天津大學論壇
標題: 白眉大俠 [打印本頁]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09:38
標題: 白眉大俠
第一回 長安侯仗勢霸民女 白眉毛除暴懲頑兇
北宋仁宗坐汴梁,
君正臣賢民安康。
可恨西夏來入侵,
致使中原遭禍殃。
三月的天氣,萬物復蘇,八百里秦川,綠柳成行,風景如畫。這時順著大道來了一個人。此人長得真是與眾不同,身高八尺左右,溜肩膀,兩條大仙鶴腿,往臉上看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鷹鉤鼻子,菱角嘴。最顯眼、最特殊的是長著兩條刷白刷白的眼眉!大片牙,黑牙根,眼角往下耷拉著,嘴角往上翹著,要不注意看,活像個吊死鬼。此人,頭上戴著軟底六棱抽口軟壯巾,頂梁門倒拉三尖慈姑葉,鬢插青絨球,周身穿青,遍體掛皂,腰扎五福絲鸞板帶,左肋下佩帶一口金絲大環(huán)寶刀,手里拿著一把紙折扇。他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秦川的風景,可能走高興了,居然還唱起了家鄉(xiāng)小調(diào),他的家鄉(xiāng)是山西省祁縣徐冢莊。由于他不通音律五音不全,這個味唱出來,不太好聽,旁人聽了,樂得腰都直不起來。他每過村莊鎮(zhèn)店,身后都跟隨著一群兒童,一邊指一邊樂。這個白眉毛是誰?他就是白眉大俠山西雁徐良。你別看這人長相難看,可誰知,他的父親就是大五義的三爺穿山鼠徐慶。他現(xiàn)在在開封府當官,身為三品護衛(wèi)之職。自幼受高人傳授,學有絕藝在身,高來高去,陸地飛騰,走高樓、越大廈如履平地,橫跳江河豎跳海,萬丈高樓腳下踩。又練就各種拳術(shù)和掌法,掌中耍一口金絲大環(huán)寶刀,真可謂所向無敵。這徐良還有一種絕藝,善打暗器,雙手可以發(fā)鏢,雙手可以接鏢,白天打箭靶,晚間射香頭,使用暗器百發(fā)百中,因此江湖上給他送了個美稱,稱他為三手大將多臂人熊。因為徐良扶保四帝仁宗,平賊滅寇,立下戰(zhàn)功,四帝仁宗非常高興,在金殿親口加封徐良為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在東京汴梁夸官三日,在開封府效力當差。另外,又給徐良假期百日,讓他同他父親一起回山西原籍祭祖。
一個練武之人,能有今日,可算露了大臉。徐良和父親徐慶,衣錦還鄉(xiāng),到了祁縣徐家莊,把縣城、府城俱都震動了,當?shù)仡^面人物,無不列隊迎接。就在徐良回到家的這些天,接待親朋,應接不暇。可是對于這些,徐良從心里往外不高興,他雖文墨粗淺,但沒少看書,他知道“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個道理。有些人,總愿錦上添花,很少雪里送炭,徐良心說:數(shù)年前我攤上人命,和母親逃離在外,那時窮得揭不開鍋,走遍親戚家,連一升米也借不出來,而今天,都來了,阿諛奉承,盡說拜年話,整個換了兩副面孔。徐良對這些事非常反感。但是,人家都來祝賀,也不能過于冷落,只好勉強答對。
十天之后,徐良呆不下去了,心說:“萬歲和包大人給我一百天假,祭祖之后,趁還有些時日,不如去名勝之地,游玩一番,同時也可以擺脫這些人整天的糾纏。”就這樣徐良對父親說了自己的心事,父親答應后,他就帶足了所需的川資費用和兵刃,離開祁縣徐家莊來到太原府。其實太原他到過多少次了,覺得沒有太大意思,忽然他心里一動:不如遠些走,何不到關(guān)中最好的地方長安府,那是一座古都,風景如畫,何不到那兒玩些時日。就這樣,他只身就趕奔長安。他在一路上欣賞了沿途風光美景,很快到達了長安城。在長安,他首先到了有名的鐘樓,玩兒到晌午時感到肚中有些饑餓,就在鐘樓附近找到了一家大飯館,字號叫三香居。這家館子是三層樓,店面也還寬闊,徐良就進了酒樓。伙計看到來了客人,忙著往樓上相迎。徐良找了一張靠窗沿的座位坐下,店伙計拿來手巾,讓徐良擦了擦臉,然后伙計就問:“客官您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您吩咐下來,小人可以準備。”徐良這人好詼諧,其實他官話說得也不錯,可是他故意說家鄉(xiāng)的土話,他先是一樂,說:“伙計,你們這里盡賣些什么東西?”伙計說:“大爺,我們這飯館,是長安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飯館,各種炒菜,包辦酒席,無一不全,只要您能點出來,我們就能有。”徐良說:“那很好,這么辦吧,你給我來個醋溜丸子、醋溜豆腐、醋溜韭菜、醋溜白菜……”“我說大爺,你別醋了,把牙都要酸掉了。”“你不知道山西人愛吃醋?”“這倒也聽說過,可是您太過分了。”“我這是跟你說笑,你把你們拿手的飯菜準備一些,我不怕花錢。”“可以,您少坐片刻。”伙計沏了一壺茶水,擺了四個壓桌碟和兩壺好酒,就回廚房繼續(xù)去做。徐良把衣襟扣解開,挽起袖口,自斟自飲,喝得非常痛快。
他一邊喝著,一邊欣賞著街景,正在這個時候,他忽聽街上一陣大亂,隱約聽到一個女子的哭聲。老西兒他心里一動,心說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有打仗的,哭得怎么那么慘呢?他便把酒杯放下,扒著樓窗戶,探出身去往樓下觀看,正好看到樓下老百姓嘩地一陣都躲開了。
原來大街上來了一伙人,這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邊不是鞭子就是馬棒,前邊有四匹馬開著道,馬上坐著四個大個兒。開道的一邊在頭前開道一邊喊:“閃開、快閃開!”隨手將鞭子亂抽一氣,老百姓捂著腦袋直跑。就在這些人的后邊,有一張桌子,這桌腿朝上,四面一圍,在里邊躺著個女人。可能找轎沒找著,臨時想了這么個辦法,叫四周人看不見,可是從高處就能看到。這個女人縮作一團,已經(jīng)變成個淚人了,原來嘴堵著呢,也不知她是怎么掙扎的,把嘴里東西掙扎掉了。就在這桌子周圍,圍著二十幾名打手,抬著桌子直奔東面走去。老西兒還沒看過這個,不由得有些驚呆了。徐良一邊看,一邊納悶兒,心說這是怎么回事?娶媳婦?不像!娶媳婦是喜事,得吹吹打打。搶親?不能!光天化日乾坤朗朗,這是長安府,是有王法的地方,誰敢這么大膽!逼債?也可能,不過搶人總是犯法的。老西兒左思右想猜不透,眼看這伙人消失在東邊胡同里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徐良就想找人問問,正好伙計把紅燒鯉魚端來,放在桌上正待回身要走,徐良叫住了伙計:“你等等,我有話要問你。”“客官請說。”“方才我看了個熱鬧,有一伙人用八仙桌子抬了個女人,奔東邊去了,那是怎么回事?”伙計一聽,晃晃腦袋說:“大爺您就品嘗品嘗這魚的滋味吧,有些事少管為妙,常言道‘耳不聽心不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完打算要走,徐良一聽,知道這話中有話,一伸手把伙計拉了回來說:“告訴我沒事,聽聽解解悶兒,我對這些事從來不認真,請您放心,我還要多給小費。”伙計聽說多給小費,就側(cè)目向左右看了一下,看到左右沒人,就湊近徐良,壓低了聲音說:“大爺,您說那伙人是哪的?那伙人是長安侯府的。這兒有個長安侯,此人姓賀,叫賀兆雄,太厲害了,那是本地的土皇上,執(zhí)掌著生殺大權(quán),叫誰死誰就活不成,我們這地方的人都掌握在他們的手心里頭。賀兆雄的爹是誰你知道嗎?就是新提升為太師的賀建章,滿朝文武都對他懼怕三分,他在皇上面前都說一不二。這賀兆雄就是依靠他爹的勢力,在這兒無惡不作。像今天這種搶女人的事經(jīng)常發(fā)生,并不奇怪。我已聽說,剛才被搶的女子姓朱,叫朱似玉,她爹朱煥章是個教書先生,人緣兒很好,可是老伴早故,只剩下他父女二人相依為命。這姑娘識文斷字,人品很好,這就叫賀兆雄知道了。其實賀兆雄妻妾成群,不計其數(shù),但他還到處尋花問柳。起先他派人到朱家提親,后來遭到拒絕,惱羞成怒,就派打手去搶。在頭前的四個,人稱四大金剛,是僅次于他手下的惡霸。今天把這姑娘搶去,這姑娘就很難活著回來,真慘哪!我常聽說,當今萬歲是有道明君,包大人鐵面無私,那么為什么不派人到這兒來看看呢!我們命苦啊,生在長安這地方,就得受這種窩囊氣。像這樣的事,誰不生氣?生氣有什么辦法?所以我不想說,說了也沒有用。”徐良聞聽雖然生氣,但并不露聲色,待伙計退后,他想起過去曾聽說在朝里有個太師叫賀建章,沒想到他兒子在這兒胡作非為。今天既然讓我看到,那我就不能不管,待我先去向他要人,他若認罪,還則罷了,如若不然,就別怪我這金絲大環(huán)寶刀不認你是什么人了!他想到這里,叫來伙計,算完酒賬,還多給了二兩小費,而后便下了酒樓,直奔長安侯府。這才引出白眉毛徐良抖神威、斗群寇的精彩故事。
白眉徐良怒沖沖走下酒樓,直接趕奔長安侯府。他心里想:我見著那姓賀的,他要不把那姑娘放出來,他要不當面認錯,我決不能輕饒他。他一邊想一邊往前走,等到離侯府不遠了,他才突然停住腳步。是什么原因呢?他想到自己不能冒失地直接去向人家要人,俗話說:“捉賊要贓,捉奸要雙。”我既沒皇上的圣旨,也沒開封府的堂諭,空口向人家要人,人家能承認嗎?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是當?shù)睾罡荒苊ё病P炝歼@樣一想,有點猶豫,就決定先不向他們要人,晚上先到侯府探聽一番,看他們?nèi)绾螌Υ焖朴瘛5任易プ∽C據(jù)再當面對質(zhì),看你還有什么說的。我也別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還以俠義的身份來對待你,縱然把你殺了,你也沒地方告我去。對,這個辦法較為穩(wěn)妥,他越想越對,所以當時就沒去。他雖然沒進侯府,可他卻在侯府周圍踩了踩道。因為晚上要動手,地形不熟怎么能行呢。一切準備工作做妥,他就在附近找了店居住下,趁酒足飯飽,倒下就睡,一覺就睡到定更天。他揉了揉眼睛起來,下地擦了把臉,然后把包裹拿出來,換好了夜行衣,將隨手用的東西往腰里一系,短衣襟,小打扮。而后把燈燭吹滅,門關(guān)上,把窗戶推開,噌一聲飛身上房,直奔西安侯府。
徐良還有個綽號叫山西雁。他的動作比雁子還快,比雁子還輕,三晃兩晃就到了侯府的西墻外,看看左右無人,就腳尖點地飛身上墻,往院里觀看。他見到院里有花池子、有石橋、還有涼亭。噢,這是侯府的花園。他掏出問路飛蝗石擲到下面,然后俯身側(cè)聽,一無狗叫,二無人聲,這就放下心來。他雙腿一跳,“噌”地落在園里,憑著自己的經(jīng)驗,尋房、串宅,尋找姑娘朱似玉。找來找去,發(fā)現(xiàn)一個宅院十分寬闊,屋中燈光明亮。他轉(zhuǎn)到此屋的后窗戶,用舌尖舔破了窗欞紙,往屋里觀看。見到屋內(nèi)甚是闊氣,在正中央放著一張一丈多長的大桌案,上邊是南繡屏錦的桌圍子,桌圍子后邊是一把虎皮高腳椅。在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這個人頭上戴著軟相巾,身披團龍袍,腰系金帶,借燈光看是一張紅臉,看歲數(shù)不超過三十。濃眉毛,大眼睛,三絡(luò)短墨髯。一看這個傲慢勁兒,就可以斷定他是長安侯。不然的話,他不能穿這身裝束。往兩邊看,左右站著十幾名仆人。桌子前邊,還跪著一個人,這屋里正在審訊。側(cè)耳一聽,原來長安侯賀兆雄正罵手下一個伙計。這伙計屬于內(nèi)宅總管。就聽到這么說的:“飯桶!一個弱小女子你都制不服,她到底答應不?”“回侯爺?shù)脑挘覀児烙嬪e了,原先認為她是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只要軟硬兼施,還能不聽話?誰知這女孩那么倔強,軟硬不吃,成天又哭又喊。這還不說,當我們給她解開繩子后,她把自己的臉都抓破了,頭發(fā)也扯得一綹一綹的。看沒辦法,我們又把她捆上了。侯爺,您看怎么辦?依奴才看,讓我們再勸幾天,等她老實些,您再和她開心取樂。”“放屁!你回去給我打,大騾大馬都能打老實,何況是個人!我寧愿活活把她打死,快去!”“侯爺,是!有您這句話,奴才心里就有底了。不然咱不敢打,我這就去,就去。”這個當差的站起來,把燈籠點著,轉(zhuǎn)身出來奔后院。
徐良很聰明,知道他們指的那女孩子定是朱似玉。正好有人引路了,自己就在后邊跟著。這跨院的院脖子很長,進了院有一座二層樓。樓上燈光明亮,樓梯在外邊,還有挺大一個涼臺。就見這人提燈上涼臺了。老西兒看看左右沒人,兩腳點地飛身縱上涼臺,扒在后窗戶上,桶破窗欞紙,偷偷往里看。一看這屋里按新房布置的,緞子被褥鴛鴛枕,紅油漆地板新床罩,滿屋的珠光寶氣。就看到在雙人床邊上坐著一個女子。徐良一看,正是在酒樓上看到的那個女子。不過變樣子了,發(fā)髻蓬松,臉上鮮血直流,雙手被倒綁著,兩只腳捆在床腿上。在她面前站著十幾個女人,有年輕的,也有上歲數(shù)的。一看便知是丫鬟婆子,都是王府的人,其中有個五十來歲的,正在勸說朱似玉:“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死心眼兒,你嫁給我們侯爺能有虧吃嗎?這是造化,還不樂意。你爹也能跟你借光啊!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又哭又鬧,一百個不樂意。你說,你再能耐,還能逃得出去嗎?再說一旦把侯爺激怒了,不但你這條小命保不住,連你爹也一起受株連。我說你還是往寬處想想,就答應了吧!我告訴你,總管到前邊見侯爺去了,侯爺要一怒,你不會有便宜。”這朱似玉什么都不回答,就是一個勁地哭。這時侯總管一推門進屋了,把燈籠吹滅了說道:“劉媽、李媽,剛才我請示侯爺了。”“侯爺怎么說的?”“侯爺有話,她要不識抬舉,寧愿把她打死。”“是啊,好了,既然侯爺有這話,咱們心里就有底了。”“對呀,真氣人,說什么都不聽。”“拿鞭子來,看這賤人聽不聽!”
這十幾個人要收拾一個人,這朱似玉能活了嗎?徐良真想進屋,又一想,這樣進去不行,萬一有人把我認出來呢?最好的辦法是化裝。他就從百寶囊中拿出了個假面具。這件假面具真夠嚇人的,往臉上一戴,活脫是個大鬼,齜牙咧嘴,紅眉毛大眼珠子。他把假臉套上以后,一推窗戶,“咔”的一聲,先把屋里人嚇了一大跳。當屋里的人看到窗口的那張鬼臉時,一陣大亂,當時就嚇倒七八個。老西兒飛身跳到屋里,壓低聲音對那些人說:“聽著,都不許動!誰要動一動,我就掐死誰!”那些膽稍大沒昏過去的,站著光哆嗦,就不敢動了。老西兒用手一指:“來!門后邊寬敞,都到這兒來!”他讓這些人都在門后邊蹲著,要他們都閉上眼睛,他又把床上所有被褥,給他們蓋上,并包得嚴嚴實實。當時天氣雖不十分熱,但蒙上這些被也夠受。他告訴他們:“誰也別吱聲!誰也不許動!誰要不老實,我就掐死誰!”這些人還真聽話,不但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再說朱似玉,她開始也嚇了個半死,心說:這是人還是鬼?不過她看出來了,這個鬼出現(xiàn)好像對自己有利。就在這時,徐良怕把朱似玉也嚇壞了,就趕快把假臉摘下來,露出本來面貌,對她一笑。其實徐良的本來面貌也不比這假臉好看多少。他對朱似玉說:“不用害怕,我是來救你的。這里不是講話的地方,趕快跟我離開虎口。”說著把匕首拿出,割斷了姑娘身上的綁繩,顧不得男女有別,轉(zhuǎn)身背起這女孩子“噌”一聲飛身上房,一晃身奔了廂房。朱似玉感覺像飛也似地,閉上眼睛,兩耳生風。時間不大,徐良把她背出長安侯府,找了個肅靜的地方,輕輕把她放下。到了這陣兒,朱似玉才相信這是事實,便兩膝跪下,口稱:“恩公啊!多謝恩公救命之恩,我終生難忘!”徐良忙把她扶起,“你不要這個樣子,夜深人靜,哭喊容易驚動他人。來來來,我送你回家,找你爹去。”“是,恩公!你認得我家?”“你告訴我就可以了。”為了爭取時間,徐良二次把姑娘背起,由朱似玉引道,一拐彎兒到了西門小胡同,門牌二號,就是她家。這個家可不怎么樣,一個小破院,兩間房,屋里除了一個破柜和兩口缸之外,幾乎沒有什么東西。她的爹朱煥章已經(jīng)哭死過去,直到徐良把女孩子背進屋,朱似玉才把她爹叫醒過來。他不相信這是真的:“難道我在做夢?”“爹,這不是做夢,我是被人救了,這就是恩公!”老頭兒用手把眼揉揉:“這是真的,恩公在哪里?”姑娘轉(zhuǎn)身一看,見恩公蹤跡全無。“他,他怎么沒了呢?”“孩子,這大概是神仙救的你吧!”朱似玉趕忙把遇救經(jīng)過跟爹爹講了一遍。朱煥章堅信是神仙保佑,就跟女兒說:“這回遇救,是神仙所救,但這里不能久留,萬一侯府發(fā)覺,一定還會派人來搶。”說罷父女收拾了一下所能帶走之物,就連夜逃走了。
再說徐良為什么不露面呢?一是徐良施恩不圖報答;二是時間很緊,他還要返回侯府對付那幫壞蛋。因此徐良沒有露面,離開朱家,便二次返回長安侯府。這次回來,他一心無掛,已不用擔心姑娘的安危。心說:長安侯,看我怎么收拾你吧!他又想了一下,這次我還是不露本來面貌為好,我這白眼眉太缺德了,走到哪里沒有不認識我的。假如我傷了人命,有人在京里奏上一本,別的我倒不怕,就怕給包大人惹麻煩。于是他在墻外又把那個包兒打開了,從包兒里取出一套很特殊的服裝。這是一個兩尺多長的白布大口袋,連著一個尖帽子,袍子又肥又大,腰間系一條五尺多長的麻繩,加上一副假臉,還有二尺多長的假舌頭。徐良穿上,誰要一看,準能嚇趴下,活是個吊死鬼。你說徐良準備這個干什么?徐良大鬧南洋府的時候,曾經(jīng)路過一座古廟,古廟里有個賊,為了奪取過路人的錢財,裝成吊死鬼來嚇唬人。結(jié)果讓徐良把那小子給抓住了,教訓了一頓又把那小子給放了,就得了這么套衣服。徐良利用這套衣裳,沒少嚇唬別的賊人。心說:我只要不想露本來面目,便可以穿上這套衣裳,這玩藝兒可以作我的護身符了。故此徐良今天又把這套衣裳給穿上了。穿罷之后,飛身上墻、直接奔前廳而來。
這時侯府里已經(jīng)亂套了,徐良在救朱似玉的時候,把十幾個丫鬟、婆子,連同總管,全用被子包起來了。時間一長,這幫人在被子里悶得汗水直流,腿疼腰酸,實在受不了時,便有人在被子里喊:“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們實在受不了啦。”但只管喊叫,不見外邊有一點動靜,終于有一個膽大的把被子掀了個縫兒,往屋里一看,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不但那個妖怪沒有了,連那個朱似玉也沒有了,捆人的繩子割成多少段,后窗戶還開著。他們這才知道事情不好,趕忙鉆出來奔往前廳,稟報給長安侯知曉。長安侯一聽,又驚又惱,驚的是:這是誰干的?這里是侯府,雖不比皇宮的三尺禁地,可也差不了多少,是誰這么大膽,竟敢神不知鬼不覺地能把人救走?足見此人膽大,而且武藝高強。惱的是自己馬上就成的好事成了泡影……不行,全城戒嚴!我必須把朱似玉追回來!特別是要把救她的人抓住!正在他大發(fā)雷霆的時候,徐良回來了,老西兒心里說:你不用叫喚,老西兒我回來了,正要找你算賬呢!他把簾櫳一挑,往里邊一蹦,便要戲耍群寇。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09:39
第二回 山西雁大鬧侯爺府 小諸葛設(shè)立招夫擂
長安侯賀兆雄聽說朱似玉被人救走了,不由得勃然大怒。心說:“是誰干的?這人的膽子也夠大的,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火神廟里點燈,我豈能容饒!”他吩咐道:“來人!通知長安府,四門緊閉,挨家挨戶給我搜,不管他上天入地,我也要把朱似玉和救他的人都抓回來。”他正發(fā)威時,不料白眉徐良回來了。
徐良把難女朱似玉救回家里,見著她爹朱煥章,人家父女團聚了,徐良就毫無牽掛,再次回到長安府,決定大干一場。這次徐良來,沒露本來面目,經(jīng)過化裝打扮,變成了個吊死鬼。他正好聽見賀兆雄大發(fā)雷霆。老西兒就在院里叫喚了一聲,極為刺耳。賀兆雄先是一愣,“院里什么聲音,前去觀看!”幾個惡奴就挑簾出來,不看還則罷了,一看,在天井院內(nèi)站著個吊死鬼,二尺多長的大尖帽子,刷白的大白袍子,腰里系著白麻繩。往臉上一看更可怕了,眼珠子都要冒出來了,二尺多長鮮紅的大舌頭耷拉著。這鬼在院里連躥帶蹦,把幾個惡奴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回到大廳,哭喪著臉稟報說:“……報……告……侯爺,可了……不得了!鬧……鬧鬼了。”賀兆雄一聽,也嚇了一跳,倒退了幾步。屋里的人也瞠目結(jié)舌。原來賀兆雄這小子干的壞事太多了,現(xiàn)在心里發(fā)虛。他心里說:唉呀,這是哪個冤鬼呀,不定是哪年哪月死在我手上,今兒找到我頭上來了。可是又一想,我是堂堂的長安侯,我手下有兵有將,怕你什么。我要顯出膽小,會叫人恥笑。想到這兒,賀兆雄又把腰板挺起來了,吩咐一聲:“來人!抬我的寶刀!”親兵將他那五金寶刀,給他抬過來了。賀兆雄把寶刀接到手,把外邊的袍服脫掉,到院里一看,也嚇得倒吸了口冷氣。在他身旁的一些教師,很多出身于綠林,其中有四個教師,一個姓鲇叫鲇魚頭、一個姓鳠叫鳠魚尾、一個姓鯉叫鯉魚刺、一個姓甲叫甲魚腿,您聽這四位的名字:鲇魚頭、鳠魚尾、鯉魚刺、甲魚腿,這四位似虎吃人,那是賀兆雄手下的幫兇啊。他們都出身綠林,對于綠林這套事了如指掌。這四個小子有點不信,看了一會兒就跟賀兆雄說:“侯爺,您別相信這是真的。假的,這是人裝的。朱似玉被救肯定與他有關(guān),他是怕別人認出他的本來面目,這是化裝改扮。”“噢,對!”賀兆雄一聽有理,“我雖然沒見過鬼,可聽人說過,神鬼怕惡人。”他向前邁了兩步,把大刀晃了三晃,搖了三搖,高聲喊道:“呔!對面的狂徒,你是誰?你敢不敢把假臉摘了,露出你的本來面目,讓你家侯爺看看。你要真是英雄,把你面具摘了,你如果膽小不敢,你就甭聽我的。但是,今天你進了侯府,要想出去,那勢必比登天還難,速速報上名來!”。
徐良暗中好笑,心說:我這套衣裳真有用,哪一回穿上,都把人嚇一跳,省了我不少事呀。老西兒不但沒理他,蹦得更歡了。
長安侯一看,也火了,大喊一聲:“休走!看刀!”“嚓”一刀,力劈華山,直奔徐良的頂梁門。徐良一不慌,二不忙,透過假臉上的小窟窿,一看刀到了,就往旁邊一歪腦袋,刀落空了。徐良忙一轉(zhuǎn)身,轉(zhuǎn)到了長安侯的身后,把腿抬起來,照著長安侯盆骨上那塊脆骨就是一腳,“啪”,把長安侯蹬得站立不穩(wěn),往前跑了十幾步遠,用大刀一拄地,才沒有趴下。
你別看他沒趴下,可是把他疼得嗷嗷直叫。用手一摸,壞了,脆骨給踢斷了。長安侯汗珠子也下來了,大喊:“還不給我快上,抓住他!”鲇魚頭、鳠魚尾、鯉魚刺、甲魚腿、滾地炮、坐地雷,這幫小子各拿刀槍往前便砍,把徐良團團圍住。徐良一邊打,一邊心想:我今天是抱打不平,已經(jīng)達到目的,就不要把事情擴大了,也免得給當?shù)毓俑畮砺闊P炝枷氲竭@里,就和這些人開玩笑。怎么開法?他拿兩手彈這些人的腦袋,他的手勁兒真厲害,彈一下就出一個大包,梆梆梆彈了一陣,沒有攤不上的,把這些人疼得“嗷嗷”直叫。
這時,他估計快到四更天了,不能久停,便從懷里一伸手把事先寫好了的紙條拿出來,一抖手奔長安侯賀兆雄就扔過去了。賀兆雄不知是什么玩藝兒,往下一甩頭,這東西落到了地上,骨碌一陣,滾出多遠。這幫小子光注意這個了,徐良趁這機會飛身上房,三晃兩晃蹤跡不見。再說那個東西是什么?有膽大的過去把它撿來。原來是個石塊,外邊包了一張紙,把紙打開,上面有四句話,這才交給賀兆雄。他就亮一看,寫的是:告誡賀兆雄,居官要正經(jīng),如若不聽勸,嚴懲不留情!落款是:云游大仙是也。
賀兆雄一看嚇得一縮脖子,唉唷!好險哪!可能不是鬼就是仙,要是人哪能這么快呢?一轉(zhuǎn)眼沒了,算了,還是保住我這條命要緊。他率領(lǐng)人收拾收拾,不敢吱聲了。
徐良離開長安侯府回到店房,一看天色尚早,便把吊死鬼的衣服脫掉,往被窩里一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吃了早飯,把店飯的賬結(jié)清,就離開了長安府。等到出了長安,走過霸橋,徐良這個痛快就別提了。心里說人生一世,就得干點兒活兒,干活兒還得干好事。拿我說吧,皇上給我一百天假期,如果我就在家里一呆,無所事事,這多無聊啊!結(jié)果到長安這地方溜達溜達,沒想到遇上這么一件事,打抱不平,救了難女,真比吃順氣丸還痛快。
他掐手指頭一計算日期,一百天的假期已過了多一半,臨出門的時候,父親徐慶一再告誡,叫自己早點回家,以防有點什么事。干脆我早點回家吧!徐良打定主意,沿著關(guān)中平原上的大道,準備出潼關(guān)回太原府。他一邊走著一邊想這些事情,一高興他又唱起那山西小調(diào)。這人五音不全,嗓音又不好聽,這一唱把走道的人吸引住了。大家都想:從來沒聽到過這么難聽的嗓音。徐良也不顧這些,沿著大道直往前走。這一天徐良來到了華陰縣,干脆打打尖,吃完飯,最好住到潼關(guān)去,他心里想著,邁步就進了城了。但是進了城他發(fā)現(xiàn)一件怪事,本來華陰這地方白天挺熱鬧,徐良沒少從這兒路過。今天怎么大街上冷冷清清,道路兩旁關(guān)門閉戶,甚至街上連個小孩兒都沒有,你得走半天,才偶而看見一兩個人。徐良心想:這是怎么回事?是要打仗,老百姓都逃難去了?不能,要打仗,我能事先知道,也能從督提府那兒得到消息。現(xiàn)在國泰民安,不可能有這種事。放假?也不能。怎么家家都把門關(guān)上?徐良心里疑惑,往前走著,忽然看見旁邊有個小飯館,老西兒一想,干脆我進去吃點飯,順便打聽打聽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再離開華陰縣。這樣邁步進了飯館了,一看有兩三個伙計,正在收拾。他們把地已掃干凈,把板凳摞在桌子上,一個伙計拿著竹竿出來正挑幌子。干什么?九點多鐘要關(guān)門?哪能這么早就關(guān)門呢?老西兒來到里邊就愣了。拉了把椅子剛坐下,有個伙計發(fā)現(xiàn)了:“客官,您有事?”“我打算吃點東西。”“實在對不起,您沒看到我們要關(guān)門了。”“我說伙計,天色甚早,你們?yōu)槭裁匆P(guān)門呢?”“因為我們有事,東家給了一天假,連東家和我們都要出去,實在對不起您哪。”“我現(xiàn)在正十分餓,這么辦行不?你們收拾你們的,把熟食賣給我一份,吃完之后我加倍給錢。”“你這人怎么那么啰嗦,等你吃完得什么時候?請您高升一步吧,這錢我們不賺。”徐良聞聽就有點不痛快,正在這時候,東家從后屋出來了。這東家穿了一套新衣服,一邊系腰帶一邊往外走,一看這意思就明白了。這東家還比較通人情:“老三你怎么這樣呢?還差客官吃頓飯的時間?咱有現(xiàn)成的包子、面條,端上點來讓客官吃唄。”“唉唉。”伙計一看東家吩咐了這才答應,不太痛快地端上一盆包子來,還端來一碗辣面,又拿了雙筷子,給徐良放在桌子上。老西兒沖著東家一抱拳道:“山西人多謝了!”“沒說的,您吃您的。”東家說完轉(zhuǎn)身要干別的去。徐良把他給叫住了,一邊吃一邊問:“唉,我說東家,我跟您打聽點事情,我說你們這兒是什么規(guī)矩,怎么這么早就要關(guān)門?你們要到什么地方去?為什么這個街上冷冷清清?”“唉呀,客爺您是外地人吧!今天我們這兒有件熱鬧事,你看全城老少都去看熱鬧。”“什么樣的熱鬧事?”“咱們這兒立了一座擂臺,一不比武獻藝,二不為賺錢,你說為什么?這擂臺的名字叫招夫擂,你聽這新鮮不?這姑娘可了不起,她爹是我們?nèi)A陰縣的大財主,人稱外號叫小諸葛,姓沈叫沈仲元。這沈仲元的老閨女叫沈春蓮,人送綽號娥眉女,可有能耐,曾向華山九云老尼學武。馬上步下,長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樣樣精通。除了這個,我還可以告訴你,那人樣子長得絕了,天仙似的。家里又有錢,長得模樣又俊,能耐又大,因此一般人看不上眼,盡管保媒的人有的是,全被姑娘推出門外。后來爺倆一商量,立了一座招夫擂臺,所以說大伙兒都想開個眼,瞧瞧這位沈小姐沈春蓮,能找個什么樣的丈夫。這不,我們大伙寧可少做點買賣,也要去開開眼界。”徐良一聽,感到又可氣又可笑。心想:別人不熟悉小諸葛沈仲元,我太熟悉了,那是我親師叔啊。他們一共師兄弟三人,大師兄云中鶴魏真魏老道,出家在玉泉山三清觀,那是我的老師;我二師叔就是這兒陜西人,鳳翔府五柳溝的,人送諢號叫白面判官柳青;三師叔就是小諸葛沈仲元,我們爺兒倆倒有好幾年沒見面了。他怎么落到華陰縣了呢?對了,我聽說他華陰縣有親屬,唉唷,這老頭挺倔啊。想當初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立了很大功勞,皇上給他加封官職他說什么也不要。我聽說仁宗皇帝賞給他一面金牌,還賜給他很多金銀財寶,就這樣,他還歸原籍了,從此就再沒見著他。不想他落到華陰縣了,要是今兒不是在這兒吃飯,不是多嘴在這兒問一問,那就錯過這機會了。沈仲元的女兒沈春蓮那就是我?guī)熋脟D,這主意誰出的?怎么就找不到一個好女婿呢?非得立此擂臺去冒此風險。唉!師叔啊師叔,你哪叫小諸葛呀!現(xiàn)在你成了老糊涂了!這叫沒事找事,吃飽了撐的。如果找到好女婿也則罷了,弄不好會引起麻煩,幸虧我來了,不然這破攤子怎么收拾。徐良想到這兒就趕快吃,吃完付了錢就起身趕奔招夫擂。
徐良臨走前問東家:“請問,這個擂臺在什么地方?”“您出東門,離東門八里有座廟叫碧云寺,這擂臺就設(shè)在碧云寺的前面。其實您就順著大道往前走,那道上有的是人,隨走隨打聽,準保不能迷路。”“好了,多謝,多謝。”徐良出了飯館,過十字街出東門,順著大道走下來了。人們川流不息,有的人跑步,有的趕著車,還有騎著牲口的,大道之上烏煙瘴氣。徐良腳下加緊趕奔碧云寺。一共八里地,時間不大徐良就來到了。抬頭一看,真是人山人海啊,支著柵的,打著傘的,兩旁的山坡上都坐滿了人。果然在前面有一座大廟,離老遠就看見鐘鼓樓了。在廟前,是個廣場,搭著一座擂臺。
徐良緊往前走,但是,他來晚了,好地方全叫人家占了。老西兒竄到這兒,也擠不進去。挪個地方,也擠不進去。他打算見到沈仲元,勸說師叔最好撤擂,老西兒心里是這么想的。不就是給我?guī)熋谜遗鰡幔轿疑砩系昧耍@里實在不行,我到開封府給找去,我們那兒人有的是啊。因為他心中著急,就使勁往前頭擠,看熱鬧的不樂意了。有幾個年輕人一回頭:“喂,擠什么?跟大蛆似的在這直咕蠕,你沒看前面有人嗎?”徐良沒言語。旁邊幾個回頭一看徐良這模樣:“我說這位長得這尊容可不錯呀!”一瞅徐良挺大個子,蝦米腰,面如紫羊肝,兩道刷白的白眼眉,眼角往下耷拉著,嘴角往上翹,大片牙,黑牙根,活脫是個吊死鬼。這幫年輕人一樂:“我說老兄,您穩(wěn)當點,這是‘招夫擂’,挑誰也不能挑到您頭上,您家若是沒鏡子,您尿泡尿也把自己照一照,能選到您頭上嗎?你說你擠什么呢?”這話說得就過分了,徐良一聽火就大了,心說:我招你惹你了?你不讓我過去就得了,你干什么損我呀?我今天非打這兒過不可。于是老西兒一樂:“你這個人真會說話,你真說對了,招夫擂,招夫擂,我非要較量一下不可,你們趕緊給我閃閃,讓山西人過去,不然的話我可不客氣了!”“呵,不客氣了,這么說你有兩下子,你想干什么?”“我想借路而行。”說個借路而行,徐良往下一哈腰,膝蓋撞前胸,就好像蹲在地上似的,把兩只手往前一伸,去扒拉前邊的人。往哪扒啦?往肋條上扒拉。徐良那手跟鋼條一樣,練過鷹爪力,真要用上氣功,能把鐵板打穿,何況肉人哪。徐良拿手指頭一磕這些人的肋條,這幫人可受不了,呼拉朝左右一閃,徐良就這樣硬鉆進去了。這一招叫“惡蛆鉆襠”,是純粹的氣功。徐良心中暗笑。擠著擠著離擂臺不太遠了,他站住了。這陣離擂臺還相差十五六丈,看得格外清楚。鬧了半天,這座擂臺不像普通比武的擂臺那么高,那么雄偉,但修得也不錯,臺高能有八尺掛零,上頭鋪著三四寸厚的臺板,上面還鋪著毯子。四角都有臺柱子,上邊搭著個席棚。席棚的四角吊著四盞宮燈,席棚的上面掛條橫幅,上面有三個金色大字:“招夫擂”。臺上掛著上場簾,下場簾,擺著八仙桌,太師椅。擂臺挺寬綽,如果兩個人比試拳腳,那是挺有用場。靠著臺口有上場門、下場門,有刀槍架子,什么刀槍劍乾斧鋮鉤叉……十八般長家伙,二十四路外武行的短家伙,石礅子、石鎖、硬弓,應有盡有。臺上站著五六個伙計,家人打扮,一方面在臺上看東西,一方面維持秩序。
徐良一看,沒人比武,可能招夫擂還沒開始呢。他站在人群中邊休息邊思索:看來我?guī)熓迨窍铝丝嘈牧耍团d修這臺子得花多少錢哪,人工不說,光這材料也是若干銀兩。費了這么大的力,我到這兒三兩句話就給破了,也顯得不妥,大概是我?guī)熓逍睦镉邪盐眨裕瑺攤z才下了決心非用這擂臺招夫不可。干脆,我也別攔著。我看看,如果事情進行得順利,真能挑一個有所作為、五官端正的妹夫,那就好了。如果有人搗亂,破壞招夫擂,我再出頭露面也不為遲。又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就聽老百姓一陣大亂,“來了,來了……”徐良踮著腳往四外一看,沒人。往前一看,看見了。小諸葛沈仲元跟女兒沈春蓮早來了,在碧云寺休息呢。
沈仲云和廟里方丈很有交情,為什么擂臺設(shè)到這兒?就為使用東西,使用水等,求人跑道送信,比較方便。碧云寺的長老特意給倒出個院子來,讓姑娘在這兒休息。這時他們從廟里走出來了,徐良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前面七八個家人開著道:“閃閃,閃閃!借光了!”老百姓呼啦一閃,徐良看得更清了,在后面正是小諸葛沈仲元。他仔細一看,師叔可見老了。當年那時候長得可真帥,眉目清秀,尖下頦,雁尾八字胡。這人言語不多,肚子里可有東西。不然的話,能叫小諸葛嗎?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他幫了不少的忙。另外我?guī)熓逵心苣停浦幸话押癖臣獯萄圄岬叮谖淞种惺怯幸惶椎摹K丝衫狭耍ь^紋多了,魚尾紋也密了,胡須里也見了白的了。他真想過去跟叔叔談?wù)劊忠幌氍F(xiàn)在不是談話的時候,他一顆心哪,光想我妹子的婚事了,我過去一攪亂,不好,反正我們爺倆有說話的機會。在小諸葛沈仲元的后面,是四名丫鬟、兩個老媽,中間就是這姑娘,但是丫鬟老媽都是短衣襟小打扮,汗巾煞腰,手里頭拎著柳葉刀跟花槍,一方面保護姑娘,一方面在這兒給助威。徐良還沒見過這位師妹呢,他一看妹子低著頭,渾身上下穿著一身綠,腰里扎著粉紅色汗巾,腳下登著紅色幫幫戰(zhàn)鞋,鞋尖上還有兩個絨球,用絹帕勒頭,鬢角斜打麻花扣,腰中挎著口寶劍,在眾人陪同下順著梯子登上擂臺。
這個擂臺分前后臺,姑娘先奔后臺了。沈仲元把帽子整了整,衣服抖了抖,來到臺口,沖著底下看熱鬧的一抱拳:“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們,子弟老師們,在下姓沈名仲元,華陰縣東街的人。今天立這個擂臺要替我女兒招個女婿。大伙聽著新鮮吧?連我個人都覺著新鮮。不過,這是我們父女倆商議的,原因大伙很清楚。我女兒今年二十歲,有點個性,一般的人她看不在眼里,她要當面挑選女婿。第一,人品得端正,第二,武功得高強。在場的各位,誰都有權(quán)登擂臺。只要你登上擂臺之后,我女兒相中你,通過比武認為可以,那你就是我們的嬌客,這門婚事就定下來。假如說,你相貌長得挺好,武功不行,我女兒沒瞧得起,這婚事也不行。反過來說,你武功特別好,人樣子不行,我女兒也不同意。總而言之,二者必須兼有。但是,這事得我女兒說了算。歡迎各位踴躍登擂。但是有幾個條件,您定了親的人,就不必多此一舉,您有妻子的人就站腳助威看看熱鬧,我女兒決不給別人當妾。婚姻已經(jīng)定下來,招夫擂就宣告結(jié)束。如今我看來了上萬的人,各位捧場啊,我是衷心的感謝,來日方長,我希望好好和大家處處。還有一件事我要說說,咱們?nèi)A陰縣是個大地方,是南來北往東西交通的咽喉要道,每一天路過的人不在少數(shù),我相信臺下眾人不一定都是本地人,過路的朋友也不少,您也只當看個熱鬧,好好捧捧。我這是官準立擂,有縣太爺?shù)奶弥I,如果您心術(shù)不正,企圖在這兒攪鬧,那對不起,我要把你扭送到官府按律治罪,我希望不要發(fā)生這種事情。”沈仲元說得非常客氣,往后一退,“招夫擂就今天半天,掌燈以前就結(jié)束,如果挑不出女婿還可以延期。”說完他就奔后臺找春蓮去了,“姑娘準備好了沒有?”“員外爺,早就準備好了。”“現(xiàn)在開始吧。”沈仲元說完退到臺口邊,早有家人給準備好椅子桌子,上邊擺著茶壺茶碗,老頭兒往那兒一坐,一方面是壓臺,另一方面幫著女兒參謀參謀。沈仲元坐下之后就見上場簾“啪”往上一挑,姑娘由后臺來到前臺,一句話也不說,先練了一趟五花拳。徐良仰面往臺上看著,啊,這就是我?guī)熋茫咳碎L得可真不錯,是個美人,像她這樣美貌的女子,真是不可多得。再看看武術(shù),徐良頻頻點頭,不愧是名家所傳。心想:九云老尼真有兩下子,名師出高徒啊。他一邊看一邊點頭,說話間四外掌聲如雷,姑娘在掌聲中收住拳腳,氣不長出,面不更色。她沖臺下飄飄萬福道:“在下沈春蓮。哪位英雄愿意登臺,小奴陪伴,我請頭一位英雄,哪位登臺?”姑娘說話的聲音不高,有點不好意思,沈仲元站起來了,“眾位,我女兒說了,哪位先登臺,我們歡迎。”言還未盡,就從第二排的人中出來一位,聲音甕氣甕氣:“喂,借光!”老百姓往旁邊一閃,這位就提著袍子,順著梯子登上擂臺。
沈仲云不看便罷,一看就一皺眉,心說:“這位不行,我女兒樂意我也不樂意。”什么原因?這位長得太難看點兒,平頂身高一丈一尺掛零,肩膀?qū)挾瘸^三尺,可以說肩寬背厚,腚大腰圓。太蠢了,如果這位長上毛,就跟大狗熊差不多。您再瞧他這腦袋跟五官,腦袋就好像壇子翻了個兒,底朝上,肚朝下,大嘟嚕腮,面如青蟹蓋,滿臉都是雞皮疙瘩,大酒糟鼻子,鲇魚嘴,滿嘴大黑牙。看歲數(shù),不小了,三十五六歲,頭上戴著軟胎壯帽,身穿皂青色短靠,腰里扎著牛皮板帶,大衣早就脫了,在胳膊肘上當郎著,背一把金背鬼頭刀。看模樣不是本地人,不一定是哪里人從這兒路過。這位一上臺就把大嘴咧到了耳根,四兩重的包子,一對兒往嘴里塞都不帶碰著腮幫子,您說這嘴有多大?“哎,我說這什么規(guī)矩,是標名掛號,還是伸手就來?”沈仲元趕緊站起來:“朋友,歡迎您光臨,請把大名賞下來吧,您告訴我一聲就行。”“哈哈,對了,我告訴你,在下姓于,名大鵬,人送外號勇金剛。我是潼關(guān)的,十天前我就住到華陰縣。一日三餐再加上店飯賬,多少錢哪,我盼的就是今天,終于把這好日子盼來了。方才貴千金這一登臺,一練武,真使人著迷呀,我算相中了。這么辦吧,您,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我就是您門前的嬌客,請受小婿一拜。”說著,跪下要磕頭,把沈仲元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還沒比呢,你自己就先認定了,這不是胡來嗎?沈仲元一笑:“且慢,且慢,壯士別著急,剛才你沒聽見嗎,我女兒親自挑選,還要看看你的武功如何,現(xiàn)在磕頭為時過早。”“是啊,這還真得比比呢。好,我就按你的規(guī)矩辦事。”再看這于大鵬,把大衣放在臺口轉(zhuǎn)了兩圈兒,把胳膊掄了掄,練了兩趟拳,邁步來到沈春蓮面前:“美人兒,咱倆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來來來,比武較量。”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09:40
第三回 俠女擇夫大打出手 義士選妻除暴安良
勇金剛于大鵬來到姑娘沈春蓮面前,把那小眼睛一瞇縫,嘴一撇,不斷地打量沈春蓮的容貌。姑娘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個色鬼,絕不是好東西。沈春蓮一見他就惡心,心想:這個人自不量力呀,你看你長得這個德行,我就是一輩子不找男人,也不能許配給你呀。于大鵬咧著大嘴說:“姑娘,久聞芳名,如雷貫耳呀,誰不知道你是關(guān)中的美人兒。咱倆是不是天生的一對呀?我看不用過招了,萬一我要把你碰著,叫我多心疼呢。”“少說廢話,這是招夫擂,必須比武較量。”“是嗎,非打不可。哈哈,既然如此,休怪某家無禮了。美人兒,你先伸手吧!”
這個于大鵬是潼關(guān)的一霸,專門調(diào)戲婦女,尋花問柳。他哪是找媳婦呀?他是上這兒開心來了。白眉徐良,看得清清楚楚。山西雁氣得直哼哼:這個王八驢球球,該死的東西,竟敢找我?guī)熋玫谋阋恕S忠幌肴思疫@是招夫擂,都有權(quán)登臺比武,這會兒上去怎么說呀?所以徐良就沒動。
沈春蓮直氣得芳心亂跳,玉體不安,暗咬銀牙。心說:這可惡的東西,我非狠狠教訓教訓你不可,我女孩兒也不是好欺侮的。想到這兒,姑娘刷拉一晃身,說了個“請”,左手一晃,伸向于大鵬的面門,正手一掌,奔他的面門砸來。于大鵬一看姑娘的掌來了,急忙往旁一歪頭,這一掌就打空了。于大鵬探出右手,他右手跟蒲扇一樣,一下子抓住姑娘的手,他打算利用比武的機會找點便宜。沒想到這一抓,他上當了。因為姑娘沈春蓮自幼受九云老尼的真?zhèn)餮剑瑫婀Ψ颍茏屗プ幔可蛐〗阋恢皇滞乱淮梗蚜硪恢皇峙e起來,于大鵬一看不好,趕緊腳往前伸,身子往后仰,來了個金鋼貼板橋,“刷”的就是一下,姑娘的兩指探空,貼著他的鼻子尖就過去了。再晚一點呀,他的兩眼就被摳瞎了。于大鵬呢,一縱身趕緊回歸原位,“刷刷”雙掌一晃,重新進招。姑娘也不答話,二臂搖開就下了毒手。沈仲元看著挺著急,心說:丫頭,這可是招夫擂呀,在報官的時候,縣太爺明文指示,招夫擂可以,但是不準傷人。這話我都對你說過好幾遍了,你怎么不聽啊?剛才那一招多懸呢,你要把人家眼睛摳瞎了,官府也不能答應啊。這丫頭,可真不聽話。小諸葛沈仲元也有點后怕,覺得當初不應當聽女兒的,不該立這個招夫擂,這多叫人不省心呢。老頭子一邊看著,一邊提心吊膽。一男一女打了個難解難分。姑娘沈春蓮一瞅,來的這位是身大力不虧呀,看這坨兒,有二百五十斤,如果被他抓住,自己就得吃虧,她一想:算了,我干脆給他來個干凈利索,來個“金風未動蟬先曉,暗算無長死不知”吧。我何不用敗中取勝的招數(shù)?沈春蓮打著打著就冷丁一轉(zhuǎn)身,好像腳下發(fā)滑似地,摔倒了。于大鵬可樂了,心說:怎么樣?女孩兒家,你氣脈不足呀,現(xiàn)在站不住了吧?干脆利用這個機會,我找個便宜得啦,我過去把你抱住,看這個婚姻你到底答應不答應?他一哈腰,“咳!”他剛伸出手,往前一湊,哪知姑娘躺在地上,腰眼高抬板,胳膊肘也高抬板,身子一挺,使了個珍珠倒卷簾,兩條腿就甩回來了。她腳上穿的是一雙大紅色幫幫戰(zhàn)鞋,鞋頭上有兩團纓,就是那大紅球,一方面是裝飾品,另一方面,在這絨球的下頭有兩把鉤子,這鉤子磨得是鋒芒利刃,在里邊藏著,不到萬般無奈的時候姑娘不使。今天她太恨這個于大鵬了,所以她雙腿往上一鉤,使得是珍珠倒卷簾,“刷”的一聲,奔于大鵬的臉就鉤來了。于大鵬知道自己上當了,可再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姑娘真給他留了情了,那兩把鉤,正好鉤在他臉蛋子上。于大鵬的臉也夠肥的,每半面臉蛋片下來,也夠一斤半。這一鉤上不要緊,姑娘使勁往懷里一勒,“咔——”這下可好,于大鵬長了三張嘴了,給他勒了兩個大口子,整個成透膛了,差點兒沒把于大鵬給疼死,他“唉呀!”一聲,兩手一捂,臉蛋子上的鮮血“嘩嘩”就流下來了。姑娘一看取勝了,一個跟頭從地上站起來,照于大鵬的屁股又是一腳,“你給我滾下去吧!”于大鵬站立不穩(wěn),斜著就從臺上摔下去了。老百姓這個樂呀,“哇——”“唉,這位不錯呀,上臺又多出兩張嘴,畫了個花蝴蝶,老婆沒弄著,弄了個大丟人。”臺下打口哨的,亂喊的,這一起哄,于大鵬受不了了,只好把頭一低,擠出人群逃之夭夭。他是回去找人去了,不報復,他這口氣能出得來嗎?再說小諸葛沈仲元,他見此情景一皺眉,心說:丫頭,你可真夠狠的,這還不錯,鉤到腮幫子上了,這人還沒死,要是鉤到眼睛上可夠嗆。老頭子沖姑娘狠狠瞪了一眼。沈春蓮裝作不知,一回身從一個老媽手里,把一把小瓷壺拿過來,喝了幾口水,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沖著臺下一抱拳,“我再請一位,哪位登臺?”半天沒人答應,這就叫錢壓奴輩手,藝壓當行人。像于大鵬這種人不在少數(shù),都想登臺找個便宜。但是,于大鵬這一受傷,把這些人嚇得全都老實了。心說話:別找倒霉,看看熱鬧就得了,鬧了半天,她那鞋里邊還有鉤,這玩藝兒鉤上可受不了哇!這姑娘可也真夠狠的。再說,官準立擂,打傷了只要有一口氣在,人家官府就不負責,可不能自找倒霉呀!這伙人這么一想,就不敢登臺了。姑娘連嚷了五六遍,耳輪中聽臺下有人喊了一聲:“姑娘,某來奉陪。”聲音十分脆快,這個人從西邊走上來了,來到臺上之后,他沖著沈仲元一抱拳,“老伯,一向可好?侄兒有禮了。”沈仲元一看,臉紅了,他認識這個人,誰呀?來者正是二師兄白面判官柳青的徒弟。
這小子姓王,叫王希正,人送外號叫銀面韋馱。這小伙挺窩憋。本來他是白面判官柳青的高徒,滿身的武藝。柳青曾領(lǐng)著他到華陰縣沈仲元家求親。柳青就跟沈仲元提問:“兄弟,知道我來干什么不?”“你不是想我,來看我嗎?”“對,這是一,另外還有一件事,你看我這徒弟希正怎么樣?”“這小伙不錯,會說會道,也挺有禮貌。”“不光這些,功夫還好呢,你要樂意看看,哪天高興,我叫他給你練練。”“行啊!”柳青一抬頭,“希正啊,來來來,給你叔叔練練。”銀面韋馱王希正,“啪啪啪”練了套拳腳,又練了一趟棒,又練了刀槍。沈仲元看完了非常高興。“哥哥,你這徒弟收著了,這孩子真有出息,練得不錯,干凈利索。”到了晚上,柳青說:“既然這孩子品貌端正,武藝高強,你又夸他,我就對你實說了吧,這次我領(lǐng)他來的目的,就是求親來了,我那侄女現(xiàn)在還沒許配人家,他們兩個人夠不夠一對好夫妻呀?”沈仲元一聽就說:“哥哥,這件事我可不是駁你,不是說我的女兒多高貴,這孩子有個性,給她提媒的那么多,全被她拒絕了。我要是一強迫她,她是連哭帶喊,不是要上吊,就是要抹脖子,嚇得我也不敢插手了,這孩子我相中了,誰知我女兒相中相不中啊,我先跟我丫頭透個話,讓她看看希正,她要樂意,這個事就拍板。”“好吧。”柳青抱著一線希望就住在這兒了。沈仲元找了個機會,拐彎抹角就把這件事提了,那沈春蓮當時就把臉往下一沉,“爹,您怎么了,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嗎,我現(xiàn)在還小,我正是下功夫的時候,您干嗎這么著急,非讓我找人家?咱們家難道養(yǎng)活不起我嗎?您要不愿意養(yǎng)活我沒關(guān)系,女兒我收拾收拾回華山,找我老師去。”“你別把門封得這么死,那孩子就住在前院,你偷著看看人家長得如何?要樂意,你們再比比武。要真相不中,我也不強迫。你別連看都不看就拒絕。”“爹,我這兩天心煩,不看,這門婚事沒門兒。”沈仲元沒辦法,回來見柳青就如實說了。柳青十分不滿:“兄弟,我看你把這孩子慣得可夠瞧的,好——我們爺兒倆算白來。”柳青帶著徒弟負氣而走,路上柳青也不愛說話,本來他這白面判官長得就難看,臉再往下一沉,就更顯得難看了。王希正就問:“師父怎么了,您為什么不高興呀?”“孩子,帶你來碰了釘子,你說對我臉上多不好,對你也下不來臺呀!”王希正一聽樂了,“我當什么事呢?不就這么點事?首先我感謝師父的一片好心,再說我也不忙于娶親。怎么,沈春蓮是天仙呀,就是天仙,我也不高攀她。我就希望你們老哥倆別為這事鬧不和睦。”王希正這么一說,柳青更覺得對不起孩子,等回到陜西鳳翔府,好些日子他這臉也沒開晴。
轉(zhuǎn)過年來,這地方就成立了招夫擂,消息傳到了鳳翔府,把柳青給氣壞了,他心里說:沈仲元啊沈仲元,再糊涂還有你糊涂嗎?自古以來還有立這玩藝兒的?誰家都怕惹事招非的,看來呀,你就是有兩個糟錢,吃飽了撐的。這丫頭好不識抬舉,你這叫招非惹禍呀。他這一發(fā)泄,王希正也知道有這么回事了,就說:“師父,您別老恨我?guī)熓澹f這是何苦呢?在我身上發(fā)生這種事,我覺得于心不忍。這么辦吧,我打算到華陰縣去一趟,給我?guī)熓寮艺灸_助威,預防有人欺侮他們爺兒倆。”柳青拍了拍王希正的肩頭:“孩子,有出息,師父我不如你呀,你胸懷大度,我心胸狹窄,照你這么一說,滿天的云彩都散了。好吧,我同意你去,你先別露面,你要一登上他家門口,一旦讓那姑娘知道了,準認為你去應招夫去了。你除了暗中保護之外,你也登登臺,這便宜不能讓別人撿。那姑娘她不是看不起你嗎?你就顯顯手,叫她知道知道師父的徒弟是何許人也。你只要做到了這一手,為師我就沒白下功夫。”“這?師父,我要跑那兒招夫去,我覺得有失身份。”“啊,怎么?為師的話你也不聽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到那兒就得招夫,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她不是不樂意嗎?這回非叫她樂意不可。只有這樣,為師我這一口氣才能順得過來。”王希正一看,師命難違呀:“好吧,師父您別生氣,徒兒照辦就是了。”“唉,這才是我的好徒弟呢,早點動身吧,我聽你的喜信兒。”就這樣銀面韋馱背著刀,帶著百寶囊,拿著足夠的路費,就來到華陰縣。他沒登沈仲元的門,找了個店房住下了。他就圍著擂臺轉(zhuǎn)悠,有時候就圍著沈院兒轉(zhuǎn),暗中保護。今天招夫擂正式開始,他也擠在人群之中,本來他不想登臺。這場來者不善,于大鵬成心找便宜……唉呀,這位小姐也夠狠的,把他臉蛋子鉤了兩個大口子,看那于大鵬的意思是回去找人了。這招夫擂要弄不好,非出人命不可。干脆我登臺吧,到臺上把這場圓下來,早早結(jié)束,省得惹出麻煩事,故此他才登臺。為什么沈仲元臉紅了,是覺得對不起這孩子呢?還是因為剛才所說的這些事?沈仲元用手相攙:“孩子,免禮,起來起來,什么時候來的?”“我剛到。”“唉呀,怎么沒到家呢?”“剛到遲來一步,正趕上擂臺開擂。”“那么孩子,你打算也比比嗎?”“我倒沒那個意思,不過我跟我?guī)煾刚f了,我打算跟我這妹妹也伸手過過招兒,跟我妹妹學兩下。”“好!我歡迎。”沈仲元又想:“太好了,這孩子哪有缺陷,小伙長得溜光水滑,我看他的武藝確實干凈利索。我這個丫頭怎么就不樂意呢?今兒個讓你當面相相。”老頭子點頭答應了,王希正這才邁步來到沈春蓮的面前,沖著她一抱拳:“妹妹,小兄有禮了。”沈春蓮上一眼下一眼仔細一看,這小伙長得跟銀娃娃似的,劍眉虎目,鼻直口方,大耳朝懷,個頭、身材、五官雖然夠不上美男子,但也是個標準的人才,鬧了半天,他就是王希正啊。過去我爹提過我跟他的婚事,我都沒看,看來這人還行……姑娘的心里有了三分的樂意,臉一紅說:“您就是王師兄?”“正是愚兄。”“師兄,你也想比武嗎?”“正要請教,望你指教一二。”“您太客氣了,請!”“請!”兩個人就要比試較量。
王希正沖著姑娘沈春蓮一抱拳:“師妹,恕小兄無禮,我要領(lǐng)教了。”他把身往后一撤,“刷,刷,刷”晃動雙臂就亮出了門戶,他亮的是大鵬雙展翅。沈春蓮也倒退,往下一哈腰,“刷,刷,刷”也亮出了門戶,亮了個童子拜佛。就這一下不要緊,臺下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好,好,好哇!”白眉毛徐良也不住地點頭。心里說:不錯!這還有點看頭,我看啊,我妹子要找這樣一個女婿,也算是可以的了!這徐良在下邊倒樂意了。
單說這一對青年男女,亮完門戶之后,又道了個請字,往跟前一湊,這才動手。他們使的是什么能耐?王希正使的是柳青教給他的真功夫,叫八掛連環(huán)掌;姑娘呢?她使出的是拿手活,師傅九云老尼傳授給她的“五祖點穴拳”。他倆一打啊,是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龍遇上霧中龍,打了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他倆好像走馬燈一樣,圍著小小的擂臺,“滴溜溜”地來回直轉(zhuǎn)。這時候沒人鼓掌了,臺上臺下肅靜無聲。可臺上這兩個,一邊打著一邊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王希正心里說話:我這妹子真有兩下子,我是心服口服,可是出我的本意,我是不愿意打,這是讓我?guī)煾副苼淼摹O氘敵酰依蠋燁I(lǐng)著我登門求親,弄了個燒雞大窩脖。人有臉,樹有皮,人家不樂意何必強求呢,但是師父覺得有點憋氣,非讓我來不可,叫人認為好像我這人沒羞沒臊,非要高攀人家不可,真要落出這個名聲去,真叫人臉上無光。不過對師妹這副模樣,這身能耐,我從心里還是十分愛慕。因此這小伙子手下就留了情了。比如說,眼看這一掌要打在身上,他又撤回來了;一腳要登到身上,他又把腿縮回來了。姑娘呢?心里頭也在想:是我當初做得不對,你看看,我爹給我提這門親事,我連看都沒看,就把人家打發(fā)回去了。我要知道這小伙是這個樣子,人品這么端正,武藝這么高強,我干嗎不樂意呢。但是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了。可又一想:不如趁著招夫擂,見好就收,干脆我就答應得了。姑娘這心就活了,能做夫妻還能下死手嗎?所以沈春蓮手腳下也留了情。剛要打上,忙把手收回,剛要踢上,卻又換了招了。徐良一樂,嗯,有門兒啊,大概這兩個人的心都想到一個地方去了,很好!老西兒暗笑,衷心希望他們結(jié)為伴侶。不但徐良看出來了,在旁邊觀戰(zhàn)的沈仲元小諸葛也看出來了。老頭子手捻須髯,臉上含著笑,心里說:你都把我氣死了,去年人家登門求親,我那么給你解釋,你看都不看,現(xiàn)在后悔了吧?沒想到王希正這個小伙這么有出息,看現(xiàn)在的功夫,比去年還有長進,真是佳婿也。老頭兒也樂意了,所以這事就好辦了。這一男一女,斗到三十五個回合,就見姑娘沈春蓮“刷”虛晃一招,“滴溜”身形退在一旁,跳到她父親桌邊來了,紅著臉說道:“爹,我看這擂臺應該結(jié)束了。”“噢!丫頭,這話是什么意思?”“爹,你還不明白,我,我樂意了!”說個樂意姑娘就“噗哧”一笑,紅著臉就蹦到后臺。小諸葛這才把心放下。心說:可盼到今天了,丫頭找到了好女婿,我當?shù)囊簿头判牧恕R虼松蛑僭酒鹕韥恚瑳_著王希正一點頭:“孩兒啊,別打了,擂臺應該結(jié)束了,你妹子同意了,不知你意下如何?”王希正這小伙子的臉“刷”一下也紅了。趕緊躬身施禮:“多謝老人家,小侄遵命就是!”
沈仲元還得宣布,不然,離臺近的人知道是這么回事,離遠的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小諸葛滿面春風,來到臺口,沖著臺下眾人一抱拳:“臺下父老鄉(xiāng)親們,各位子弟老師們,招夫擂宣告結(jié)束,我女兒已經(jīng)許給意中人啦,謝謝眾位捧場!招夫擂結(jié)束了,大家散了吧!”臺下一陣喧嘩。有的人抱怨這次白來了,人群中一陣騷動,事情到現(xiàn)在滿可以結(jié)束了。
沈仲元說完了剛一轉(zhuǎn)身,就聽臺下“嗷”一嗓子,“等一等!先別結(jié)束!”這家伙的聲音特別高,能傳出多遠去,眾人一愣,沈仲元也吃驚非小。心說:這是什么人?隨聲音一看,在人群之中,走出一位來,這個人分開人群,走到梯下“噔噔噔”躥上擂臺。此人身高九尺開外,肩闊背厚,膀大腰圓,真好像火燎金剛相似。臉像紅火炭,猴頭翹下巴,獅子鼻,火盆嘴,大板牙,多少還有點連鬢絡(luò)腮胡子,頭戴醬紫色扎巾,鬢插素絨球,身穿醬紫色的箭袖,十字板帶扎腰。這人二目露出兇光,挺著胸脯,簡直是盛氣凌人,真好比兇神惡煞一般。沈仲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趕緊滿面賠笑向他一抱拳:“壯士,您有事情嗎?”“哎!老頭,你叫沈仲元嗎?”“不錯,是老朽。”“這招夫擂是你立的嗎?”“是。”“誰允許的?”沈仲元一聽,斷定他上這兒干預來了,就耐心地向他解釋:“壯士,這可不是私打斗毆,開擂的時候,老夫就說過一遍,這是官準立案的事情,我已經(jīng)申報給華陰縣堂,是縣太爺親批的,不信,我后臺有手續(xù),來人哪,取來。”家人答應一聲,奔后邊去了,時間不大就拿來護書。沈仲元一遞:“你看看,這兒有華陰縣大堂的用印,這兒有縣太爺親自批文。”這位拿過來上一眼下一眼看過:“呸!小小七品縣令,芝麻粒那么大的小官兒,怎么敢答應這種事,這種護書還不如手紙。”說罷把護書撕了個粉碎。沈仲元質(zhì)問道:“壯士,您是哪位?你有什么權(quán)利這樣做?把縣太爺?shù)淖o書撕了你怎么交代?”“不認識是誰啊,噢!那我告訴你,我是潼關(guān)的,我爹乃是潼關(guān)鎮(zhèn)守史王廣陵,人送綽號花刀將,我乃是他不肖之子花花太歲王大全。”沈仲元一聽,就知道壞了,為什么呢?這個花花太歲王大全,關(guān)中平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名副其實的花花太歲,乃是關(guān)中的一霸。他父親王廣陵,那是帶兵的武將,在朝里頭很有根基。王大全就仗著他父親的勢力搶男霸女,胡作非為,沒想到今兒個他來了。沈仲元一想:光棍兒不斗勢力,反正我女兒的親事也定了,我多說些好話,把這場風波壓下去得了。他一抱拳:“喔唷,恕老朽眼拙,原來少帥駕到,老朽這廂有禮了!”花花太歲把胸脯一挺,“哎!免了,認識就好,沈仲元,我來得晚了一步,怎么我剛到臺下,就聽你宣布擂臺結(jié)束了,怎么,你女兒已選中了佳婿?”“少帥,您說得一點不假,這事情已經(jīng)定了,方才您沒看見嗎?就是這個小伙子,此人姓王叫王希正,他就是我未來的女婿。招夫擂,招夫擂,既然把丈夫找著了,還等什么呢?”“放屁!我說沈仲元,你這事做得就不對,你看見嗎?來了這么多人,都想在這兒招夫,沒想你提前就下手選中了,這些人不都白來了嗎?”沈仲元一聽,你不是找碴兒嗎?來一萬個人,一萬個人都要比過,那要比到哪年?這簡直是無理取鬧。沈仲元一點沒作解釋。
王大全接著說:“我告訴你,別人我不管,少帥千里迢迢從潼關(guān)來到這兒,就是為了登臺比武,我不比一比可不行。這門親事現(xiàn)在先別定準,你女兒要相不中,再另做別論。”
老百姓一聽,這叫以勢壓人,都氣得不得了,沈仲元也不是好惹的,那老頭子是武林老手。年輕的時候,你說他膽子有多大?曾經(jīng)把欽差大人顏查散給背走,引出徐良大鬧黑水湖,才把他收降。
沈仲元一看這王大全也實在不講理,把火往下壓了一壓:“少帥,你別開玩笑了,沒那個規(guī)矩,我女兒一人不能嫁二夫,既然夫婿已選好,豈有更改之理。少帥,不能讓你白來,能不能賞個臉,請到老朽家里,我把涼酒溫熱了,咱們喝上幾盅,就算我賠禮了,咱們交個朋友,你看怎么樣?”“呀!呀!呸!沈仲元,你算什么東西?少帥能跟你交朋友?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過去是賊,當時你在綠林道打家劫舍,什么壞事都干,現(xiàn)在你裝老實了,我告訴你,我在我爹面前歪歪嘴,就能立即逮捕你,把你投入大牢,我爹筆尖一晃,就能把你定成死罪。你若叫你家少帥高興了,方才我的話就算沒說,要使我高興,你就叫那個王希正給我滾,你就把你的女兒乖乖的送給我,我用一輛華貴的車把她送到潼關(guān),我們倆一拜天地,你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了。”沈仲元是忍無可忍,想既然這樣,也就只得動武了。還沒等沈仲元打定主意,王希正過來了。因為銀面韋馱剛把衣服穿好,還沒下臺就出了這事。他一聽這小子不說人話,把師叔臉都氣得變了色,就覺得不能不言語了,趕緊過來把沈仲元讓到一邊。王希正一想:我別給惹事,我在中間調(diào)解調(diào)解吧。想到這兒,他滿面賠笑:“少帥,你不認識我,小人我叫王希正,剛才我?guī)熓逭f得一點也不假,因為我?guī)熋没橐龃笫乱讯ǎ@不是兒戲,哪能說接茬兒還比呢?你家里要錢有錢,要勢有勢,你要娶個媳婦還費勁嗎?何必跟我們小民過不去?”王大全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王希正一陣,冷笑地說:“你他娘的是什么東西,在我的面前比比劃劃,看在你的分上,你賣多少錢一斤?我知道你老大貴姓,你給我滾到一邊去!不然的話,我就要了你這條狗命。”王希正一聽,嗬!沖我來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一句人話都不會說。小伙子實在壓不住火了:“王大全!你別仗著你爹的勢力欺人太甚,你要知道,我是普通的老百姓,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忍你想怎么的?你想造反嗎?”“跟你這種人分庭抗禮,怎說是造反呢?看來你說話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哇呀……”花花太歲一聽,你太能損人了,在這關(guān)中八百里誰敢跟我這樣說話呀?他火往上撞,把外衣甩掉,緊了緊大帶,就按帽子,登靴子,一晃雙拳直奔王希正來了。王希正一看,不打也不行了,為了護身起見,他身形轉(zhuǎn)動,插招換勢,跟花花太歲就戰(zhàn)在一處。一伸上手,王希正大吃了一驚,原以為這個少帥,是紈绔子弟,他能有多大能耐,可想錯了,這花花太歲手底下的功夫還真硬,而且這小子沒安好心,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王希正廢到這兒,可以說是下了死手。此時大俠白眉,在臺底下看得清清楚楚,老西兒徐良火往上撞,心想,這關(guān)中一帶竟有這種無賴,我不來也就罷了,讓我趕上哪有不管之理,不如我登臺為本地除害!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09:41
第五回 黑山頭徐良收弟子 石塔下白眉探地穴前面說過,一動手武申輸了,但是徐良沒傷他,使武申頗受感動,就把事情經(jīng)過全盤都端出來了。
武申這個人口快心直,說話也不拘小節(jié),所以大伙聽著挺有意思,把徐良、沈仲元、王希正、沈春蓮以及屋里眾人逗得捧腹大笑,白眉徐良也喜歡這種人,這樣人好交,他口快心直,肚子里沒彎彎繞。徐良拍了拍他的肩頭:“老師父,很好,雖然咱們初次見面,我就看上你了,你這個人太直爽了,是個熱心腸的漢子,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徐良樂意跟你交個朋友。”“阿彌陀佛,貧僧求之不得。”說話徐良給他滿上酒,武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說徐大俠,我可不是出賣朋友,今天有點事,我得跟你說清楚,你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哪,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摘你的腦袋,就拿這次我到的大賊窩閻王寨,收納了將近一千多人,據(jù)我所知,有朝天嶺的,有土星島的,有黑水湖的,還有什么當初在襄陽的、南洋府團城子的、五當麒麟山的,我都數(shù)不過來。但是這些人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整死你。有人主張暗殺,有人主張把你調(diào)進閻王寨,有人主張進行一次夜襲,把你家里的人全都殺了。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不錯,不像他們說的那個樣子,因此我把這實底全交給你,你可千萬留神。”徐良一樂:“大師父,說句實話,自從我出世的那天開始,這幫人就開始恨我,一直恨到今天,反正我這一百多斤也就豁出去了,聽天由命,不是他整死我,就是我整死他。對于師父的關(guān)照,我非常感謝,請問師父,你下一步到什么地方去?”“哎呀,我現(xiàn)在正合計這事呢!本來我是應天德王黃倫的邀請,到閻王寨參加英雄盛會,因為在這會上大伙談到你,氣得我不辭而別,就來找你來了,看這樣子我還得回去。徐大俠,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咱們還有見面的機會。今天你給我手底下留情了,我一定得報恩,早晚你到了閻王寨,要是一帆風順,那就不必提了。倘若有個馬高鐙短,凡是我能幫忙的,貧僧一定盡力而為。”徐良再三感謝,吃完飯,武申告辭走了。
這個金背羅漢武申,沒放空炮,到了后文書,按院大人顏查散察辦山西大同府,就跟閻王寨打了交道,天德王黃倫擺下英雄盛會,十陣賭輸贏,徐良獻絕藝,曾遭了那幫壞人的毒手,這個武申便從中幫忙,徐良才得以轉(zhuǎn)危為安。當然這都是后話,咱先不提。且說徐良和沈仲元、王希正一直把武申送出城去,這才拱手告別。等大家二次回來,沈仲元手捻須髯一樂,說:“良子真是后生有為呀,你小子真長了能耐了,不說你武藝高低,就說你對待人,這個處人的方法我真贊成,你看見沒,武申來的時候眼珠都紅了,就是找你拼命,看那意思誰說也說不了,沒想到你把他制得服服貼貼。哎,叔叔我是服了。”徐良也樂了:“這可不是我想的辦法,這是我老師告訴我的,但能容人且容人,什么事情也越不過一個‘禮’字,你敬他一尺,他就敬你一丈。”大伙聽完頻頻點頭,問徐良下一步上哪去?徐良說:“我就住一夜,明天我就得走,因為皇上就給我一百天假期,現(xiàn)在過了多一半了,我爹還叫我早點回家,故此,明日我就告辭回家。”
徐良離開華陰縣,他有點著急了,他一算計還有二十一天的時間了,這二十一天我再到家里料理料理,路上還得耽誤些日子,還得提前幾天趕到開封府,到那兒得報到啊。初次當官,就來個遲到,那多不好。開封府有什么事情?包大人怎么安排的?我得提前到,心里頭好做到有數(shù)。徐良一想不能耽擱了,快走。說到快走,他就不走大道了,凈走一些捷徑小路。這小路,事可就多了,多見樹木,少見人煙,凈是狼蟲虎豹出沒的地方,徐良憑著自己有能耐,不在乎這些。這一天正往前走著,突然對面鑼聲響亮,“嘡啷啷——”把徐良嚇的一哆嗦,抬頭一看,從草叢里、樹頂上、石砬子后面蹦出有五六十人,手里各拿著刀槍棍棒,把徐良的去路給攔住了。為首的這個家伙,舌頭還挺大,啰啰嗦嗦地還念什么:“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牙迸半個不字,你來看我這一斧子,一個管殺不管埋。”徐良要不是綠林人都聽不懂他說的是什么,老西兒一瞅,樂了。為什么樂呢?面前這五六十人簡直就是花子隊,沒一個穿一樣衣服的。有光著膀子穿褲衩的,有光有上衣底下圍著圍裙的,即使有一套衣服的,也是前后有補釘,大窟窿小眼子。一瞅這些人,個個面黃肌瘦,蓬頭垢面,像是花子隊,為首這個大舌頭,只有三十多歲,體格倒是挺棒,光著膀子,下身穿著大褲衩子,后面還漏了屁股,腰里系了根麻繩子,手里還拎了把斧子,看樣子挺兇。徐良一想:我真倒霉呀,想提前兩天回家,走小路,沒想到遇上劫道的。這幫花子隊從哪來的,看你們這模樣還劫道呢,看樣子大概幾天都沒吃飯了。徐良這兩天怪悶得慌,拿他們開開心。想到這兒,丁字步一站:“我說諸位,你們想要干什么?”“干什么?你沒聽見嗎?占山的山大王,劫道的,把你從頭上到腳下,從兜里到兜外,所有的東西都給我扒下來。快,全留下,你光著屁股一走,就留下你這條狗命,牙迸半個不字,你看見我這斧子沒,給你切開晾上。脫了,快把衣裳脫光了。”“啊,鬧了半天你們是強盜。”徐良往兜里一伸手,把包拿出來了,往手心一放,慢慢打開。這些賊們一看,黃的是金子,白的是銀子,還有一打銀票,他在手里掂了掂:“看見沒看見,你們劫道還真劫巧了,我身上還真帶著銀子,就手心里這一堆,三千來兩,真要落到你們這些人手里,換換新衣服,買房子,買地,吃喝就不愁了。來吧,來取吧。”說著徐良往腳前一放,這幫賊就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過來。還是這個當頭的膽子大點,“怎么的,給我們了?”“給你了,你撿去吧,留下我這條命就可以。”“好啦。”這家伙拎著斧子過來哈腰就撿這個包。徐良能叫他撿嗎?別看徐良離這包四尺多遠,那腿可夠得上,老西兒把右腿抬起來像面條一樣,“啪”正蹬在這位腮幫子上,把這小賊頭踹出有一丈五六尺遠,掛鉤給踹掉了,說不出話來了。“好小子,他打人,剁了他,殺了他。”眾人往上一撞就動了手了。徐良打他們就像老人戲玩兒童,不費吹灰之力。老西兒徐良也沒拉家伙,就伸出這十個手指頭,彈這些人的腦門,彈上就是一個包,比算盤子兒還大點,“嘭嘭……”打得這些人抱頭鼠竄,東倒西歪。這時候,拎斧子這小子把自己的下巴托上,你看他還多少會兩下子,扭頭就跑,“了不得了,今兒個遇上刺兒了。”“快點跟寨主爺說遇上刺兒了。”他們轉(zhuǎn)身跑出半里地,兩個寨主正好迎面來了。因為這小山不大,發(fā)生點什么事情,里面就得到稟報,聽說這兒打起來了,兩個寨主各拉單刀,從山坡上沖下來,拎斧子的小賊就說:“二位寨主爺快去看看吧,來了個小子,長得像丑八怪似的,你別看他長得不怎么的,能耐可大了。”“躲開!”兩名寨主氣勢洶洶提刀趕來,正好跟徐良打了個對臉。這兩人一看,把刀就扔了,帽子正了正,帶子緊一緊,外衣整整齊,兩個人一抱拳:“好漢爺,您先別生氣,恕我二人冒昧,我們敢打聽一聲,您老是不是家住山西太原府祁縣徐家莊,人送綽號三手大將多臂人熊白眉大俠徐良啊?”徐良看他倆,歲數(shù)都不大,最大的三十歲,衣服雖然不那么破,也不見得怎么好,一個黑臉,一個紅臉,兩個人五官長得可挺端正。徐良一想:“他們怎么知道我是誰呢?看來我就說實話吧。”老西兒點點頭,“你們算說對了,正是山西人。”“啊呀,師父、師父,你怎么今天趕到這兒來了,請受弟子一拜。”兩個人跪下“嘣嘣”磕響頭,一邊磕著,一邊跟身后那些人說:“跪下,還杵著干什么,這是你們師爺,快給師爺磕頭。”這幫花子隊,把手中的東西都放下跟著磕頭,師爺長、師爺短,這下把徐良真還鬧愣了。老西兒一想:這是什么戰(zhàn)術(shù)啊,江湖上真是五花八門哪,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軟的不行就使左道旁門,這是不是知道我有兩下子,怕吃虧,先用甜言蜜語把我穩(wěn)住,然后突然向我進攻。想到這兒,徐良就提高了警惕,沒動地方:“我說二位請起,各位請起,我這個人記憶還是挺好的,我怎么沒記得見過你們哪。口稱師徒,這是從哪兒論下來的?請你們二人說清楚。”“師父,難怪您不認得我們,其實我們也沒見過您,既然您問到這了,我們就說真的了,我姓藍,叫藍天本,這是我兄弟叫藍天玉,您別看我們哥倆這個模樣,在邊北遼東還有個小小的綽號,叫‘藍氏雙杰’,后邊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弟兄。因為這幾年,盡走倒霉運了,找什么職業(yè)也找不著,為了吃口飯把良心往胳肢窩里一夾,我們就當了賊。當賊雖是當賊,我們壞事可不做,搶男霸女的事我們一概杜絕,頂多就是把人嚇跑了,留下包,我們混點粥喝。關(guān)于詳細的內(nèi)情啊,您要樂意聽,將來有機會我們跟您講。總而言之,我們哥倆雖然搶人,可我們是好人。我們哥倆沒事許了個心愿說:現(xiàn)在武術(shù)行當中五大派,八十一個門戶,我們誰都不贊成,就贊成老師您哪!所以從心里往外把您當做恩師。不信您跟我們到里面看看去,我們那里邊還有個佛堂,中間還擱著個牌位,上面有您老人家的名字,我們天天燒香磕頭,就把您當師父了。您怎么能知道呢?真是那句話,兩座山到不了一塊兒,兩個人真有見面的機會,神差鬼使,怎么老師您就到這兒來了呢!剛才我們一瞅您這副尊容,白眼眉為記,就斷定是您。師父請您恕罪,弟子在這兒磕頭了。”
徐良聽完后,把嘴捂上了。這頓樂呀,人啊,真是長短良莠不齊,什么人都有,當時這氣就沒了,覺著這兩個人怪可憐的,“請起,請起,你們姓藍?”“不錯,姓藍。”“好吧,既然你們有心拜我為師,我挺高興,不過,你們干這種營生,我可是不允許的。”“是,老師,剛才我們沒說嗎,但有一線之路,誰樂意當賊呀。老師,只要你指點迷途,往后我們一定改邪歸正。”徐良不像剛才那么有氣了,對他們基本也就熟悉了,其實徐良也想過,就你這一百來人真要有什么彎彎繞,架不了我金絲大環(huán)刀一劃拉,那你們可自找苦頭,也沒拿他們當回事。
一邊走著,一邊說話,從談話之中徐良這才知道,藍氏雙杰是邊北遼東人,他父親是個鏢頭叫藍得魁,因為有一年給官府保鏢,結(jié)果鏢丟了,家里砸鍋賣鐵包賠人家的損失,不但把家底給光了,爹還被投進大獄,老頭子在監(jiān)獄里押了三年,家里是一貧如洗呀。最后,老頭子是負氣而死。藍氏弟兄從邊北遼東就混到了關(guān)內(nèi),中原地帶不好站腳,他們又跑到邊北塞外。這個地方叫黑山頭,屬于山西、陜西兩省交界的地方,又叫三不管,所以有他們的藏身之處,因此他們哥倆就占了黑山頭,日子不多湊了這么百十來人,都是好人家的。因為靠著邊境,經(jīng)常打仗,土匪出沒,攪得老百姓不得安寧,有的家里的房子被賊人給燒了,有的家里的人被賊人殺了,可官府根本就不管,你房子被燒了你倒霉,你人被殺了你活該,這些貪官污吏哪管老百姓死活,因此這幫人為了吃口飯,三五成群,也就流落成賊了。后來有人到藍氏弟兄跟前,一看這哥倆挺仁義,回去這么一說,你介紹我,我介紹他,越介紹人越多,才有今天這些人馬。藍氏雙杰,把徐良讓進聚義廳。這聚義廳那破勁兒就別提了,板凳是三條腿,沒腿的那頭拿磚支著。徐良這才落座,哥倆吩咐:“去去去,把那驢殺了。”你看還有財產(chǎn)哪,前些日子搶了頭驢,為了招待徐良,要殺。時間不大驢殺了,還剩下點酒款待白眉。酒席宴前,徐良就勸他們倆,可說來說去這哥倆向徐良提出一件事來:“師父您來得太好了,我們這黑山頭的后山出現(xiàn)了一宗怪事。”
徐良一聽,感覺到挺新鮮。什么事呢?因為藍氏弟兄占據(jù)黑山頭之后,不得不好好看看這里的地理形勢,比如說官兵來抄山,他們從哪里跑,怎么對付,那也得部署,就領(lǐng)著一伙人到了后山。他們發(fā)現(xiàn)后山的山坡上,有一座小廟,沒有正山門,只有側(cè)門,由于年久失修,大部分的殿堂全都倒塌了。這院里頭有座石塔,高不下兩丈,有點歪斜。有一個內(nèi)行發(fā)現(xiàn),這石塔是漢白玉的,是一整塊石頭雕刻的。要是這玩藝兒弄到集市上去得賣不少錢,但這么大塊兒,能行嗎?得把它鑿開。藍氏弟兄一想:現(xiàn)在手頭上非常緊張,有時就斷頓兒,這可是生財之道啊,不如把這座石塔斷開,然后讓弟兄們化裝,到集市上賣了,要有識貨的,變點錢,再買點糧米。就這樣他們用大繩子把石塔給拽倒了,但是發(fā)現(xiàn)這石塔的下面有一眼井。這井是深不見底,“嗡嗡”直響,往跟前一湊合,冷氣逼人,究竟底下是什么,誰也不知道,因此藍氏弟兄就注意上了。他們不知這個破廟是哪個年代留下的,對歷史沒有考究,純屬外行。但這底下會不會有金銀財寶啊?他們試探著想下去看看。由于太深,太嚇人,有人坐著荊籃,下去一半就回來了,這事就暫時擱下了。但是自從這眼井發(fā)現(xiàn)以后,藍氏弟兄聽嘍羅說,有一個出家人,看不出他是和尚還是老道,也經(jīng)常圍著后山轉(zhuǎn)悠,看來與這眼井有關(guān)系。但是,又見不著這個人,不知道這是什么秘密。他們今天見著徐良了,拿徐良就當圣人了,無話不談,把這事就說了,“師父,您說那里頭有沒有金銀財寶?您老人家那是料事如神哪,沒您不知道的事。要說有的話,您給出個主意。”徐良感覺這事挺新鮮,就問:“這眼井離這兒有多遠?”“不遠,不超過十里地,在后山。”“好吧,領(lǐng)我去看看。”
大伙一聽徐良要去,一個個興高采烈,真要能整出點東西來,發(fā)個小財,大伙好換換季,今后吃飯就不成問題了。藍氏弟兄在前面帶路,徐良跟著,時間不長,到了后山坡,他們從側(cè)門到了院里,有一座石塔往東北角歪歪著,地下果然有黑洞洞的井眼。但是那周圍全都拿繩子攔上了,藍氏弟兄派著幾個嘍羅,日夜在這兒輪流守候,恐怕里邊有什么好東西被別人盜走了。
一看寨主來了,守衛(wèi)的嘍羅趕緊過來行禮,藍氏弟兄就問:“廟的周圍有什么異常的情況嗎?”“有,寨主爺,您來得正好,兩個時辰以前,我們正在這院里守著這眼井,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人,這個人用紗罩著臉,離咱這廟不遠,探頭縮腦直往這兒看。我們問他是誰,叫他站住,這人扭頭就走,但是他一轉(zhuǎn)身的工夫,我們發(fā)現(xiàn)好像是個出家人,可是趕到近前就蹤跡不見了。正想稟報寨主,您就來了。”藍氏弟兄說:“老師啊,您說是不是這里面有點事,不然的話,怎么盡出現(xiàn)這可疑的人和事呢。”徐良沒言語,背著手圍著井口轉(zhuǎn)了幾圈,感覺確實冷氣逼人。他撅了個樹枝,拿了幾片樹葉,往這井口一放,結(jié)果“刷”就被井底下的風給抽進去了,抽力還真挺大。徐良說:“我看這么辦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別人都膽小,不敢下去,我下去看看。”“師父,使不得。”“你們只管放心,我是平安無事,如果里面真有什么特殊的,我自然還會上來的。”“哪,這么深,您怎么上來?”“有辦法,你們有沒有打水的轆轆把、井繩之類的東西?”“有。”“去準備繩子,要長一點。然后再準備一個大籮筐,要結(jié)實一些的。”
一會兒,籮筐、井繩、轆轆把、木桿子全拉來了。人多好干活,就把這井口周圍的繩子去掉,架上轆轆把,拿繩子吊上籮筐,拴在井繩上。徐良拿過來試一試,結(jié)結(jié)實實,他才放心,說:“你們山上養(yǎng)著鴿子沒有?”“鴿子,有。”“很好,挑那好的鴿子,給我選兩只,用口袋把它裝起來。”嘍羅一一照辦,一會兒鴿子拿來了。徐良告訴他們:“為什么要帶鴿子呢?它能送信兒,我到了底了,就放出一只鴿子,你們見它飛出來,就不要放繩子了。到了里頭,把事情探聽明白了要上來,我再放第二只鴿子,你們趕緊絞這轆轆把,就把我絞上來了。”“師父,您真行,真高啊。”徐良交待完了,便把外衣脫掉了,穩(wěn)了穩(wěn)雙筒的袖箭,看了看十字叉花的膠囊,檢點了百寶囊里應用之物,穩(wěn)了穩(wěn)金絲大環(huán)刀,把鴿子往手中一提,就坐在筐里,這轆轆把一放,“咯吱吱……刷……”這籮筐下去了。藍氏弟兄一邊命人放轆轆把,一邊問:“師父,我們說話聽見沒?”“聽見了,我挺好。”一邊問著,一邊往下放筐,對話聲越來越低,后來什么也聽不見了,還繼續(xù)往下放,哥倆提心吊膽。
徐良坐在籮筐里頭,一只手提著鴿子袋,一只手把著繩子,盡量攏目光往四周圍看著。一開始,就是個井筒,周圍拿磚砌的,雖然說年代久了,這磚還整整齊齊的,冷氣逼人。后來磚不見了,就是石壁,周圍都是石頭的了,比剛下去那會兒要寬得多。因為光線越來越弱,看什么都看不著了,好像悶到缸里一樣,感覺到呼吸都有點困難,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他突然覺得身子一神,知道到底了。徐良把眼睛睜開了,還是看不見,伸出手來一摸,摸著幾塊磚頭和石頭,啊,到地方了,老西兒一抬腿,從籮筐里就出來了。他拿出一只鴿子,用手往空中一抖,鴿子奔亮的地方飛出井口。藍氏弟兄一看鴿子飛出來了,“別放了,別放了,師父到底了。”徐良又往里頭摸,這筐的周圍除了磚頭就是石頭,老西兒感覺這底下挺大,摸不著邊,他怕里頭有水,不小心掉進去,所以一伸手把金絲大環(huán)刀拽出來,用刀探道,后來發(fā)現(xiàn)這底下足能有十間房子大小,很不規(guī)整,有的是圓形,有的出來進去坑洼不平。總而言之,是個大空洞。他圍著空洞轉(zhuǎn)了那么幾圈,摸了摸,什么也沒有,順著這圈又往回轉(zhuǎn),一直轉(zhuǎn)了六圈,一無所獲,老西兒一想:“藍氏哥倆財迷心竅,滿以為這底下有金銀財寶等什么值錢的東西,結(jié)果除了磚頭就是石塊,不如帶幾塊兒回去,讓他們瞧瞧,放了心就得了。”無意之中,手一撲拉,覺得石壁上有東西挺擋手,徐良從上往下一摸,筆管條直,撬出那么一塊兒來,這是什么呢?他兩手仔細摸,石壁上有一扇石門,心想,我整開看看,他把十個手指頭把在門邊上,渾身上下叫力,嘿——嘿——結(jié)果紋絲沒動。他用金絲大環(huán)刀插到里邊,用刀往外別,把石門晃動了,耳輪中就聽“咔吱吱——”有門兒,又等了一會兒,他就感覺著里間那氣透過來了,一股腥味。他想不管怎么的,我算撬開了。他把刀背好,兩只手摳住了門,再使足力量,終于把石門開了二尺多寬一道縫子,進去是不費勁了。他往百寶囊中一探手,把火扇子拿出來,把套拽去,然后手腕子一抖,“啪”著火了,他借著亮才看清楚,這扇大石門高有一丈二尺,厚有六寸,就好像小城門似的。老西兒一扁身,舉著火扇進了里間,但是由于風大,火扇子一忽閃又滅了,他連點了三次,最后用身子擋著火光這才沒滅。一瞬之間他發(fā)現(xiàn),里間比外間要小得多,但是徐良仔細一看,好懸沒把他嚇死。他驚叫一聲:“啊,我的姥姥。”把火扇子也扔了,“噗”又滅了。徐良一伸手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大喊:“呔,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是人?你是鬼?你快給我回答!不然的話,我對你可不客氣。”毫無反應,徐良在地下一摸,又把那半截火扇子摸著了,大著膽子第四次又把火扇子點著,一手舉著火扇子,一手提刀,攏目光觀瞧,可不是嗎,坐著個人。不是活人,是死人。這人死的年頭一定不短了,叫風吹得已經(jīng)風干了,他穿的那衣服,已經(jīng)成了灰了,就骨頭架了,盤著腿,在那坐著。老西兒一想明白了,上頭是座廟,廟的前院是尊塔,塔底下是眼井,井底下是地道,地道底下是暗室,這一定是上古有名氣的人。他不是高僧就是高道,臨死的時候,把他埋在這兒了。我聽我老師跟我講,和尚死叫圓寂,老道叫坐貫,看這意思,這是按哪一種方法呢?可能是老道,對,這叫坐貫,把腿盤上在這坐著。外面肯定還得有棺材呀。他往前又邁了一步,這才發(fā)現(xiàn),棺材確實有,就好像四方盒子,人在里邊坐著,年久了,已經(jīng)壞了,散亂地攤在石臺上。他圍著石臺轉(zhuǎn)了一圈,手里頭還舉著火扇子。他發(fā)現(xiàn)這石臺年頭也多了,工程也簡陋一些,所以臺后都裂縫了。借著火扇子的光一閃,徐良看清楚了,毫不猶豫,用金絲大環(huán)刀插到縫里,開始挖。挖出一塊條石,把土扒拉到兩邊,這石臺里面擱著殉葬品,是一個長形的石盒,這石盒已經(jīng)破裂了。映著光,徐良伸手把石匣拿出來,里邊有一柄寶劍,別看年頭多了,可是柄寶劍,黑沙魚皮劍匣、金掛鉤、金什件,用紅綠寶石鑲嵌著,裝飾華貴,就是劍穗子腐爛了,劍身一點也沒壞。老西兒徐良用大手按按繃簧,繃簧還挺靈活。往外一拽這柄劍,可了不得,小小的暗室之中就好像打了一道閃電寒光,光分五色,耀眼奪目。老西兒就斷定是個寶家伙,比我這金絲大環(huán)刀還強,我可得著寶貝了。你別看老西兒是練刀的,他本身也喜歡寶劍,如今得這么個寶物他能不高興嗎?他把寶劍拉出來,別看寶劍尺寸不太長,從劍把到劍尖也就是二尺二,可是用手一掂量,分量可夠重的。按徐良來說,使著是正合適,就好像給他打的似的。老西兒輕輕地把寶劍還匣,然后掏出飛爪百鏈鎖的繩子,背到身上。他又在石洞里面看了半天,別的沒有了,他一轉(zhuǎn)身,到石臺的前面,恭恭敬敬給這骷髏跪下了,心中默默禱告:“老人家,您是上古的哪一位呢?弟子才淺學疏,我是沒法考究了。但是您的殉葬品寶劍落在弟子手中了,您放心,我一定除暴安良,多行正事,如果我用這柄寶劍妄殺無辜,讓我臨危不得善終。”起完誓,恭恭敬敬給他磕了三個頭,高高興興一抬腿坐到筐里,把那鴿子拿出來往上一扔。
藍氏雙杰等師父等這么長時間也沒上來,不由得著急了,最后咧著大嘴哭開了:“師父啊,不讓你下去你非下去,大概出了事上不來了吧。”正在這時候,就見鴿子飛出來了,把哥倆樂得一蹦,“啊,我?guī)煾笡]事,弟兄們,快點絞轆轆把兒。”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09:42
第六回 徐良得劍驚又喜 老道奪劍喜又驚
藍氏雙杰一看鴿子飛出井口,喜出望外,吩咐嘍羅兵快絞轆轆把兒,時間不大,把蘿筐絞上來,大伙一看,徐良樂呵呵地在筐里邊坐著呢。“師父啊,您好,什么事都沒有嗎?”徐良點點頭,有人過來伸手把荊筐的邊抓住了拽到井口沿上,徐良一抬腿下來了。“老師,那里邊究竟是什么?”“回到屋里再說。”大家眾星捧月一般回到聚義分贓廳,徐良把寶劍摘下來往桌子上一放:“你們看,就得了這么個東西。”“劍!”藍天本一按繃簧,寶劍彈出來,但見寒光爍爍一個勁兒閃光,“這是寶家伙呀,快拿根鐵條來!”有個嘍羅兵拿過來一根比大拇指頭粗三圈的大鐵通條,藍天本用寶劍的劍鋒對準鐵條輕輕地一削,就像快刀削蘿卜似地掉了一塊。再一使勁,把鐵條斬為兩段,哥倆樂道:“師父,您是福大造化大,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看來這是老天贈給您的。”徐良一樂:“不要這么講話,哪有這種道理,你們聽我說。”徐良把下到井底的一切經(jīng)過都說了,把大伙都驚呆了。“師父,您說那具骷髏是誰呀?”“我也不清楚,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不然的話,不能有這么好的殉葬品。”“師父您看,這寶劍上是什么字?”徐良樂了,他根本不認得這種字,全山一百來人也沒有認識的。書中代言,是“青龍”二字,這段書叫《徐良誤走黑山頭,巧得青龍劍》。藍氏弟兄把一個靈巧的嘍羅兵找過來,對徐良說:“老師,我們的兵刃都是他打造和收拾的,您看這劍鞘都不行了,讓他給您裝飾裝飾。”這嘍羅兵領(lǐng)命下去了,僅半天工夫就裝飾好了。但見二尺半長的杏黃燈籠穗也給按上了,把寶劍的劍身、劍刃給重新開的光,跟剛才可就大不相同了。徐良真是愛不釋手啊。一琢磨,可惜呀,我對寶劍沒下過功夫,待回到開封府,見到展熊飛我展大叔,好好跟他學學。將來我又會使刀,又會練劍,那有多好啊!
第二天老西兒徐良要告辭,藍氏兄弟難舍難離:“師父,您走了,我們怎么辦呢!您已收我們倆做徒弟,不許我們再干傷天害理之事,那您得給我們指條明路啊。”徐良說:“我要是直接回開封府,就把你們帶走了,可我得回家。這樣吧,我給你們留封信,你們哥倆讓嘍羅們有家的奔家,沒有家的投親,如果實在無去處的,挑那品行端正的,你就帶著趕奔開封府,面見青天大人包相爺,就說我引薦你們?nèi)サ摹i_封府正在用人,一定會給你們安排個差事,你們哪怕到那兒做苦工,也比占山為盜強得多啊。”“哎呀師父,包大人能要我們嗎?”“放心,有老師我介紹,料也無妨。”于是一個嘍羅兵趕緊準備了筆墨紙張,徐良提起筆寫完信,蓋上印章,把它封好,便說:“我走之后,你們馬上就起身,我給你們路費。”徐良拿出銀子給了藍氏兄弟,這哥倆千恩萬謝,總算把賊皮脫掉,從今要走正路了。
藍氏弟兄讓那小頭目去買東西,準備豐盛的酒宴給老師送行。徐良居中而坐,藍氏弟兄左右相陪,有幾個頭目在這里布菜滿酒。在酒席宴上,徐良告訴他們怎樣為人,以后到了開封府,應該注意哪些,這哥倆不住地點頭。正在這時候,山前一個小嘍羅兵跑進來,慌慌張張跪倒在地,“報、報告寨主,山前有事!”大廳的人都一愣,藍氏雙杰問:“什么事?是不是又來買賣了?我說過不干了,從今往后咱們什么買賣也不干,放行。”“不,不是買賣,來了個出家的道人,口口聲聲要求見二位寨主爺,他說叫見也得見,不叫見也得見,說有重要的事情。”“道人?”藍氏弟兄想,我們素來與僧道無緣哪。徐良想,這個道人來得突然,遂說道:“讓這個道人進來,問他有什么事情。”“好吧,既然師爺吩咐了,請老道到里邊來見我們。”嘍羅兵走了,約片刻工夫,進來一個出家的老道。嘍羅兵往旁邊一閃,徐良一看,這老道長得是仙風道骨,高不過七尺,長得福福態(tài)態(tài),面如晚霞,花白胡須,沒戴帽子,高綰牛心發(fā)卷,銅簪別頂,手里拿著拂塵,身后邊背著把寶劍,斜挎著黃兜子。老道來到聚義廳,閃目看了看,眼光就落到徐良身上,特別是徐良身后背著的那把寶劍。這老道也不言語,直愣愣往面前一站,藍氏弟兄心中挺不痛快,把桌子一拍“啪!”“喂,我說老道,咱們萍水相逢,素不認識,你非要見本寨主,何故?你見了也不言語,像木頭似的,到底想干什么?”徐良在桌子底下捅了他們哥倆一下,那意思是說話客氣一點。就見這老道微含一陣冷笑,“哼哼哼……二位寨主,誰說咱們不認識?咱們都認識半個多月了。”“是嗎?”這哥倆晃晃腦袋,“怎么我們哥倆不記得呢?”“寨主爺,貧道來到黑山頭很多天了,天天圍著后山轉(zhuǎn),難道你們就沒發(fā)現(xiàn)?”“啊,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有個沒看清五官相貌的人,不知是和尚還是老道,老圍著咱們這兒轉(zhuǎn),鬧了半天就是你,你這人膽子不小,今天突然而來,不知是為何事?”“貧僧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要我們家寶劍來了。”“你們家的寶劍?”“對了,就是那位英雄身后背著的那把劍,它要物歸原主,只請把寶劍賞給我,我轉(zhuǎn)身就走,決不找黑山頭各位的麻煩,如果賴著不給,那可就要找麻煩了。”藍氏弟兄一聽,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什么臭無賴都有啊,我?guī)煾竸偟昧藢殑Γ@位就來要了,這寶劍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豈有此理!藍天本火性挺暴,把手中酒杯摔了個稀碎,邁大步來到老道跟前:“我說你是哪兒來的,鬧了半天你是個無賴啊,怎么證實這寶劍是你們家的?你知我們是怎么得的嗎?我告訴你,要是往常,我喝令一聲,把你亂刃分尸。今天我老師在這兒,一再勸我們改邪歸正,所以,今天對待你算客氣了。老道,你要知趣趕緊滾,咱們兩下都方便,你要在這兒繼續(xù)耍無賴,我們可不是饒人的!”嘍羅們擼胳膊、挽袖子把家伙全都綽起來了,直往前湊。這出家人毫不在乎,兩眼瞇成一條線:“嘿……請不必發(fā)威撤野,你怎知我是無賴呢?既然你不明白,我就告訴你。我且問你,這黑山頭歸哪府哪縣管?”“歸京兆府,三元縣管。”“三元縣有個李家大戶你們知道不?”“知道,李家大戶那都是練武的人家,我們哥倆有耳聞。”“那行了。貧道我就是從李家大戶來的,提起我,可能你們二位不清楚,要提起我的祖先,量你們也有耳聞。我的祖先乃是大唐朝赫赫有名的風塵三俠的頭一位,號稱三元李靖,我九代圣祖,我就是他不肖的后人。”徐良一聽,明白了,一提大唐風塵三俠,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三元李靖那是唐代有名的武圣。此人是李靖李老劍客的后人,所以他心里頭感覺挺敬慕的,于是站起來,喝退藍氏弟兄和嘍羅兵,來到老道面前躬身施禮:“仙長,請不必動怒,山西人這廂有禮了。”“無量天尊。”老道仔細打量打量徐良,“請問,你是不是著名的白眉大俠徐良?”“一點不假,仙長認識我?”“不認識,但是你有白眉毛為記,一看就知道。”徐良用手相讓:“仙長,我們坐下講話。”藍氏弟兄一看,老師說話了,不敢不聽,馬上換上一副笑臉:“道爺,我們是粗人,說話氣粗,您可擔待,請坐,請坐。”老道一坐,好懸沒趴下。凳子是三條腿的,不穩(wěn)當,一面還拿磚墊著。道爺也不敢樂,平身坐下之后,徐良相陪。藍氏弟兄不敢坐,垂手站到老師的身后。徐良詳細地問:“仙長,剛才你說你姓李,是三元李靖的后人,山西人聽了非常高興。請問,這把寶劍跟你老人家有什么關(guān)系呢?”“啊呀,徐大俠客,一言難盡,這把寶劍,是我們家的,那上頭有‘青龍’二字為證,這把劍就叫青龍劍,乃是我祖上三元李靖所佩帶。他老人家佩帶這把寶劍,走遍天下,除暴安良,為唐天子立下汗馬功勞。后來他老人家將近九旬時,脫離紅塵,回歸原籍,就在這黑山頭修了一座祠堂。你們后山那個破廟,就是李家祠堂。他老人家就在這兒養(yǎng)老了。我們都是李姓家族,據(jù)我所知,我這老祖先就死在祠堂之內(nèi),后人為了紀念他,才修了這眼井。聽說此處地脈特別好,還聽說有不少殉葬品,究竟有些什么?誰也不清楚。去年我家來了個本家叔叔,他責怪我,為什么不把祖先的祠堂修好?那些寶物丟了怎么辦?留下你們這幫后人給李家丟人哪!這把‘青龍’寶劍就是這位叔叔告訴我的。但是這山已經(jīng)被你們占了,我要來勢必要發(fā)生沖突。貧道打算暗中找到地穴,把寶物取走,但始終未能得手。方才在集市上,我見你們嘍羅兵又買酒又買肉,又買魚又買蝦,要給白眉徐良餞行;還聽說祝賀他得了件寶劍,所以我對這事動心了。剛才我講得一點也不假,這是我祖先留下來的,李姓人應該繼承,不能落到別人之手。當然,這劍是你們先發(fā)現(xiàn)的,又費了那么大勁兒,冒了那么大的危險,這我要表示感謝。但劍是我們家的,我得要,貧道本就是這個目的。不知徐大俠可否賞臉?”徐良一聽心里很不痛快!心說:“這姓李的老道,你也沒看見你的祖先,這年代又遠了。這寶物究竟是誰的也不清楚。如今我們得到手,你又來要了,按理說不該給你。”可老西兒又一想,人家說得有根有據(jù),就憑我這身份賴人家一把寶劍,傳出去也不好聽,干脆忍痛割愛,該是誰的歸誰算了。老西兒想到這里,一伸手把扣兒解開,從背后摘下青龍劍,雙手往前一遞:“仙長,你這一說我全明白了,請問,你在什么地方出家?怎么稱呼?”“貧道就在三元縣內(nèi),西門里三元觀出家,我叫李士賢。”“好了,既然如此,寶劍還給你。”藍氏弟兄在旁邊一聽,心說老師啊,你可真夠大方的,要換成我們,說什么也不能給,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可那老道也不客氣,伸手把寶劍接過來,往自己身上一背,站起來往外就走,連個謝字都不說。藍氏弟兄忍無可忍,過去就把道路攔住了:“李老道,留步。”“無量天尊,二位有事嗎?”“當然是有事了,老道您今年高壽了?”“我還小哪,五十有四。”“啊,半百過去了,人情你懂嗎?這把寶劍是我老師舍死忘生,從那么深的井里得到的,給你是人情,不給是本分。你上這兒要了東西怎么連個謝字都沒有,這么轉(zhuǎn)身就走,有些不近人情吧。”老道一笑:“我家的東西,我往回拿,有什么不近人情的?二位,怏把道路閃開,別找不方便。”“找不方便你還敢怎么的?你把寶劍留下,什么時候本寨高興叫你來取,不高興這寶劍就不給你了!”說著話,藍氏弟兄上去就搶。老道不悅,往旁邊一閃身,左手握寶劍,右手探雙指,在藍氏弟兄的背后“嘣嘣”兩下,可了不得了,這哥倆覺得渾身發(fā)麻,干眨巴眼動不了地方,全定在那兒了。這乃是武林之中點穴之術(shù)。徐良一看就明白了。心想,雖然藍家哥倆禮貌不周,可對你就算不錯了,你這是干什么?弄什么玄虛?顯什么能耐?我豈能叫你從我鼻子尖底下溜掉!老西兒徐良站起來了:“等一等,仙長留步。”老道一轉(zhuǎn)身:“徐大俠,你要反悔不成?”“不是,你說錯了,山西人辦事向來是說話算數(shù)。寶劍給你是肯定的,不過你這個人有點不講理,我打算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的武藝,然后再放你下山。”“徐大俠,你跟貧道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來一則是要寶劍,二則是想在你面前討教討教,因為你名氣太大了,我想瞅瞅白眉大俠的武功究竟能達到什么境界。既然你提出來了,貧道要得罪了。”“等一等,你先把這兩個人的穴位給破了。”“好,”老道左右手一伸一推,這哥倆身子一晃,這口氣才上來。“師父,您可不能讓他走了。”“你倆放心,他走不了。”徐良和這道人都把外衣脫掉,因屋里窄小,便來到院子里。這個院子又平整又寬闊,別說是兩個人在步下比武,就是騎著馬掄大刀也折騰得開。兩個人各找合適的地方挺身站好。
山西雁徐良拉出金絲大環(huán)寶刀,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老道李士賢手舞青龍寶劍亮了個仙人指路不用忙。兩個人互相道了個“請”字,就見老道手腕子一翻,劍往前指,直刺徐良的咽喉。徐良久經(jīng)大敵,對打仗動手那是家常便飯。所以,一不慌,二不忙,兩只眼睛盯著對方的寶劍。一看奔咽喉來了。徐良上右腳往左面撤身,用金絲大環(huán)刀的刀背往外一掛寶劍,把青龍劍撥開,緊跟著把手腕子一翻,使了個順水推舟,刀背朝自己,刀刃朝老道。李士賢不敢怠慢,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大哈腰,刀從頭頂掠過。眾人都在這兒看熱鬧,藍氏雙杰和那些嘍羅兵眼睛睜得滴溜圓,舌頭吐出來都收不回去了,全驚呆了。就見這兩個人開始一招一式清清楚楚,打得比較慢。過了十幾個回合,就越來越快了,徐良一邊打著,一邊暗挑大拇指:不愧是三元李靖——李老劍客的后人,人家是祖?zhèn)鞯膭πg(shù),看現(xiàn)在的李士賢,就能想到當年的古人三元李靖——李藥師。難怪人家叫風塵三俠,真了不起!今天我還得留神,不然就要吃虧。李道爺一邊動手,一邊觀瞧,不住地點頭贊嘆。心說:難怪徐良出名,這白眼眉果然受過名人的指點,高人的傳授。這把刀使得太好了。這是八卦萬勝金刀的刀術(shù),果然變化無窮,招術(shù)特殊。
打到四十回合,仍然未分出輸贏,徐良一晃金絲大環(huán)刀,飛身跳出圈外,躬身施禮:“老前輩住手,我今天算開了眼了,果然是劍招精奇,佩服、佩服。咱倆別打了,寶劍歸還給你了。”李道爺也累得夠戧,借此機會單手提劍,把額角上的汗擦了擦:“無量天尊,徐俠客,高!貧道我服了,我這叫見好就收。這把寶劍是李家的傳家寶,我今天要奉送給徐大俠,作個見面禮,請笑納!”李道爺把寶劍歸匣,雙手往前一遞,徐良再三推辭。李士賢就解釋:“不錯,這劍原是我們家的,要不是您探地穴得到此劍,我上哪找去?今天我來要,已是非禮。我原怕這把劍落到凡人手里,不但起不了作用,還得把命搭上,又怕這劍落到歹人手中,禍國殃民。今天我見徐大俠德高藝精,可佩此劍,交給您我放心了。”這真是一個不要,一個硬給。藍氏雙杰一看,趕緊過來說合:“都不必客氣了,師父,既然道爺一片至誠,您卻之不恭,這劍收在您身上,作用小不了,您拿著它可以殺壞人,做好事,李道爺一個出家人能殺生害命嗎?師父,我看您就別客氣了,收下得了。”當然這哥倆是向著師父。徐良一看,也只好如此,就把寶劍舉過頭頂,當著李士賢發(fā)誓:“如今寶劍落到我手中,我絕不殺戮無辜,倘若我妄殺一個好人,我對不住道爺。”“無量天尊,但愿如此。”說著話彼此一笑,二次回到屋中歸座。李老道一伸手從懷里拿出個古香古色的本本來,交給徐良。“徐大俠,如不嫌棄,這本劍譜貧道奉送了。這乃是我們李家五花劍的劍譜,對您大有幫助。”徐良對寶劍沒研究,一見人家不但贈劍,又給了一本劍譜,真是感恩不盡哪。徐良接過來翻了幾頁,一看上頭畫著圖,用劍的知識、方法,都標得非常清楚。老西兒再三謝過,把劍譜收藏好了。李士賢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徐良帶著藍氏弟兄一直送下黑山頭,這才拱手告別。
徐良把他送走之后,回到山寨。老西兒一算計日子,得趕緊起身,再這么耽誤下去,回開封府非晚了不可。藍氏雙杰一聽老師要走,把嘴噘得多高:“師父,您能帶我們走嗎?”徐良一樂:“你們兩個人怎么跟小孩一樣,我走后,趕緊把嘍羅兵解散。你們二人就拿著我的信趕奔開封府。”“可也是,不過您這一走,我們好像少了主心骨似的,師父,咱們開封府見。”徐良下了山,這哥倆回來招集全山嘍羅兵,宣布散伙,各找出路。然后放火燒了山,藍氏弟兄就趕奔開封府了。
徐良離開黑石山,邁開大步急急趕路,恨不能肋生雙翅回奔家中。誰料想越著急還越出事,老西兒因為走近路,凈翻山越嶺,這一天正往前走著,就聽見山下有喊殺聲,徐良一愣,這是哪在打仗啊?聽這聲音人還不少。徐良登上一塊懸崖,居高臨下,手搭涼棚仔細觀看。由于樹木交錯著看不太清楚,影影綽綽就見山道上仗打得難解難分。兩方能有一百人左右,有人喊,“別叫他跑了,一個也不準留啊!追呀——”徐良想,這是兩伙爭斗無疑,準有一伙是好的,一伙是壞的。也許是山大王在這兒劫道行兇?也許是分贓不均私打斗毆?不管為什么,我遇上了,不能不管。因為山太高,徐良只好尋覓道路奔出事地點,這就耽誤了一段時間。等徐良順著聲音找到這地方一看,仗打完了,往山道和山坡兩旁一看:凈是死尸,缺胳膊少腿的、開膛破肚的、腦袋搬家的、趴著的、仰著的,一股血腥味。徐良皺著眉、哈著腰仔細觀察,他發(fā)現(xiàn)死的這些人都是宋朝的官兵。老西兒一愣,這是怎么回事?抬頭往兩旁看看,一切都很靜,不知那伙強人上哪去了。徐良就在死人堆里來回走了幾趟。正在這時候,他聽見離這兒不遠有人發(fā)出呻吟,順聲音一找,在石砬子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這人跟血葫蘆一樣,腿上、身上都負了傷,靠著石砬子半躺半臥,手里還拿了把刀。徐良覺著這人有點眼熟,但是又認不出是誰。老西兒緊走兩步,蹲下身子,“朋友,你是哪一位?”這位聽來人說話不像敵人,把臉上的血跡擦擦,把散亂的頭發(fā)往后梳了梳:“哎呀,你不是徐三將軍嗎?徐三將軍啊!”說罷撲在徐良懷里就放聲痛哭。霎時,徐良認出來了,這人是開封府的官人,六品帶刀的護衛(wèi),姓姜叫姜樊,人送諢號“花刀將”,跟自己同在一個衙門共事。老西兒徐良趕緊把他抱住:“我說老姜,這是怎么回事?”“徐將軍,你要早來一步,就出不了事了,快救大人!快!晚去一會兒大人就活不成了。”他這一句話把徐良嚇得腦袋嗡嗡直響。他一說大人徐良就認為是包大人。他納悶兒包大人不在開封府,跑到這深山老林來干什么,也說不定是奉了皇上圣旨到哪辦事,在這兒遇上強盜了……徐良想到這兒,就追問:“你快說清楚哪位大人?”姜樊費了半天勁才訴說了經(jīng)過:“包大人有個親侄子叫包世榮,去年進京趕考,高榜得中,得了榜眼,文才特別高,皇上親自接見,御筆親批他為山西大同府的知府,當了四品皇堂。包世榮是個讀書人,一躍成為國家的命官。臨上任以前,到開封府向叔叔包拯辭行,聽叔教誨。包大人告訴他如何為官,以及忠君愛民一番教誨。包大人擔心侄子沒有經(jīng)驗,恐怕他有負重望,就把開封府的兩名差官姜樊、黃茂撥給包世榮,告訴他,遇上為難事,可與他們商量,遇上危險他們倆還能保護你,將來你有了經(jīng)驗,這兩個人再回開封府。”包世榮千恩萬謝。去年,在大同府上任,包世榮官聲甚好,跟他叔叔一樣,兩袖清風,明鏡高懸,把地面治理得非常安靜,萬民稱頌。消息傳到朝里,仁宗大喜。正好四川成都布政使李大人故去了,這個位置空著,所以皇上又加封包世榮為四川布政使。包世榮奉旨走馬上任,把大同府的事情做了交接,就帶著姜樊、黃茂起身奔往成都。于是便從這兒路過,這個地方屬蒲州管轄,四周圍都是山。穿過這兒直接奔陜西,再從陜西直奔四川。這么大的官上任身邊能少帶人嗎?全班人馬一共是一百四十余人。頭前挑著大旗、官銜牌、官銜燈,黃彩亭里供著圣旨,后面是家眷。包世榮坐著八抬大轎,師爺、衛(wèi)隊在兩旁保護著。誰也沒有想到,竟敢有賊攔路搶劫。方才從山里出來一伙人,這伙人能耐太大了,一聽包大人從這兒路過,“呼啦”往上一闖,把包大人和家眷、東西全給搶到山上,把反抗者全部殺絕。姜樊受大人之托保護公子,身負重托,能不拼命嗎?但是孤掌難鳴,屁股蛋上讓人捅了一劍,后背上讓人砍了一刀。他昏迷不醒,賊認為他死了,搶完東西就沒影兒了。結(jié)果姜樊沒死,蘇醒過來一哼哼才幸遇徐良。他把經(jīng)過訴說了一遍,徐良聞聽,氣得青筋都鼓起來了:“這幫賊人在什么地方?”“我哪知道啊,大概就在眼前這座山上吧。”徐良看看天色,太陽快要落山了,一會兒天就得黑。他心里盤算,大概這伙賊少不了,我不摸底就不能太著急,去了非吃虧不可。受傷是小事,主要是大人和家眷在人家手心里攥著呢,一旦三公子出了事情,我對不起包青天哪!他檢查了姜樊的傷口,一瞅傷勢不輕,大口子都翻著,血不住往外淌,徐良就一伸手從百寶囊里把最好的刀傷藥拿出來,給姜樊又上藥,又把衣服撕開給他包扎。經(jīng)過搶救姜樊精神些了,便說:“三將軍,你得想個辦法呀,是調(diào)兵還是遣將,怏把大人救出來。不然的話,這命可就保不住了。”“不要著急,如果他們有心殺包大人,十個都殺了;不然的話,他也就死不了。我這就去救大人,你在什么地方等我?”“我也不知道在哪兒好。”徐良一想,就把他扶到密林墳地,讓他坐到大碑上等著,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離開這兒,等把大人救出來,再到這兒來接他。姜樊點頭答應。
徐良出了樹林,直奔出事地點看了看這些尸體,心里默默禱告:“各位安息吧,我這就去給你們報仇雪恨,等將來我辦完事,再來給你們收尸。”說話間,天黑下來了,仗著徐良有經(jīng)驗,左一趟,右一趟,搜遍了左右兩個山包,終于把賊窩找著了。鬧了半天這賊窩子在半山腰密林之中。這是一座古剎,這座大廟始建于什么年代已不知曉,廟可不小,徐良到近前一看,門上有一塊橫匾寫的是“蓮花寺”。徐良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一琢磨,蓮花寺怎么這么耳熟啊,想起來了,想當初學藝的時候,我老師魏真曾經(jīng)跟我說過,咱們現(xiàn)在練武術(shù)的,分成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其中有一門就是蓮花門。凡是蓮花門的人都有蓮花二字,不管是庵觀寺院或者是村莊鎮(zhèn)店,一瞅見這兩個字,就是他們門戶里的。蓮花門屬于下三門,手毒心黑,要是遇上他們這種人絕不能留情。這話徐良牢牢地記在心里。今天一瞅這大廟叫蓮花寺,心說:難道就是這伙賊干的?若是也好,我一方面救大人,另一方面給武林之中除害。想到這里,徐良熱血沸騰,周身上下收拾緊襯利落,拉開金絲大環(huán)刀,飛身往里一縱,要用寶刀鎮(zhèn)群賊。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09:42
第七回 進匪窟徐良夜探古剎 斗群寇白眉大施神威徐良翻身跳進寺內(nèi),仔細觀瞧,只見屋里燈光把窗戶紙照得刷白,隱隱約約從屋里傳出談笑的聲音。“嗯,賊窩子。”徐良到后窗戶跟前,用舌尖把窗戶紙?zhí)蛄藗小窟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往屋里看去。徐良不看則可,一看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心里頭頓感沉重。原來這大雄寶殿里,黑壓壓坐了一百多人,正面兩張大椅子上坐著兩個出家的僧人。這兩個和尚冷眼看就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幾乎沒什么差別。平頂身高都是一丈掛零,肩寬背厚,膀大腰圓,肚子都挺出老高,自己伸手都摸不著自己的肚臍眼,腦瓜剃得锃亮,頭頂上受著戒,身穿僧衣,外罩棋子布的毗盧褂,用如意鉤掛著。脖子上都掛著金銅骷髏的串珠,五心朝天。他們倆只是膚色不太一樣。上首這個和尚面似淡金,下首這個和尚有點發(fā)黃色。看年紀都在六十歲開外。往兩旁一看,扎巾、箭袖、羅帽、大衣、佩劍者沿序排開。他們正在高談闊論。徐良細細地給他們相了面,百分之八十的人他都認識,而且都打過交道。上首坐著這人五十歲開外,白緞子扎巾,月白緞子箭袖,腰扎大帶,外披英雄氅,后頭站著兩個仆人,給他扛著一條方天畫戟,這條大戟能有鴨蛋粗細,長一丈二尺,用鉛粉鍍得锃明瓦亮,奪人的二目,這條戟能有八十斤掛零,這人長得也漂亮,面似銀盆,腮有須髯,黑白胡子,二目如電,徐良認識他,這個人綽號“小瘟侯”,姓徐叫徐昌。老西兒跟他打交道不止一次。在徐良剛出世的那會兒,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就見過這人。那是徐良出世以來碰上的頭一個硬茬兒。徐良和他打了一百多個回合分不出輸贏。這徐昌,戟快而且招數(shù)新奇。這條大戟分量足,把徐良累得渾身是汗,最后徐良還是用暗器把人家給贏了。“小瘟侯”徐昌氣得一跺腳,離開了湖北襄陽。事隔不到兩年,倆人又在朝天嶺遇上了。那是一場水戰(zhàn),兩個人在戰(zhàn)船上,仍然打了一百回合沒分輸贏,徐良急中生智,使了個“刀里加腳”,這一腳蹬到徐昌肋叉子上,“撲通”一聲掉到江里去了。幸虧別人把他救上來。打那以后,就沒見著過徐昌。今天在蓮花寺第三次相遇。徐良一看,徐昌在場,腦袋就有點發(fā)痛,知道這塊“頑石”最難啃。挨著“小瘟侯”的下面坐著哥倆,一個黑臉,一個紅臉,背后背著鬼頭刀,闊口寬腮,神頭鬼臉。這是朝天嶺的兩個副寨主張永福和張永祿。當初平朝天嶺,這倆小子漏了網(wǎng),也落到這兒了。使徐良注意的還有三個人,一個黃臉,一個紅臉,還有下首坐著的一個丑鬼。這個人平頂身高一丈零五寸,但是腰板挺不起來,顯得有點水蛇腰。最特殊的就這脖子,比搟面杖粗不了多少,又細又長。這腦袋最大的特殊,像是搟面杖上頂著個大倭瓜,好像不注意這腦袋“吧嗒”就能骨碌下來。餅子臉,杠子眉毛,小眼睛,鲇魚嘴,沒鼻子。兩片扇風耳,大腦袋上頂著個小帽子,拿繩子勒著。穿著英雄氅,背著一尺四寸多長的片刀。徐良一看他,又氣又樂。這三個人是湖北人氏,號稱“江夏三鬼”。那紅臉的叫“要命鬼”黃榮江,挨著他那個黃臉的是“追命鬼”黃榮海,細脖大腦袋的叫“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想當年捉拿江洋大盜白菊花,徐良路過金風嶺準提寺,就遇上房書安這哥仨正在準提寺那兒吹牛,房書安當眾說“徐良是我干兒子,小時候沒出息,又甩大鼻涕又尿炕,這孩子非拜我作干老兒,我說什么也不答應。”這群賊根本就不信,房書安起誓發(fā)愿,說:“我不信將來見不著徐良,我一瞪眼,他就得趴在地上叫干爹,不信你瞅著。”房書安是個好吹牛的人,他認為在這兒吹牛,徐良也不知道。哪曾想,無巧不成書,偏讓徐良給趕上了。老西兒一聽,可氣壞了,大喊一聲,隨之掄起寶刀大戰(zhàn)群賊,最后把房書安給抓住了。這房書安要橫一點兒,徐良就把他殺了。別看他背地吹牛,一看見徐良,嚇得好懸沒拉屎撒尿,趴在地下,一個勁地磕頭,跟徐良哀求,“我這人吶,是沒能耐,我怕別人瞧不起,所以我就那樣說,目的是讓別人尊重我一點。您就饒了我的命吧!”徐良火冒三丈:“呸!你為吹牛,就說我是你的干兒子?現(xiàn)在我把你抓住了,你怎么辦?”房書安說:“咱翻個個兒,您是我干爹,我是您干兒子,您收我這個干兒子得了!爹呀,爹!”把徐良哀求得心慈手軟,就饒了他。徐良可給他留了點記號,用金絲大環(huán)刀的刀尖,把鼻子給他削下去了。“沒鼻子為記,將來你再敢罵我,我削你的耳朵,再罵,我砍你的頭!”房書安下了保證:“從今以后,不管是當著您,背著您,您就是我的干爹,我要再說錯了,您就要我的命。”從此,江湖上盛傳著房書安就是徐良的干兒子。二十多歲的干爹,收了四十多歲的兒子,大伙聽了都好笑。可房書安呢,人不壞。你別看他失身于賊,可沒做過奸淫、盜竊、搶劫的壞事。他就是有點愛占便宜,人家劫了道,他分點贓,弄點零花錢什么的,在這兒混飯吃。正因為如此,誰也不理他。沒想到今天晚上這“江夏三鬼”也落到蓮花寺。徐良心中暗想:干兒子在這兒呢,看你說什么,背后還敢罵我不。挨著江夏三鬼往下排,還有許多數(shù)不上名的賊寇。
徐良看罷多時,側(cè)耳細聽。就聽見上首大和尚正在發(fā)言。這家伙甕聲甕氣的:“各位,咱們得個現(xiàn)成的禮物,要把包世榮送往閻王寨,交給天德王黃倫,他老人家該有多高興啊。雖然沒有抓住包黑子,把他侄兒抓住了,也能解胸中之恨,我們在座的,都覺著臉上增光。這個功勞是人人有份。因此,我主張不殺他,讓他吃好喝好,然后打囚車,裝木籠,送往閻王寨。咱們作個進見禮,諸位看怎么樣啊?”有人說:“師父,我看他帶的那些家眷也別殺,都打到囚車木籠里,送到閻王寨。交給天德王黃倫去處理。這么做顯得我們尊重人家閻王寨。”“嗯,貧僧也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他們在后面怎么樣?”“回師父,都綁著呢;不吃不喝,在那兒生氣。”“沒關(guān)系!他們餓了自然就吃了。哈……”“各位,我再報告你們一個好消息,兩天前,我接著一份請?zhí)翘斓峦觞S倫和他的大帥金鏢俠林玉給我來的,讓貧僧趕奔閻王寨入伙。這事,我已經(jīng)同意了。但是,我是交朋友的人,不樂意吃獨食。既然你們各位都在這兒,我打算領(lǐng)著你們一塊兒趕奔閻王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此話一出口,場面頓時就活躍起來了:“師父,能帶我們?nèi)ィ笾坏谩!币灿腥苏f:“閻王寨可是大幫頭,人家可不缺人啊。請您倒行,可我們?nèi)チ耍軞g迎嗎?”“放心,跟我去的人他們不能說二話,準保盛情款待。這一點各位不必多慮。”緊接著,他們東一句、西一句又在瞎議論。徐良一想,嗯,他們要投奔閻王寨,金背羅漢武申也跟我說過,看這意思,早晚這座寨非成大患不可。他們要把三公子包世榮作進見禮送去,哼,休想!不如我現(xiàn)在趁此機會救出三公子。可是,三公子在哪兒呢?剛才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圈,聲息皆無,不像押著人啊。徐良正在這兒為難呢,就聽屋里又有人說話了。誰呀?細脖大頭鬼房書安。他一說話毛病挺多,得先運氣,因為他鼻子沒了,不攏音,說話前先叫喚。大伙一聽聲,就知道他要發(fā)言了:“哎,別說話了,聽房爺?shù)摹!本鸵姺繒不沃竽X袋站起來了:“諸位,諸位,我說兩句。要說投奔閻王寨,我是一百個贊成。因為什么呢?樹大遮蔭涼啊,咱們?nèi)チ艘材芙椟c光什么的。可有一樣,你不信,咱頭腳剛到,屁股還沒等坐穩(wěn)呢,我干老兒徐良非去不可。只要他老人家一露面兒,全都完了。要依我的主意,咱們要包世榮有什么用呢,他一個念書的,剛當官兒,跟咱一無冤,二無仇,把他放了就得了。還想拿人家作進見禮,這不是沒事找事嘛。你們想想,那包大人能完得了嗎?他一動怒,把桌子一拍,‘來呀,徐良,去把我侄兒救出來,把那幫賊都宰了。’我干老兒晃大環(huán)刀一來,我說諸位,咱們能好得了嗎?我也不是長我干老兒的威風,滅咱各位的銳氣,咱們在座的各位,除了這兩位老師父外,哪個不是我干老兒刀下的敗將啊。以我之見,把包世榮一放,咱們各位有家的奔家,有友的投友,往后金盆洗手就算了。現(xiàn)在沒事要找事,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大伙一聽,火兒大了。就見小瘟侯徐昌,桌子一拍,“啪!”“住口,房書安,你算什么綠林道上的人?你真給咱綠林人丟人現(xiàn)眼!你說得多可憐,明明徐良把你的鼻子給拉下去了,你還管人家叫干老兒,當初那樣叫,是為了保命。現(xiàn)在徐良連個影都沒有,你還張口干老兒長,閉口干老兒短,你叫人多么惡心呢。你看看,在座的都跟徐良勢不兩立,唯獨你在后面給拆臺,你安的什么心啊?是不是你打算投奔開封府,跟咱們綠林作對?要是這樣,你把話公開說明白。你再說這種話,我可對你不客氣!”房書安還有點兒不服氣呢:“好好……忠言逆耳,那有什么法子。好了,不讓我叫,那我就不叫。你們大伙不信,將來有一天,你們還趕不上我呢,不管怎么說,我鼻子混丟了,命保住了,就怕你們把腦袋都得混丟了。”房書安說著站起來,一邊解褲子,一邊在外走,看來是要奔廁所。徐良一看,正好,我正想問問包公子在哪兒押著呢。細脖大頭鬼晃著大腦袋過了游廊,穿過門頭,奔廁所來了。徐良在后面跟著,等房書安哼哼著小曲兒到了廁所,老西兒輕輕地一拍他的肩頭,把房書安嚇了一跳:“誰他媽這么鬧著玩?”回過頭來,借月光這么一看,“我的娘啊!”把他嚇得真魂出竅,腿一軟,“撲通”就跪下了。“我當是誰呢,我爹來了。恕孩兒不知之罪,爹爹饒命。”徐良一擺手,挾著他的細脖子,把他拽到?jīng)]人的地方,把大環(huán)刀往他腦門子上一放:“房書安!別吵,你再耍貧嘴,我要你的命!”“請饒了我,我不吵,哪有爹殺兒子的,那太狠心了,虎毒還不吃子呢。”“房書安,我且問你,你又做了哪些壞事?”“您放心,一點壞事都沒做呀,我跟這幫王八蛋在一塊兒,無非是混口飯吃。要能有別的出路,我就不跟他們在一起了。爹,我保證沒做壞事。”“好,我留下你這條狗命。我再問你,包大人包世榮和家眷都押在什么地方?實話告訴我。”“哎,好,爹,你往后院去,有一座藏珍樓,那些人都在藏珍樓押著呢,您進藏珍樓把桌子挪開,有個地道,人都在地道里頭呢。您放心,一個都沒死,這些王八蛋打算拿他們作進見禮,所以一個都沒殺。”“我再問你,藏珍樓里有沒有埋伏?”“沒有,這您盡管放心,就是門口有兩個值班的,您把他們收拾了,就能進去。”“你說的全是實話?”“爹呀,我還敢欺騙您嗎?兒子欺騙爹,五雷轟頂,天理都不容。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好,房書安,看你最近這二年還不錯。要這樣下去,早晚還能走上正道。希望你別跟他們一起做壞事。”“您放心,兒子謹遵教導。不過,我這下一步怎么辦?”“這些事你不要問我,你自己拿主意好了。”房書安轉(zhuǎn)身走了。心想:幸虧我沒罵他,我要說他個不字,這腦袋就搬家了,往后,我更要小心。房書安回到屋里,坐到原座上,把頭一低,一句話也不說。黃榮江、黃榮海挨著他呢,抬頭一看,房書安氣色不對:“兄弟你怎么了?”“沒怎么的。”“你怎么氣色這么不正啊,不舒服?”“有點兒,這兩天有點傷風感冒,頭重腳輕。”“那怎么辦呢?你找個地方歇會兒去吧!”“我也是這個意思,我有點不自在,找地方歇會兒,諸位,告退了。”房書安借口躲到里間去了。他心里明白,一會兒就是一場兇殺惡斗。徐良那么厲害,一旦動了手,別把我給捎進去,干脆離著遠點兒。他的心事,誰也不清楚。
白眉徐良一轉(zhuǎn)身,直奔蓮花寺后院。時間不大,就找到了藏珍樓。他把大腿一飄,落到天井當院,那身子比貓還輕。閃目觀瞧,藏珍樓的門虛掩著。老西兒眼珠一轉(zhuǎn),心想一計,從百寶囊中拿出塊石子兒,這塊石頭就叫沒羽飛蝗石,溜光锃亮,老西兒一抖手,正好扔到門前,然后一閃身,躲到明柱后面。這聲音一響,驚動了里頭兩個守門的和尚。“哎,什么聲音,怎么啪啦一下?”其中有個和尚一拉門就出來了,“誰呀?”說話間,明柱后面似乎有個人,好像正向他擺手,這和尚別的沒想,認為有人找他有事,伸著脖子就過來了:“你是誰呀?什么事?”徐良一拐彎,躲到東山墻,伸出右手,探出三個手指頭,正好掐住他的脖子。這招叫“鷹爪力”,雖說沒使勁兒,可比鉗子還硬啊。這一掐不要緊,這和尚手刨腳蹬,連聲也沒吭就兩眼一翻,身歸那世去了。徐良把他掐死,拎著扔到藏珍樓墻后,一轉(zhuǎn)身又回來了。這時,那個和尚心里犯疑,開開門也出來了。“師兄,剛才是誰呀?師兄,你這個人怎么不言語呀?”徐良轉(zhuǎn)到他身后,仍然用這樣方法,一使勁,就把他的氣管給掐斷了,這個和尚也死了。徐良也把他扔到藏珍樓后,又轉(zhuǎn)身回來了,邁步進了藏珍樓,而后輕輕把門關(guān)上。抬頭一看,果然有一尊大佛龕,佛龕前頭有個大桌子。白眼眉把桌子挪開,發(fā)現(xiàn)下邊確有地道。他從百寶囊中取出火扇子,嘩啦一晃,用火扇子照著亮,就順著梯子下去了。這地道還真挺深,兩旁青磚砌壁。順著陰暗潮濕的路一邊往里走,一邊往四外觀看。不遠,有間大房子,四個角都有氣眼。這屋里頭綁著好幾十人,徐良知道,凡是被抓的人都在這兒呢。三公子包世榮在東北角捆著,手被倒綁,低頭不語。包世榮的心哪,像被油煎似的,感到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叔叔包拯。心說:“我是朝廷的命官,奉旨趕奔成都上任,沒想到走到半道上出了事。本來應該走大道,我心里著急,恨不得能提前到達成都。是我出主意走的小道,結(jié)果出了事,這不是我的責任嗎!我死了不要緊,這么多人都受了我的株連,我于心何忍哪!現(xiàn)在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呀!”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外面有響動,抬頭一瞅,喲,還有火光。借著火光他看清楚了,是徐良!他跟徐良久打交道,哪能認不出來?“三將軍,是你?”徐良一擺手:“低聲,別吵。”徐良來到包世榮近前,把大環(huán)刀一晃,砍落繩索,先把包世榮攙起來。包世榮樂得一邊擦眼淚,一邊問:“徐三將軍,你這是從哪兒來?怎知下官被捉拿在此?”“此地并非講話之所,先不要多問,我趕緊把你們?nèi)忾_。”還用徐良挨個兒解嗎?解開三個,這三個人再替別人松綁,時間不大,全都解開了。徐良告訴大家,“現(xiàn)在仍然在虎口之中,一旦被群賊發(fā)現(xiàn),那可就麻煩了。大家隨我來,誰也不準說話。”老西兒一手提刀,一手攙著包世榮,順著原路離開藏珍樓,奔后角門走去。就這樣,他們離開了蓮花寺。徐良保護著他們,徑直離開這座山,來到前面的樹林。姜樊聽到腳步聲音:“三將軍您回來了,救出大人沒有?”“都來了。”“哎喲,我的天哪,阿彌陀佛。”姜樊跑過來一看,三公子包世榮平安脫險,跟著包世榮的那些師爺、親兵也都救出來了,姜樊感激得就甭提了。謝過徐良,他跪在包大人面前請罪。包世榮把他攙起來,又問徐良:“你這是從哪兒來?”山西雁就把自己放假上長安府溜達的事及所遭所遇簡單說了一遍,最后告訴包公子,“你們都不要在這兒久留,你不是趕奔成都上任嗎?現(xiàn)在就起身吧。”包世榮說:“你怎么辦呢?”徐良說:“我還有事,我能留下這幫群賊不管嗎?還讓他們繼續(xù)為非作歹不成?我回去還要打仗,您走您的,咱們將來再見。”包世榮無限感激,他跟姜樊帶著隨行的眾人,起身奔成都了。
徐良眼看著他們都走了,長出了一口氣,感到無比的輕松!老西兒心里琢磨,“我可以甩開膀子干了,好群賊呀,我一個不留!”想到這兒,他轉(zhuǎn)身二次回到蓮花寺,順原路仍然到大雄寶殿的后窗戶,順著窗戶紙上的窟窿眼兒,往屋里觀瞧。群賊一點都沒發(fā)覺,還在屋里高談闊論,商量奔閻王寨的事。徐良一轉(zhuǎn)身,來到前院,抖丹田大喊一聲“呔!山西人在此,你們還不趕緊出來送死!”群賊大吃一驚!心說:這是怎么回事?徐良來了?難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個聲色俱變。有心眼兒多的,把附近的燈都吹了,一團漆黑,屋里頭死一般寂靜。大蓮花海青,二蓮花海紅,一揮手抄起家伙,飛身來到門前。隔著門縫往院里一看,就見院里孤單單冷清清的就一個人。他們這下放心了,回手抄起一把椅子,冷不丁,把房門推開,高聲喊,“小輩徐良,你休走!灑家出去了!”“嗖!”先把椅子扔出來了。這是干什么呢?他怕徐良冷不防下手,也怕對方扔暗器。隨著倚子出了手,海青、海紅跳到當院。群賊在后面跟著全出來了,在東面一字排開。海青跟海紅吩咐:“掌燈!”小和尚點起燈籠火把,把院里照得通亮。大蓮花海青往前緊走兩步,舉目留神觀看。一瞅?qū)γ娴娜耍Υ蟮膫子,水蛇腰,三道彎,往那兒一站,頭上戴著軟胎抽口六棱壯士巾,身穿一身短靠,斜佩鏢囊,后脊背鼓鼓囊囊的。往臉上一看,面如紫羊肝,兩道刷白的白眉,小眼睛,耷拉著眼角,嘴角往上翹,多少有點小鷹鉤鼻,大板牙,黑牙根。這人長得太難看。海青心里納悶兒,這徐良那么大名氣,鬧了半天,長得這個樣。都說像吊死鬼,看來一點也不假。其貌不揚,能有多大本領(lǐng)呢?海青拿棍就想過去動手,旁邊氣壞了“小瘟侯”徐昌。他把掌中方天畫戟一晃:“師父且慢!殺雞焉用宰牛刀。您老就在旁邊觀兵瞭陣,看我對付他。”“小瘟侯”飛身跳到徐良面前,把大戟一橫:“徐良,可認得某家?”老西兒一樂,“扒了你的皮,我認得你的骨頭!你不就是‘小瘟侯’徐昌嗎。”“徐良啊,咱倆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自從你出世以來,把我姓徐的趕得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到現(xiàn)在都無家可歸。你小子也出身綠林,反回頭又背叛綠林,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沒想到今晚上,在蓮花寺遇上了。徐良啊!有你就沒我,有我就沒你!”說著“嚓啦”一戟奔徐良頸嗓便刺。想當年,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徐良曾經(jīng)跟他交過手,兩個人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徐良愛惜他是個人物,大環(huán)刀下留了情,有意把他放走,期望他痛改前非,改邪歸正。結(jié)果徐良這算盤打錯了,這個徐昌是個頑固不化的臭賊。后來,兩個人又見過面,徐良二次留情,又把他給放了。今天是第三次相遇,徐良不由火往上撞。心中暗想,看來這種人是鐵了心啦,留他已經(jīng)沒用了,干脆把他打發(fā)了。徐良打定主意,一看大戟奔頸嗓來了,上步側(cè)身往旁邊一躲,大戟刺空。老西兒用大環(huán)刀把大戟壓住,使了個順水推舟,也奔徐昌頸嗓掃來。徐昌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一哈腰,大環(huán)刀貼著頭頂掠過。再看徐昌,反背戟桿,奔徐良后腦便抽,老西兒往前一縱,又躲過這一戟,二人就戰(zhàn)到一處。
徐昌功夫高得很吶,徐良還真得費點力氣。所以徐良觀看定勢,一面封住門戶,一面主動進招。“小瘟侯”徐昌,他是徐良的手下敗將。別看他伸手上陣,那是強硬著腦瓜皮。他也知道面對強敵,要格外注意,不然就難逃性命。所以他把一百單八路方天畫戟,舞得“呼呼”直響,兩個人打得難解難分。群賊都在旁邊看著,大蓮花海青一瞅,暗挑大拇指。看不透這丑鬼還真有功夫,能跟徐昌打到這種程度,可見他身手不凡。看這樣,今天晚上我們蓮花寺還夠戧呢。不但海青這么想,別人也有同感。徐良和徐昌打到四十回合沒分輸贏,徐良可有點著急了。老西兒一想,現(xiàn)在是敵眾我寡,人家是一百來人,我就一個。久戰(zhàn)不利,累也得把我累死,眼前的戰(zhàn)斗,是勢在速戰(zhàn),越快越好。我得節(jié)省精力呀!徐良一想,何不用敗中取勝的辦法贏他?徐良大環(huán)刀刀法加緊,正好,“小瘟侯”這一戟奔徐良雙腿,老西兒便使了個旱地拔蔥往空中一縱,大戟走空,徐良往地下一落,摔倒了。徐昌眼睛一亮,心說:這是天意呀,徐良你還有這個時候,該著我徐昌報仇雪恨。再看他事不宜遲,雙手一舉大戟,惡狠狠地奔徐良的心臟便刺。老西兒這一招是假的,別看他摔倒了,摔的姿勢跟一般不同,這個姿勢叫臥看巧云。徐良躺在地下,眼睛盯著徐昌,一條腿曲著,一條腿伸著,左手枕到太陽穴下,右手拎著金絲大環(huán)刀。他一看大戟來了,胳膊肘一點,“啪”,突然使了個黃龍大轉(zhuǎn)身,就像旋風一樣“嚓啦”一聲,轉(zhuǎn)到徐昌身后,徐昌一戟扎空。由于用力過猛,“咔嚓”,捅碎方磚,扎到地下一尺多深。結(jié)果一看,人沒扎著,徐昌就知道上當了。可與此同時,徐良已轉(zhuǎn)到他背后了,老西兒雙手舉起金絲大環(huán)刀。徐昌再有能耐也躲不開了。這小子慘叫了一聲:“啊——”就身首分離,死于非命。徐良跳出圈外,抬靴子底,把刀上的血跡擦凈,回過頭來:“你們哪個過來?誰還不服氣?”群賊一陣大亂,真沒想到,這么棒的徐昌叫人給劈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3:11
第008回 除頑敵火燒蓮花寺 肅匪患出兵大同府 山西雁白眉徐良,刀劈了“小瘟侯”徐昌,點手喚群賊:“你們哪個還來?”這一百來個賊,你看我,我看你,臉色都變了。心中暗想,這個徐良太厲害了,手底下又狠又干凈,要這樣拼下去,到不了天亮,我們這些人全得讓他給收拾了。心眼兒多的就往后退,覺得沒底的也不敢過去動手。
這時,廟里的兩個方丈,大蓮花海青、二蓮花海紅,兩個人手舞齊眉棍,問兩旁:“各位哪個過去給老寨主報仇?哪位過去大戰(zhàn)徐良?誰過去?”越問這幫人越往后退,還有幾個怪可笑的,把頭一低,往墻上一靠,像是睡著了。啊,把海青、海紅氣得肺都炸了,心說:這些膽小怕事的東西,看來就得靠我們弟兄了。大蓮花跟二蓮花一商量:“咱哥倆誰過去?”二蓮花說話了:“哥哥,不用著急,量一個徐良也沒什么了不起的,把他交與小弟。”二蓮花一晃齊眉棍,跳到徐良跟前,高聲喊號,“阿彌陀佛!徐良小輩,都說你背叛武林,手毒心狠,今日一見,一點不差。徐良你別忘了,殺人償命!今天這蓮花寺就是你的歸宿!貧僧就要給死者報仇!接棍!”往下就打。徐良閃身往旁邊一躲,大環(huán)刀一翻個兒,把齊眉棍給壓住了。徐良的意思是壓住之后,緊跟著使順水推舟,奔他的咽喉。哪知道,二蓮花可不白給,就見他后把一壓,前把一翻,往下一撲棱,把老西兒震得膀臂發(fā)麻,身子接著就退出去好幾步,刀好懸沒離開手。他好大力氣呀,我可得注意點,來者不善。徐良想到這兒,抖擻精神,又與二蓮花戰(zhàn)在一處。二蓮花個兒大有勁,棍子又沉。徐良由于使的是刀,不敢碰人家的棍,力量又不如人家大,就得使巧勁,“以巧破千斤”。二人交手,打到四十多個回合,未分勝敗。徐良鼻子尖可就冒了汗了,偷眼往天空一看,七星轉(zhuǎn)了個兒,快到四更天了。他想,我連晚飯都沒吃,餓著肚子在這兒力戰(zhàn)群寇。面對這么多強敵,非把我累死不可。對,今天我來個大開齋吧,把我的暗器全抖摟抖摟,這會兒不使什么時候使呀。徐良想到這兒,嗖的一刀,奔二蓮花面門。海紅換了個“舉火燒天式”往外一搪,徐良抽刀便起,“噌”,躥上了西面的高墻,嘴里還說:“哎喲和尚,果然厲害,山西人不是對手,我要走了,再見。”往下一蹲,那意思是跳到墻外好跑。二蓮花上當了,認為徐良真要跑呢,不由得火往外冒,提棍就追:“丑鬼,哪里走!把你這顆腦袋給我留下!”往下一哈腰,他就蹦起來了。可就在他的腳離開地,還沒蹬到墻頭上的時候,徐良的暗器也發(fā)出來了,突奔二蓮花頸嗓。二蓮花身子還在空中懸著呢,一抬頭,看見徐良手一晃,一道寒光,奔自己來了。心說:不好!再想閃躲就不行了。只聽“噗”的一聲,這支鏢正打在頸嗓上。由于徐良用力過猛,釘進去有三寸多深,二蓮花的身子“咕通”倒在院里。徐良一縱身,二次跳回院中,手起刀落,把他人頭砍掉,把鏢拔出來,鮮血擦凈,放進鏢囊。
徐良溜溜達達又回來了。“看你們哪個還來?”“嘩嘩嘩”人群又開了鍋了。大蓮花海青一看,直跺腳:“哎,兄弟呀,你死得好慘啊,兄弟在天之靈別散,愚兄給你報仇了!丑鬼!你別走!”奔徐良就打。徐良并不答話,一晃掌中大環(huán)刀與大蓮花又戰(zhàn)在一處。五十回合,未分輸贏,徐良一想:再使“敗中取勝”人家就不上當了,得改變戰(zhàn)術(shù)。因此徐良打著打著,虛晃一刀,跳出圈外。大環(huán)刀交單手:“大和尚,先別打,我說兩句,說完了再打。”“你我二人有什么話可說?”“我說大師父,今天蓮花寺可謂英雄大會。我呀,還沒吃飯呢,我打算找個地方填飽了肚子,然后咱倆再打,你看如何?”“呸!沒那么便宜!你走不了!”“老師父,我給你行個禮,你這么高武藝,怕什么?我吃飯,一會兒就回來。”“小子少說廢話,你想借這機會溜掉,沒門兒!”“大蓮花,你這個人太不講情理了,我這給你行個禮。”徐良雙腿一屈,往下一躬身,看那意思像請安。大蓮花認為徐良是真的,一愣,哪知中了徐良的計了,原來徐良要打一種暗器叫緊背低頭花裝弩。這個暗器在后背上背著,要不怎么大伙看徐良腰直不起來,原來他后頭背著個東西,才顯得發(fā)鼓。這花裝弩在竹筒子里裝著,這竹筒的粗細比鴨卵差不多少,長一尺四寸,斜著在身后背著。弩箭長九寸,弩箭頭是純鋼制造的,長一寸五。別說打在人身上,就是打到鐵板上,也能打出個眼兒。這弩箭在竹筒里,用簧別著,下面有一截銅鏈,銅鏈頭上有個環(huán),用衣裳一蓋,誰也看不見。用的時候,把左手伸到背后,一拉這環(huán),這弩箭就可以射出竹筒,想要打什么,就會打什么,但是練就這種功夫太難了,它不是手扔的,只憑著人的感覺把它發(fā)出來。徐良當初練這功夫,足足花了兩年時間。徐良低頭哈腰,這弩箭直奔向大蓮花。大蓮花只聽“咯叭”一聲,就見一點寒星直奔自己來了,“哎喲”一聲,稍微慢點,這支彎箭正好釘在左眼上。大蓮花痛得蹦起四五尺高,把棍子一扔,也不知怎么好了。趕快把這弩箭拔出來呀,可他一著急,拿著拳頭往里釘,就像釘釘子似的。本來打得不深,這一釘可深了,刺穿了腦骨和腦子。他一命嗚乎,死于當場。
大蓮花這一死,院里的人,心就散了,這叫樹倒猢猻散。“快跑啊!”他們喊著各奔東西,紛紛逃竄。徐良假裝追出幾步,其實徐良也不能把他們都殺了,主要幾個頭領(lǐng)全死了,別人也就算了。
徐良把大蓮花腦袋也剁下來,拎著刀前后院轉(zhuǎn)起來,看有沒有藏著的賊。他想,怎么辦呢?按理說死了這么多人,我得到本地官府報案哪。可徐良又一想,到官府報了案,再驗尸,然后處理,再放我走,起碼得倆月,我一百天的假眼看就到了,沒工夫了。算了,一把火燒了就得了。徐良想到這兒,直奔廚房,從廚房找出不少油來,潑到大雄寶殿的各個角落。然后,把火扇子拿出來一晃,火著了。那時候的建筑一般都是木制結(jié)構(gòu)的,沾火就著,眨眼之間烈焰騰空。徐良又把這幾具死尸全扔到火堆里,自己往天井一退,抱著肩膀觀看火勢。就在這時,有人高喊:“徐良,好小子,膽大包天!刀傷人命,還敢放火燒廟,休走!某家在此。”這下可把徐良嚇得不輕啊!因為他剛才轉(zhuǎn)了幾圈,沒見有人,這是誰呀?這聲音還非常熟悉,老西兒轉(zhuǎn)過身來瞧看,他樂了:“原來是你呀,把我嚇了一大跳。”后面來的不是一個是倆,借著火光看得非常清楚。前面這人比徐良矮半頭,但長得非常結(jié)實,五短身材,車軸漢子,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雙眼皮兒,小伙子長得挺帶勁。頭上戴壯士巾,鬢插英雄球,周身上下穿著青色襖褲,大衣斜背在身上,手中拎著把龜靈七星寶刀,正是徐良的磕頭把兄弟小義士艾虎。在艾虎身后,站著個小孩兒,也有十七八歲了,長得面如敷粉,一身短襖褲,手中提刀,長得像姑娘似的。但仔細一看,眼角眉梢,帶著殺氣,英俊威風,是個標準的美男子。他正是徐良在南陽府收的徒弟“小俠”龍?zhí)毂搿P炝际芰艘粓鎏擉@,趕緊把金絲大環(huán)刀歸鞘,來到艾虎面前:“老兄弟,哪有這么開玩笑的?”艾虎樂呵呵地把寶刀歸鞘,跪倒在地,給徐良磕頭:“三哥一向可好?小弟有禮。”艾虎磕完頭站起來,龍?zhí)毂脒^來了:“師父,您都把我想死了,我做夢都夢見跟師父在一起,我給師父問個安。”徐良把他扶起來:“你們爺兒倆是從哪來?怎么到這兒了?”“三哥,你倒圖個清靜,游山玩水,看把你美的,閑得沒事,跑到這兒燒廟玩兒來了。你可知道,我們找了你幾天了,才在這兒把你遇上了。三哥,快回開封府,出事了。”徐良聞聽此言,嚇得腦袋嗡嗡直響。怎么?開封府出事了?不能啊,開封府俠義英雄就不下四五十位,雖說我放假走了,可別人沒放假。在家留守的人很多,怎么會出事呢?難道包大人出了什么差錯?徐良心中著急,鼻子尖可真冒汗了:“老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三哥,看把你急的,咱得找個地方,容小弟仔細跟你講講。”“好好,咱們離這火場遠一點,到僻靜之處你跟我說說。”艾虎告訴龍?zhí)毂耄骸昂煤迷谠豪镅策墸纯催@火勢燒到什么程度,哪塊兒不旺,就再給潑點油。我跟你師父找個地方說說。”“行。”艾虎把徐良領(lǐng)到僻靜之處,小義士艾虎就向徐良說明了以往的經(jīng)過。原來,在徐良放假的第五天,皇帝仁宗升坐早朝,文武朝賀已畢,分立兩廂。這仁宗叫殿頭官傳旨,有本早奏,無本卷簾退朝。突然,在班大丞相三朝元老王苞,出班跪奏,呈上幾道折本。仁宗拿過來一看,大吃一驚。這些折本,都是山西大同府以及下屬十二縣和賀蘭關(guān)的告急文書。上寫:“寧夏國王趙元浩,勾結(jié)襄陽王趙玨起兵四十萬,侵犯大宋。如今正圍打大同和賀蘭,邊關(guān)吃緊,宋兵屢戰(zhàn)不利,傷兵損將,十分危急,懇求朝廷速派救兵。”仁宗皇帝看完后,勃然大怒。心說趙元浩,我大宋朝對你不薄啊,我的祖上曾經(jīng)加封你為大夏的可汗,立你為王,同時賜你姓趙,你這才叫趙元浩。咱們兩方面修下國書,互不侵犯,友好往來。大宋朝每年都給你送去很多綢緞、米面、珍珠、瑪瑙、藥材,供養(yǎng)你們這么多年,想不到你是個白眼狼,無故興兵,犯我大宋。真是可殺不可留!另外,仁宗還恨襄陽王趙玨,他本來跟自己是一家人,論輩是自己的親叔父,你怎么能勾串寧夏國反大宋呢?看來你不是我叔父,而是大宋朝的仇人,朕不能與你善罷甘休!仁宗動怒之后,問:“文官武將,哪一位愿領(lǐng)兵帶隊,攻打西夏?”言還未盡,武將之中跪倒一人,此人正是五軍督提府鐵帽子王爺岳橫。如今呼、楊、高、孟,這四大家的人都老了,武將之中的頂天柱子就是這岳橫。雖然他年近花甲,但是精力充沛,掌握著大宋朝的軍政大權(quán)。岳橫跪倒施禮:“陛下不必著急,臣愿領(lǐng)大宋精兵前去退敵。”仁宗大喜,當時加封岳橫兵馬大元帥之職,還賞了一把尚方天子劍,行使欽差大臣之權(quán)。岳橫領(lǐng)旨下殿。為調(diào)集人馬,又費了一個月的時間,首先他從湖南調(diào)來飛叉太保鐘雄,讓鐘雄率本部人馬,做他的先行官,點精兵十萬,兵發(fā)大同府賀蘭關(guān)。這場戰(zhàn)斗空前激烈,一開始,大宋的兵得勝了,一股作氣收復了賀蘭、大同,又往前挺進了一百五十里。沒想到,人家大夏國進行反攻,四路出兵,把宋兵包圍了。岳橫大敗而歸,如今死守賀蘭大同府,戰(zhàn)爭十分吃緊,特別是邊境上二十三個縣的老百姓全都逃往內(nèi)地。有的跑得慢,讓夏兵擄去做了奴隸,邊防上一片荒涼,苦不可言。現(xiàn)在岳橫告急,要求皇上速派援兵。仁宗也發(fā)愁了,宋朝的精兵本來不多,除去各省的駐軍,再除去守衛(wèi)京師的衛(wèi)隊,可調(diào)者也就十萬余人。這怎么辦呢?和文武大臣商量之后,又調(diào)了五萬到前線增援。這五萬大軍到了之后,勉強把西夏國的軍隊給抗住了。如今雙方,對壘不戰(zhàn),磨刀霍霍,準備下一次兇殺惡戰(zhàn)。與此同時,西夏國還采用了一個鄙卑的招術(shù),花重金收買了侖都山的大賊頭黃倫,讓黃倫自立為天德王。寧夏國給他作后盾,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讓他在大同一帶攪亂宋朝江山。這個黃倫野心勃勃,老想推翻大宋,自己為王,怎奈沒機會。現(xiàn)在趙元浩和趙玨,樂意出人出錢,那他何樂而不為呢?黃倫就挑起大旗,招兵買馬。凡是在宋朝站不住腳的江洋大盜、海洋飛賊、殺人兇犯,全都趕奔侖都山閻王寨入伙。現(xiàn)在黃倫手下人員猛增到三萬。為了效忠他的主子,黃倫把人分成二十五隊,進了長城,到邊塞各地,殺人放火,什么壞事都干。這就拖住了宋朝后腿,讓你顧此失彼。他們是流寇,到處殺人,搶完就走,等大宋軍隊趕到,他們跑了。再說這幫賊人,人數(shù)不等,多的上千人,少的幾十人,也不值調(diào)動大軍。但是你要靠縣府的力量,還抵抗不了。這是一大隱患,因此各地官府紛紛告急,告急文書像雪片一樣到了丞相府。王苞匯總之后,才奏明皇帝仁宗。仁宗權(quán)衡輕重一想,正面有岳橫、鐘雄,量西夏軍隊一時半會兒打不進來,但是這些草寇,實屬可惡,騷擾地方,殺人放火,邊境不得安寧,早晚必釀成大禍。這怎么辦呢?他傳旨把開封府包大人宣上金殿,問包拯可有辦法。包公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奏上一本,提出必須派一得力人查辦大同邊防,配合正面軍隊,把土匪剿平,把賊窩搗毀。仁宗一聽,大喜,問誰能擔當此任?包大人經(jīng)過思考向皇上說,臣保舉樞密院使顏查散可擔此任。因為想當年,顏查散查辦過湖北襄陽郡,趕走了襄陽王趙玨,立下了大功,他有一定經(jīng)驗。再一說,包公是他恩師,這么艱巨的重任叫誰挑?就得讓學生去挑。包公這一上本,皇上馬上準奏,就選上樞密院使顏查散,當面加封欽差大臣,“速領(lǐng)人馬,查辦大同府,肅清匪患,不得有誤。”顏查散謝恩之后,回府。
顏大人回了府,把腦袋就耷拉下來了,晚飯也沒吃,唉聲嘆氣,心說:我恩師怎么保舉我這個差事?我乃是一文官,肅清匪患是武官的事,這不是叫我送死嗎?我死不足惜,匪患不平,我怎么對得起大宋朝的臣民百姓呢?我怎么對得起當今的天子?正發(fā)愁呢,他夫人柳金蟬來了。他們夫妻的感情非常好,每次顏查散下朝,夫人都小心陪著坐一會兒。今天柳氏夫人一瞅老爺愁成這樣,就問:“大人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顏查散就把在金殿的事,向夫人講說了一遍。柳金蟬聽完了,確實也替丈夫擔心。但是柳金蟬是個明白人,就跟丈夫說:“大人,你也別太為難了,你想咱們恩師也有為難之處,這事危險、艱巨,他能保舉誰呀?能讓別人去嗎?你是他的學生,當然要保舉你。而且大人想當年查辦過荊襄九郡,也頗有經(jīng)驗。如果你為難,可到開封府面見恩師請教,老師一定能給你出個主意。”“對。”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好,我到開封府去一趟,問問恩師能不能給我出個好主意。”就這樣,顏查散趕奔開封府。
他從后角門到了包大人府里。包公就知道他得來,在內(nèi)書房接待了弟子。爺倆一見面,顏查散就把來意對恩師說了一遍。包公點點頭:“查散哪,我必須保舉你,只有你才能勝任。一你有經(jīng)驗,二你有這種能力。你不要為難,為國盡忠你沒有什么可說的。”顏查散說:“恩師,我為了大宋江山可拋頭顱、灑熱血!我為難的是,我是個文官吶,怕力不從心,不知從何處著手,望恩師指教。”包大人說:“你放心吧,我都替你安排好了,我開封府有的是俠義英雄,隨你挑。你認為誰合適,我就把誰借給你。”顏查散高興了:“那頭一個我就借白眉徐良。要講剿匪,對付這些賊,非徐三將軍不可。”包大人點點頭:“放心吧,我這名單上頭一個就是徐良。”“多謝老恩師替弟子著想。可徐三將軍雖然武藝高強,畢竟是一人孤掌難鳴,我打算再要幾位。”“行啊,說吧。”“我打算借南俠展熊飛,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還有翻江鼠蔣平。”“可以。”“可是這些人都上了年紀了,經(jīng)驗雖然豐富,但是精力不如當年了。我還想借幾位年輕的。”“說說,都是誰?”“玉面專諸白云生,霹靂鬼韓天錦、粉子都盧珍、小義士艾虎,還有小七杰,笑面郎君沈明杰、義俠太保劉士杰、超水燕子呂仁杰、小元霸魯世杰、紅眉童子柳金杰、金眉童子柳玉杰、井底蛙邵環(huán)杰,其余的圣手秀士馮淵、邢如龍、邢如虎沒事也跟我走一趟,那就再好沒有了。”包公一看,這弟子多好,上我這兒連窩端來了,要照他這么著,開封府空了。包大人是仰面大笑,“哈哈哈……好孩子,為師既然保舉你,就得成全你。凡是你提的這些人都借給你。另外我再撥給你四十位能打的英雄。”包大人一共借給他七十二位,把顏查散樂得手舞足蹈,謝過恩師。沒過幾天,他就走馬上任,離東京趕奔大同府。可臨走時,一查點人名單,缺少兩人,一是徐良,一是徐慶。因為這爺倆放假祭祖去了,假期沒滿,還沒回來。顏大人十分著急,徐良是主角,不在怎么行呢?經(jīng)商議后,叫艾虎帶著小俠龍?zhí)毂耄有八名仆人騎快馬趕奔祁縣徐家莊,讓徐良早赴任到大同府,不見不散。故此,艾虎帶著龍?zhí)毂腧T快馬趕奔山西太原府。到了徐家莊,撲空了,不知徐良到哪去了。后來徐慶告訴他,徐良大概快回來了,他臨出門就囑咐過他,要提前回來。艾虎呆不住,說:“這么辦吧,我在附近找找他。”他們一共來了十個人,分成四撥,東西南北,天天找徐良。找到第三天,沒想到在蓮花寺遇上徐良了。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徐良要不放這把火,艾虎還不知道。找著找著一看山坡上怎么著火了,濃煙滾滾,烈焰飛騰。這爺倆是來救火的,哪知道是徐良放的,這才跟三哥相遇。艾虎把以往的經(jīng)過從頭講說了一遍,徐良把腳一跺:“兄弟咱趕緊走。”“三哥,既然見著你了,我就放心了。咱們這就走吧。”他們離開了蓮花寺,回到祁縣徐家莊。一進門,家人都在這兒呢,徐良見過父母。徐慶把大黑臉往下一沉:“你哪去了?”“老爹爹,我溜達去了。”“放屁,你現(xiàn)在是官,你吃的是國家的俸祿,你溜達什么,怎么才回來?”“老人家不要生氣,我假期還沒滿呢,就是現(xiàn)在回來也不算晚。”“怎么不晚,不晚人家能派人找你嗎?你快點收拾東西滾蛋吧,顏大人等著你呢!”“這就收拾。”徐良回到屋里,把東西收拾好了,準備了一匹快馬,跟艾虎眾人起身。徐慶一看,也急了。“等著我,我也得收拾收拾。”“三叔,您甭著急,我們哥兒幾個先走。您早去兩天、晚去兩天都沒關(guān)系,咱們大同府見。”其實艾虎也不敢樂,心說:“您去不去都沒用,有您不多,沒您也不少。誰不知道你是天下有名的大飯桶哪。人家顏大人不好說別的,你說借人,能把你甩出去嗎,怕你挑理。”艾虎心里明白,嘴上也不能那么說呀,當時就和徐良上馬起身了。他們?nèi)找辜娉蹋s奔大同府。等到了大同府的管轄地界,徐良閃目一看,一片荒涼,所過的村莊,十室九空,老百姓都跑了。偶爾能看見一個老頭、老太太,要不就是幾個殘疾人。胳膊腿兒利索的都跑到中原去了。因為這兒土匪經(jīng)常出沒,有時候白天就來,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尤其是少婦長女,更不能幸免。人們只好背井離鄉(xiāng),遠離家門。徐良一皺眉,看來剿匪的事情,至關(guān)重要。不把這些土匪鏟平,老百姓決不能安居樂業(yè),得快點走。他們兩腳點鐙,策馬如飛,就進了大同府的東關(guān)。到城里一看也是如此,買賣十家有九家關(guān)閉著。自從欽差大臣來了之后,多少帶來點生機。膽大的開門營業(yè)了,但門也不敢大開,都留著縫。瞅著有人過,就探頭縮腦地看是不是賊。除此之外,街上還有巡邏軍隊。軍隊一瞅見艾虎、徐良,趕緊從馬上跳下來:“三將軍、五將軍,你們來了。”徐良點點頭,跟大家打過招呼,然后過了十字街,眨眼之間,他們哥兒倆帶著仆人就到了府衙的門前。往府里一瞅,喲,干什么呢?正打仗呢!艾虎愣了,怎么跑到公館里折騰來了:“三哥,快去看看。”徐良趕緊把英雄氅甩掉,拉出大環(huán)刀,頭一個就躥進去了。艾虎緊跟著他,小俠龍?zhí)毂朐谧詈蟆5刃炝缄J進大門,到大堂一看,打的正激烈。老西兒一看,人群中站著個女人,這個女的絹帕罩頭,渾身上下一身白,手中拿著雙劍,身上還背著口袋,鼓鼓囊囊,不知裝的是什么,又一瞅,這女的可厲害,雙劍舞動如飛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3:36
第010回 蔣平用智布羅網(wǎng) 群賊中計困牢籠 老員外馬忠,一看來這么些差官:為首的是個小老頭兒,這人比別人都矬一半,但是非常精明,兩個眼珠子倍兒亮,一說話狗油胡子還直跳。老頭兒一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既然這是蔣老爺,我就得依靠人家。”便一個勁兒地磕頭。蔣平把他攙起來:“老伙計別掉眼淚,大丈夫淚不輕彈,哭有什么用呢!我們來不單是救你一家,還要救杈樹岡全鎮(zhèn)的老百姓。不把賊殺光,我們決不走!”馬忠破涕為笑,一邊擦淚一邊說:“你們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啊!蔣老爺、馮大老爺,有用小老兒之處只管吩咐。”
“大伙連夜到這兒,肚子還空著呢,你先給準備點吃喝。”“有、有!現(xiàn)成的。”廚房刀勺一響,屋里排擺酒宴。老頭兒豁出去萬貫家財了:白天就殺牛宰羊、宰豬屠狗,做好了準備,所以這酒席是非常的豐盛。
大家入座,一邊吃一邊商量。蔣平說:“一會兒吃完飯你領(lǐng)我轉(zhuǎn)一圈,我得看看地勢,這是一。二,你那女兒叫什么名?”“馬小嬌。”“一會兒你跟你女兒打個招呼,讓她別害怕。還有你老伴、丫鬟、婆子,今天晚上連夜就搬家。你看看杈樹岡誰家可靠,讓她們暫避一時,因為咱們一伸手,怕把她們傷著。”“她走了,賊來了怎么辦?”“我還沒說完哪,一會兒在我們這群人里頭挑出個假新娘,來應付賊,讓他化裝改扮往姑娘房里一坐,劉雪巧來了就跟他拜天地,在洞房里就把他收拾了!”馬忠一聽,要在我家宰活人哪。可又一想,事到現(xiàn)在怕也沒用。老頭兒點點頭:“好吧,現(xiàn)在我就去讓她們暫避一時。”“記住嚴守秘密!要是走漏半點消息,不但壞了我們的大事,你一家人也活不了!”“知道,知道!”馬忠走了。他到后院跟老伴、女兒一說,一家人又驚又喜,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從后門溜了出去,上姑娘舅舅家躲著去了。這件事做得還真機密,誰也不知道。馬忠把她們送到地方囑咐完了,轉(zhuǎn)身就回。進屋把汗擦擦:“蔣老爺、馮大老爺,我們一家人都走了。”“好了,你可別走,這出戲你是主角,從現(xiàn)在開始你樂著點兒,把你腦門兒上的疙瘩舒展開;明天你就命人收拾房子,就像真的一樣,把新房收拾得干干凈凈;大門掛燈,二門披紅,張燈結(jié)彩。再把鼓樂手都請來,一切得像真的,不能露出半點馬腳。你在外頭放出風去,就說你從心里往外樂意把姑娘嫁給劉雪巧,從今以后你靠著大樹好乘涼。將來劉雪巧當了大官,你這個老丈人也跟著沾光。別怕挨罵,這叫散風,讓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你樂意。到了明天晚上賊來了,一部分安排在外面,你派人款待;一部分讓到家里。到家里來的賊,肯定有劉雪巧,他要跟你女兒成親嘛。你親自把他送進新房。一切安排完了這戲演得不露馬腳,你就算完事了。然后找個地方藏起來,免得把你傷著。至于怎么打,你就甭管了,后天一早你聽喜訊。”“我照辦。”“這假戲要真唱,千斤重擔在你肩上;這戲你要演砸了可別怪我們。”“不,不能!我一定假戲真做。”老頭兒為這事把家里人集合起來,把蔣平的話重新說了一遍,讓他們一一照辦。眾人牢記在心,分頭準備去了。
大家吃喝已畢,先睡覺,攢足精神準備明天晚上決斗。第二天,蔣平告訴手下的辦差官:“不經(jīng)允許誰也不準出門,就在屋里瞇著,以免走漏風聲。”大伙兒這一天熬啊,真受了罪!連上廁所都受限制。蔣平給出了個損主意:把便桶拎進屋,不管大小便全在里面,然后輪班往外倒。到了晚上,空氣緊張起來了。老馬家燈火輝煌,大門掛燈,二門披紅,張燈結(jié)彩。在他們家的左右街口還準備了兩堆篝火,一一用木柴加魚油混到一塊兒,點著了,火苗子有一丈多高,照明天地,離多遠都能看見。另外,他們請來兩撥鼓樂班子,吃完晚飯就開始吹打,真是鼓樂喧天,那聲音能傳出二三十里。老頭兒也豁出去多給賞錢,這些吹鼓手鉚足勁兒換班吹。家里人都換上新衣服,還戴上紅花,出來進去喜氣洋洋、見人就樂。其實這樂比哭還難看!心里都清楚:這是一臺假戲。馬忠換了一身新衣服,四棱員外巾,對花員外氅,腰里系著黃絲絳,里里外外張羅著。最關(guān)鍵的就是新房,新房煥然一新,除了紅就是綠,大金字蠟高燒,滿屋刷亮!又撒了不少麝香,進屋打鼻的香!
新娘是誰?蔣平在小弟兄中物色了一位,就是小俠龍?zhí)毂搿炝嫉耐降堋5冉巧欢ǎ執(zhí)毂氲淖飚敃r就噘起來了。龍?zhí)毂胍幌耄何以趺催@么倒霉?來了好幾十人,單把我選中了!他跟蔣平哀求:“四爺,換個人吧,我五大三粗的哪行啊!”“就你合適。你看你跟大姑娘有什么區(qū)別?再搽胭抹粉妝扮上,比一般的姑娘還漂亮十成。別人能行嗎?你不干,我干嗎?我像新娘嗎?要不叫你師父徐良干,像嗎,活吊死鬼!非你不可,你就別推辭了。”龍?zhí)毂脒想推,徐良的臉就沉下來了。徐良在徒弟面前的威信高,師父臉一沉,徒弟嚇得麻爪兒。龍?zhí)毂氚杨^一低,不敢推辭了。就這樣,天黑以后找了幾個丫鬟婆子服侍他,把頭發(fā)分開梳了,按著新娘的樣子穿戴打扮,化裝利落。就是一樣:龍?zhí)毂雰?nèi)襯短靠,佩帶利刃。本來他是使刀的,那刀太長,隨身帶不方便,只好帶一把匕首揣進懷里,又把刀塞進床底下。蔣平拉著龍?zhí)毂氲氖郑骸昂汉牵啻罅耍俊薄澳趺蠢隙何已剑肆耍 薄昂汉牵裉旖心銚旤c兒特殊任務(wù)多有意思!人的一生,五花八門,你也當當新娘,孩子!這場戲你可別演砸了!別人在外頭張羅,你就在這新房里別動。新娘嗎,害羞!哪兒也不能去。把蓋頭一蓋,老老實實在那兒忍著,等劉雪巧一進新房,準備洞房花燭夜的時候,把門關(guān)好,你要出其不意給他來一家伙!記住,可別整死。放點血行,抓個活的。我們還準備從他嘴里要東西。明白嗎?”“明白。”“抓劉雪巧的事就交給你了。一旦動了手,你馬上沖前院兒喊。我們聽見你的喊聲,里里外外一齊動手。千斤重擔可全在你身上。如果你弄砸了,讓賽活猴兒跑了可就麻煩了。”“好,我盡力而為。”“不行!不是盡力,而是一定要這么辦。”“哎,記住了。”
蔣平又忙于四處安排:外面陪客的讓小七杰做,因為小七杰剛?cè)腴_封府不久,年紀都挺輕,在江湖上闖蕩的年頭也不多,閻王寨的賊很少認識他們,略微化裝改扮就行。叫他們扮成娘家的客。徐良先不能露面,是賊,幾乎沒有不認識徐良的,要是進來一眼看他在這兒那就壞了!讓徐良藏在大廳旁邊的耳房里,給他準備些吃喝和被褥,閉目養(yǎng)神,外面打起來到緊要關(guān)頭,徐良再拉刀蹦出去。蔣平笑著跟徐良說:“孩子,打仗你太內(nèi)行了,叔叔我就不囑咐你了。你看什么時候出來合適,你拉家伙就蹦出來。輸贏勝敗全在你身上,你可得露兩下子!”“四叔您放心。”“好,我放心!”
賊沒來以前,蔣平在這兒張羅、布置。賊一來,蔣平也得藏起來。不然的話,誰不認識他?哪個不知道大五義的翻江鼠!蔣四爺也選了個好地方。余者,誰守大門、誰守二門,打起來勝了怎么辦、敗了怎么辦,蔣平全有安排。他們就這樣在老馬家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就這三十幾個人要在這兒攪個地覆天翻!
快到二更天,閻王寨的人還沒來。老馬頭那心就提到嗓子眼兒,跑到后院密室之中去見蔣平:“蔣四老爺!怎么沒動靜?”“你著什么急呵,他們肯定來。我可不能露面了,都交給你了。千萬你要謹慎行事。快回去吧!”蔣平把他趕走。他剛到前院,本家一個侄子就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叔叔,來了,來了!”這小子這兩句話跟兩顆炸彈一樣,整個院子就靜下來了,人的心都要碎了。老馬頭吃驚半晌,后來一想:官人告訴我別害怕,事到臨頭我害上怕了!這哪行呢?老頭兒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沒出息的貨,膽小不得將軍做,身后有那么多高人,我怕什么?想到這兒,果然膽子大多了,他問:“離這還多遠?”“快進我們杈樹岡了,瞅見火光了。”“有多少人?”“挺長一大溜哩,大概能有幾百人。”老頭兒一聽又害怕了:官人才三十多位,賊人來好幾百,這仗不好打呀!一旦打敗了,我們一家不還得完嗎!可事到如今也不容多想了,就硬著頭皮領(lǐng)著人到了大門口。第二個報信兒的來了,“報員外爺,閻王寨軍師劉雪巧到了!”說話之間就聽見馬掛鑾鈴的聲音,一色都是馬隊進了莊。頭前有幾十名嘍羅高舉火把,正中有五匹高頭大馬,為首的兩匹白馬上端坐二人,上首這位平頂身高不到六尺,溜肩膀,小短胳膊小短腿,鼓腦門,翹下巴,凹臉龐兒,高顴骨,縮腮幫,深眼窩子黃眼珠,滿臉的皺紋,活脫脫的就是個猴兒。三綹須髯,年紀六十歲左右。頭上戴著團花巾,身穿大紅團花袍,腰系金帶,足登快靴,手中拿著打馬的藤條,洋洋得意。這人正是閻王寨的軍師、賽活猴兒劉雪巧。別看長得像猴兒似的,肚子里的彎彎道道比誰都多!不然的話能當軍師嗎!下首有一人,平頂身高八尺掛零不到九尺,細腰寬膀,扇子面兒的肩頭。往臉上一看,面似銀盤,五官端正,兩道八字利劍眉,一對大豹子眼,通關(guān)鼻梁,方海闊口,牙排碎玉,通紅的嘴唇,留著燕尾黑胡,胡尖上翹,眉宇之間長了道豎紋,顯得傲骨迎風,一團彩霞。頭上戴著月白色的扎巾,上面的四十二朵黃絨球顫顫巍巍,鬢插英雄膽,身上穿一身月白短靠,一條絲鸞大帶煞腰,外披百花袍,腰里挎口寶劍。英雄氅披著沒系飄帶,所以很明顯就看清里面帶著鏢囊,大紅掛面,鏢囊里有六支亮銀鏢。這人是天德王黃倫手下的大元帥,人送綽號金鏢俠林玉,別號是“滿天星”,在天德王黃倫面前說一不二,他跟劉雪巧是黃倫的左右手:一個軍師,一個大帥。因為軍師上這兒成親,為了讓他臉上增光,黃倫降旨讓金鏢俠奉陪,一方面陪伴軍師,另一方面起保護作用,順便看看地理情況,接管杈樹岡,要把這個鎮(zhèn)劃到閻王寨的勢力范圍,可見賊人多么猖狂!
除了他倆之外,后面還有兩個高個子,一個小矬個兒。這倆大高個兒哪個都有一丈二尺左右,肩寬背厚,膀大腰圓,臉蛋子像銅鑼,腦袋像個酒壇子,每人掌中擎一條喪門螺絲棍,渾身上下穿青掛皂,干凈利落,都騎著馬。這是閻王寨的兩員猛將、歸金鏢俠林玉管的,一個叫大力神車新遠,一個叫喪門神金大力。他倆勁兒可太大了,掌中的棍都超過百斤,在閻王寨跺一腳,七十二個山頭亂顫!就連寧夏國全都稱贊這倆人的武功。就因為他們力量大,今晚上為防備萬一,把這兩員猛將也帶來了。還有一個人長得矬骨輪墩、其貌不揚,也是閻王寨上了不起的人物,叫滾地雷逢順。他會七十二路地趟刀。為了以防萬一,他也跟來了。后頭,偏、副寨主還有十七八個人,其余都是嘍羅。真威風!他們前呼后擁,一直來到老馬家門前。馬老頭一看,腿肚子都打轉(zhuǎn)啦。馬忠撩衣服跪倒在地:“軍師大人在上,小老兒迎接來遲,死罪、死罪!”他這一跪下,家里人都跟著跪下。劉雪巧一看,把馬帶住:“哈哈哈,老泰山不必多禮!”踩鐙離鞍從馬背上跳下來,挽起了馬忠:“你是我的老前輩,我是你姑爺,跟兒子也差不多,怎么能給我行禮?老泰山在上,受小婿一拜。”這家伙說話真恬不知恥,他快六十了,比老泰山歲數(shù)還大,當著這么些人就磕頭。老頭兒一閃身:“不敢,不敢。”“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時眾人都下馬了。“這是我們大帥金鏢俠林玉,這是……”都一一做了介紹。馬忠根本沒聽,一個勁兒地往里讓,賽活猴兒劉雪巧閃目一看十分滿意。他看出來進去的這些人一個個滿臉堆笑,里里外外燈火通明。一進院兩房奏樂,鼓樂喧天。他這才感覺到我真正是個姑老爺了,我要說的話誰敢不聽?進了客廳,大家落座,老頭張羅著準備酒菜。按著蔣平的授意,馬忠就跟劉雪巧請示:“軍師,來了這么多的弟兄,我的家宅房子雖然挺多,但是房屋簡陋,所以我在村北準備了一座祠堂,那是我們馬家祠堂。收拾得非常干凈,請弟兄們到祠堂那邊吃酒,軍師意下如何?”“行啊,主要的人留下。我說逢順哪……”“在!”他哈巴著羅圈腿:“參見軍師。”“你領(lǐng)著弟兄們趕奔祠堂就坐,告訴大家多吃多喝。三天以后咱們才能回山哪。”“是!”這滾地雷就這樣滾出去了,把手一擺:“走,跟我來。”馬忠派了個侄兒在頭前引路,把這伙賊人引走了。祠堂離這兒挺遠。為什么把他們調(diào)開?這是蔣平的主意:這是分散賊人的兵力。
按下祠堂這伙小賊暫且不提,單談老馬家重要人物都入座了,金鏢俠林玉挎著寶劍在上首,賽活猴兒劉雪巧在下首,大力神車新遠、喪門神金大力在兩旁相陪。有幾名親兵在外面站著崗。大家吃了幾杯酒,老馬頭就說:“天色已不早了,你們趕長途也夠累的。姑爺早點歸房休息吧。”“你想得真周到。請問老泰山,你女兒可樂意許配給我?”“樂意,樂意!我們是求之不得呀。當然,女孩子嗎,一聽說給她找人家了,難免掉幾滴傷心淚,這是人之常情。后來我們老夫妻一給她講利害,把她高興得不得了,嫁給您,有吃有喝,她能不高興嗎?”“這就對了。好好好,咱們還得多吃多喝,拿酒來!”好酒拿上來了,左一壇子右一壇子。這幫賊,見酒如命,今天又是喜事,真是開懷暢飲,連這賽活猴兒也喝了不少。在這兒陪席的有老頭兒馬忠,另外有義俠太保劉士杰。
這劉士杰,在七杰當中最年長。別看歲數(shù)不大,小伙子精明強悍,經(jīng)驗豐富。蔣平指定他干這活:專門給這些人敬酒。劉士杰也能說,笑臉相迎,把這幫賊打點得挺高興。劉雪巧端著酒杯看了一眼,這小伙兒穿著一身新衣服,長得黃白凈面尖下頦,雙眼皮、鼓鼻梁、方海口,多少有點兒小黑胡,長得挺帥!就問:“岳父老泰山,這是誰呀?”“這是我們本家一個侄子叫小五,念過幾天書,會說幾句話,今天讓他來陪席。”“小五呵,你這樣做就對啦,只要把我和大帥,還有各位將軍打點得高興了,那還有你的虧吃嗎!這回你也沾我老岳父的光了,往后別在杈樹岡呆了,跟我趕奔閻王寨,大了不行,委你擔任偏寨的寨主你看怎樣?”劉士杰把酒壺放下,躬身施禮:“謝謝軍師的栽培!謝大帥及各位。”這小伙兒多會來事?誰也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義俠太保、四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劉士杰暗咬牙關(guān):一會兒洞房動手我先開刀!我先向誰下家伙呢?現(xiàn)在他就開始動腦筋了。不表他怎么想,這酒喝到一定的時候,賽活猴兒惦記著新房的事,就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本來本軍師決定在這兒舉行婚禮,可是王爺不同意。他說把婚禮改在寨上讓弟兄們都高興高興。既然不舉行婚禮了,我可就要休息去了!各位,大家多吃多喝,明兒見!”這人現(xiàn)在有六成醉,馬忠命人攙扶著他,提燈往后院送去。馬忠一邊走著心里就害怕了,他知道快到關(guān)鍵的時候了,但愿菩薩睜眼哪,保佑我們一帆風順大獲全勝,可別出意外。到了女兒的房門外頭,馬忠親手把門推開:“軍師,恕我告退,愿你睡好。女兒!軍師來了!”喊這么一聲是給屋里打招呼。劉雪巧提袍子邁步進了新房,沖著馬老員外一樂:“老泰山明天見,各位請回。”
眾人都退下去了,他反手把門關(guān)好,把上下的插銷全插上了。扭回頭打量這座新房,真是光彩奪目、五色繽紛,太香了!不知灑了多少麝香。八仙桌上頭鋪著紅色的墊兒,圍著大紅的桌幃,有一對封薄銅的蠟簽挑著一對金蠟,前面擺著香爐,后面擺著供果,左右還有兩把椅子,一張雙人床靠墻擱著,上面掛著幔帳,放著錦緞被褥。靠著西面是大梳妝臺,東、南都有窗戶。他往床頭一看,坐著一個身段苗條、身穿大紅、頭上蒙著蓋頭、低著腦袋的姑娘。他突然就想起頭兩天見著馬小嬌的事,這小丫頭長得太美了!要說我在閻王寨沒少接觸女孩兒,像這樣美的還沒有。這我要把她娶到山上,該多高興多光彩啊!沒想到前兩天誰也不認識誰,眨眼之間成為夫妻了。老夫少妻,這是人間一大快事!想到這兒,他是心猿意馬,圍著八仙桌轉(zhuǎn)了兩圈,手腳興奮得都沒地方放。最后,他厚著臉皮挨著小俠龍?zhí)毂胱铝耍斐鲆恢缓飪鹤ψ哟钪執(zhí)毂氲募珙^:“美人,你寂寞了吧?為夫來遲,當面恕罪。從今以后咱就是兩口子啦。”說著話他把龍?zhí)毂胪鶓牙镆粨В侵缓飪鹤ψ泳拖七@蓋頭。龍?zhí)毂胍恢皇稚斓揭路锩姘沿笆装丫臀兆×恕R驗槭Y平告訴他:你看什么時候可以下手就下手。龍?zhí)毂胍幌脒@是下手的時候了,他把左手一揚,對準劉雪巧的腮幫子“叭”就是一個通天炮!劉雪巧毫無準備,哪知新娘子這么厲害,一下子把他打得眼前冒金星摔倒在地。就這樣,劉雪巧還沒生氣,雖然吃驚,但他這么想:大概這女孩子裝相,明明樂意嗎還得裝著點兒給我一拳頭,早晚你不是我的人嗎!不過這一拳揍得可夠重的,臉都給我打木了。就在這一剎那,小俠龍?zhí)毂胨⒌匕焉w頭摘了,露出了本來面目,刀也拽出來了。小俠往前一跟步用手點著:“好小子,你錯打了算盤,你看看我是誰!”借著蠟燭的光,賽活猴兒瞪著猴眼一看,大驚失色:“這,這是怎么回事?”他看出來了,不是女孩兒,是殺人的祖宗!雖然長得挺漂亮,但眉眼都立起來了,說話的聲音挺粗。這不是男的嗎!“你,你是誰?”“實話對你說,開封府的辦差官、小俠龍?zhí)毂耄依蠋熅褪侨执髮ⅰ⒍啾廴诵馨酌夹炝肌!边@幾句話就像睛天霹靂一樣,把賽活猴兒嚇得真魂出竅。他也顧不得別的,使了個就地十八滾,奪路就走。可走得了嗎,門都關(guān)著哪。龍?zhí)毂胪弦桓剑项^一晃底下一個掃堂腿,劉雪巧第二次趴到地下了,龍?zhí)毂肱e刀就刺。可有一樣,要把他刺死容易,要抓活的就難了。故此下刀的時候得找地方,最好在他皮糙肉厚的地方來兩下,還得叫他動不了。這一刀正扎在左大腿上,本來這小子肉就不多,這一刀扎得再狠,就扎在骨頭上,這小子這條腿當時就殘廢了。他一條腿蹦著想從窗戶逃跑,剛把窗戶推開,龍?zhí)毂刖偷搅耍骸拔医心闩埽吹叮 薄八ⅰ庇忠幌隆_@一下沒掌握好,本來想往屁股上扎,由于龍?zhí)毂胩恿耍都馔弦煌幔瑥暮笱蹆航o扎進去了。由于用力過猛,正好扎在致命的地方,劉雪巧慘叫一聲,七竅流血,死于非命。龍?zhí)毂胍豢矗亲記]氣兒了:“糟了,糟了。四爺叫我抓活的,活的不好抓,他亂蹦。事到現(xiàn)在只有請罪吧!”事不宜遲,龍?zhí)毂胪崎_窗戶對前院兒就喊:“動手吧,元兇已經(jīng)正法了!”他這一嗓子又尖又高,前屋整個都聽見了。若不注意不知道他喊什么,要注意就能聽明白怎么回事。在前面陪客人的義俠太保劉士杰,耳朵都豎起來了,單等著洞房有動靜他好下手,所以他聽得是格外清楚,而這幫賊正在吃喝著哩。劉士杰一聽元兇正法了,知那兒已經(jīng)動手了,正好手下上四喜丸子湯,這里頭四個大丸子,上面有點菜汁,油乎乎的,底下拿個盤子托著。劉士杰一伸手操起丸子湯,挨著他的就是大力神車新遠,心說這碗湯干脆就給他扣上得了。劉士杰舉起湯碗“咔嚓”就給大力神“戴”腦袋上了,“嘩”的一下,大力神可倒霉了,肉皮都燙禿嚕了。“嘩啦!”滿桌子的酒宴都砸了,劉士杰一腳把桌子登翻,甩大氅跳到天井當院高聲喊喝:“呔!賊寇!你們走不了啦!開封府的差官在此!”與此同時,笑面郎君沈明杰、超水燕子呂仁杰等各拉兵刃就封住門戶。你想想這亂勁兒還小得了嗎!
單說金鏢俠林玉,他酒可也沒有少喝,但是他比別人清醒得多。他一看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就知道不好,仗著自己武藝高強,你就是開封府的能怎么樣?連徐良我都不在乎,何況你們?因此他操起一把椅子奔當院就扔過去了,用椅子開道,緊跟著跳到天井當院,他手下人也都沖到院子里,凡是老馬家本宅的人早就跑了。因此院子里不是開封府的官人就是閻王寨的賊寇,借著兩旁的燈光各拉刀劍準備決一死斗。劉士杰這一喊,蔣平在后頭聽見了。再看蔣四爺,動作利落,手提蛾眉雙刺就趕到前院:“呔,孩子們往兩旁閃閃,我來對付這些小毛賊!”分雙刺到天井當院一站,真是一團銳氣!金鏢俠手擎寶劍定睛瞧看,這小老頭個兒不高,但是兩只眼睛倍兒亮,看五官相貌……忽然他想起來了,開封府的,難道他就是蔣矬子?沒見過面,早就聽過名字。他用劍一指高聲喝喊:“矬鬼!你可是蔣平?”“對了,正是翻江鼠你家四爺。小賊,你是誰?”“閻王寨大帥金鏢俠林玉。”“啊!沒想到賊里頭還出來個大帥,真是恬不知恥!我們已經(jīng)布置好了天羅地網(wǎng),你們是無處藏躲了。只有一條路:把兵刃扔下跪倒請降!把你押到大同府交給欽差大人審問。如果你們愿意痛改前非,還可能保住這條狗命,執(zhí)迷不悟死路一條!”林玉聞聽仰面大笑:“哈——蔣平啊!你不愧是官人,三句話不離本行,說什么跟你們請罪,夢想!什么欽差大臣,狗屁!我們怕就不占山,占山就不怕,將來還想把這混蛋皇上推倒哩,這中原就是我們的了!我還能拿開封府當回事兒嗎!你們不就是包黑子手下的走狗嗎,今天竟敢在本帥面前發(fā)威,我讓你們一個也走不了!”說著話執(zhí)寶劍就想過來。大力神車新遠從旁邊過來了:“大帥,把這矬鬼交給我,我跟他們沒個完!”林玉一看這位好懸沒樂了:臉上肉皮掉了一半,叫這點四喜丸子湯給燙的跟活鬼差不多少。當時就說:“車將軍留神注意。”“沒說的,這幫小子還架得住我一揍嗎?”林玉退到一旁觀敵-陣。單說大力神晃動喪門螺絲棍直奔蔣平。蔣四爺一瞅這人比自己兩個摞在一塊兒還高,這坨,能趕上自己七八個!從力量上來講,自己也白給呀。蔣四爺往后一退回頭就問:“你們哪位小弟兄愿意過去戰(zhàn)他?”“四叔,交給我啦。”朝天嶺歸順的笑面郎君沈明杰蹦過來。他歲數(shù)不大,性高氣傲,性如烈火,早就壓不住了。心說:蔣平出這主意,假扮新娘費這些事,不如排下戰(zhàn)場,賊一露面,咱們嘁哩喀喳一打多痛快!所以他是忍無可忍。聽蔣平一問,他頭一個跳過來,手中一晃龍頭鳳尾的桿棒同大力神車新遠戰(zhàn)在一處。車新遠一邊打著一邊看,小伙二眉當中還有顆紅痣,跟二龍戲珠似的,長得漂亮,所以邊打邊問:“娃娃,你是何人?”“笑面郎君沈明杰是也。”“想起來了,你就是沈明杰——朝天嶺的少寨主。”想到這,大力神火往上撞,一邊打一邊罵:“沈明杰你這小子!我聽說了,朝天嶺的大寨主叫賽王僚的王繼賢把你給收養(yǎng)了,數(shù)載養(yǎng)育之恩你一點也沒報答,相反你投靠開封府出賣朝天嶺,你還有點人性嗎?你就是我們武林中的叛徒,十惡不赦的敗類!今天某家非砸死你,為王繼賢報仇。”一百多斤的大棍掄開,滿院都是風。沈明杰原想跟他動手不用費勁,也就二十個回合,就能把他打趴下了,敢情伸上手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小子不光五大三粗、力猛棍沉,而且招術(shù)精奇,確實受過高人的傳授指點。可見閻王寨不比尋常,拉出一個人來就有兩下子,剛才我想得太簡單了。沈明杰一著急,腦門子上的汗也出來了。蔣平一看徐良還沒出來,沖著耳房就喊:“小良子,你他媽的裝什么蒜!你還不給我滾出來。”就聽徐良答應一聲:“四叔不必著急,山西人來了。”這才要金鏢對金鏢!——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3:40
沈明杰大戰(zhàn)車新遠,倆人打到三十多個回合沒分勝敗,就急壞了翻江鼠蔣平。蔣四爺明白,今天是一場硬仗,打仗要求快速,干凈利落。如果拖得時間長了,閻王寨派來援兵就麻煩了。所以蔣平?jīng)_著耳房高喊:“小良子給我滾出來!你等什么?”其實徐良早就等急了,聽蔣平這么一聲罵,答應一聲蹬開房門飛身跳到天井當院。他把帽子往腦后一推:“四叔不要擔驚,俺白眼眉來了!”
就這一嗓子不關(guān)緊要,院兒里就開鍋了。群賊一聽:“白眼眉,他就是白眼眉?”閻王寨的金鏢俠林玉手撫寶劍定眼觀瞧:啊,真是白眼眉,沒想到他也來了,看來有一場血戰(zhàn)啦。林玉也感到很吃驚。
徐良一過來,讓笑面郎君到一旁休息,沈明杰擦了擦臉上汗回歸本隊。徐良拎著金絲大環(huán)刀來到車新遠面前,大板牙一齜:“嗯,你倒好哇。”車新遠的眼睛始終看著徐良,心里想:這就是白眼眉?這小子長得太難看了。當初以為他站起來頂破天,坐下壓塌地,不定是多么闊的一條漢子,大伙兒傳言不可信呀!這小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大個子,水蛇腰,就這模樣怎么出的名呢?真是怪事兒!他正想哩,徐良到他面前這才打斷思路:“你就是白眉大俠徐良?好小子!我聽說你背叛綠林人,忘了老祖宗,你是武林中的敗類、綠林中的叛徒。本寨主今天要給死去的好漢報仇!”說到這兒把喪門螺絲棍舉起來就砸徐良。老西兒看車新遠丈二大個兒,掌中大棍粗似麻花,對付這樣的猛將只得用巧招兒贏他。徐良打定注意上步斜身一躲,車新遠這一棍就砸空了。由于他用力過猛收不住了,棍頭砸碎地上一塊方磚。兩旁的人一看:這家伙勁兒真大,砸到人身上就得成肉泥呀。徐良順勢雙手持刀分心就刺,車新遠急忙把大棍收回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崩,徐良的刀不愿碰他的棍,手腕往回一托、刀尖一滾奔車新遠小腹。車新遠腳尖兒點地往空中一縱,徐良一刀點空。車新遠雙腳還沒落地連人帶棍十字插花奔徐良便打。老西兒一轉(zhuǎn)身跳到一邊,棍子又砸空了。兩個人一招一式,一來一往戰(zhàn)在一處。你別看車新遠身大力不虧哇哇直叫,沒用。徐良使的是以柔克剛。果然不出二十個回合,車新遠鼻洼鬢角熱汗直流,張開大嘴呼呼直喘,像頭大牛,力量費得不大離了。徐良刀招加緊一個勁兒進攻,趁車新遠一個沒注意使了個刀里夾腳,一腳正蹬在車新遠的小肚子上,就好像倒了一面墻一樣,車新遠仰面摔倒,棍子也撒了手。他想使個鯉魚打挺蹦起來,還沒等他起來徐良就到眼前了。白眉毛一琢磨:留個活的好問口供,所以沒有給他補刀,刀一翻個兒,刀背朝下砸向肩頭,這一下把骨頭給打折了,把車新遠疼得“嗷”的一嗓子,躺在地下動不了啦。徐良一回頭:“綁!”小七杰往上一闖,乒乓倆嘴巴子擰胳膊把他捆上了。就這樣把車新遠生擒活拿了。
車新遠有個好朋友,人送綽號喪門神金大力。他跟車新遠同鄉(xiāng)同族,從小在一塊兒長大,后來在一起練武,又一同到閻王寨保天德王黃倫,同時當了副寨主。他倆練的是氣功,運上來可以避刀槍。為了練功他倆連媳婦都不娶,吃同桌,臥同榻,上哪兒都是一對兒,這次陪軍師迎親也是一同來。金大力看最好的朋友失敗得這么慘,又讓對方抓住,像被人摘了心一樣暴跳如雷。他像一只瘋狗奔徐良來了:“好哇,還我的大哥!著棍子。”摟頭就砸。徐良一看又來個大塊頭。心里想:又是一員猛將,這都從哪兒挑來的!我可得多加謹慎,便不慌不忙嘻皮笑臉地大戰(zhàn)金大力,一邊打一邊跟大力嘮家常:“我說兄弟,你今年二十幾歲?娶媳婦了沒有?幾個孩子,家住什么地方?”“呸!白眼眉,你我仇深似海,少他娘的廢話!”徐良照樣嘻皮笑臉跟他胡扯:“你真不懂人情,說幾句閑話算個甚?你小心氣著。”嘴跟他窮對付,手可沒閑著,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使的是八卦萬勝金刀法。這金大力性如烈火,架不住叫人氣,讓徐良把他氣得五眉三道,胳膊腿兒都有點發(fā)硬,一看徐良加緊進攻,有點兒手忙腳亂,一個沒注意叫徐良反背一刀正砍到他后脊背上。那刀背是鋼的,金大力摔了個狗啃屎,大棍子離手了。他不太服氣,雙手摁地打算跳起來。他挨著蔣平不遠,蔣四爺往前一跟步,伸出腳丫子對準他那腮幫子就是一腳:“老實點兒!來人,綁!”小七杰往上一闖把金大刀也給捆上了。
單說金鏢俠林玉提著寶劍在旁邊觀戰(zhàn),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暗想:別看徐良其貌不揚,此人果然有絕藝在身。我就得過去拼命,把我兩個朋友搶救下來。想到這里他吩咐一聲:“弟兄們給本帥壓住陣腳。”隨即跳過來把寶劍一擺指了個沖天一炷香亮開門戶:“徐良,你過來!”徐良翻眼一看,明白:啊,主角來了,大將壓后陣。這個人是最難對付的。
前本說了,這金鏢俠林玉比御貓展熊飛長得還漂亮。八尺五的身材,寬膀細腰,面似銀盆,眉目清秀,目若朗星,通關(guān)鼻梁,方海闊口,三綹須髯,穿的戴的都那么干凈利落,特別是兩只眼睛放出兩道寒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位武林高手。徐良是干什么的?不管對方是什么人,見其外知其內(nèi),見其面知其心,知道有多高的武藝,要不怎么叫武林大師吶。其實徐良樂意跟這樣人打仗,利用交手就是學習的機會,能從對方身上吸取很多有用的招法。為什么徐良二十多歲的人名聲這么高,武藝這么強?就因為他虛心好學,不放棄所有學習的機會。所以他一見金鏢俠過來非常高興。
徐良單手提刀伸著脖子一走三顫來到林玉近前把嘴一咧:“唔,你是哪一位?”林玉冷笑一聲:“不知道嗎?我乃閻王寨的元帥,綽號人稱金鏢俠林玉!”“你就是金鏢俠?”“不錯,你早就知道?”“沒聽說過。”林玉一聽很泄氣:這山西人可夠損的!林玉氣得一晃寶劍:“徐良,知趣的,你把抓的那兩個人給我放回來,本帥今天就收兵撤退,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要想打,改日下戰(zhàn)表,定下時間地點,咱們絕不含糊,你可愿意?”徐良一聽樂了,這一樂比夜貓子叫喚還難聽,聽得林玉汗毛根兒發(fā)-:“徐良,你樂什么?”“我不樂別的,你這人說話可笑,上嘴唇碰下嘴唇倒輕巧。讓我放人可以,必須給我拿出兩下子來。你要把山西人贏了,別說放人,要我的腦袋都現(xiàn)成。假如你不是山西人的對手,朋友!恐怕今天你也走不了,辛苦一趟跟我去大同府打官司!”“呔!徐良,敬酒不吃吃罰酒,拿命來,看劍!”林玉就下了絕情。徐良一邊打一邊注意,他看林玉的能耐可真了不起,使的是八仙劍術(shù):一招分八招,八招變化成六十四路,神出鬼沒,刀華繚繞,伸手抬腿全有獨到之處,那劍術(shù)可以說爐火純青、登峰造極。按他這個歲數(shù)有這么一身本領(lǐng),真是不可多得。徐良暗中贊嘆:這人長得這樣漂亮,功夫又這么好,為什么失身于賊,真是可惜!但是他跟林玉水火不同爐,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因此徐良加緊刀術(shù)也頻頻發(fā)動進攻。就見刀光劍影,人來人往殺作一團,五十多個回合沒分勝敗,兩旁觀戰(zhàn)的無不喝彩。雖然這不是什么比武,但兩個人的能耐全顯露出來了。金鏢俠一邊打著一面暗挑大拇指:別看徐良長相奇丑,真有功夫,他越打越精神,招數(shù)越精,時間拖長了我未必能贏他,干脆我動暗器得了。他打定主意之后,寶劍招數(shù)更加緊了,打來打去使了個敗勢,一轉(zhuǎn)抽身便走,還故意一栽歪,那個意思是腳底下沒站穩(wěn),驚慌失措的樣子直奔角門。徐良壓刀就追:“你先別走,我還沒有打夠哩,留步!”林玉心中暗喜:徐良呀,你還是年輕,經(jīng)驗不足啊,追我,你還活得了嗎?他心里暗自得意,斜眼角看徐良追來了,離他也就五六步遠。金鏢俠用閃電般的速度把寶劍交到左手,右手探進鏢囊拽出三只金鏢。說金鏢不是金子的,是一斤二斤的“斤”。古人打鏢的時候那是有分量的,有三兩二、四兩七,最多的八兩,要能打到一斤,那得多大功夫!林玉就使的是“斤鏢”。為了有把握,他拽出三只來,就見冷不丁回身一抖手,這三只鏢同時發(fā)出,直奔徐良致命之處。徐良離他才六步遠,大約三丈,這玩藝兒離得太近,就是大羅神仙也難躲過。蔣平、小七杰等開封府的官員在旁邊看得挺真,一看林玉轉(zhuǎn)身發(fā)暗器了,眾人的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兒,蔣平把眼閉上:啊,良子完了!你專門打暗器,今兒叫暗器把你喪了。
這三只鏢,一只奔徐良的面門,一只奔他頸嗓,另一只奔向了心口,一條線排列來的。徐良其實早注意了。他跟林玉動著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對手的眼珠直轉(zhuǎn)悠,心中暗想:這小子想鬼點子哩,不然不能是這種神態(tài),我可得留神。林玉假裝一敗,腳底還滑了一下,徐良暗中好笑,心說:你甭給我使煙泡鬼吹燈,太平的地你摔什么跟頭?你想迷惑我!林玉往月亮門一跑,別看徐良追的腳步挺急,但并不快,他是干跺腳不邁步,徐良的眼睛盯著林玉哩。見林玉肩頭和手一動,就明白他在扔暗器。老西兒一想:躲是躲不開,我要一躲就沒意思了,今天我亮一手絕的,用鏢接你的鏢,叫你知道山西雁非等閑之輩!徐良很迅速地拽出三只鏢一抖手迎著林玉的鏢就到了。說著容易,做來就太難了。怎么個接法?鏢尖兒對鏢尖兒,別說一揚手扔出去,就是用手拿著往一塊兒對也同紉針差不多了。要不怎么叫“絕”藝吶!這徐良也叫藝高人膽大呵。耳中聽得“鏘鋃鋃”一陣悅耳的金屬撞擊聲,六只鏢同時落地,果然是鏢尖對鏢尖把林玉的三只鏢擊落。就這一下,徐良的身價提高百倍!林玉驚呆了,嚇出了一身汗。他心想:我金鏢俠要跟徐良比,差距真在天地之間啊!他光顧吃驚忘了徐良,忘了這是玩兒命的戰(zhàn)場,徐良就利用這個機會往前一縱,“叭!”一腿正踢在林玉的腿肚子上,他站立不穩(wěn)“撲通”摔倒。笑面郎君沈明杰、小元霸魯世杰跳過來不容分說,膝蓋一頂他后腰,“別動!”擰胳膊把林玉活拿了。
閻王寨大帥林玉一被拿,旗倒兵散,閻王寨的軍兵、偏副寨主一下子散了:“哥哥兄弟快跑吧!”上房的,上墻的,四散奔逃。開封府的官人能放他們走嗎!盡量追殺。有的在大門口把他們的命丟了,有的死到十字街心,有的死在莊口,還有一部分落荒逃走。祠堂里頭那部分賊,小賊頭叫滾地雷逢順,他領(lǐng)著眾賊正大吃大喝,聽莊子里打起來了,逢順不知道怎么回事,命人前去探聽。探事的回來說:“可了不得啦,逢寨主快走吧,我們的人敗走逃亡,大帥都叫人家抓住啦,車將軍、金將軍也雙雙被擒了!”逢順一想:如果我去搶救,把現(xiàn)在的人都搭上也搶不回來,不是白給嗎?干脆,留三寸氣回去送信兒。所以他帶著原班人馬平安地跑回了閻王寨。
單說徐良提金絲大環(huán)刀追殺了一陣,看看天快亮了,這才回到院子里。這一場戰(zhàn)斗宣告結(jié)束。抓住俘虜連當官兒的二十九人,死的一百一十多人,傷的八十多人。蔣平跟徐良一商議,應當把這些活的送往大同府,交給欽差大人顏查散升堂審問;死者就地掩埋,傷的還得找醫(yī)生調(diào)治,然后再根據(jù)罪行處理。
再說這老員外馬忠,等到天亮領(lǐng)著家人回來了,一看,到處是鮮血和死尸,把老頭兒嚇得魂不附體,但他發(fā)現(xiàn)官家取勝了,跪在地上給蔣平、徐良磕頭,千恩萬謝。蔣平拍拍他肩膀:“你們家這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看見了沒?昨夜經(jīng)過浴血大戰(zhàn),總算把賊殺了個敗走逃亡,我們大獲全勝了。不過你杈樹岡這地方也不能住了,你知道閻王寨什么時候派人來報復你?反正你有的是錢,干脆把財產(chǎn)變賣了遠走高飛,找個平安之地才是。”“蔣老爺說得對,一天我都不呆了,房子地我都不要了。”這馬忠?guī)е习楹团畠盒蓽蕚淞藥纵v車,就在當天拉上金銀細軟跑到中原逃難去了。
蔣平把一切事情料理完畢,派人看守杈樹岡,四外下了卡子,這才班師回到大同。蔣平和徐良見了顏查散把經(jīng)過如實說了一遍,顏大人大喜,令人把林玉幾個押進死牢等候?qū)徲崱_@頭慶賀暫且不提。
單表小賊們急如喪家犬、漏網(wǎng)魚似地一頓跑,后來發(fā)現(xiàn)沒有官軍追來這才把心放下,在小頭目逢順率領(lǐng)下回到閻王寨。一進天王殿,逢順跪下拿膝蓋當腳走,一路哭著稟報:“王爺,大事不好啦!各位,大事不好啦!”
單說這大賊頭天德王黃倫,今兒個還挺高興:早晨起來梳洗畢就有寧夏國派來使臣八寶大將軍曹天豹,奉寧夏國王趙元浩所差,往閻王寨護送慰問品:五百頭牛,一千只羊,三百匹戰(zhàn)馬,金銀財寶三車。把東西一送來,黃倫喜出望外,就在天王殿設(shè)盛宴款待使者,偏副寨主幾百人全在這兒陪著,在鼓樂聲中高談闊論。哪知道逢順這一回來潑了他們涼水,大殿里就是一亂。黃倫趕緊把酒杯放下,手拈須髯探身往外一看是逢順,一副狼狽相,滿臉都是血,渾身上下都是塵土,就感到有不祥之兆。他把桌子一拍:“逢順!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奏來。”“哎,王駕千歲,昨天我陪著軍師、大帥,還有幾位將軍到了杈樹岡,滿以為是一場喜事,哪知道我們中了對方的計啦!也不知道那馬忠老頭兒怎么跟開封府的人勾搭在一起了。那翻江鼠蔣平、白眼眉徐良,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在杈樹岡布下天羅地網(wǎng),我們?nèi)@在里頭啦。軍師當場斃命,大帥跟兩位將軍被擒,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就剩下我們六十多人跑回來了……”黃倫聽到這兒往椅背上一靠顏色大變,天王殿上死一般的寂靜——全傻了:這事太意外了。因為派出的都是閻王寨的尖子,讓開封府沒費吹灰之力打得如此狼狽,那將來閻王寨怎么辦呢?黃倫心想:我十年來的心血白費了,我又怎么抵抗開封府?旁邊寧夏國的使者曹天豹說:“人有失手,馬有漏蹄,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大帥既是被抓住的,就說明沒死,咱們還能救他。王爺應當馬上派人趕到大同府砸監(jiān)反獄,把活著的人救回來。”黃倫一撲棱腦袋:“曹將軍剛來不清楚,當今皇上派了個欽差大臣樞密院使顏查散,他是包黑子的徒弟。如今奉圣旨查辦大同府,我們弟兄每天都有被抓的,哪一天都有死的。那贓官說什么‘一定要把匪患肅清’,當然也包括咱閻王寨。杈樹岡一戰(zhàn)只是敲個警鐘,用不了幾天大隊人馬就要到閻王寨,我用什么抵抗啊?砸監(jiān)反獄不是笑話嗎?大同府在官軍手里,那是銅墻鐵壁。戒備森嚴不說,又有三俠五義眾人在那兒保護;我們即使進去,能活得了?如果打急了,顏查散先殺掉牢里的人,這不加快幾個人早死嗎?此計不妥。”
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人叢中走過一個大個兒,挺瘦,面如重棗,高挽發(fā)髻,金簪別頂,身穿肥大灰布道袍,身背劍手持佛塵,正是三手真人劉道通,他在江湖上號稱五真人之首。這五個真人還有:九天真人馬道源、七星真人司馬德修,雙頭蝎子吳道成,絕命真人李道修,但有三個已死在徐良的刀下和歐陽春的掌下,如今就剩下兩個。他在中原無法立足,這才逃到塞北。黃倫久聞他的大名,加封他副軍師之職。現(xiàn)在他看天德王一籌莫展,三俠五義殺到鼻子尖兒底下來了,對自己也不利,想好主意這才出來:“無量天尊!王駕千歲,貧道有本上奏。”黃倫一看是他,不住地點頭:“軍師有話請講。”“王駕千歲,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雖說我們吃了個大虧,吃一塹長一智嗎,大家往后更注意,也就能避免災禍。方才曹將軍說得對,目前應當設(shè)法把金鏢俠,車、金二將軍救回來,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呀!如果我們坐視不救,被這些贓官給殺了,那可是最大的損失。”“怎么救?難道你能去大同救他們?”“不,貧道沒有這個能耐。但我可以向您推薦,這人只要一出頭,慢說救人,就是摘顏查散的腦袋也不費吹灰之力。別看徐良能耐,要跟他碰上就像老鷹抓小雞!”“仙長,此人為誰?快快講來!”“他就是金鏢俠林玉的受業(yè)者恩師、飛劍仙朱亮。他徒弟被人家抓了,當老師的能不疼愛?沖這他就得幫忙。”黃倫一聽又把頭低下了,一個勁兒晃腦袋,這就是反對的意思。黃倫為什么不同意呢?原來他有為難之處。
半年前,各方英雄紛紛投奔閻王寨。可是黃倫要成大事、吞掉大宋江山,光靠這點人還不行,他得找那些有能耐的,金鏢俠便推薦他老師朱亮,說老人家讀了一輩子兵書,二十幾歲就當過總兵,要講排兵布陣、攻殺戰(zhàn)守、逗引埋伏,如同探囊取物;要論能耐,馬上步下、長拳短打,可稱蓋世無雙。黃倫準本,傳旨派金鏢俠林玉、軍師劉雪巧、八名王官帶著厚禮到飛蛇谷去見朱亮。因為這個朱亮隱居在飛蛇谷隱賢莊,根本不問世事。林玉他們到地方叩開門環(huán)一見朱亮,把來的原因說明白,禮單往上一獻,滿以為老頭兒能答應,沒想到朱亮大發(fā)雷霆,當著眾人把林玉痛斥了一頓,說他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八十多歲的人不去爭名奪利,說林玉給他找麻煩,氣得把禮物隔墻扔出去,把禮單也撕了,又把林玉、劉雪巧趕出家門,并告訴林玉:“你往后再來我砸折你的雙腿!”這幫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回閻王寨見黃倫,不敢隱瞞,把實情都說了,黃倫的臉當時就紅了,成了紅倫了。心中暗想:這老頭兒怎么這樣倔?我這是往你臉上貼金哪,你就算有能耐也不能這么狂啊,難道沒有你朱亮我閻王寨就垮了!一賭氣這事兒就撂下了。
剛才三手真人劉道通又提起這件事,黃倫也想起半年前的事,所以他直晃腦袋,心說:請不來。他這么想被劉道通看出來了,往前趕走兩步:“無量天尊!王駕千歲是不是認為朱亮不能出頭?”“啊……夠戧!我看他不能來。”“不見得。貧道認為這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咱們閻王寨興旺發(fā)達,兵強馬壯,用不著他,所以他不來;如今我們有了難處,尤其是他那寶貝徒弟叫人家抓了,我就不信他是個石頭塊兒,不疼他徒弟,豈有此理!請王爺傳旨,貧道不才帶上禮物二上飛蛇谷,到那兒陳說厲害,咱們試探試探,他來了不更好嗎?如果他不答應,咱們再想辦法。”黃倫跟大伙兒一聽,劉道通說得有理,這才發(fā)旨,又準備了豐盛的禮物:珍珠一百顆,黃金三千兩,綾羅綢緞拉了五車。派三手真人帶四名寨主作為全權(quán)代表起身奔飛蛇谷。
簡短捷說,兩天到了。這飛蛇谷離著閻王寨侖都山一百二十里,山路挺好走。等到了地方,三手真人劉道通命令車輛停住,讓嘍羅兵們叩打門環(huán)。門兒開了,里面出來個小童子,這人歲數(shù)不小了,今年二十六歲,就是不長個兒,挺大個腦袋,有點羅圈腿,說話是童子音,人聰明,兩眼倍兒亮。他晃著大腦袋看了看:“你們找誰?”“無量天尊!貧道是侖都山閻王寨來的,奉我家王爺所差要叩見老劍客,有急事求見。”“等一等罷。”這個小大頭人到里邊送信兒去了。今兒飛劍仙特別高興,根本就沒有拒絕,還搭了個“請”字。小大頭人兒出來滿面賠笑:“啊,仙長您貴姓?”“免貴姓劉,我叫劉道通。”“噢!江湖五真人之首,三手真人就是您。”“啊呀,愧煞人也!我這空有其名無有其實。”“我說劉道爺,今兒不知日頭從哪邊出來的,我們老劍客非常高興,讓我搭了個‘請’字讓你們進去講話。”劉道通一想:有門兒,如果飛劍仙答應出頭,準叫徐良死無葬身之地!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3:45
第012回 房書安耍笑云飛子 朱劍仙怒闖大同城 三手真人劉道通原以為挺難,結(jié)果挺順利。小童子一通報就讓他進來了,把他樂壞了。心說:只要朱老劍客愿意出頭,什么事情都不成問題了,我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報我的仇。邊想邊往里走,就見院兒不大但是百花盛開,清香撲鼻,這個幽靜就別提了。順著當中石頭子兒鋪的甬路拐彎到了二道院,這是朱亮的書房。小童子一回頭:“仙長,您先留步,我到里邊給您再回一聲。”他進屋了。就聽朱亮咳嗽一聲,聲音洪亮地說:“給我請!”“是。”小童子把簾櫳打開:“仙長,您屋里請。”劉道通正正道冠、抖抖道袍,哈著腰走進書房。一提鼻子,一股檁香味兒。抬頭往上看,正中央放了一把安樂椅,椅子上端坐一位老者,大個兒有一丈來高,面似三秋古月,白色須髯散滿前胸,條條透風,根根露肉,就像銀線;頭挽發(fā)髻,金簪別頂。茶幾上放著幾本兵書和文房四寶,屋兩旁全是擺滿各種書籍的書架子,人置其中就感到飄飄然,有點肅然起敬的樣子。劉道通知道這老頭兒就是飛劍仙朱亮,趕緊搶步屈身過來:“無量天尊!晚輩劉道通參見老劍客!”說話之間撩衣服要叩頭。朱亮趕緊站起來,用手相攙:“不必客氣,仙長免禮,一旁落座。”“善哉,善哉!貧道謝座。”劉道通坐下,朱亮命小童獻茶。一碗香荼擺上來,倆人邊喝邊談。朱亮手拈銀髯打量打量劉道通:“劉仙長,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是個忙人,偷閑來到敝宅,大概有事吧?”劉道通站起來說:“呵,老劍客,您說對了。貧道奉天德王所差給您送來一封信。”說著話從懷里把黃倫的手書拿出來恭恭敬敬地遞上去。就見朱亮把臉往下一沉,根本沒接這封信:“不用看啦,劉仙長來究竟是什么意思吶?”劉道通一看,這老頭兒要犯倔脾氣了,口氣有些遲疑:“有一件……”朱亮又沉下臉逼問:“仙長有話直講,何必猶豫呢?”“好吧,老劍客您可別上火也別著急,人生一世苦樂悲哀是交織在一起的……”“不必-嗦,有話直說!”“哎……我現(xiàn)在就說。您徒弟金鏢俠林玉……”“啊,他怎么了?”“他讓開封府官人給活拿了。現(xiàn)在問成死罪押在大同府的囚牢里,兇多吉少,恐怕要掉腦袋。像這等大事我們不敢隱瞞,特來奉告老劍客。”朱亮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可一會兒又平靜下來:“噢,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咳,劉仙長,你們給我送信兒來,老朽非常感謝。人生的路由自己走,他今天被人家抓住,這是咎由自取,即使掉了腦袋也活該,跟我這師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別說我們是師徒,即使是父子我也管不了呵,兒大不由爺嘛。”說完,他把眼睛閉上了。
劉道通摸不準這老頭兒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難道他真不動心?他要拒絕出山可就麻煩了。不行,還得接茬兒往下說:“無量天尊!老劍客話雖如此,林玉畢竟是您的徒弟。依貧道看來他沒有做什么壞事,他保天德王黃倫算什么錯?那天德王是個人材,他要推倒大宋另立一個世界,這也不算不對吧?您老人家熟讀經(jīng)史,開天辟地到現(xiàn)在更換了多少朝代哪?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那宋朝趙家不好就得有人取代,這算什么不對?林玉保了天德王更無可指摘,您不要認為您的徒弟不好。再說,那開封府的人專橫跋扈,借皇上和包黑子的勢力背叛武林,反過來欺壓武林,用大伙兒的鮮血換他們的官帽,簡直是可殺不可饒!這幫人剛到大同府就放出風來要抓金鏢俠林玉,結(jié)果抓住了。言下之意不光對付林玉,還要把您斗倒吶。您在這兒也不穩(wěn)當,假如閻王寨被他們占了,您這飛蛇谷也不能安定呵,請老劍客三思。”“唔,誰把我徒弟抓住的?”“徐良。”“他是何許人?”“老劍客久居山林消息閉塞。這小子是山西太原府祁縣徐家莊人,他爹就是大五義老三、穿山鼠徐慶。這小子自幼受高人傳授,他有兩個老師,頭一個叫云中鶴魏真,第二個號稱山西二絕之一的金睛好斗梅良祖。徐良在他們倆身邊學到絕藝。這小子鬼點子多,絕藝也多,雙手打鏢、接鏢,打飛蝗石、接飛蝗石,打袖箭、接袖箭,一手三暗器,百發(fā)百中。而且他掌中那口金絲大環(huán)刀招術(shù)精奇。這小子現(xiàn)在可紅得發(fā)紫哪,皇上加封他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給包黑子當了忠實的鷹犬,平山滅島,殺了我們綠林英雄無數(shù)!如今領(lǐng)著人來到大同府,要平滅閻王寨。老人家,他要沒能耐能抓住您徒弟嗎?抓住那天我還聽說他仰面大笑,說誰是林玉的師父啊?怎么教出這么個飯桶來呀?是不是跟他師娘學的?這話說得難聽,不堪入耳呀!”
朱亮聽到這兒“呀——”的一聲,一使勁“噗!”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了,這是鷹爪功。劉道通偷眼一看,心想:這激將法真好使。就見朱亮青筋也鼓起來了:“哼!我當他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哩,鬧了半天是個黃口孺子,無名的小輩!劉道通,你來的意思是不是攀請我出山?讓我救徒弟對不對?”“對。天德王信里寫得清清楚楚。”朱亮這才把信打開,又閉上眼合計了半天才對劉道通說:“老朽金盆洗手對天盟誓,今天我二次出山就違背誓言了。我可不上山入伙,叫我保天德王可不干。我這次下山就為我徒弟,救出他之后,領(lǐng)回飛蛇谷讓他好好練武,不讓他再上山了,到那時候你等可不要埋怨。”劉道通一聽:你把林玉救了不管我們?恐怕到時候你也約束不了自己了,只要你能出頭就行。想到這里趕緊跪倒:“無量天尊,善哉善哉!老劍客這就對啦!虎毒不食子,您能不管徒弟嗎?應當趕緊出面才是。”朱亮連忙揮手:“起來,起來。我收這個敗家子,找麻煩呵。”接著他招呼小大頭人王興為他打點行裝。“師父,您上哪兒去?”“到大同府接你師兄去,讓他回來跟你同堂練武。”時間不大王興給拿來了一個小包,有幾套臨時更換的衣裳,有百寶囊,最顯眼的有一條五金的拐杖。這條拐杖比鴨蛋還粗,龍頭鳳尾,這是朱亮的應手兵刃。朱亮吩咐王興好好照管門戶,說他三五日即可回來。劉道通一看有希望了,命人把禮物抬進來。朱亮又沉下臉問:“這是干什么!”“這是我們王爺?shù)囊稽c心意,求老人家笑納。”“我從不受禮,怎么拿來的怎么拉回去,二話別跟我說!”劉道通不敢硬碰,趕忙說:“好好好!小人情面太薄,您見著天德王再說罷。”他怕惹翻了倔老頭前功盡棄,趕緊吩咐嘍兵再把禮物抬走。朱亮要劉道通先回,他隨后就到,說到閻王寨見面。劉道通滿心歡喜地率領(lǐng)眾人走了。
劉道通回閻王寨見黃倫,眉飛色舞地告訴他:“這回好了,朱亮答應出頭了,隨后就到。”黃倫也樂壞了,吩咐:“快張燈結(jié)彩,凈水刷山,黃土墊道,準備隆重迎接老劍客。”整個閻王寨全動起來了。
午后,朱亮果然來了。黃倫率領(lǐng)偏副寨主兩千多人親自下山迎接,到了天王殿盛情款待,讓他往當中一坐,黃倫在旁邊站著敬酒。這回可好,請來個老祖宗,誰不巴結(jié)他?不說別人,單說人群中坐著三人,外號江夏三鬼,他們是要命鬼黃榮江,追命鬼黃榮海,還有那細脖大頭鬼房書安。這房書安就是徐良的干兒子。蓮花觀完了之后,他率領(lǐng)其他人投靠閻王寨,被安排了一個偏副小寨主,短不了好吃好喝,閻王寨發(fā)生的一切事情他全知道。他看天德王黃倫又請來大名鼎鼎的飛劍仙,心說干老兒徐良這回可要現(xiàn)眼了。金絲大環(huán)刀不一定贏得了人家五金拐杖,三手將遇上飛劍仙怕是兇多吉少。他看閻王寨的人都在迎合朱亮,紛紛向他敬酒,自己不去不合適,便捅了捅黃榮江和黃榮海:“兩位,咱也得過去獻獻殷勤啦。”“好吧。”于是每人端了一杯酒晃晃悠悠來到朱亮近前。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未曾說話先拉笛兒(咱們前文書說過他沒有鼻子,沒這玩藝兒它不兜風,說話費勁。他事先得攢足力氣,所以就像拉笛兒一樣):“唔——!”朱亮正跟天德王黃倫說話,一聽,這什么聲兒?順聲音抬頭一看:嚯!面前站仨人。為首的這位長得真可笑,脖子好像搟面杖,腦袋像個大倭瓜,平著臉還沒有鼻子。飛劍仙一想:這人怎么這樣難看呢?這么丑還活個什么勁兒?可是自己是個有身份的人,這話不能說出口來。他看看房書安:“壯士,你是哪位?”“老劍客,晚輩如實奉告。我是江夏人姓房,雙名書安。因為脖子細腦袋大,大伙兒送我個綽號叫細脖子大頭鬼。”“哈哈哈,原來是房寨主。”“對,是我。老劍客,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您是一個雷天下響——婦孺皆知。您來了我高興,我們哥兒仨給您敬點兒酒,請您賞臉。”說著把酒杯舉過來。朱亮看了看情面難卻,只好笑呵呵地把酒杯接過來一飲而盡:“多謝三位。”“唔,夠意思!不過晚輩有一事不明想當面請教。”“有話請講。”“我說得對不對,老劍客別挑理。您二次出山打算干點兒什么?”“你還不清楚?我去大同府救徒兒林玉。”“您準備帶多少兵馬?”“一兵一卒都不帶,老朽一人足矣。”“嗯?就您一人?可別大意,驕者必敗。您到大同府要遇上那白眼眉怎么辦?恐怕好去可回不來呀。”黃倫一聽,這人可真討厭,怕他說出再難聽的話來,就過來打岔:“房寨主趕緊歸座,一會兒酒菜涼啦。”“王爺您別攆我,您是不是認為我說話刺耳?‘良藥苦口利于病’嗎,這是警告老劍客不要掉以輕心,那徐良不好惹!老劍客,您知道我們倆什么關(guān)系嗎?”“哦,你跟徐良還有關(guān)系?”“有!誰都知道就您不知道。徐良是我干老兒,我是他干兒子。”這一句話把大伙兒全逗樂了,朱亮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了:“啊,怎么徐良是你干老兒?”“一點兒都不假。您知道怎么認的這干老兒?談這話好幾年啦。在金鳳嶺準提寺,我跟金箍禿頭鄧飛熊、飛毛腿高健、白菊花宴飛在那兒做客,喝了兩盅酒我這嘴就沒把門兒的了,一高興吹開牛了,我罵徐良‘他小子從小就沒有出息,盡在我胳膊上拉青屎,想不到他現(xiàn)在有出息了,忘了他當初了。他是我干兒,我是干爹!’其實我這是酒攻的,胡說八道!哪知道一罵糟了,徐良聽見了,大吼一聲跳到屋里頭把別人打敗,把我抓住了。我一個勁兒說好的,徐良還真不錯,饒我不死。但是為了警告我,‘哧兒’一下把我鼻子給拉下去了。當時我還多個心眼兒,趁熱揀起來安上得了。一著急安錯了,大頭兒朝上了,我一賭氣又撥拉下去了。打那以后我們倆就認親了,他就是我干老兒,我就是他干兒。從那以后,做夢我也不敢說他不好的話,為什么吶,可靈哪,只要我一說干老兒不好兩字,他隨時就到……哎嗨,你們看!我干老兒來了!”
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冷不丁喊了一嗓子,這一下不要緊,天王殿就開鍋了:二十多個賊跳到房上,十八九個賊鉆進桌子下面去了,有的人各拉刀劍閃躲在兩旁。真是丑態(tài)百出。就連飛劍仙朱亮也為之一驚,甩銀髯張大雙眼觀瞧:“呵,徐良在哪?”一看,什么也沒有。房書安樂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哎——諸位!不必害怕,我是開個小小的玩笑,剛才是我活見鬼,看差了。”大伙兒一聽,這個氣就甭提了。黃倫急忙吩咐大家安靜,上房的重新跳下來,藏到桌子底下的又鉆出來。黃倫氣得用手直拍桌子:“眾位這是怎么啦!”“回王駕千歲,因為聽說徐良來了,要……要做好戰(zhàn)斗準備。”其實鉆桌子里面的有兩人都嚇得尿了褲子。朱亮看得清清楚楚,不樂意把這蓋兒給掀開。飛劍仙長嘆一聲,心說:徐良這小子有多橫?一提他名字把我們這幫綠林人都嚇得這般狼狽,可見這小子素日多么專橫跋扈!本來憑我這身份不愿跟他計較,要看這情況,我非把他鏟除不可。但是朱亮又恨這房書安:你是哪頭的?這不是吃里扒外嗎?明明徐良是仇人,把你鼻子拉下去了,你張嘴干老閉嘴干爹,太給綠林人丟臉!想到這里,他一把抓住房書安的衣服,想把房書安打死。黃倫趕緊攔住:“老劍客手下留情,打不得。”又把嘴對準朱亮耳朵壓低聲音說了幾句。朱亮一愣,把手放下了沒敢打。那位說房書安有什么了不起,連朱亮都不敢揍他?這真有原因。
這房書安出身挺了不起,二十年前他開辟一座大山叫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把這大山治理得銅幫鐵底。那會兒房書安還年輕,肚子里有點道道,后來來了幾個人:頭一個叫半翅蜂王典王金龍;第二個電光俠霍玉貴;第三個飛天老魔公冶子安。這三個人相中八寶疊云峰,愿意上山入伙。房書安非常歡迎,把三個人接到山上。打那以后,這四個人沖北磕頭八拜結(jié)交,論歲數(shù)一排房書安是老四,因此人們都管他叫四大寨主。后來房書安這人脾氣不好,發(fā)現(xiàn)這三個哥哥做事不端就發(fā)生了口角,房書安一跺腳離開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又到湖北江夏認識了黃榮江、黃榮海,號稱江夏三鬼,他就不回山上去了。其實那三位也覺得心里怪對不起房書安的,派下人來請他,這位還越請越來勁,說什么也不回去,到現(xiàn)在不涼不熱就撂下了。人家疊云峰還有他的名字,人們談?wù)撝羞叫他四寨主,就是沒有回去罷了。這件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房書安這人不怎么樣,他那三個磕頭的惹不起呀,半翅蜂王典是劍俠的身份,武功蓋世;電光俠霍玉貴三十六路電光掌壓蓋武林沒有對手;再加上那公冶子安,那武功都是了不起又了不起的。所以看在這三個人的份上,誰也不敢惹這房書安。方才黃倫就是說的這個事,說:他,動不得!他那三個把兄弟是誰、是誰,把朱亮給嚇住了。朱亮知道這三位是了不起的人物,論功夫只在自己之上,但是他納悶兒:那三位高人怎么跟這么個廢物磕頭結(jié)拜呢?真是錯綜復雜不可理解,就這樣朱亮沒動手。房書安一看,腰板兒更直了:“哼!誰敢動我?除我干老兒徐良,別人呀,他不配!老劍客呵,剛才我說的都是實話呀,您一兵一卒不帶就想進大同府救您徒弟,這不開玩笑嗎?弄好了,您跟我似的把鼻子混丟了,咱倆一塊兒拜干老兒……”“去你媽的!”朱亮忍無可忍照房書安屁股上就是一腳。房書安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害臊,長嘆了一聲:“唉,好吧,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唷。反正我的心是盡到啦。”說完,他歸座了。
這幫賊聽完了真是啼笑皆非。別人不敢言語,朱亮很惱火,房書安無意中使了個激將法,把老頭兒的火激到腦門子上。朱亮心說:這時候不去也得去,大話說出去了,不這么辦也不行。別人都好說,就這細脖子大腦袋這張嘴我就惹不起!他氣呼呼地站起來說:“王駕千歲,老朽告辭!”“怎么,您這就走?”“對,我要趕奔大同去救徒弟,順便把徐良的人頭捎回閻王寨來!”“老人家好好想想,還是多帶點人吧。”“王駕不要為我操心。您想想我?guī)Ф嗌偃耍繋迩o濟于事,帶三兩萬你這兒沒有。相反人多目標大,這里一發(fā)兵,人家得著信兒事先就做好了準備,挑起吊橋落下千斤閘板死守大同,一時半會兒還打得進去嗎?即使打進去,恐怕我徒弟早就身首異處了,還不如老朽一人去合適,神不知鬼不覺到那里,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就把事辦成了。再說房書安他們把徐良他們說得神乎其神,在老朽看來無非是碌碌之輩,我還真沒有把他們看在眼里。各位就聽喜信兒吧,告辭了!”朱亮說到這兒操起桌邊的五金拐杖一轉(zhuǎn)身——把眾人嚇了一哆嗦,再找朱亮蹤跡不見。其實朱亮也不會隱身法,哪兒去啦?從后窗戶出去飛身上房。等大伙兒再追出去,他早已跳到墻外走了。黃倫一想:大概還有希望,等著聽喜信兒罷,便告訴御膳房:殺牛宰羊,準備祝賀。按下群賊聽信兒不說。
單說飛劍仙朱亮怒沖沖下了侖都山,找了個僻靜處把衣服收拾一番,又平心靜氣地想了想:我到大同用什么辦法能把林玉被押的地方摸清,是公開露面還是夜探大同?如果他們要憑武力我應該怎樣對付?后來他終于想出了如此這般的一套辦法。之后,他大步流星直奔大同。沒人時他把腰往下一塌施展陸地飛騰術(shù),跟箭頭似的那么快;有人吶他就收住腳步慢步走。因為光天化日之下叫人觀之不雅。就這樣在日頭往西轉(zhuǎn)的時候,就來到大同府的北門。他往城門這兒一看黑壓壓一片人,往城頭上瞅,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旌旗飄擺,站滿了大宋軍兵。因為這是前防,白天黑夜戒備很嚴。朱亮到北門口一看,為什么人這么多呢?因為天快黑了,到城外辦事的百姓要進城回家;到城里辦事的急于出城。按欽差大人顏查散的規(guī)定,進出城門都要經(jīng)過嚴格檢查官府發(fā)放的腰牌,對上號才能出入,否則就不行,發(fā)現(xiàn)可疑的要抓起來審訊。不然的話,能把這些賊治得服服貼貼的?朱亮擠進入群一瞅,要進城的排了五百多,著急的人們議論紛紛:“像這樣慢,到掌燈也回不了家……”再看城門洞口放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坐著兩個年輕人,看樣子都是大個兒,他們戴著六棱抽口硬壯巾,渾身上下青色衣服,腰中挎著刀。別看穿的便服,一瞅就是官家人,他們一面喝著水兒,一面打量進出的人群。另有二十幾名軍兵帶著刀槍搜查來往行人;旁邊還有一個文職官員,在這兒收放腰牌、登記載冊,忙得滿頭大汗。在城洞旁邊搭著個蘆席棚,里邊也有人,都是專為脫衣服檢查準備的。
朱亮一看:夠嚴的!這一說我也得受檢查,我又沒有腰牌,還沒有進城就遇上麻煩了。又一想:我干我的,按原計劃行事。所以他不排隊了,擠過人叢一直來到城門洞,拄著拐杖挺著胸脯邁步往里就走。當兵的抬頭一瞅:“哎哎,站住站住!我說老頭兒你亂闖什么!你沒看進城都得排隊嗎?去,后邊呆著去?”“嗬,弟兄們辛苦!老朽有急事在身,務(wù)必這會兒進城,大家給個方便罷,對不起,來日我請弟兄們喝茶!”朱亮邊說邊往里走。當兵的橫刀槍把他攔住:“老頭兒,你活膩味了?你剛才說的什么話,誰用你請喝茶呀,你經(jīng)過檢查了嗎?后邊去,再要不聽把你抓起來治罪!”“唷嗬!你們這個衙門真不講理呀,我什么法都沒犯就把我抓起來?沖你這么說,我還非進城不可,看哪個敢抓老朽!”說著又往里走。桌子后面坐著的兩個年輕人聽見了,一拍桌子走了過來。
書中代言,他倆是開封府六品帶刀校尉邢如龍、邢如虎。要說這哥兒倆,前文書交代過,別看過去失身于賊、跟襄陽王趙玨瞎跑,但改邪歸正了。群雄聚破沖霄樓、大破銅網(wǎng)陣,他倆倒戈投降立有戰(zhàn)功,經(jīng)包大人保奏、仁宗允許,收到開封府效力當差,而且加封六品官職。幾年來這哥倆確實變好了,跟徐良眾人抓差破案累立戰(zhàn)功,這次守北門的事就交給他倆了。哥倆兢兢業(yè)業(yè)一絲不茍,有時累得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盡管如此,他們知道形勢嚴重,一點不敢偷懶,一會兒掌燈該換班了,他們也不怠慢。聽著一吵,邢氏兄弟站了起來。邢如龍在前,邢如虎在后,軍兵左右一閃,他倆來到朱亮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看看,這是個大個老頭兒,面似銅盆,胸前散滿銀髯,頭上戴著鴨尾巾,手里拿著烏黑锃亮的拐棍,兩只眼睛倍兒倍兒亮。哥倆就知道這老兒是練武的。看他這沖勁兒,也許是三俠五義的朋友?先別得罪,問問清楚再說。邢如龍過來一抱拳:“老人家好!適才軍兵說話不周惹您生氣,萬望見諒。不過,上面下派迫不得已。我們是干這個的,因此就得嚴著點兒,您還得諒解。您看,不管是誰想要進出必須登記在冊,說明您的姓名、家鄉(xiāng)住處,說明理由,發(fā)放腰牌,然后才允許進城,不然上面怪下來兄弟們不好交代。老人家請到這邊來。您貴姓?先給您辦手續(xù)。”這邢如龍就算會來事兒,說這套話也不算過分。但朱亮今天是找茬兒來的,本來就沒有安好心,打算玩兒命。盡管邢如龍說得這么婉轉(zhuǎn),他仍然把臉一沉:“-!太麻煩了。這么寬敞的城門你們硬堵著不讓進,又他娘的什么登記在冊,那不是刁難人嗎!老朽活到七八十歲還沒有遇上過這些麻煩,對不起,全給我免了!”說著還往里走,邢如龍怎么解釋他也不聽。邢如虎急了,他的脾氣跟他名兒差不多——虎頭虎腦的,他一看這老家伙不是東西,又從北門來,出北門不遠就是閻王寨,他有可能就是個老賊成心跑來搗亂發(fā)壞,我哥怎么盡說好的,把他抓起來就得了!過來把他哥哥一撥拉:“噯,老家伙,給臉不要臉,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你要找不順當,今天爺對不起你!弟兄們,把他拿下!”一聲令下,當兵的往上一闖抓胳膊擼袖子就想抓朱亮。飛劍仙把兩臂一抖,使了個“老龍抖甲”,這么一晃身不要緊,當兵的摔躺下七八個。邢如虎一看:“呀!老家伙會兩下,找茬兒啊?來來來,我對付對付你。”邢如虎甩掉外衣掄拳就打。朱亮想:我今天進大同為救我徒弟,主要會的是徐良,這些人不值一打,我也不能浪費精力,干脆快點把他打發(fā)了。邢如虎往上一縱使了個“通天炮”,朱亮往旁一歪頭,拳頭打空了。還沒等邢如虎換招哩,朱亮把左手抬起伸出兩個手指在邢如虎肋上捅了一下:“別動。”邢如虎樂子大了:下面騎馬蹲襠式,一個胳膊伸著,一個胳膊在后頭,眼睛瞪著,一動不能動。原來,這就是點穴。邢如龍一看:“老頭兒,敢打我弟弟!”過來掄拳就打。朱亮一轉(zhuǎn)又到邢如龍的身后,仍然使用這一招:“別動!”邢如龍也聽話,動不了地方了。當兵的傻了,剛想往上闖,朱亮一擺手:“弟兄們,咱們沒仇恨,老朽這般年紀絕不無故傷害你們。我進城辦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哪個敢攔,我可對你們不住!”說話之間大步流星就進城去了。等到了街上他鉆進胡同,迎面遇上兩個百姓,朱亮就打聽欽差大人的公館在什么地方,百姓告訴他順胡同出去奔大街往東一里左右知府衙門就是。朱亮照著百姓說的走去,果然找到了。
書中代言,這知府衙門現(xiàn)在又是欽差大人的公館,那氣派夠大的:兩旁兩列拴馬樁,拴著幾十匹駿馬。門前站著幾十名軍兵,多拿大刀斧戟,腰中挎刀佩劍來回巡邏。朱亮一瞅到地方了,白眼眉以及他的幫兇爪牙肯定都在這兒,天黑以前我就得大功告成。想到這兒,朱亮晃掌中拐杖飛身往里闖,他要血濺公館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3:50
第013回 鋌而走險飛劍仙劫牢 降妖伏魔白眉毛舍命 飛劍仙朱亮來到公館的面前來回走了兩趟,火往上撞,剛想往里闖,但又把自己的情緒控制住了。為什么?因為公館大門守衛(wèi)森嚴。他眼睛轉(zhuǎn)了一下,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不是那么容易往里闖的。當然,憑自己功夫沒有拿這些人當回事,他們也擋不住,但是連吵帶喊不就捅了馬蜂窩了嗎?人家里邊做好了準備,再想救我徒弟林玉就不那么容易啦!我得想方設(shè)法先把人救出來然后再說。他想到這兒心生一計。正好這時候從公館里邊走出來個當差的,急匆匆地往北去,他覺得這是個好機會,緊走兩步把這當差的攔住了:“小兄留步。”當差的站住回頭一看,并不認識,反問這高個老頭兒:“老先生有事?”“小兄貴姓?”“免貴姓趙。”“跟趙兄打聽一件事。”“老先生有話請講。”“聽說你們前兩天打了個勝仗,在杈樹岡活捉了幾個人,什么金鏢俠林玉,還有金大力、車新遠等等。但不知這幾個人押在什么地方?”這趙當差一愣:“老先生打聽這干什么?”“啊,沒有別的意思,不怕您見怪,我們是遠房親戚,我想探探監(jiān)。”“老先生好不曉事呀,您知道他們犯的什么罪?他們是行兇、造反、作亂,按宋朝例律都得扒皮、點天燈!往輕的來說都得斬首示眾。這么重要的案犯你給他探什么監(jiān)?在這時候躲都躲不及呀,還往前湊?老先生聽我勸,別問了,趕緊走!”“多謝小兄關(guān)照,您說的一點兒都不假。不過你不了解內(nèi)情,當年老朽欠過這幾個人的虧空,他們攤上這事,我再不露面兒,覺得于心不忍。哪怕見個面兒吶,給送點兒吃的,這心就盡到了。”“我就是告訴你你也見不著。”“你小兄告訴我在哪兒押著,哪怕我進不去,隔墻我作三個揖回去,我也就睡好覺了,我這心愿也就了啦。”說著,飛劍仙從懷里掏出十兩銀子來往前一遞,塞在當差的手里。這當差的接過來一看,白花花的銀子!回頭瞅瞅沒人發(fā)現(xiàn),他就有點動心了:“哎,老先生!告訴你,我可犯法啊,不過我看你一片至誠。這三人就押在這院兒里,沒有投入大牢,暫時在公館寄押。”“這一說我進不去?”“那可不!我和你說來著,告訴你也白扯。你能進得了公館嗎?在公館后邊那一層院兒,在跨院押著哩,離后門不遠。最好你甭去,要找了麻煩你可別怪我!”這當差的說完走了。
那年頭官府里有幾個不貪贓的?除了包大人和少數(shù)幾個清官之外,上上下下都是見錢眼開。話雖不多,已經(jīng)給朱亮畫了簡單地圖。朱亮的心放下了:噢,離后門不遠,那我就不走前門了,這要省多大麻煩!這十兩銀子沒有白花。朱亮提著拐杖順胡同去找公館的后門。時間不大,到了。這后角門也關(guān)著,門上有兩個站崗的。瞅瞅這后街也寂靜,便走過去說話:“二位辛苦。”倆當差的看了看他:“啊,不辛苦!老先生有事兒嗎?要有事到前面去辦,后邊不接待。”“是,我知道。敢問一聲這是公館后門?”“是的。”“好,我打算進去辦點事,煩勞二位把門開開。”“辦事?你這老頭兒是上歲數(shù)了是怎么的?這屬于內(nèi)宅,任何人都不準出入,有事到前面去辦。”“正因為是內(nèi)宅老朽才來,我跟前邊沒有什么可說的。”說著話朱亮上臺階推門就想進,當差的氣得攔他:“這老頭兒怎么不講理?”朱亮一伸手:“別動,別動!”一點穴,這兩位全動不了啦。朱亮推門進了大院,看意思像是倉房,林玉在哪兒押著卻不知道。那姓趙的差官說的小跨院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一邊找一邊喊:“玉兒,林——玉!你在哪兒?為師的來了。”你說他這膽子有多大?見屋就進,見院兒就找,四處搜尋,瞎貓碰死耗子——還真碰上了。
離后門不遠旁邊就是個跨院,一列三間房子,林玉、車新遠、金大力都在這兒押著哩。這仨人自從被俘之后沒受什么罪。顏查散心善,他認為抓的是賊,用不著問其他口供,所以就沒動非刑。那當兵的你一拳頭我一腳,這都不算什么。一日三餐飯菜到時送來。盡管如此,這三人的心里跟油烹的一樣。起碼說這身上它不得勁兒:戴著刑枷、手銬、腳鐐和脖鎖四大件刑具,連上廁所都去不了,屋犄角有個馬桶,吃和拉都在屋里,三張大木床鋪的是草,雖說不臟,和在閻王寨比那不是天上地下嗎!沒事兒三人湊在一塊兒琢磨:怎能跑得了!鐵門窗外面還有人嚴守,肋生雙翅也難出去啊,把他們愁壞了。一天這十二個時辰?jīng)]法熬,可以說度日如年。昨晚他們商量越獄,但手底下沒有家伙,后半夜這才睡了一覺,因此頭昏腦脹。這會兒三個人靠著墻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林玉就聽著院兒里有人喊自己名字。一激靈,他把眼睜開了:嗯,我在做夢哩,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呀,有人呼喚我的名字,難道要出大差,到了我們?nèi)齻人的最后關(guān)頭,這些贓官要下毒手不成?又一想出大差喊名兒干什么,這聲音也不像啊;是昨晚上沒有睡好覺,大概是耳鳴和胡思亂想了,他又把眼閉上了。一會兒又聽有人喊,而且聲音越來越近:“林玉——為師在此,你在哪兒吶?”這一回他可聽清楚了,趕緊把眼睜開,林玉就問:“二位,你們聽見沒?”“聽見了,有人喊大帥的名字。”仨人趕緊站起來想扒窗往外看,但這窗戶特別高,根本就夠不著。正在林玉蹺著腳拔脖子的時候,又聽外面?zhèn)鱽怼傲钟瘢阍谀睦铮繛閹熣夷銋取边@回聽真切是老師飛劍仙,林玉不敢想象,這簡直是神話,師父怎能進大同找到這兒來?這要是把我救了真是命大!林玉到了現(xiàn)在就不顧一切地扯著脖子喊開了:“師父,弟子在這兒哪!”車新遠、金大力也喊上了:“老劍客,我倆也在哪!”三人聲音挺高,朱亮聽見了,其實就隔著一堵墻,他一拐彎兒把門找著了。朱亮不顧一切掄五金拐杖“哐啷”一聲把大鐵鎖砸開了,邁步進院,果然發(fā)現(xiàn)三間高窗房子,鐵門上也有大鎖。不過這陣兒正是吃飯時候,院里沒人,朱亮來得正好。朱亮又喊一聲:“玉兒,為師在此。”“師父,快救我們吧!”朱亮那心也要跳出來了,對林玉又疼又恨。疼是疼自己的徒弟,手把手教給他數(shù)載苦功夫;氣是氣他不聽話:誰讓你上閻王寨跟天德王黃倫鬼混?你如果聽我的話走正路多好?何至于受今日牢獄之災呀。這一陣兒他也顧不得想別的了,來到鐵門邊伸出大手抓住鐵鎖丹田一叫力:“嗨!”就聽“咔叭”一聲大鎖掰掉了。他開開鐵門就進屋了。林玉他們?nèi)齻人就撲過來了:“師父。”“老伯……”朱亮一看林玉也難認了:發(fā)髻披散、眼眵都多長,顴骨突出,兩腮深陷,眼睛上掛滿了血絲,跟個活鬼相似。朱亮心里更難過啦:“孩兒,不必著急,我就是救你們來的。”“師父,能出得去?”“差不多。來,我先把你們刑具去掉。”沒有鑰匙,全憑老頭兒兩只手也不那么容易,費了半天勁相繼把刑枷銬鐐和脖鎖解除。他們闖出臨時牢房到了院子里。朱亮說:“快走!事不宜遲。一旦衙門里得著信兒,咱四個誰也走不了。”剛轉(zhuǎn)身要出去,就聽外面跟開了鍋一樣:“了不得啦,有人來救人哪,別讓跑了呀!”……把金鏢俠林玉嚇得好懸沒坐到地下:“啊,壞了!”其實朱亮也有同感。再看公館的軍兵把小院落緊緊包圍,朱亮就知道大勢己去,看來不打不行了。
書中代言,官府怎么來得這么快呢?這還用問?朱亮大搖大擺進了北關(guān),用點穴法點住邢家兄弟,點完他走了。有個當兵的有經(jīng)驗,過來一推邢如龍,一晃邢如虎,果然把點穴破了,血脈一流通就沒事兒了。邢家兄弟“哎唷”一聲緩過來,再找老頭兒不見了。問哪兒去了?說進城了。邢如龍吩咐:“關(guān)閉城門,禁止通行。我倆稟報去。”他倆回公館里邊一喊,把人全驚動起來了。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所有的辦差官全到前廳紛紛打聽,邢家兄弟把經(jīng)過講一遍。蔣平一捉摸:大概就為這幾個俘虜來的,要不就是搞暗殺。這老頭兒膽兒太大啦,敢晃著膀子進大同,可見非等閑之輩。吩咐做好準備,把人馬撒開保護公館,四面八方搜查。有人到后角門一看,這倆把門的像一對大蠟似的一動不動。破了穴道一問,倆人講了經(jīng)過。蔣平馬上調(diào)來二百親兵把這小院兒包圍,率領(lǐng)老少英雄趕到此處。等推開門蔣平往院里一看:嗬!果然遇上那白胡老頭已經(jīng)破門而進把三賊救出來了。蔣平心里說話:好險哪,晚來一步把三賊救走了。翻江鼠把掌中一對蛾眉刺一碰:“呔!爾老匹夫,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砸監(jiān)反獄!你可知罪!”朱亮把掌中五金拐杖晃了晃抬頭一看:對面站了個小老頭兒,長得跟猴兒差不多少,別看個頭不高,渾身上下一團精氣神,狗油胡子七根朝上八根朝下“不兒不兒”直蹦;一對小圓眼珠嘰里骨碌亂轉(zhuǎn),一說話嗓音發(fā)尖。別看沒有見過面,朱亮就知道這是蔣平。
“對面這人口打官腔,莫非你就是翻江鼠蔣則長?”“不錯,正是四老爺。我說老頭兒你是哪位?”“啊,老朽無名少姓,叫朱亮。”“嗯……什么?朱亮?莫非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飛劍仙不成?”“正是老朽!”嚇得蔣平一縮脖子:我的媽呀!還是那句話:人的名樹的影,蔣平經(jīng)驗豐富,廣交天下豪杰,凡是各門各戶、各山各島的名人,基本上他都知道。他知道在飛蛇谷有個了不起的老隱士叫飛劍仙朱亮,聽說此人身懷絕技,后來這人在武林中消失,隱居不出頭了,今兒怎么在這兒出來了?真是他,今兒可就麻煩了。蔣平一抱拳:“朱老劍客久違,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請問您這是干什么,因何砸牢反獄,難道您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嗎?”“蔣平!不要往下再問了,你不知道我跟這幾個人的關(guān)系。金鏢俠林玉是我的愛徒,這兩個是小徒的好友,老朽焉有不救之理?你也是綠林出身,如果你能賞個面子把道路閃開讓老朽把這三人救走,我絕不忘恩,你意如何?”蔣平一笑說:“老劍客你好糊涂,這可不是做買賣,是犯法的事。我是國家四品帶刀護衛(wèi)、朝廷命官,我的職責就是捕盜拿賊。林玉等人背叛大宋犯下不赦之罪,今天把他們抓押在此,等圣旨一到就將正法。可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您砸監(jiān)反獄要把他們救走,還說什么讓我高高手把他們給放了,這不是笑話嗎?我蔣平長了幾個腦袋敢以身試法?話又說回來,咱倆萍水相逢一點交情沒有,可你砸監(jiān)反獄又犯下不赦之罪,把你一放我就得吃官司,這個事兒萬萬不能從命。老劍客您錯啦,您的所作所為并不聰明。今天講不了,說不起,請把拐杖扔了,我命人把你捆上,跟我到案打官司。不然的話嘿嘿……我可要撒野啦!”蔣四爺說到這兒把眼珠子一瞪。朱亮一看講理不好使就得開打了,殺出一條血路把這三人救出去。想到此他一晃拐杖:“蔣平!!既然有理講不通,來來來,我看你們哪一個是老朽的對手?不怕死的過來!”不等蔣平傳令,身后霹靂鬼韓天錦就壓不住火了。您聽這外號——霹靂鬼,沾火就著啊。韓天錦是小五義的二爺,徹地鼠韓彰的干兒子。這家伙身大力不虧,掌中使一條渾鐵大棍,“嗷——”一嗓子往上一縱:“四叔,您跟他白話什么,把他砸扁了不就得了……老匹夫休走,接棍!”奔朱亮摟頭便打。朱亮不知道他是誰也沒工夫問,使了個海底撈月,五金拐杖往上一崩:“開!”您說得什么勁兒接得這韓天錦的棍!別看朱亮上了年紀,真有勁兒。老頭兒到現(xiàn)在練的是十三太保的橫練,本身是童男,會童子功,因此功底深厚、力量十足!拐杖一碰到棍上韓天錦就受不了啦,覺得虎口發(fā)麻兩臂發(fā)酸,手一松,大棍飛起五六丈高,轉(zhuǎn)著個兒落在房上,打碎了十幾塊房瓦。韓天錦見勢不好回頭就跑。朱亮一看這是逃走的機會:“孩子,跟我往外沖!”
韓天錦三十來歲正當年,兩臂一晃八百斤的力量,夠上一員虎將。但是跟朱亮比差得太多了,不說武藝高低,拿力氣來比韓天錦也得甘敗下風:不但棍子被人家崩飛了,再看兩只大手全都震破了。朱亮剛想往外沖,旁邊就蹦出一位來:“老匹夫接刀!”朱亮往旁一閃身斜眼一看,跳過來一個漂亮小伙子,有二十六七歲,穿青掛皂,長得眉清目秀,手中擎著厚背尖翅雁翎刀。朱亮用拐杖給架住:“娃娃你是誰?”“義俠太保劉士杰!”“無名小輩知趣點,閃開道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廢話!接刀。”劉士杰又是一刀。朱亮一看不能客氣了,用拐杖往外一撥他的刀,劉士杰知道他這拐杖有勁兒,碰上刀就得飛,趕緊使了個裹腦藏頭、進步連環(huán)式,一刀奔朱亮脖子來了,飛劍仙往下一低頭,劉士杰刀走空。剛想換招,朱亮就不給他留空了,往前一跟步就飛來一腿。別看八九十歲老人,那腿跟面條兒一樣直奔劉士杰的肋叉子蹬來,真給踢上,肋骨全得斷。劉士杰見勢不好,往上一挺身,把屁股給人家了。屁股肉多富于彈性,這玩意兒禁踹,“叭”!劉士杰摔出去一丈多遠。劉士杰半身麻木,汗珠子下來了。他正好摔到圣手秀士馮淵腳前,馮淵一哈腰把劉士杰給扶起來:“大兄弟覺得怎么樣?”“這個老匹夫甚是厲害,這覺著渾身麻木。”馮淵給他活動筋骨暫且不提。
劉士杰一摔倒,超水燕子呂仁杰就急啦,因為他同劉士杰友情莫逆。小伙子把三彩圍裙往上一撩,拽出十三節(jié)鏈子槍,打墊步“噌”的一下就到了朱亮面前:“老匹夫可知道某家的厲害?”朱亮一看又來了個漂亮小伙子,黃白凈面尖下頦,眉分八彩,一對大豹子眼,干凈利索,手使明晃晃一條鏈子槍。他心中贊嘆:罷了,這開封府的人才真不少,小伙子一個賽似一個。“娃娃,你是誰?”“超水燕子呂仁杰。看槍!”槍一翻直刺朱亮的頸嗓。朱亮知道這個軟家伙最不好對付,因為它是十三節(jié)連在一塊兒的,中間是套環(huán)連接,見硬就拐彎兒,就要打著自己。那朱亮是行家,晃五金拐杖對準鏈子槍的尖兒“咔”的就是一下。哪知呂仁杰順勢一轉(zhuǎn)身,槍隨人轉(zhuǎn)平著來抽朱亮的耳門,這要抽上,人當時就得廢了。朱亮趕緊藏頭往下一哈頭,鏈子槍刮了一道風當時掠過。一老一少戰(zhàn)在一塊兒。五個回合,朱亮反臂一拐杖直砸呂仁杰的后背。呂仁杰一看不好,使了個蘇秦背劍把鏈子槍往后一帶,拐杖正好砸到鏈子槍上,雖然說沒有直接砸到后背上,墊了這一下也夠瞧的:把呂仁杰崩出有一丈多遠,險乎摔倒,后脊背上添了一條紫棱子,把小伙子疼得咬牙切齒,汗珠子下來了。他剛下去,小元霸魯世杰就上來了。您聽他這綽號,顧名思義,就好像隋唐年間西府趙王李元霸相似。小個兒不高,骨瘦如柴,手中使著一對擂鼓甕金錘。這魯世杰說話還有點兒結(jié)巴:“這……一個老家伙,竟……敢撤野,看錘!”朱亮一瞅這位長得不怎么的,跟雷公崽子差不多,這錘個兒可不小,看來有把子力氣,我試試你勁兒有多大!錘往下砸,朱亮使了個海底撈月用五金拐杖往上一架,“當啷啷”拐杖碰雙錘,到底是魯世杰的勁兒比韓天錦勁兒大,錘倒沒有出手,盡管如此,把小元霸震得退了幾步“咕咚”來個屁股蹲兒。這一下摔得這個疼哪,魯世杰不干了,“嗷”的一嗓子蹦起來,二次掄錘就砸。你想他的能耐怎比得了朱亮,五六個回合讓朱亮一拐杖正打在屁股蛋子上,把魯世杰打出兩丈多遠,錘也撒手了,趴到地上了。“啊……啊呀,可真他娘的夠疼的,救命呵!”有人過去把他搶救下去,扒開褲子一看,“唷!”屁股蛋子上一條紫棱子跟個搟面杖在這兒別著差不多。蔣平知道這玩兒淤住血就不好辦了:“快快快,抬到前屋把傷口拉開,把那血全擠出來,化了膿就廢啦。”有人搶救魯世杰暫且不提。
單說上去一個敗一個,最多的也就是五六個回合。完了,擋不住,唯一的辦法就得靠人多勢眾。蔣平急得直轉(zhuǎn),心說:這小良子!他哪兒去了?其實徐良要在這兒早就過來了,徐良有事兒,吃完中午飯奉顏大人所差奔西關(guān)安撫百姓去了。可那些老百姓聽說他就是大俠白眼眉,恭敬得像神仙似的,這家拉那家請,所以把徐良給拌住了,一直到快掌燈了,徐良也抽不出身來。后來實在呆不下去了,恐怕公館有事,這才跟鄉(xiāng)親們告辭領(lǐng)著八個士兵回到公館。剛進門當兵的就過來說:“三將軍快到后邊看看去吧,打起來了。”徐良一愣:“什么事情?”“來了個老頭兒甚是兇猛,砸監(jiān)反獄救林玉他們來了,眾位英雄動手誰也不行,正著急找您吶!”徐良一聽腦袋“嗡”的一聲:“待我看看。”老西兒說完撒腳奔后邊,等到了出事地方分人群擠進來。蔣平一看徐良來了:“啊唷孩子!可把你盼來了。”“四叔不要吃驚,我看一看。”眾人呼啦一閃,當時把腰板兒全拔直了:“行,妥啦!小良子來了。”“徐三將軍來了,指定得勝!”徐良在大伙兒心目中就有這么深的影響。
白眼眉擠進人群抬頭一看:面前站個老頭兒,手里拎的五金拐杖比鴨蛋還粗三圈,大個兒,白臉、白胡,長得十分有神。往后一看,抓住的那三名俘虜?shù)皖^散發(fā)的瞪著眼睛在后邊看著。徐良跟蔣平一打聽,蔣平把方才的經(jīng)過一介紹,老西兒這才心里有數(shù),邁步過來了。他這人打仗從來不著急,即使心里頭多么急,臉上也不流露出來。他沖著飛劍仙噗哧一笑:“嘻……我說老爺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飛劍仙朱老劍客?”“呵,不錯!正是老朽。”林玉緊走兩步到師父身后:“老師可得注意呀,這小子不好惹,他就是白眼眉徐良。看,白眉毛為記。”“知道,你不說我也認出來了。……哈哈哈,娃娃,你就是徐良?”“啊,不錯!正是山西人。”“好!冤有頭債有主,老朽這次來大同要辦兩件事:一來救我徒兒和這兩位英雄;第二,就要會會你徐良,順便把你這顆腦袋帶回閻王寨!”“是嗎,那太好了。要能把我的腦袋取走,我就省得受罪了。不過老劍客,這牛可不能亂吹呵,吹得貼點邊兒。我這腦袋可不怎么好摘哩。”“是嗎?別人摘不容易,大概在我來說不會費勁。徐良!廢話少說,過來,我看看你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說話之間飛劍仙往前一縱掄拐杖就砸,徐良撲棱腦袋往旁邊一躲,拐杖落空。朱亮連著又是三拐杖,徐良滴溜溜身形亂轉(zhuǎn)又全躲開了。朱亮把眼一瞪:“白眉毛,你因何不動手?”“啊呀我說老前輩呀,咱爺兒倆初次相會,你不知道山西人的脾氣,我這個人最懂禮貌了,跟誰動手都得讓他幾招。”“就憑我這身份還用得著你讓嗎?少說廢話,快拉刀。”“嗯,好啦,我這就拽刀。”徐良探膀臂“鏘鋃鋃”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他這口刀是列國年間造刀大師賀連波鑄造,寶中之寶,切金斷玉,想當年徐良在烏龍岡高家店得的。自從得了這把寶刀之后,徐良就好比彪虎生翼一般,他在這刀上可真下過苦功:平日跟大伙一樣上班,一樣洽公,別人睡覺、休息了,徐良上院里練刀去。工夫不負有心人,所以徐良的能耐才高出別人,到用的時候就知道這玩藝兒可貴啦!
再看老西兒把大環(huán)刀拽出來使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說聲“請”!往前一縱跟朱亮戰(zhàn)在一處。這回徐良可不留情了,一點兒不敢馬虎大意,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大環(huán)刀舞動如飛跟刀山一般。朱亮也是有意看看徐良有多大能耐,一開始沒有進手的招術(shù),就按一般的招兒跟徐良一來一往,偷眼觀瞧:罷了!怪不得林玉被他抓住吶,我徒弟的能耐趕不上人家。憑心而論高就是高,低就是低,徐良比我徒弟強多啦。朱亮一邊打一邊心里贊嘆,可是打過二十個回合飛劍仙一想:不好!我想什么哪,我現(xiàn)在干什么呢!我在虎口之中。當然,我要想走誰也攔不住,我后邊還有三個人哩。如果耽擱了時間,官家人越來越多就走不了啦!干脆,利在速戰(zhàn),我把徐良廢了就得了。朱亮想到這兒一換招就下了毒手,這一條拐杖上下翻飛,使的是六十四路天罡拐。朱亮這一加緊,徐良就架不住了。你看徐良不是萬能的,說誰都不是徐良的對手,哪有那種道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徐良的能耐打不過人家。不過打到這種程度那就不含糊了!朱亮拐杖一加緊,徐良就覺著怎么也對付不了,被人家逼得往后直退,額角上也見汗了。蔣平在旁邊急得直跺腳:“這小良子,你小子怎么啦?加把勁兒,全指著你哪!”“三哥加把勁兒。”“三弟加把勁兒。”大伙給徐良打氣兒。老西兒一咬牙關(guān)晃大環(huán)刀勉強支持。正這么個時候,公館前邊來仨串門兒的。
這三位有說有笑。在他們前面有倆領(lǐng)路的,“三位高人到了,這就是公館。”三位看了看:“很好。勞駕到里邊送信兒,讓老四蔣平出來接我們。”“對不起三位,現(xiàn)在四爺有公務(wù),后院正打著哩,不能接你們。”“噢?跟誰打?”“跟誰小人不清楚,反正是個老頭兒,這家伙厲害得邪乎,打得難解難分,大概公館的人還夠戧哩!”三位眼珠子一瞪:“趕緊奔后院,走走!”穿宅而過來到后院,這三位一字排開長身往院兒里一瞅,徐良正大戰(zhàn)朱亮。看罷多時高誦佛號:“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徐良不必擔驚退去一旁。朱亮!休要猖狂,我等來了。”聲音洪亮跟敲鐘一樣。徐良聽著:怎么這么熟啊?老西兒打墊步飛身跳到旁邊,抬頭一看:唷!徐良這個樂呀,不但他樂,官府人都樂壞了:這一回救命星可來了!
先說這三位的模樣:在前邊是個大紫胖子,這坨兒上秤約一約三百斤得掛零兒,紫乎乎一張大臉,兩道九轉(zhuǎn)獅字-砂眉,兩只眼睛跟倆肉包子差不多,獅子鼻子鰱魚嘴,挺厚的嘴唇,臉蛋子往下嘟嚕著,看年紀六十歲掛零啦,身穿灰布僧衣,外罩漆紫布的毗盧褂,在肩頭上橫擔方便日月連環(huán)鏟,那鏟頭好像小簸箕,那大月牙和半個圓桌面差不多,用金水走過耀眼生輝。大和尚斜挎一個兜子,鼓鼓囊囊里頭裝著很多零碎。這個紫胖子是誰?正是大名鼎鼎的紫髯伯、北俠歐陽春。挨著他是兩個老道,一個穿白一個穿黑。穿白的這位道爺長著細條身材,面如冠玉,花白須髯散滿胸前,頭頂金簪,身穿道袍,背插寶劍,手拿拂塵。可見這人年輕時非常漂亮。這位道爺正是云中鶴魏真——徐良的老師。穿黑袍那位老道長得也夠好看的:三綹短墨髯,頭戴魚尾道冠,身穿青布道袍,身后背劍,手拿拂塵。這就是當初大名鼎鼎的黑妖狐智化。
說來這事也真巧。歐陽春落發(fā)出家,奉旨在大相國寺當了方丈。皇上親口加封“保宋羅漢”,歐陽春就算享了福啦。每天早晚三朝拜,佛前一炷香。把佛事做完了專心致志研究武藝。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黑妖狐智化、云中鶴魏真。前些時這倆老道到大相國寺看歐陽春,老弟兄見面說不完的知心話。可住了那么幾天,黑妖狐智化提出來:“別看我穿的是道衣,我這心還不死,老想念開封府的弟兄、晚輩,咱仨能不能到開封府看看大伙兒?不然的話,我四哥蔣平非挑理不可。”把歐陽春也說得心活了:“好吧。”擇日他們到了開封府,撲空了。包大人親自接見,在書房里擺一桌素宴給三人接風。酒席宴前,包大人把以往經(jīng)過講說一遍,說這些人跟欽差大人顏查散查辦大同府,走了已經(jīng)五六天了。三位一聽冷水潑頭。魏真聽說徒弟走了,當師父的就動了心。魏真一算計:大同的高人想到幾個,其中最不好惹的就算飛蛇谷的朱亮,他有個徒弟叫林玉現(xiàn)在閻王寨當大帥。我徒弟是官差,此去必然發(fā)生抵觸,敗了不用說,我徒弟要打勝了,老匹夫朱亮非出面不可,他如出面我那徒弟還活得了嗎?魏道爺吃不下去了,臉沉著把頭一低。智化、包大人和歐陽春都看出來了,就問:“道爺怎么啦,談著話就不高興了?”魏真跟他們不隱瞞,就把心里想的事兒說了一遍,而且告辭要去大同。歐陽春一聽:“咱是好朋友,道爺去,我們能不舍命陪君子!”魏真樂了:“如此甚好。”就這樣,老三位結(jié)伴同行來到大同府,才有三俠會一劍!——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3:56
第014回 戰(zhàn)兇頑名俠斗惡劍 中奸計官府聘高醫(yī) 北俠歐陽春、云中鶴魏真、黑妖狐智化這老三位,一到公館,正好遇上飛劍仙朱亮大戰(zhàn)徐良。老三位擠進人群一看,大吃一驚,歐陽春一著急,雙掌合十口誦法號:“阿彌陀佛!朱亮,休要猖狂。小良子,還不給我退下。”北俠這一嗓子,徐良是又驚又喜,虛晃一刀跳出圈外,把臉上的汗水擦了擦,邁步來到北俠面前:“原來是老伯父,請受我一拜。”“起來吧!自己爺們兒,何必多禮。”徐良起來,一看師父魏真也在這兒,忙給老師磕頭,給智大叔行禮,眾人全部圍攏過來。蔣平一看歐陽春,比當初還胖,他用手摸著北俠的肚子:“我說老哥哥,你這不是胖廢了嘛。”“哈哈哈,那怎么辦,我吃點東西就長肉,喝口涼水都長膘,果然是廢了。老四啊,有話過會兒再說,這里是怎么回事?”“啊呀!老哥哥別提了,真是一言難盡。”蔣平就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歐陽春聽罷,頻頻點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四弟,你領(lǐng)著人在后面給愚兄觀敵,待我過去搭話。”歐陽春扛上方便連環(huán)鏟,邁步來到朱亮面前:“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朱老劍客可認識貧僧否?”朱亮早就認識歐陽春。想當年少林寺大比武的時候,歐陽春當堂獻藝,練的七星寶刀,藝壓全場,朱亮也給喝過彩;山西萬里白樹林三勝蓮花會上,八十一門大聚會,朱亮二次見到歐陽春。當初他們都是朋友,交流過經(jīng)驗,后來分道揚鑣,一直這么些年沒見面,沒想到今天在這兒碰上了。朱亮滿臉賠笑:“老羅漢,您不是歐陽俠客嗎,久違久違啊。當初在三勝蓮花會一別,屈指算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歐陽春點點頭:“不錯,正是兩個整數(shù)。老劍客,您跟當年沒變什么樣,不過胡須都白了。”朱亮聞聽,無限感慨:“咳!日月磋跎,老將至矣,人焉有不老之理,老俠客你也發(fā)福了。”老朋友見面,說了幾句閑話,然后歐陽春把話題一轉(zhuǎn),歸到正路上:“老劍客,適才貧僧聽說,你來到大同府,砸牢反獄,要把你身后的那幾個人救走,此話可當真?”“啊!一點都不錯,是真的。”“老劍客,就憑你飛劍仙這么高的身份,怎么能做這種糊涂事。像那林玉、車新遠之輩,扶保黃倫插旗造反,要背叛大宋,同時勾結(jié)西夏國的軍隊,騷擾邊境、打家劫舍,干盡了壞事,是死有余辜。如今,天子派來欽差大臣查辦邊塞,那林玉不知悔過,相反更加猖狂,這才被獲遭擒是罪有應得,理當把他送交朝廷,按律治罪。有句話叫‘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是他的老師,不但不引咎自責,相反跑到這砸牢反獄,又做下國法不容的事情,真是糊涂到極點啦。這么辦吧,我來的不算晚,念咱們的老交情,我跟我四弟和顏大人求求情,把你放走,林玉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如果你執(zhí)迷不悟,打算憑武力闖出大同府,這可是罪上加罪,不知貧僧所言,老劍客肯聽否。”朱亮心中明白,歐陽春說的都是至理名言,我能不懂這些嗎?我恨林玉他不聽我的話,但他是我徒弟,我在他身上花了這么多年的心血,能白費嗎?能見死不救嗎?明知道犯法,還得以身試法,這就叫“心里明白腿打飄”。朱亮想到這兒,沖著歐陽春一抱拳:“老羅漢,金玉良言,我是感恩不忘。不過沒辦法,一不做二不休,如今我是騎虎難下,您說我能把林玉他們?nèi)齻扔到這兒不管嗎?這做不到。只要有我三寸氣在,就要把他們救出虎口,如果救不了,也就沒辦法了。”“阿彌陀佛!老劍客,這一說你還要繼續(xù)打嗎?”朱亮苦笑一下:“老羅漢,那不打怎么辦呢?難道說你能給我們求個情,把道路閃開,放我們過去嗎?”歐陽春一看,再說也是白費唇舌,嘿嘿一笑:“好了!這就叫良言難勸該死鬼,既然忠言逆耳,那我只好在老劍客臺前領(lǐng)教一二。”說完話,他把大鏟“嘭”往地下一戳,腰中的帶子勒了勒,肥大的袖子卷起來,二次把大鏟抄起:“老劍客,請吧!要把歐陽春贏了,你隨便,要贏不了,那可就要委屈委屈你了。”朱亮一看,歐陽春真伸手了,只好硬著頭皮,把五金的拐杖一擺,飛身往上縱掄拐就砸。歐陽春橫鐵鏟往上一架,兩件兵刃碰在一處,“-啷啷”把朱亮的拐棍崩起了三尺多高,把他震得是單臂發(fā)麻,再看歐陽春紋絲沒動。歐陽春這大鏟,沒有二百斤也差不多少,他把大鏟舞動開跟朱亮戰(zhàn)在一處。
他們打著,徐良就把所遭所遇跟師父稟報了一遍。魏道爺聽后頻頻點頭,拍拍徒弟的肩膀說:“良子,據(jù)你這么一說,這閻王寨好比龍?zhí)痘⒀ǎ憧汕f留神呀。現(xiàn)在綠林人提到你的名字,都恨得牙長四指,不少人都想把你暗算,你要格外地注意。”徐良點頭,感謝老師對自己的關(guān)懷。可這兒還打著呢,不是嘮家常的時候,徐良轉(zhuǎn)回身來往戰(zhàn)場上觀瞧,一看朱亮和北俠打了個平手。你別看歐陽春身份高,要想勝朱亮不那么容易,反過來,朱亮要勝歐陽春,更不易,兩人打到八十個回合沒分上下。歐陽春禿腦門上見汗了,飛劍仙臉上也見汗了,把林玉這三個人急得“咣咣”直跺腳。現(xiàn)在這三個小子有勁使不上,心里頭一個勁念佛,但愿老天保佑我?guī)煾缚齑騽僬蹋蹅兒秒x開這個地方,這要有翅膀飛回閻王寨該有多好呢。林玉他們干著急沒辦法,就在這緊要關(guān)頭,突然聽房上有人喊了一聲:“呔!歐陽春少要撒野,朱老劍客不必擔驚,你們看看這是誰?”這一嗓子是從天上來的,誰不吃驚啊!歐陽爺虛晃一鏟跳出圈外,老少英雄都仰面觀瞧,這一看可嚇壞了,作夢沒想到的事出現(xiàn)了。就見房脊上站著一個出家的僧人,這和尚是個頭陀,散發(fā)披肩月牙金箍勒頭,面似丹金一張銅鑼大臉,肉崗子眉毛一對環(huán)眼,大趴鼻子鲇魚嘴,大耳超懷,滿臉都是壽斑;最小也在八十歲開外,身上穿著灰布的僧衣,背后背著一塊金棋盤,腰里斜掛個兜子,里邊裝著暗器——三十二顆金棋子。歐陽春認得這個人,他是白云山禹王澗蓮花門的少掌門,人送綽號三世陳摶叫陳東坡,最不是東西,沒想到今天他在這兒露面了。說他來,也沒什么可吃驚的,像歐陽春、徐良這種人久經(jīng)大敵,能怕他嗎?使人吃驚的是他手里抓著一個人,正是欽差大人顏查散,故此把眾人嚇得膽裂魂飛,誰也想象不到,這個陳東坡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把大人給抓住了。
原來大伙在這塊兒打著的時候,陳東坡這小子進了內(nèi)宅了。顏大人身邊有保護,正是大五義之中的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和穿山鼠徐慶,老三位的任務(wù)就是保護大人的安全,顏查散住在里屋,他們?nèi)蛔≡谕馕荩f是非常保險,萬無一失,但是今天情況特殊,陳東坡這小子來了。陳東坡是蓮花派的少派主,功夫蓋世,掌中這棋盤翻天三十六路,打遍天下沒對手,腰中的三十二顆金棋子,百發(fā)百中,而且陳東坡這小子手狠心毒,凡跟他交手的都是死口,因此,武林之中一提起他來,都叫他一毒。他怎么來的呢?從閻王寨來。天德王黃倫修的招賢館,廣納天下所謂的豪杰,給白云山禹王澗也下了請?zhí)埶麃砣牖铩j悥|坡一琢磨,我溜達一趟,到那兒看看,合適我就入伙,不合適我還回我的白云山,所以他到了閻王寨。他到山上那會兒,朱亮剛走。天德王知道他是個世外高人,熱情款待,在酒席宴上把方才的事說了。陳東坡一聽,大吃一驚。哎呀!朱老劍客一個人進了大同,這可夠危險的,那是龍?zhí)痘⒀ㄑ剑腋薪磺椋捎胁还苤恚液竺孀匪ィ侥莾汉弥槐壑Α>瓦@樣陳東坡吃了一口飯,也趕到大同府,跟朱亮是前后腳,至多差一個半時辰。進到城里,打聽著了公館,沒走大門從西墻跳進宅子,他趴在房上往院里一看,正趕上飛劍仙大戰(zhàn)徐良。陳東坡有心下去幫忙,一想沒必要,朱老劍客對付他綽綽有余,我下去沒用。他一瞅所有的差官都在里院,精力都集中在這兒,恐怕那贓官在保護方面有點疏忽,不如我把贓官弄到手,拿他當人質(zhì),叫他們怎樣就得怎樣,要不然離不開大同府。這小子打定了鬼點子,一轉(zhuǎn)身趕奔大人的內(nèi)宅。雖然他不知道,但他一打聽就找著了,正趕上三鼠在院里坐著,顏大人在屋里。陳東坡從房上往下一跳,徐慶先看見了,一瞧從墻上蹦下個頭陀和尚來,大吃一驚,趕緊拉家伙過來攔住了。與此同時,鉆天鼠、徹地鼠老哥倆也把刀拽出來:“什么人?”陳東坡一樂:“什么人,出家人,贓官在屋里嗎?把贓官交給我,咱們一筆勾銷沒話說,要不交你們誰也活不了。”三老拉刀過來就打,陳東坡沒費什么勁,用點穴法把三人點住,就這樣他順利地進了屋。顏大人是個文官,根本不能打仗,因此叫人家抓了俘虜。陳東坡一只手抓著他,飛身上房又趕到戰(zhàn)場。到那兒往下一看換人了,徐良不打了,換成個大紫胖子,陳東坡認得,那是歐陽春,因此他在房上喊了一下。飛劍仙抬頭一看是好朋友,而且抓住了贓官,他心跟開了兩扇門一樣:“老朋友!快來救我。”“阿彌陀佛!老劍客您放心,我跟他們交涉交涉。”朱亮點頭閃到旁邊去了。陳東坡提高了嗓音:“阿彌陀佛,哪一個是白眉徐良,誰是蔣平,趕緊出來搭話。”把徐良急得直蹦,倏地一下跳出來:“我就是山西人,有話就跟我說吧!”“徐良,看見沒有,我手中抓的就是你們的上司顏查散,他的命在我手心里掌握著呢,你說怎么辦吧。你們要是把道路閃開,把我們這些人平安地送出大同府,我一撒手把贓官放了;你要敢說個不字,我一掌就打碎狗官的腦袋,你們拿主意吧。”徐良一看欽差大人落到魔掌之中,他真想飛身上房,將這個兇僧一刀劈為兩半,把大人搶救回來,但是他沒敢。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往上一縱,人家手起掌落“咔嚓”就能把顏大人給打死,豈不鑄成大錯。想發(fā)暗器,萬一失手把顏大人打著,怎么辦?“唉呀?可氣死山西人了。”徐良急得是一籌莫展。蔣平從旁邊過來,跟徐良咬了半天耳朵:“孩兒啊!事到如今,就得讓人家牽著鼻子走啦,干脆聽他們的,把他們送出大同府,再想辦法救大人。”“如果把他們送出大同府,不放大人怎么辦?”“咳!咱們走一步看一步,我已命人調(diào)動軍隊,諒他也逃不出咱們的掌心。他不把大人給咱們,咱也跟他沒完。”徐良一聽,也只好如此。他一抬頭:“我說兇僧,你說話可算數(shù)?倘若把你們放出大同府,我們大人你放不放?”“哈哈哈!徐良你只管放心,貧僧雖不敢說是英雄好漢,但是說話算數(shù),吐口唾沫就等于釘子,只要你把我們放出去,我立即就把人還給你們。”“好了,我也把丑話說在前面,倘若你要不放大人,今天你們一個也跑不了。”顏大人雖然害怕,但是他拼命地喊:“徐三將軍,各位英雄,不要掛念我,放不得呀!你們就把下官豁出去吧,不能放走這幫賊。”可事到現(xiàn)在,誰還能聽他的?徐良跟蔣平往旁邊一閃身,“撤!”一聲令下,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等眾人就把道路給閃出來了。飛劍仙朱亮單手提著五金的拐棍,后面跟著林玉、車新遠、金大力,他們是大搖大擺從人群中通過,離開公館到了大街,然后又出了北城。那個兇僧陳東坡,一只手提著大人,一只手在空中舉著,預防有人不利于他,在后面跟著也出了北城。老少英雄離著他們?nèi)啥噙h,各拉家伙在后面跟著,空氣十分緊張。離開城關(guān)五里左右,這地方一片荒涼,除了山砬子就是樹林,靠東北有條彎彎的小路,這就是趕奔閻王寨的路,走到這兒徐良不走了。“站住!朱亮,我們夠意思了,把你們?nèi)帕耍銈儸F(xiàn)在應當把大人交還給我們。”就見陳東坡一陣冷笑:“徐良啊,你真是白日做夢。對付你們這幫人,就得心狠手黑,方才我說的那些話不算數(shù),我要把這贓官帶回閻王寨,大伙賀賀功,喝一口酒拉他一刀,把他萬刃分尸。”老少英雄一聽就要往上闖,陳東坡把這只掌在空中晃了晃,說:“噯!誰敢過來,我就先把贓官砸死。”這一招還真靈,大伙又站住不敢過去了,要不說拿人質(zhì)作要挾真厲害呢。陳東坡回頭對朱亮說:“老兄,咱們該走啦。”說完他們轉(zhuǎn)身要走。如果這幾個人進了樹林,那就真跑了。那原始密林一眼望不到邊,道路崎嶇而又復雜,人家對地理相當熟,順著這兒就可以到侖都山閻王寨。這可怎么辦?徐良一想,豁出去了,大人你要有命,就死不了,你要沒命,在混戰(zhàn)之中也就交待了,我們不能眼睜睜瞅著他們把你擄到閻王寨去。徐良渾身上下血都熱了,他剛想往前縱,就聽石砬子后面、樹林周圍三聲炮響,伏兵四起,正好把這幫賊入的去路給截斷了。正中央挑起一桿坐督旗,火紅緞子大旗上繡著白字,上面繡著“御賜飛叉太保邊關(guān)鎮(zhèn)守史鐘雄”。在旗角下,有一員大將,頭戴鳳翅金盔,體掛金鎖連環(huán)甲,外罩月白緞的滾龍袍,腰束獅蟒帶,鳳凰裙雙遮腳面,下邊蹬著虎頭戰(zhàn)靴,掌中擎著一條三股托天叉。此人面如晚霞,六十歲左右,劍眉虎目,三綹花白的須髯,在馬上一坐,真如金甲天神一般。在他的左右,八匹馬上坐著八員大將,各拿刀槍棍棒,再往后看是五百弓箭手,把箭都搭好了,對準這群賊。剛才蔣平就知道事情不好辦,沒有援兵解決不了問題,因此暗地派超水燕子呂仁杰順著小路上野馬嶺搬兵,把鐘雄給搬來了。鐘雄有帥才,得到緊急報告之后,他一分析,這幫賊肯定得回閻王寨,我把咽喉要道給卡住,讓你插翅難飛,因此,他把兵就埋伏在這兒,果然不出所料,在這兒把他們給攔住了。鐘雄一點鑌鐵鐙,馬往前提,“嘩啦啦”一晃掌中的大叉:“賊寇,爾等還不快把大人放下,還等待何時,你們走不了啦。”朱亮、陳東坡、林玉等群賊,一看也害了怕,想不到這兒還有大宋朝的伏兵,心里也沒底了。朱亮跟陳東坡說:“干脆把人放了吧!要不咱們都走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將來咱再報仇也不晚,如果把事情逼急了,他們把這贓官的性命豁出去不要,也要和咱們決一死戰(zhàn)。”陳東坡點點頭:“阿彌陀佛!徐良,剛才貧僧跟你開個小小的玩笑,就憑我這么大年紀能說瞎話嗎?我說放人,一定要放。不過你們這么做可不對,我要把人放了,你們不讓我們過去怎么辦。”徐良一聽,說:“我說兇僧,開封府的人說話歷來算數(shù),只要你把人放了,我們保證放你們過去。鐘大帥,你先把道路閃開,只要放人,你就把他們放過去。”鐘雄點頭,把大叉一晃,來了個一字長蛇陣,把路閃開了。陳東坡最后一咬牙,把欽差大人抓過來,用手指著鼻子:“贓官哪,讓你撿個便宜,如果再讓貧僧抓住,管叫你粉身碎骨,去你娘的!”一抖手,把顏大人推回來了。顏大人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老少爺們兒往上一闖,保護住大人。就利用這個機會,陳東坡、朱亮一伙乘機逃走,鉆進樹林沒影兒了。總算把大人搶救回來了,再看顏大人,渾身抖做一團,直冒虛汗,臉色焦黃,大伙認為是嚇的,就這樣收兵回奔大同。
到了大同府,眾人紛紛到屋里給大人請安,但是就見顏大人一句話也不說,開始這眼睛還睜著,慢慢地把眼睛閉上,呼吸短促,越來越嚴重。云中鶴魏真趕緊過來給診脈,這一診脈,發(fā)現(xiàn)這個人有點反常,魏真一想:壞了,我們上當了,別看陳東坡放了大人,背不住他暗中使了什么毒計,快點兒檢查。于是把門窗關(guān)閉,脫去顏大人的衣服,從頭頂檢查到腳底,最后發(fā)現(xiàn)在顏大人的脊椎骨的一旁,釘著一顆針。這針不長,一寸五左右,細如頭發(fā),針的周圍皮膚紅腫高脹,順著針眼還往外冒著黃水。魏道爺一皺眉:“無量天尊!眾位,我們上當了,陳東坡暗下毒手,趁著混亂當中,給顏大人扎上了一根毒針,這可怎么辦?”大伙都沒想到這個,全沒主意了。仗著魏真有半仙之體,對醫(yī)學頗精通,他就在這兒給大人動手術(shù),先用小鉗子把這個毒針夾出來,然后給上了止痛散、拔毒膏,眾人守候在床前,一夜無話。到了次日早晨,大人的病不但沒減輕,反而更加嚴重,渾身浮腫,腦袋好像大頭翁,再一診脈,脈搏十分微弱,這人的命要交待。為什么呢?魏真醫(yī)道雖高,但不能對癥下藥,解決不了問題。這可怎么辦呢?眼前最要緊的就是救大人的命,誰能救了呢,魏道爺就開動腦筋了。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眼睛一亮,想起一個人來。魏真說:“眾位,不要擔心,大人有救了。方才我想起一個人。離大同府不遠有個地方叫隱賢莊,在那里住著個世外的高人,人送綽號金蟬子,他姓蘇名叫蘇元和,他不但是一位武林高手,而且精通醫(yī)道。想當初我和這人有一面之交,如果他還在,把他請出來,管保大人轉(zhuǎn)危為安。”魏真說到這兒,眾人一想,顏大人現(xiàn)在就得死馬當做活馬醫(yī),馬上就得起程把蘇老先生請出來,萬一他治不了,再請別人。魏真提起筆來開了一個藥方,讓人把藥抓來,按方法煎好,給顏大人先灌進去,這種藥雖然不能根治大人的病,起碼能延長大人的壽命。魏真帶上蔣平、徐良、劉士杰、馮淵、盧方準備起身趕奔隱賢莊,去請?zhí)K元和,把北俠、智化和其他人都留在公館,保護大同府。魏道爺命人準備好九匹快馬,又帶了不少貴重的禮物,出大同就趕奔隱賢莊。一路上誰也沒說話,打馬如飛,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那兒,一百八十里地僅用了兩個時辰就到了。大伙都沒來過,一看這兒是個小山溝,曲曲彎彎住著不少的山民。他們這馬一進村,村民有點害怕,不管大人孩子,紛紛往兩旁躲避。魏道爺也是光知道住處,沒來過,等走到十字街,他一揚手,大伙全都站住,甩蹬離鞍下了馬。魏真用手撣了一下衣服,看旁邊有個穿著破舊衣服的青年人,直勾勾地瞅著眾人,就笑呵呵地來到他面前:“無量天尊!施主請了。”“哦,什么事?你們找誰?”“請問施主,這個村子叫隱賢莊嗎?”“不叫隱賢莊,隱賢莊還得往前走一里地。”“再問你,隱賢莊有位蘇元和老先生你可認識?”“認識,蘇老先生是活神仙,我們平常有病就找他給治,有錢就給,沒錢就不要了,那老頭兒可好呢!”“施主,我們有事要見蘇老先生,麻煩你給我們帶一下路,怎么樣?”“行!行!”這時蔣平從兜兒里掏出一塊銀子,塞到這人手里:“兄弟,買雙鞋穿吧。”這地方的人窮,哪見過這么多銀子,把他樂得趴在地上給蔣平磕了個頭,滿面歡喜地說:“來,我給你們帶路,出了這莊子就是了。”于是大伙牽著馬在后面跟著。穿過這個村子往前再走,前面山坡上還有一個村子,那個村子比較整齊、干凈,在密林之中顯得格外幽靜。等進了街,這個青年站住了,用手一指說:“看見了嗎?前面那個院子就是蘇老先生的住處。各位,我還有點事,先走啦。”領(lǐng)路的人走了。眾人來到門前,徐良把手揚起來剛要砸門,被魏真攔住:“且慢!孩子,你可知道高人都有脾氣,我跟蘇老先生沒有什么交往,人家能出頭、不出頭還在兩可之間,你千萬別在這兒貿(mào)然行事,待為師親自叩門。”——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4:03
第015回 徐白眉會面金蟬子 陳東坡大鬧隱賢莊 魏道爺把徐良勸住,親自上臺階叩打門環(huán),“啪啪啪!啪啪啪!”“門上有人嗎?哪位聽事?”不一會兒門開了,從里面出來個小童子。這小孩兒長得聰明伶俐,十五六歲,頭上梳著兩個鬏,開門往外一看,外面來了九個人,穿衣打扮與眾不同,叫門的是個老道,長得干凈利落。小童子就問:“仙長,找誰呀?”“無量天尊!請問仙童,這是蘇老先生的寶宅嗎?”“是。”“老先生在家否?”“哦,在家,正在后屋讀書。”“小童子,煩勞你給通稟一聲,就說玉泉山三清觀的觀主云中鶴魏真前來拜望。”“稍候片刻。”小童子轉(zhuǎn)身進去了。眾人在門外等了約半頓飯的工夫,就聽見里面有腳步聲,小童子把門又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位老者。這個老者平頂身高約八尺,面如三秋古月,花白須髯撒滿胸前,頭上戴著四楞員外巾,身穿對花員外氅,腰里系著絲帶,慈眉善目,瞳孔刷亮,一看就知道是武林的高手。魏真一眼就認出老劍客蘇元和,過來施禮:“善哉善哉,老人家一向可好,魏真有禮了。”蘇元和還禮道:“哎喲仙長,這是哪陣香風把您刮到敝宅,我太歡迎了,里邊請!里邊請!”魏真一回頭,又對老人說道:“老人家,我這兒還領(lǐng)了幾位朋友,您看方便不方便?”“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樣歡迎。童兒,好好把馬牽到里面刷洗飲遛,各位請里面落座。”眾人這才幫助小童子把馬牽到后院拴好了,回到前廳落座。大伙往屋里一瞅,沒什么擺設(shè),都是些粗木家具,但顯得非常文雅幽靜,光線充足,空氣也十分好。這時小童子把香茶送上來,茶罷擱盞,蘇元和這才問道:“魏道爺,您來我這兒大概有事吧?”“無量天尊!老劍客您猜對了,我們無事不登三寶殿,給您找麻煩了,我先給您介給一下。”于是把蔣平叫過來,說:“這位就是大五義排行老四翻江鼠蔣平,現(xiàn)在是開封府四品帶刀護衛(wèi)。”蔣平趕緊過來施禮,蘇元和以禮相還,說:“蔣老爺,久聞大名如雷貫耳,能到敝宅來真給老漢增光,歡迎歡迎。”第二個把徐良叫過來,說:“老先生,這就是我徒弟徐良。”蘇元和一聽,大吃一驚:“哦!這就是大名鼎鼎三手將白眉大俠?”徐良過來躬身行禮:“俺山西人給老前輩行禮了。”“罷了,我看看。”蘇元和顯得格外親近,拉住徐良,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幾十眼,看完之后連連點頭,說:“真英雄也!我聽說你一出世,就大鬧烏龍岡高家店,得了金絲大環(huán)寶刀;后來又在拳真館小五義結(jié)拜,大鬧越州、桃花溝、黑水湖,血染石門縣,力勝雙槍將武萬峰,群雄聚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寶刀嚇群寇,皇上薦舉加封你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奉旨夸官三日。綠林有你這樣的人,感到十分光彩,我久聞大名早想拜會,今日在我家相見,真是三生有幸啊。”讓蘇元和把徐良夸得臉上一紅一白,都有些抹不開了。魏道爺又把義俠太保劉士杰做了引薦,總而言之,是來的人都介紹完畢,又重新歸座。魏真接著又說:“老劍客,剛才我說了,無事不登三寶殿,現(xiàn)在我們遇到一點麻煩事,懇求老先生伸手幫忙。”“這兒都是官府的紅人,手眼通天,老朽我能干什么呢?”“實不相瞞,就在一兩天前,大同府出事了。有個叫陳東坡的兇僧,給我們顏大人身上打了一根毒針,現(xiàn)在毒氣發(fā)作,我們大人是兇多吉少,多少大夫都醫(yī)治不了。我早就聽說您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領(lǐng),我們打算求您到大同府給我們大人治傷,望您老人家辛苦辛苦。”魏真說完,蔣平、徐良大伙緊跟著七嘴八舌地都談這個事。蘇元和聽完后,笑瞇瞇地沒當時表態(tài),過了一會兒他把茶杯放下說:“道爺,各位,恐怕你們白來了。”魏道爺一聽,心就涼了半截,問道:“老劍客,這么說您不愿意幫忙啦?”蘇元和說:“非也,老朽不是這個意思。據(jù)你們這么一說,我也不懂陳東坡使的是什么毒針,我去了也未必手到病除,你們對我抱著很大希望,到那兒落空了反為不美。你別聽外面人說我妙手回春,那是捧我,實際上我懂得一點,但都是一知半解,比如治個頭疼腦熱、上吐下泄,我還能行,但像顏大人這種傷,我心里也沒有底。我看各位還是另請旁人為好,免得耽誤時間而釀成大禍。”一句話把大伙說沒詞兒了。魏道爺一笑,說:“老劍客,這么辦行不行?您跟我們走一趟,能治最好,如果治不了,我們再另想辦法。”蘇元和想了想說:“好吧,這叫盛情難卻,那我就到大同府看看。咱先把丑話說在前面,真要治不了,你們眾位可別有怨言。”魏真說:“您這說到哪兒啦,您治不了,非叫您治,強人所難,我們決不會那么做。來人呀!把禮物抬進來。”魏真他們帶了不少禮物,黃金五十兩、白銀三百兩、綾羅綢緞八匹、干鮮水果好幾筐,往屋里一抬,蘇元和擺擺手說:“別別別,無功受祿寢食不安。我分文都不收,如果我收了,我就得包治,治不好我還得把禮物退回,那多不好,我一定去,禮物高低不收。”魏道爺再三勸解道:“您要不收,難道還叫我們抬回去嗎?能駁我們大伙的面子嗎?就算治不了,我們打擾一回也得送點禮,東西說什么也得留在這兒。”蘇元和沒辦法,叫小童子把東西抬到后屋,先登記在冊,以防治不了再把禮物退還時心中無數(shù)。蘇元和站起來,說:“各位稍候片刻,我把藥箱收拾一下。”他一轉(zhuǎn)身走了,眾人互相看了一眼,長出一口氣,總算勸得人家答應了,但愿去到那兒手到病除。時間不大,蘇元和由里面出來,手里提著藥箱。這箱子是楠木雕刻的,上有五福捧壽的大金字,犄角兒用白銅包的,小巧玲瓏十分別致。他把藥箱往桌上一放,說:“各位看見沒有,我把家底都帶上了,如果箱子里的藥治不了大人的病,那我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你們只好另請高人。”接著他轉(zhuǎn)過身對小童子說:“童兒,一會兒為師就要趕奔大同,家里的事情你要好生料理,如果有人找我,就說外出有事,三天兩天不能回來。你去把我那匹驢牽出來。”小童子答應一聲,備驢去了,蘇元和養(yǎng)著一頭蔥白大叫驢,那速度才快呢,時候不大,小童子手拎著鞭子進了屋,說:“師父給您鞭子,您什么時候起身?”“我現(xiàn)在就走。”蘇元和站起來就要走,正在這么個時候,外面有人砸門。“梆梆梆!”“門上有人嗎?蘇老劍客在家嗎?”徐良和蔣平同時一愣,怎么這聲音這么熟呀?這是誰呀?只見蘇元和顏色更變,說道:“眾位,壞事啦!這是閻王寨來的人,叩門的就是飛劍仙朱亮,你們還得躲避一下,如果都在我家相遇,多有不便。”大伙聽完后,也大吃一驚,怎么他來了?難道蘇元和跟閻王寨還有什么勾搭嗎?其實蘇元和有苦難言,因為他這個地方屬于三不管,歸大同又不歸大同,離著閻王寨也不遠,閻王寨的人經(jīng)常上這兒來。自從天德王黃倫占山為王以后,發(fā)過三次請柬,讓蘇元和上山入伙,加封他國醫(yī),賜二品官,專門管理治病的事,被蘇元和拒絕了。后來金鏢俠林玉又派人請了兩次,也被拒絕了。他不愿意跟這些賊共事,心說你們是國家的叛逆,我能上山入伙嗎?所以老劍客從心眼兒里反對他們。魏道爺一聽知趣,說:“好,那我們就躲避一下,免得發(fā)生沖突。”蘇元和說:“多謝各位,你們在后面暫避一時,我來把他們對付走,咱們再起程。”說話之間老少九人都躲到后院去了。屋里收拾完,蘇元和命小童子開門。小童子把門一開,-!來了不少人,砸門的正是朱亮,后面是陳東坡、林玉、車新遠、金大力,還有十幾個嘍羅兵,抬著不少禮物。小童子不認識這些人,就問:“你們找誰?”“噢,我們來拜訪蘇老劍客,在家嗎?”蘇元和知道沒法回避,也就出來了,施禮道:“蘇某在此,前來的可是朱老劍客不成?”“哎喲!老伙計,你真在家,我就是為你來的。”“請進!請進!”蘇元和硬著頭皮往里相讓,到大廳分賓主落座,接著問道:“老劍客,您怎么閑到我家來了?”“哈哈哈,蘇老劍客,明人不做暗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請你來了。請你到閻王寨入伙,房子都準備好了,你何必在這山溝里受窩囊氣呢?你和大家一起肥吃肥喝,將來把宋朝推倒,你就是太醫(yī)院的掌院,紫袍金帶無窮富貴,多美呀!怎么樣老劍客,順便把東西收拾一下跟我們走吧。”蘇元和聞聽,把臉往下一沉,心說你們是請我還是綁架我,不征求我的意見就給我搬家來了,這簡直是土匪!他把火往下壓了壓說:“恐怕您的盛情我不能領(lǐng)。”“哦?為什么?”“前者天德王請過我五次,都被我拒絕了。我這個人天生孤僻,別看這窮山溝,我住著挺舒服,吃著粗茶淡飯也很得味兒,因此我不愿意上閻王寨。慢說讓我當國醫(yī),就是給我當個什么官,我也不稀罕,老劍客您的盛情我領(lǐng)了,但我不能從命。”朱亮聽后說道:“老劍客,您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在天德王面前把話都說絕了,到這來三言五語就能把您接到山上,您把我給駁了,我回去如何交待?您就別客氣了,什么孤僻呀、粗茶淡飯,這都叫騙人,我問你,難道不跟我們上閻王寨,你還有心趕奔大同府不成嗎?”“朱老劍客,您這話是什么意思?”“呵呵呵,老伙計,你我這般年紀耍什么心眼兒,你別看我沒看見,我可以說料事如神,那些公館的人肯定找過你,請你到大同府給贓官治病,有沒有這回事?”蘇元和一聽,嚇得是張口結(jié)舌,不明白怎么回事。朱亮是詐他嗎?不,有根據(jù)。飛劍仙師徒三人和三世陳摶陳東坡,從大同府狼狽逃出后,朱亮本打算帶著林玉回飛蛇谷,不打算出頭,但是通過這次在大同府他憋著一肚子氣。心說歐陽春、魏真都出面了,你們也太欺負人了,不是要跟我斗一斗嗎?我就應戰(zhàn),看你們能把我飛劍仙師徒如何!所以他改變了原先的宗旨,沒回飛蛇谷直接到了閻王寨,并答應黃倫他就在這兒不走了,多會兒把贓官顏查散打退多會兒再商量。那么他為什么上隱賢莊來了呢?就因為陳東坡暗中打了一顆毒針,回到閻王寨,告訴朱亮說:“這毒針除了我能治以外,誰也治不了,那贓官回去也得死,你就聽喜信兒吧。”朱亮一擺手說:“不然,我眼皮底下就有一個人,此人叫蘇元和,妙手回春,恐怕他能治得好。”陳東坡說:“他要能治得好,那就把他殺了。”朱亮說:“不,別殺他,把他請到閻王寨,給咱們辦事有多好呢。”因此朱亮和陳東坡,經(jīng)過周密的商議,才到隱賢莊來請?zhí)K元和,一方面想利用他,另一方面怕他被官人請走,給顏大人治傷,以后還變成仇敵。他們這次的請,就有半綁架的意思,如果蘇元和不來,就把他廢了也不能留下這個禍害。所以這次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蘇元和在江湖上闖蕩六十多年,經(jīng)驗豐富,聽完朱亮的話后,心中十分不悅。老頭兒把臉一沉,似真似假、半開玩笑地說:“朱老劍客,我要是不去你們怎么辦?”“老先生您要不去,我們非得請您去,不去不行!”蘇元和聽罷火往上冒,“啪”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說:“朱亮你給我滾,都滾!我家廟小,裝不下大神仙,你們想拿閻王寨的勢力壓我,我這人骨頭硬還不怕壓,別看朱亮你是成名的劍客,也未必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好處。你們都給我趕緊走!”陳東坡比朱亮火性大,聞聽此言站起來道:“蘇老劍客,既許你不仁,就許我們不義,既然你要吃罰酒,就休怪我等無禮!”他說完“噌”地跳到院里,解開飄帶,一伸手從后背把金棋盤摘下來。他這個棋盤有八仙桌子那么大,厚一寸,旁邊有個把手便于攥著。拿這玩藝兒當兵器太特殊了,招數(shù)也與眾不同。他除去這金棋盤之外,兜里還有三十二顆金棋子,百發(fā)百中。這會兒他把棋盤在掌中一晃,耀武揚威地說:“阿彌陀佛!蘇元和你出來。”蘇老劍客能讓他鎮(zhèn)住嗎?“刷”甩掉外衣,飄須髯、打踮步、明身形跳到天井當院。老人家丁字步站好,把兩臂一搖,突然狂笑:“哈哈哈!陳東坡,既然你這樣無禮,也休怪老朽不講情面,我倒要會一會怎樣的三世陳摶!”說著話,“刷、刷”亮開了門戶。陳東坡并不答話,往前一上步,掄起金棋盤摟頭便拍,“嗚”掛著風聲就下來了。蘇元和一閃身,把棋盤躲過,晃單掌直擊陳東坡的面門。陳東坡趕忙撤棋盤,往外一搪“嗨!”蘇元和把掌撤回,換招數(shù)、轉(zhuǎn)身軀,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飛劍仙朱亮,一看院里打起來了,他領(lǐng)著那群賊不慌不忙從屋里走到院里,往門根那兒一靠,一只手拄著拐棍,一只手捻著須髯,瞇縫著眼在那兒冷眼觀瞧,那幫賊人每人都提著兵刃,也在旁邊看熱鬧。看門戶的那個小童子,一看主人與閻王寨的賊打起來了,想伸手自己這兩下又太平常,所以在那兒干著急,忽然眼珠一轉(zhuǎn),有主意了,我趕緊搬兵吧,想到這兒他撒腳如飛,奔向后院。
蘇元和這個院子挺大,院脖挺長,蔣平眾人都被讓到后院,你看前院這么折騰,后院一點聲都聽不見。小童子來送信兒,“咣當”一推門就進了屋,用力過猛差點沒趴下,把眾人嚇了一跳,一看他面色發(fā)黃、滿臉是汗,就知道情況有變化。小童子說:“眾位,不好了,我家主人跟那幫賊打起來了。”“哪兒來的賊?”“閻王寨的,打頭的叫朱亮,領(lǐng)著個和尚叫陳東坡,還有一群人,因為我老師不跟他們上閻王寨,就伸了手,他們非要把他老人家致于死地。各位幫幫忙吧,晚去一步怕我老師就活不成了!”老少英雄“嘩啦”都站起來了,徐良把眼睛一瞪,說:“王八驢球球的,他們還想造反不成,各位趕緊跟我走!”徐良在前邊引路,老少英雄在后面跟著,眨眼之間來到前院,一看陳東坡正在那兒大戰(zhàn)蘇元和。徐良摁繃簧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高聲斷喝:“呔!休要猖狂,山西人在此。”拿著刀他就蹦上去了,他意思是幫蘇元和的忙,哪知道在旁邊就驚動了金鏢俠林玉。林玉一看是徐良他們,眼珠子都紅了,這就叫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拽出防身寶劍,甩衣服往前一縱,擋在山西雁面前。他說道:“呔!丑鬼,認識我嗎?金鏢俠在此,前者我一時疏忽大意,沒拿你當回事,結(jié)果叫你撿了便宜,今天某要報仇雪恨。看劍!”說著話把寶劍一顫,直刺山西雁的咽喉。徐良把大環(huán)刀往外一架,“叮當叮當”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徐良他們的出現(xiàn)讓朱亮也愣了,一看官人在這兒有八九個,外面還有沒有幫手?官軍來沒有?他這心就有點吃驚。他知道林玉不是徐良的對手,因此他晃拐棍往前縱,打算給林玉幫忙,旁邊就氣壞了云中鶴魏真。魏道爺早就把寶劍拽出來了,這寶劍名叫“流彩虹”,刷拉一拽,院里打道寒光。他高聲喝道:“無量天尊!朱亮,貧道在此!”晃寶劍就把朱亮攔住,兩個人并不答話,兵刃并舉就殺在一起。再說賊人中的大力神車新遠,這小子挽挽袖子,大腦袋一撲棱,晃掌中喪門螺絲棒就蹦上來。還沒等他尋著對象,官方面義俠太保劉士杰壓厚背尖翅燕翎刀,過來把他給攔住,“劈啪、劈啪”這兩人打成一對兒。賊人中喪門神金大力,一看自己也得伸手了,晃大棍往前一縱,被笑面郎君沈明杰給攔住。沈明杰使的是龍頭風尾的搟棒,呼呼掛風。這下可好,院子不大好幾對兒在這兒玩兒命,恨不能把天都翻個個兒。小村子本來就不大,又是白天,這兒打仗人家能不知道嗎?一時間男女老少涌上街頭,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在這兒看熱鬧。
再說戰(zhàn)場上,別人都能頂住,蘇元和可有點支持不住了,他不是陳東坡的對手,何況又沒拿著兵刃,赤手空拳在這兒對人家的金棋盤,勉強對付了三十五個回合,累得是通身是汗氣喘吁吁,眼睛就有點發(fā)花。就在這一松神的工夫,陳東坡的大棋盤奔老頭兒的后腦勺就拍過來了,蘇老劍客一看不好,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怎么辦呢?老頭兒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嗨”腦袋往下一低,后腦勺躲開了,可后背沒躲開,讓人家這棋盤拍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正給砸上。“啪!”就這一下,把蘇老劍客砸出去二丈多遠,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陳東坡這小子一看擊中了,打踮步往前一縱,二次把棋盤舉起來,說道:“哼哼哼!蘇元和你就在這兒吧,我拍扁了你。”他舉起棋盤就要下毒手,這可嚇壞了山西雁徐良。徐良正大戰(zhàn)林玉,偷眼觀瞧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一看蘇老劍客受傷了,怎么辦?這陣再想過去幫忙已來不及,他急中生智,從鏢囊之中取出一支鏢來,奔陳東坡的手腕“-”就是一鏢。由于打得忙,鏢不夠準,正好打在棋盤上,“當啷”一響把陳東坡嚇得往旁邊一蹦,就算把蘇元和這條命給救了。徐良就利用這個機會,把雙筒的袖箭、兜里的幾只鏢、百寶囊中的石頭子,這點零碎兒全掏出來,不管遠近、不管是誰,他兩手就忙活開了。他嘴里還念著:“江米條、槽子糕、打蓮花,啪啪啪……”徐良打暗器占著一絕,就這一陣暗器,把那些賊人給打苦了。飛劍仙朱亮的帽子被袖箭擊落,林玉腦門子上挨了兩塊石頭子起倆大包,車新遠胳膊上挨了一袖箭,金大力屁股上挨了一鏢,凡所有的賊沒有一個不掛花的,老少英雄乘機反攻,群賊處于不利的地位。朱亮雖然兇猛,但這老家伙一看對他們不利,心想算了,干脆見好就收吧,如果官軍來到、內(nèi)外夾擊就麻煩了,反正有賬以后也不怕算,咱們走著瞧。他打定主意,手指頭往嘴里一伸“吱嚕嚕”打一聲呼哨,跟這幫賊說:“各位,風緊撤呼。”這是黑話,就是說形勢對咱們不利,快跑。當賊的能不懂嗎?這幫賊一窩蜂似地逃離老蘇家,出了莊子趕奔閻王寨去了。
他們走了不提,老少英雄忙過來看望蘇老劍客。再看老頭兒是大口吐血,人事不省。趕緊把蘇元和抬到屋里,幸虧魏道爺在這兒,他對治傷有兩下,號完脈經(jīng)過調(diào)治,好半天蘇元和才明白過來。蘇元和睜開眼睛,往四面看了看,晃晃頭剛要說話,一口血又噴灑出來,眼看這人的命就保不住了。正這么個時候,村莊外來了一輛車,青騾子架轅、白馬拉套,這車就停在蘇老先生的門前。車簾打開從車里下來個老頭兒,這老頭兒彎腰駝背是個大羅鍋,手里拄著五金的拐杖。雖然是個羅鍋但老頭兒長得可不錯,一副紫色的胡須,精神飽滿。他來到院里就喊:“兄弟!兄弟在家嗎?”小童子擦擦眼淚,一看不是旁人,正是主人最好的朋友,老劍客赤須子丁震,便說道:“老伯,您來得正好,我家主人快要活不成了!”丁震聞聽,大步流星進到屋里。到屋里一看,有一幫人他都不認識,來到床前仔細一看,不由得一跺腳:“哎喲賢弟!你這是怎么了?”他給蘇元和號了號脈,再看了看眼睛,老頭兒哭了。他已經(jīng)看出來,蘇元和活不成了,急忙從兜囊之中拿出丹藥給蘇元和灌下去。時間不大,蘇元和又明白過來,一看是老朋友丁震,斷斷續(xù)續(xù)就把剛才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他拉著丁震的手,把蔣平、徐良、魏真叫過來說:“各位,我給介紹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丁老劍客,我們倆是莫逆之交,我的能耐都是人家教的。可惜我活不成了,我要活著,一定跟你們趕奔大同府,現(xiàn)在為時已晚。師兄啊,我叫陳東坡給打壞了,念你我兄弟之情,你一定要給我報仇雪恨。另外我拜托你一件事,你答應開封府官人的請求,到大同府給欽差大臣顏查散治傷,就算對得起我了,這是我臨危之前的一點囑托,不知師兄答應與否?”丁震不知道這兒出事,坐著車來和老朋友談心來了,碰巧趕上這個事,對于蘇元和提出的要求,丁老劍客感到突然。因為這老頭兒有能耐,但不想當官,與官府素無來往,從心里說他不愿意,但是他又不忍心讓臨死的朋友難過,所以老頭兒猶豫了片刻,這才答應。他對蘇元和說:“賢弟,你放心養(yǎng)傷,這個事我一定替你做到,給顏大人治傷就包在我身上。另外我再告訴你,我一定找著那陳東坡要了他的狗命,給賢弟報仇,你看如何?”蘇元和點點頭,想說話說不出來了,一張嘴“哇”地一口血又噴出來,頓時氣絕身亡。
蘇元和一死,在場的人都哭了,哭得最悲的就是丁震,他捶胸頓足地說:“賢弟呀賢弟,你死得太慘了,愚兄一定給你報仇!”有的人不了解情況,心說這老頭兒挺大個羅鍋,能打得過朱亮和陳東坡嗎?你無非是說說罷了。其實就這丁震,能耐可太大了,別看他身上有點殘疾,那是練功練的,要講究武藝絕非等閑之輩。老頭兒說完擦干眼淚,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要趕奔閻王寨去找陳東坡報仇——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4:04
第016回 赤須子酒醉失寶鉞 眾豪杰追蹤九和宮 老英雄丁震一看好朋友蘇元和死得太慘了,轉(zhuǎn)身就要到閻王寨找朱亮和陳東坡算賬去,蔣平、徐良眾人趕緊過來勸阻。蔣平說:“老爺子,您消消氣,你著急我們比您也不差,不過還有很多事沒辦,咱們把事辦完,大伙一塊兒上閻王寨,您看好不好?”徐良也勸,魏真也勸,這才把他勸住。丁震把腳一跺:“好吧!我就讓這倆小子多活幾天,然后再找他們算賬。”丁震不去了,大家都來給蘇元和料理后事。蘇元和這個家,共有兩口人,就老頭兒和那個小童子,財產(chǎn)也沒什么。先給老頭兒買了一口花頭棺材,裝殮起來就埋在山里邊,那小童子身披重孝,摔盆砸罐兒,就算給送了終,小童子歸丁震撫養(yǎng)。這些事料理完后,蔣平來請丁震到大同府,丁震點頭,回到家把東西準備準備,告訴家里人說:“一時半會兒我不能回來,我給欽差大人治完傷,還要趕奔閻王寨,也許今生我就回不來啦!家里頭別指望著我。”家里人一聽,好好平靜的日子,怎么起了這么個風波,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大家也不敢說別的,丁震把東西收拾好,拿上兵刃。他這兵刃叫三尖匕首鉞,是二十四路外五行的家伙;從外表上看,好像半個車輪,三個尖子,每個尖兒的后面都有個雞爪,純鋼制造,能掠別人的兵刃,招數(shù)也特殊。丁老英雄把三尖匕首鉞背上,蔣平眾人給拿著藥箱子,準備了兩輛車,其他人都騎馬,這才趕奔大同。
來到大同府,車停到公館門前,蔣平到里邊先送信兒,老少英雄都迎出來了。把丁震讓進待客廳,先讓老頭兒漱漱口、凈凈面,廚房準備吃喝,丁震一擺手說:“不!救人如救火,不能再耽擱了,我先看看大人的傷。”就這樣老少英雄陪伴著丁震來到顏大人的臥室。丁震進屋往床上一看,這傷可不輕,就見顏大人側(cè)身躺著,面賽黃錢紙、唇似靛葉青,就好像個蠟坨造的人,你要不摸摸脈搏、心臟,就好像個死人。旁邊站著不少大夫,急得是一籌莫展,什么好藥都用了,就是沒有功效,把希望都寄托在新請來的先生身上。丁震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仔細診脈。檢查之后,又看看后背的傷,說道:“這顆毒針打得稍微歪了一點,要是再往里邊靠二指,顏大人就沒救了,不過諸位放心,現(xiàn)在還來得及。”就這樣,丁震把藥箱打開,對癥下藥,給顏大人把藥灌下去,外面的傷又敷了最好的金瘡鐵扇散、拔毒膏。到了掌燈的時候,顏大人這口氣上來了,下邊準備痰桶,他就“哇哇”地開始吐起來,吐的都是黃花綠沫,奇臭難聞。到三更天,把肚子里的毒水吐盡,眼窩也塌下去了,但是清醒多了,蔣平跟徐良、老少英雄湊過來就問:“大人,您覺著怎么樣?”顏查散點點頭,蔣平怕他神志昏迷,挨著個兒地問:“大人,您看看我是誰?”“你是四哥。”“他呢?”“他是徐良。”連問幾個都對,蔣平樂得好懸沒蹦起來,心說這丁老爺子真是妙手回春,不然的話,我們大人交待了。眾人也有同感,“呼啦”全跪下說道:“老英雄,您真是救命的恩人,不單我們大人感謝,連我們也感恩不盡,請受我等一拜。”丁震把大伙都扶起來,說:“各位不必客氣,我這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該著大人有洪福不死,我的醫(yī)道不怎么樣。”說了幾句客氣話,眾人陪著到前廳設(shè)宴祝賀。
席間徐良就問:“老人家,我們大人得幾天能夠復原?”“他傷挺重,雖然說清醒了,但還要養(yǎng)息三五十日。”眾人一聽時間雖然長些,畢竟命保住了,要求丁震先別走,幫著守些日子。丁震說:“眾位,你們放心,我在這兒守十天,大人的性命一點事都沒有,就是他身體虛弱,加上大補的藥,很快就能康復。”眾人一聽,心里就別提多高興了,所以什么都問。蔣平先說道:“我說老爺子,您醫(yī)道這么高,武藝又好,怎么隱居在山林之中?我們要不是查辦大同府,根本不知道有您這么個人,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呀!老爺子,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們請您出山,趕奔東京去落戶,讓我們包大人上一本,把您保舉到太醫(yī)院去,到那兒您的能耐就全可以施展開了,連您的兒孫后代也都跟著享福。”“四義士,多謝你的美意,無奈人各有志,老朽一生就喜歡肅靜,原來我住在大同城里,后來才隱居到山林,我就覺著我的家鄉(xiāng)比哪兒都好。另外,我種點山產(chǎn),再做點小買賣,也能糊口,不打算貪戀功名福貴。”其實丁震說的一點都不假,這種人就是性情十分古怪。這時,小元霸魯世杰看著他的兵刃挺特殊,問道:“老爺子,您后面背的那玩藝兒是什么家伙?能不能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對呀,老人家您這兵刃太怪了,我們看看怎么樣?”丁震點點頭,把胸前的飄帶解開,皮囊摘下來,拽出三尖匕首鉞,交給魯世杰。魯世杰看完傳給劉士杰,小弟兄們看得是愛不釋手,蔣平告訴說:“注意啊,這可是寶家伙,手指頭碰上就得掉,誰也不能碰啊。”大家輪流看完了,把兵刃又交給丁震。劉士杰抱腕當胸,說:“老人家,您這兵刃這么特殊,恐怕招法跟刀槍劍戟不能一樣,您能不能給我們練兩招,讓我們開開眼呢?”“對!老英雄,練兩下我們看看。”大伙一致要求。要在往常丁震絕對不練,今天他的心情非常矛盾,第一樣,好朋友蘇元和死了,他立志要給報仇;第二樣,老頭兒感覺到,很多人的眼光之中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他是個羅鍋,一進公館有不少人就捂著鼻子發(fā)笑,現(xiàn)在提出這個要求來,也可能是譏諷自己,那我就練兩趟吧,錢壓奴輩手,藝壓當行人,讓他們也知道我丁震是何許人也。老頭兒想到這兒,把酒杯放下說:“好!恭敬不如從命,既然眾位如此盛情,老朽就獻丑了。”說話之間大伙都到了院里。這時早有差人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凈凈,因為天已黑,又掌起十幾盞燈籠、點起十幾個火把,把院里照得通亮,人們有站在廊檐下的、有大墻根底下的、有蹲著的、有坐著的,都在這兒準備觀看。
單說丁震,手里拿著三尖匕首鉞,一栽一晃來到院子當中,站好之后,沖著周圍作了個羅圈揖,說:“各位,老朽獻丑了。”一哈腰就練起來。這一練不要緊,把大伙全驚呆了,這哪是個人哪,分明是個肉球滿地亂滾,就見三尖匕首鉞光華奪目、冷氣逼人。一開始,一招一式還看得挺清楚,后來越練越快,什么也看不見了,光見一團白霧,聽見呼呼的聲音。這老頭兒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兩丈掛零,從空中落下來聲息皆無,就像棉花球掉進油缸一樣,前躥后躍、左右躲閃,比貍貓還快。徐良站在臺階下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暗挑大拇指,心說罷了,可真了不起,今后要有機會俺山西人要多和丁老先生親近,跟人家學點能耐。徐良這個人就愛學,不放過每一個學習的機會,不然的話他本領(lǐng)為什么會那么高。丁震練來練去就玩兒了手絕的,他把三尖匕首鉞“刷”扔出去三丈多高,然后腳尖點地騰身而起,要在空中接住匕首鉞,同時在空中翻八個跟頭落地,練完以后也就收招了。可是老頭兒沒想到“啪”一聲把匕首鉞扔到空中,他飛身而起,再找匕首鉞蹤跡不見,就這么快匕首鉞沒了。丁震身體落在地上,臉就變了色,心說:唉呀!怪事,就算天黑我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這匕首鉞叫人整走了呢?可見這人的功夫有多高,全怪我多喝了幾盅酒,沒事獻什么藝呀!這多好,把兵刃練沒了,我這個跟頭栽的,這要是傳到江湖上我是活呀還是死?這時大伙也亂了,準知道出了事,上房的上房,上墻的上墻,四面八方仔細尋著,費了一個時辰什么也沒找著。沒辦法把丁震勸回屋子去,蔣平就罵劉士杰這幫人:“全怪你們,吃飽了撐的非要看老爺子練武,這可好,你們賠!”把小七杰罵得一個個低著腦袋,誰也不敢言語。蔣平罵完,回過頭來又勸丁震:“我說老人家,您別往心里去,我敢斷定這不是外人,肯定是朋友,這人好詼諧愛開玩笑,趁著黑天把匕首鉞給偷走了。咱在明處,他在暗處,到哪兒去找呀,明后天肯定會有結(jié)果,他主動地就會把兵器送回來,您千萬別在意。”丁震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心里話你說得不對,這人成心找我的毛病,叫我當眾出丑,可能是像你說的趁著天黑一伸手拿走了,豈有此理!我這眼睛是干什么的,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就這一下比咱們高,丁震心里是百爪撓心。魏道爺、智化、歐陽春大伙都過來勸解,丁震只好點點頭,窩著一肚子氣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頭一件好事,顏大人完全清醒了,大小便正常,早上吃了兩碗粥,仆人又給他按時服了藥,看來命是保住了。可不好的事是丁震起不來了,他昨天憋了一肚子火,現(xiàn)在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大伙知道他心情不愉快,都來屋里探望他,勸他起來到外面散散步,他拒絕道:“我有點頭疼,在屋里呆一會兒。”其實他躺在床上琢磨呢,究竟誰干的這個事,附近有什么山、什么島、什么村莊,都有什么高人,誰可能戲耍我?他在合計這個事。老頭兒一不痛快,全公館的人都跟著不痛快,大伙也不像平日又說又笑,里里外外是一片肅靜。上了年紀的人還能呆得住,這些年輕人可受不了,劉士杰一捅沈明杰,幾個年輕人就遛達到街上。出公館一拐彎兒有個小飯館,他們一合計到飯館喝兩盅吧,就進了飯館。這飯館的伙計認識大家,一瞅是開封府的差官爺,像敬大神似地給他們找了一個獨桌。劉士杰把臨街的窗戶推開,說:“伙計,給我們隨便配幾個菜,酒不要多,一斤就行,吃完我們還有事呢。”點完了飯菜,時間不大就給端上來了,眾人在這兒低頭喝悶酒。你說劉士杰,自從到開封府以后,勤勤懇懇從沒叫人說過,就因為昨天晚上一高興想看看丁老頭兒的武藝,結(jié)果還讓蔣平把自己當眾罵了一頓,這不是自討沒趣嗎?劉士杰是個紅臉漢子,受不了這個,一邊喝悶酒,一邊覺著窩囊,可這眼睛還往街上看著。嗯?發(fā)現(xiàn)離公館不遠,飯館的斜對門那兒圍著一伙人,中間有個人擺擺畫畫,手一揚一落地好像拿著個什么家伙,被晨光一照奪人二目,側(cè)耳一聽,兵刃長、兵刃短地不知講些什么。劉士杰回過頭說:“噯,眾位弟兄,你們看,那是怎么回事?”這時魯世杰站起來說:“我去看看。”他把筷子放下就出去了。時間不大,他像火燎屁股似地跑進來說:“哎呀諸位,快去看看吧,老頭兒丟的那兵刃,在他媽這小子手里呢,就是這小子偷的。”一句話他們是又驚又喜,趕緊把伙計叫過來算賬,扔下十兩銀子,小弟兄們出飯館就到了出事地點。
劉士杰率領(lǐng)小弟兄擠進人群一看,當中站著的這個人長得太像蔣平了,要是黑天分不出誰是誰。就見此人身矬矮小、瘦小枯干,腦袋兩頭尖中間粗,一對小黃眼睛倍兒亮,頭上戴著馬尾過梁透風巾,鬢邊插著一朵守正戒淫花,穿一身青衣裳,大衩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那狗油胡刷白跟銀針似的。在他眼前放著一個包袱皮,丁老英雄丟的三尖匕首鉞就在這兒放著。劉士杰一看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說:鬧了半天你是賊呀!你到公館行竊害得我挨了一頓臭罵,你要是躲個地方還行,就跑到離公館不遠在這兒白話,這是故意撿了便宜賣乖,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劉士杰把火強往下壓一句話沒說,他不說話,別人也就站在人兩邊瞪眼看著。當中間這位指著三尖匕首鉞,搖頭晃腦地說:“各位,看見沒有,這是一件寶家伙,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不是普通鋼鐵打造的。現(xiàn)在我因急于辦點事手頭發(fā)緊,所以忍痛割愛把它賣了,有識貨的沒有?只要你價錢出的公道我就賣,我說哪位賞臉,有買的沒有?”劉士杰一聽,跑這兒賣兵刃來了,實在壓不住火,擠出人群來到老者面前,把腰板一挺用手指點說:“呔!老賊你是哪來的?你犯了官司,跟我們辛苦一趟吧。”劉士杰以為一喊,這人準得吃驚,哪知道這位根本不在乎,笑呵呵地上下打量打量他,然后說:“哎,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氣怎么這么粗?我跟你往哪兒走?”“到衙門。”“哈哈哈,你拿衙門唬誰呀,要不然我能在衙門口賣這玩意兒嗎?小伙子沒你的事,我煩你到里面通稟一聲,你們這兒不是來了個老頭兒叫丁震嗎?胡子有點發(fā)紅,是個大羅鍋,他要是來了跟我說兩句客氣話,我分文不要物歸原主。這多好呢,你年輕人在這兒充什么橫,走罷走罷!”劉士杰一看,拿自己沒當回事兒,好嘛,真是目空四海、眼中沒人啦,你也不知道小七杰是何許人也。他往前一跟步,伸手打算拽他的前襟。他手剛伸出來,就見這老頭兒把身子往后一撤,哈腰把家伙撿起來,說:“年輕人,還要比比嗎?你差得多啦,就是你們公館的后起之秀徐良也白給呀。孩兒啊,你就給我送個信兒得了,要伸手你可要找虧吃!”沒等劉士杰二次伸手,魯世杰“嗖”地往前一躥,攔腰把這人給抱住了。魯世杰的綽號叫小元霸,兩膀一晃有千斤之力,他來了個出其不意把人家給抱住,尋思能把這人抓住,哪知道這老頭兒微微一笑,使了一招老龍晃身,往前一哈腰屁股左右一扭“啪”就是一下。魯世杰這樂子就大了,“嗖”一下甩出去三丈多遠,從人群頭頂上而過,“骨碌骨碌”摔到一個買賣家門口,要不是魯世杰有硬功非摔死不可,但后腦勺給摔了個饅頭大小的包。魯世杰這一吃虧,小弟兄們能干嗎?“刷拉”甩掉英雄氅,各拉家伙把這人給圍住了。
單說這小弟兄之中,有個圣手秀士馮淵,他鬼點子特別多,一看這人不好惹,要是一般人偷了東西早逃往他鄉(xiāng)了。你看這位敢在公館門前公開叫號,可見這人武藝不一般,不如趁此機會我送信兒去吧,所以他抽身趕奔公館。這時公館里魏真、智化、歐陽春、蔣平、徐良等人正在這塊兒商議,想辦法怎么勸解丁震,怎么把兵刃給找回來,咱們求人家一回,再叫人家栽到這兒,咱們對不起朋友。他們正說這個事呢,馮淵跑進來喊道:“哎呀諸位,偷盜兵刃的賊,叫我們給抓住了。”“抓住了,在哪兒抓住的?”“嗯,現(xiàn)在還沒抓住呢,我們想抓沒敢抓。”大伙一聽,不明白他說得什么意思,蔣平過來“啪”給他一個嘴巴,說:“你小子三十來歲怎么沒正經(jīng)呢,到底怎么回事?”“四叔啊,偷兵刃的賊就在公館的前門,已經(jīng)跟劉士杰眾人打起來了,我看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前來報信兒。”老少英雄三十多個“嘩”一下都出去了。等到出事地點一看,劉士杰、沈明杰、呂仁杰、魯世杰、柳金杰、柳玉杰、邵環(huán)杰這小七杰都跟橛子似地站著一溜兒,手里拿著家伙,誰也動不了,讓人家用點穴法都給點住啦!有個人手里晃著三尖匕首鉞正數(shù)落他們。就聽這人說:“年輕人,剛才我說什么來著,要動手你們不行,結(jié)果怎么樣,這回信了吧?我要拿這匕首鉞挨個捅,你們的命都得交待,不過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就憑老朽這般年紀能和你們一般見識嗎?打了孩子,大人就得出來,我說你們大人都跑哪兒去了?”他正說這些話的時候,蔣平眾人就到了,四爺一看眼前這形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看老百姓圍在這兒越聚越多,他一想這影響可不好,發(fā)生在公館門前,傳出去不好聽,干脆換個地方吧,能把他請到屋里最好。蔣平對江湖上那一套非常熟悉,眼睛一轉(zhuǎn)就是一個主意,他把怒火壓在心里,沖那個人一抱拳說:“哎喲,老爺子辛苦辛苦,在下禮過去了。”“啊,還禮還禮,您是蔣平蔣則長?”“對!在下正是翻江鼠。”“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在此相遇,幸會幸會。”蔣平一樂說:“老爺子您別高抬了,我是有名無實啊。不知您是哪路朋友?有什么事好商量,何必在這兒動手動腳呢?此處離公館近在咫尺,敢請老英雄公館一敘,您看怎么樣?”那主聞聽。不住地點頭說:“四爺真是個響亮人,這話叫人聽著順耳,不過我不上這個當,進了公館到你們那三分地,想關(guān)上門打我,沒那個事。你們也知道我拿了三尖匕首鉞,為什么拿我有原因,說這玩藝兒價值連城,我也不稀罕,今天我來就想見見開封府的高人,另外我跟丁震有幾句話說,說完我就走。”他剛說到這兒,丁震來了,因為有人給他送信兒說三尖匕首鉞有著落了,就在公館門前,所以他隨后就趕了出來。擠進人群,丁震一看不認識這個人,他手里果然拿的是自己的兵刃,丁震過來一抱拳,說:“朋友,老朽在此。”“哎喲!丁老爺子,恕我冒昧,昨天晚上睡不著覺閑溜達,覺著街上沒風就上房了,正趕上老人家練武,把兵刃還扔了起來,我一高興伸手把兵刃接過來了。為什么我要接,當然有一定的原因,我就問你一句話,想要兵刃嗎?”丁震說:“我的兵刃,為何不要?”“好!要,我就給,但在這兒不能給,請您老麻煩麻煩,跟我走一趟,到了地方我就把兵刃還給你。”說著話他一轉(zhuǎn)身擠出人群,出大同府的北門,他就走了。丁震能讓他走嗎,在后頭緊緊相隨。蔣平一看事大了,到底為什么也不清楚,和大伙一商議,魏真、智化領(lǐng)著小七杰在這兒看家,其余人全跟著去。小七杰中了穴道,被蔣平推穴道、破血脈一活動就好了。蔣平安排完之后,一哈腰在后面就攆下去,徐良和歐陽春緊跟著蔣平,他們一共老少十六位,跟著丁震下來了。出了北門就是山路,山連山、嶺連嶺,這個人在頭前跑,還不住地回頭看,可腳下“噌噌噌噌”翻山越嶺如走平地,就比這腳程,沒有能耐就受不了,一會兒就得叫人家甩掉。丁震也豁出去了,別看他是大羅鍋,兩條腿還挺快,跟那人保持著一定距離緊追不舍,蔣平大伙在后面也使上勁了。約莫走出去有三十里地,這個距離越拉越遠,最前面是偷兵刃的人,后面是丁震,再后面是歐陽春和徐良,蔣平和其他人都沒影了。歐陽春一邊跑著,一邊偷看徐良,不住地點頭,心說:當初我就看出良子了不起,果然叫我看中了,沒想到他功夫突飛猛進,就憑我的腳程不能把他落下,這孩子將來還得有出息。實際上就這么跑,徐良一點沒費勁,他不敢壓過老前輩,所以跟北俠只差半步,始終保持這個距離。眨眼之間快到一百里地了,就見前面群山環(huán)抱,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直通半山腰,在那兒有一座大廟,那個人跑到廟前停住步,手搭涼棚往后面看,一瞅后面跟的那幾個人便微微一笑,貓腰跳進大墻里面。他剛進去丁震就到了,接著歐陽春、徐良也到了,三個人抬頭一看,這大廟上掛著一塊橫匾,上面有三個字“九和宮”。這廟年久失修,有些地方都坍塌了,但山門還挺整齊,角門緊緊地關(guān)著,鐘鼓樓上的驚鳥鈴被山風一吹“咣啷、咣啷”直響,清脆悅耳。徐良站住就問丁震:“老人家,偷東西的賊就進了這座廟,咱們動文還是動武?”丁震說:“徐三將軍,文的怎么說,武的怎么講?”“要文的,咱們先禮后兵,砸開廟門公開進去;要動武的,我們也越墻而過,直接到里面用武力把兵刃搶回來。”丁震一想,那人話說得挺客氣,到底為什么我心里也沒底,就憑這些人的身份往里蹦,叫人觀之不雅。于是他說:“咱們來文的吧,顯得我們光明磊落。”歐陽春也贊成這個辦法。他們來到角門“啪啪啪”叩打門環(huán),與此同時蔣平、南俠、艾虎等人也都趕到了,一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前后心都濕透了。他們剛到,角門就開了,從里面出來一個小老道,往外一看說:“無量天尊!眾位,知道你們要來,請暫候片刻,我家觀主要隆重接待。”一轉(zhuǎn)身進去了。大伙等了一會兒,就聽見里面法器都響開了,笙、管、笛、蕭吹得這個好聽就別提了,隨著這個聲音山門打開。徐良探頭往院里一看,有五六十個老道身上穿著新道裝,手捧法器排列兩邊,正中央漢白玉鋪的甬道,從里面走出一位出家的道人。這老道可真威風,平頂身高一丈掛零,頭上戴著九梁道巾,插著金邊,外面用紅緞子裹著,頂梁門安著一塊無暇美玉,身上穿著大紅緞子道袍,外披大紅緞子八卦仙衣,腳下蹬著大紅緞子道鞋,渾身上下是火炭紅;大塊頭、紅臉龐,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一部銀髯飄灑前胸,從里面出來飄飄然真好像神仙降世。在這老道旁邊,就是偷兵刃的那個賊,這陣兵刃也不知道擱哪兒去了,笑呵呵地在旁邊跟著。
就見這位道爺,出了山門來到丁震眾人面前,打稽首誦法號:“無量天尊!各位能來到我的九和宮,真使敝廟生輝呀,貧道迎接來遲,當面恕罪。哈哈哈!往里請,往里請!”說完抬手往里相讓。偷東西的那個老頭兒也過來說:“諸位,我說給你們領(lǐng)個地方,到那兒咱再商議,就是這九和宮,眾位往里請,我們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原諒。”讓他這番話說的,你說他是好人還是歹人?究竟居心何在誰也摸不透。跟著往里走吧,于是大伙跟著進了廟門。進頭層院子沒什么,當間是穿堂門,一直通向第二道院子,等到了第二道院子,老少英雄一看,大驚失色。什么原因?人家想較量較量,你別看他說話客氣,這叫笑里藏刀。二道院全布置好了,五十名老道分兩排站著,每人掌中一條長槍,槍尖對著槍尖,正當中就有一尺多的一條小道,讓你從這兒通過。丁震老爺子一看,這兒給我們準備下槍林了,我要是不過去就是怕你啦,老英雄把牙關(guān)一咬,這才要怒闖槍林——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4:22
第017回 強中還有強中手 能人背后有能人 丁震一看那兒把槍林準備好了,心說這玩藝兒就能把我嚇唬住?大丈夫受殺不受辱,我就從這兒過,看你們能把我怎么樣?他把臉一揚、胸脯一挺,“噔噔噔”就從這槍林之中穿過去了。他過去了,歐陽春、徐良、蔣平、艾虎眾人也就都過去了。來到第三道院子,一看也準備好啦,地下擺著八塊石頭,每塊都一尺見方,厚有半尺,完全是青石的。就見那個老道放著旁邊的道不走,上石頭了,嘴里還說:“唉呀,這廟中人多了,看著活也不知道干,你看這石頭當不當、正不正擺在這兒,從這上頭過去吧。”嘴上那么說,實際是練了一手絕藝,就見他腳蹬石頭,每邁一步腳底下就發(fā)出“喀吧”地一聲,連走八步這石頭全都裂開了。這時那些小老道把碎石頭搬開,又擺上八塊,那穿紅衣的道人站在月臺上,向丁震擺擺手說:“老人家,委屈委屈您,也按照我這樣過來吧。”丁震一看,我要不像你這樣,我就栽了,還要什么兵刃。老頭子豁出去了,舌頭一頂上牙床,上了石塊,往下一叫力“喀吧、喀吧、喀吧”,再看八塊石頭,也都裂為幾半。那個老道暗挑大拇指,心說:罷了,老頭兒的硬功果然不比尋常。小老道又忙活開了,把這八塊搬掉,又擺上八塊好的。第三個是歐陽春,他一想我是保宋羅漢,要有一塊踩不壞,就栽了。他把大鏟往肩上一杠,“嗨嗨嗨!”也按這樣走了八步,石頭全裂開了。這時,又換了新的石頭,都是大塊的,厚里有七寸,長短見方有一尺半。這么大的石頭要踩碎,就不那么容易了。正好遇上徐良的班,其實徐良這身份是個小年輕的,不踩誰也不會笑話,可他是個紅臉漢子,別看他平日愛詼諧、嬉皮笑臉的,遇到真?zhèn)的寸步不讓。再看山西雁,邁步上了石頭,渾身上下一叫力,身子往下一沉,氣貫于單腿,又貫到腳掌上,耳輪中就聽“喀吧”一聲,頭塊石頭開了。再邁步上了第二塊石頭,“喀吧,喀吧”八塊石頭全開了,不但開,踩得瓣數(shù)還比別人多,你踩兩半兒,我踩四半兒。等徐良到得月臺上,那紅袍老道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說:無量天尊!這小子可真了不起,看他的硬功在我之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白眼眉高人也。轉(zhuǎn)到蔣平這兒,四爺把腦袋一晃說:“哎,放著光溜道不走,踩這玩兒干嗎,都跟我來。”他們就順旁邊轉(zhuǎn)過去了,大伙兒付之一笑,也未加計較。
大家都上了月臺,氣氛也緩和下來,于是在月臺上排擺桌椅,擺上瓜果梨桃,沏上香茶,大家談笑風生,不知道的人好像這是在迎請賓客呢。正中央的桌子旁坐著那個老道,還有長得像蔣平的那位,以及歐陽春、丁震、展熊飛、蔣平、徐良,其他小弟兄分坐在別的座位上。喝了兩口水,丁震先說話了,他沖著老道一施禮,說:“仙長,不知尊姓大名,能否把貴姓賞下來。”“哈哈哈,老人家,貧道乃無名少姓之輩,說出來怕您笑話,其實說不說名字不要緊,一會兒咱們再談。”老道婉言謝絕,沒有透露姓名。丁震話鋒一轉(zhuǎn),又說:“仙長,既然您不肯透露姓名,那我有一事不明,想當面領(lǐng)教。旁邊這位為什么要拿我的兵刃,不知老朽做錯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二位。”老道聞聽樂了,說:“丁老英雄您別過意,您一點都沒得罪我們,我們也沒有惡意,實不相瞞,拿您的兵刃是趕巧了。我這三弟,別看他胡子都白了,卻十分頑皮,好動不好靜,沒事就到大同府閑溜達,偏趕上您在院中練藝,他一高興就把三尖匕首鉞接到手中,可當時想還給你們,又怕引起誤會,因此他就把兵刃拿到九和宮。到這兒他跟我一說這件事,我把他痛責一頓,有心叫他把兵刃送回去賠理認罪,一是他有點不甘心,二是又怕你們不饒他,我們哥兒倆一商議,干脆把你們請到九和官來再說。但是我們這些無名少姓之輩,哪能請得動大伙,所以故意使了個激將法,把你們激來。今天眾位果然來到九和宮,我就利用這個機會招待招待你們,解釋一下這件事,今后咱們誰也別結(jié)仇,我代表我這個兄弟向大伙賠罪,順便把兵刃還給您老人家,但不知眾位肯原諒否?”大伙一聽,是這么回事,但是他說的是真是假誰也搞不清,這就叫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丁震點點頭說:“好!既然老朽沒有得罪之處,我現(xiàn)在還有公務(wù)在身,就請仙長把兵刃還給我。”“好!現(xiàn)在就還。”轉(zhuǎn)回頭對他兄弟說:“還不快去把兵刃拿出來。”那位答應一聲,轉(zhuǎn)身進屋去了。時間不大,把三尖匕首鉞拿出來往桌上一放,老道用三個指頭往前一推,說:“丁老英雄,物歸原主,請您收下吧。”丁震也沒想別的,伸手就拿,哪知他這一伸手的功夫,被老道“嘭”把手腕子給抓住了。老道臉上還樂呵呵地說:“老人家,你也太不客氣了,這么簡單就把兵刃拿走,實在是有點欺人太甚!”他嘴上說著,暗中就使上了勁。他使得叫鷹爪力,硬木頭一下也得抓三個坑,就是鐵的也能給擰碎了,何況是肉的呢。丁老英雄一看,給我使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想叫我二次丟人,你這個老道可夠缺德的,說人話不辦人事,實在是可惡之極。老頭兒丹田一叫力,這胳膊“嗚”比原來粗了兩倍,硬梆梆的,老道沒掐動。丁震把單臂一抖說:“仙長,你說我欺人太甚,你這是干什么?”往外“啪”地一甩,那老道一歪歪,好懸沒躺下。這一下好比冷水潑頭,空氣頓時緊張起來。長得像蔣平那位“騰”地站起來說:“各位,剛才我二哥只說了一半,我再把話說全了。今天把各位請來,一解釋昨晚上的誤會,二還兵刃,還有一樣就是打算領(lǐng)教領(lǐng)教各位的武功。咱們都是練武的,見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那多遺憾,難得眾位賞臉來了,我和我哥哥打算開開眼,跟各位學幾招,別看兵刃現(xiàn)在不給,等比完武后完壁歸趙。”這位說完,把兵刃拿起來往自己腰帶上一掖,飛身形跳到月臺之下,周身上下收拾利落,丁字步往那兒一站,點手喚丁震。他說:“老爺子,你過來吧,我知道你是塞北的高人,今天我要在你臺前領(lǐng)教領(lǐng)教。”丁震一看是非打不可了,飄須髯就想過去,在旁邊就氣壞了山西雁徐良。徐良心說: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們公館有那么多事沒辦完,哪有功夫和你扯淡,說不定這個廟和閻王寨有關(guān)系,他們受朱亮所差,用這種軟刀子殺人,故意把我們拖住,說不定這兒也是賊窩子。徐良心里這么想的,嘴上可沒這么說,你說人家是賊。有什么證據(jù)?堂堂國家御前三品帶刀護衛(wèi),說話有把握才行。因此老西兒站起來說:“各位,既然人家提出來要比武較量,我看我過去得了,頭三出沒好戲,我先給墊個場子。”徐良說完,轉(zhuǎn)身下了月臺,來到天井大院。他走到那個人的面前,一抱拳說:“老前輩,在下不才陪您走幾趟。”那人把狗油胡理了理,嘴一撇說:“哼!徐三將軍,久聞大名,你這個人的臉由地底下露到天頂上了,一舉馳名天下,年輕人跟你沒法比。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你跟我比恐怕還差點,不是老朽自夸其德,咱倆的經(jīng)驗、練武的年頭差得有點懸殊。年輕人你干脆回去吧!你讓丁震過來,或者讓歐陽老俠客過來,我們這般年紀伸手比較合適。你呢,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再練幾年,然后再跟我動手,為時也不晚。”這位說話有多狂,徐良受得了嗎?他一著急本來耷拉的眉毛“刷啦”全立起來了,青筋繃起多高,說道:“老東家,你說話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你知道這害臊賣多少錢一斤?人老了不值錢,這武術(shù)的高低不能拿年紀來定論,山西人不才,大江大浪也過了不少,今天我非動手不可。咱倆敢打賭不?如果你把山西人給贏了,從我這兒講,兵刃不要了,丁老英雄不答應,由我負責包賠,跟你們毫無關(guān)系。假如你不是我的對手,你怎么辦?”“哎呀!娃娃,口氣不小啊,你要把我贏了,兵刃如數(shù)交還。另外,這么辦行不行,我要說別的有點過分,咱倆交個好朋友行吧,你算我個兄弟,收你這么個不要臉的哥哥怎么樣?往后你徐良有用我之處,上刀山下油鍋,我都萬死不辭。”“好!一言為定。”兩人把話就咬到一塊兒了,說完話各晃身形、各找部位,倆人“刷啦”一退,離得有三丈多遠。就見這個主兒,把兩臂一晃“——,嘿!”亮了個大鵬雙展翅,左手高右手低、掌心朝前手背朝后,身子往下一塌,這姿勢相當優(yōu)美。這玩藝兒可不是為看,亮個門戶,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再看徐良,兩臂一搖、身形一晃“-”也亮了個招數(shù),亮得這個門戶叫童子拜佛。倆人這一亮相不要緊,老少英雄在旁邊看著,無不挑大拇指稱贊,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沒有,倆人一定式,就看出有功夫來了。但是誰也沒貿(mào)然伸手,四只眼睛盯到一塊兒愣了半天,那個人有點沉不住氣了,說:“噯,徐良,咱倆別相面啦,你怎么不動手?”“俺山西人有個毛病,跟別人打仗,向來不先動手,老爺子你先請吧。”“怎么?讓我先打你,你真有容人之量,佩服!老朽可得罪了。”就見他身子一晃,就像貍貓似的那么快,落到徐良面前,左手一晃老西兒的面門,正手就是一掌,這一招叫單撞掌,奔徐良的華蓋穴,掌上掛著風“嗚”一下就到了。徐良早有注意,一看掌來了,早不躲晚不躲,眼看他手指頭似沾非沾上衣服的時候,老西兒冷不丁斜身一跨步,“呼”一聲他這一掌走空了。徐良把左手抬起來,立著往下一劈,這叫立劈華山也叫劈掌,奔這個老頭兒手腕子劈來,真要“喀嚓”一下子砍上,手腕非折了,這一招非常迅速“刷”就到了。那個老頭兒趕緊抽招往后退,一轉(zhuǎn)身使了個鳳凰單展翅,奔徐良脖梗子就是一掌。老西兒使了個縮頸藏頭式,往下一低頭,掌走空了。徐良抬左腿,奔老頭兒的小腹踢來,老頭兒轉(zhuǎn)身又躲開了,兩個人是插招換式戰(zhàn)在一起,這一打是針鋒相對。再看徐良,兩臂齊搖把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使的是八卦連環(huán)掌,一招變八招,八八六十四路,頻頻發(fā)動進攻。那個人一瞅,不敢大意,也把壓箱底的招拿出來了,使得是五祖點穴拳,全都是近手的家伙,一來一往,打了個難解難分,把周圍的人都給吸引住了。九和宮的一百多老道,這陣不干別的了,全由月亮門洞擠進來,靠著墻站了兩溜,瞪著眼兒在這塊兒看著,一個個心里都犯嘀咕。“這就是白眉徐良啊。”“可不是他!”“這小子真厲害呀,咱三爺能頂?shù)米幔俊薄艾F(xiàn)在看不出來,不過沒關(guān)系,三爺那功夫多高,能贏不了白眼眉嗎!”大伙說什么的都有。他們水平畢竟差點,再看蔣平狗油胡都耷拉了,舌頭吐出來多長,他替徐良害怕,心說:老天保佑小良子,你可要頂住,你是我們公館的大梁,要是趴下公館就塌架子了,以后平閻王寨、肅清匪患全指著你呢。但是蔣平又一回憶,徐良這孩子,從來沒打過敗仗,想到這兒又放下心了。這倆人打到八十個回合,沒分出輸贏來,徐良一瞅,贏不了人家,難怪老頭說大話,掌法果然神奇,那五祖點穴拳都使絕了,自己一個不留神,就得趴下。他又一想,得了,把自己研究的那個最好的招兒拿出來吧,打定主意之后,他打算大膽一試。正這個時候,那個主兒上頭一晃底下一腳,要蹬徐良的迎面骨,徐良一看機會來了,腳尖點地向空中一躥,蹦起來有一丈五六尺高,那人“啪”地一腳蹬空。這一腳沒蹬上,他抬頭看徐良是不是換招打他,就這么一仰臉的功夫,徐良的身子從空中落下來,這一招是來勢迅猛,大羅神仙也難以躲過。
要說徐良是真聰明,他利用形意、八卦、太極、峨眉、武當、少林等幾家武術(shù)的精華,研究了這么一套拳術(shù)叫八步趕蟾,可以說施展出來百靈百驗,因為別人不懂這套武術(shù),這是蝎子的尾巴——獨(毒)一份兒,徐良獨家生產(chǎn)的東西。再說徐良使得是頭一招,叫鐵拐李倒下天梯,右腿伸直奔著這個高人的頭頂就踩下來,迅雷不及掩耳“刷”就到了。那個人大吃一驚,這是什么招沒見過,急忙往右邊一上步,腦袋一側(cè)歪,把這一腳躲開。但是徐良這一腿真假都有,要是躲不開就是真的,要是躲開了就是假招,他再用盤著的左腿踢你,剛才的右腿就變成了問腿,問你往哪兒躲,你一躲他好再蹬你。結(jié)果這位就上當了,他一歪腦袋,徐良把右腿收回,蹬直左腿“刷”奔此人的頭頂又是一腳,說時遲那時快,“啪”又到了。把那位高人嚇得魂不附體,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但是那位也不簡單,實在沒招他屁股往下一墜,使了個千斤墜,“啪”整個身子躺在地上,徐良這一腳才蹬空。別看徐良這兩腳都沒蹬上,在他身體快要落地的時候,兩腿一并,兩只腳尖直奔那人的肚腹點來,正好是順勢,轉(zhuǎn)眼就到了。這人一瞅,說:“我的媽,沒完了!”他后腳跟踩地,胳膊肘拄地,就在地上躺著往上一躥“哧溜”躥出去二尺多遠,徐良雙腳落地蹬空。徐良雙腳落下,把方磚鋪的地“喀吧”一聲點碎兩塊,這要踩在人肚子上根本受不了。那人躲開了這兩腳,徐良乘勢兩腿一曲,兩個膝蓋往下一跪,又奔那人肚子點來,這位一看沒辦法,雙腳跟用力又往上一躥,徐良膝蓋點空,“喀吧”又點碎兩塊方磚。別看腿沒用上,徐良的兩個胳膊用上勁了,利用雙肘又奔此人點來,那人最后盡了最大的努力,又往上一躥,徐良胳膊肘點空。接著老西兒兩胳膊伸直,兩手探出來,使出最后的一招黃鶯掐嗉,張開大手往前一撲,正好-在這位的脖子上。徐良-住他的脖子,但沒下毒手,無仇無怨只是點到而已,然后徐良“噌”跳出圈外,沖那人一抱拳說:“哎呀,老前輩,山西人多有得罪,我真是罪該萬死,請起請起。”那位一骨碌身站起來,再看那汗,前后心都濕透了,往臉上一看,紫的好像那紫蘿卜皮,腦筋繃起多高,狼狽勁兒就別提了。這位心說:怪不得人們常說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哪,就拿徐良來說,二十掛零的年紀,竟有如此精湛的武藝,我做夢也想不到,今天輸?shù)檬切姆诜D莻老者,把頭上的汗擦了擦,不住地晃著腦袋說:“徐三將軍,高!我服你了,老朽甘拜下風。”說著話他到得月臺上,耷拉著腦袋,往那兒一坐,一句話也不說。
再說九和宮的那個紅臉老道,一看兄弟大敗而歸,真是又羞又惱、又氣又恨。那老道站起來,把寬大的道服脫掉,拂塵交給小老道,摘下五佛冠,換成短衣襟小打扮,飛身跳下月臺。再看他打問尋尊法號,說:“無量天尊!徐三將軍的武藝是太高了,但不知你剛才使得是哪路拳術(shù),真使貧道不明哪,來!你再賞賞臉,貧道領(lǐng)教領(lǐng)教。”老道那意思就是把徐良叫過來,摔他個跟頭,給兄弟挽回臉面。徐良一看,老道指名點姓叫自己,能不去嗎?但是此刻徐良累得“呼呼”直喘粗氣,剛才能打勝那是使盡了全身的力量,可徐良是紅臉漢子,不能讓人給叫住號,所以他就要下場。這時,歐陽春過來說:“良子,你累了,喝點水歇一會兒,我來替你應戰(zhàn)。”說完歐陽春邁步來到月臺下,雙掌合十說:“阿彌陀佛!仙長,徐三將軍有點累,老僧替他較量,意下如何?”老道一看是歐陽春,心中暗想,我只說把徐良摔個跟頭,給我兄弟出出氣,沒想到他來了,這個大紫胖子最不好對付。我聽說他父親歐陽中惠、他叔叔歐陽普中都是少林正宗,了不起的武術(shù)家,他自己二十一歲成名為北俠,闖蕩江湖名揚天下,五十三歲落發(fā)為僧。要和這個動手,我可得多加小心,不然我們哥兒倆都得栽在這兒。老道想到此,滿面賠笑地說:“無量天尊!歐陽老羅漢,既然您肯賞臉,貧道求之不得,望老羅漢手下超生,點到為止。”“請!”“請!”兩人一轉(zhuǎn)身,這一僧一道就亮開了門戶。就見這老道,亮完門戶往下一貓腰,使了個天女散花,一掌奔向北俠的面門,歐陽春急忙伸左臂接他的掌,探右手使了個單掌開碑“嗚”直扣老道前心。老道往后一閃,使了個吐氣吸穴法“噌”跳出圈外,緊跟著一轉(zhuǎn)身,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
他們在這兒打著,旁邊觀戰(zhàn)的人,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的,都稱贊他們兩位。別看歐陽春是個大胖子,三百多斤,可打起仗來比旋風還快,發(fā)招動式、抬腿動腳都有獨到之處,功夫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你看徐良練得挺花哨,但論純功夫不如北俠,人家基礎(chǔ)深厚,而且使用的是少林正宗的功夫,伸手似挖垅、拳手如卷餅,站如鐘走如風、拳似流星眼如電、身似蛇形腿如鉆,貓躥、狗閃、兔滾、鷹翻,蟒翻身、龍?zhí)阶Α⒑锷蠘洹⒒⒌派剑媸巧颀堃娛撞灰娢玻恳徽瓢l(fā)出去都力有千斤,打山山開,打地地裂,打在人身上立刻就斃命。再看那老道,也不含糊,非常自然,與北俠戰(zhàn)在一處絲毫都不恐懼,穩(wěn)如泰山一般。只見他“滴溜溜”身形轉(zhuǎn)動,兩臂搖開使得是三十六路蓮花掌,因此跟北俠打了個勢均力敵、不分上下。眨眼之間,他們打到八十回合,沒分輸贏,歐陽春禿腦門上發(fā)汗了,那老道鼻洼鬢角也見了汗,看這意思不分出高低兩人決不罷手。打來打去,出問題了,老道使個雙風貫耳,打歐陽春的耳門,歐陽春使了個大鵬雙展翅,兩臂往上一分,這四只手正好咬到一塊兒,現(xiàn)在馬上就要見輸贏。歐陽春抓住老道的兩只手,舌尖一頂上牙床,運丹田之氣往懷中一拽,說:“你給我過來吧。”這一招叫順手牽羊,老道過去就算栽。可老道把牙關(guān)一咬,運用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的本領(lǐng),屁股往后一墜沒過去,不但這樣,他扣住歐陽春的腕子,往自己懷里一-,說:“你過來吧。”也沒拽動。他們倆誰也拽不過來誰,身子在地上“滴溜溜”來回直轉(zhuǎn),腳下的磚全都蹬碎了。再看老道那雙鞋,鞋幫和鞋底分了家,光剩下鞋幫套在腳腕子上,歐陽春的僧鞋也開綻了,這證明他們腳下使了十足的力量。蔣平和徐良一商量,快點過去解圍,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再這么僵持下去,非有一個出危險不可。但是誰能過去,哪一個能拉得開呢?大家正在為難之時,就見九和宮大殿上頭來了一個人,一看下面要出危險,這主兒雙腿一蹬“刷”從大殿上飄落到月臺,哈腰往里頭一鉆,來到兩個人中間,使了個海底撈月往上一架,說:“二位,你們還不撒手。”就聽“啪”地一聲,把兩個人的手全給震開了。歐陽春的身體“噔噔噔”倒退了一丈多遠,那老道也退出一丈多遠,兩個人好懸沒摔倒。“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什么人?”“誰?”這院里就是一陣大亂。
等定睛一看,跳下來的這個人,身高六尺半左右,大禿腦袋,但他不是和尚,就是因為年歲太大,頭發(fā)都脫沒了,光剩下后腦勺那么一百多根,用個紅頭繩綰了個小疙瘩鬏。此人銀髯飄擺,兩對肉包子眼睛,大寬鼻子一字嘴,滿嘴銀牙閃光放亮,身上穿又黃、又舊的一領(lǐng)袍子,腰里系根繩子,下面登著開口的灑鞋。別看此人年過古稀,在人們面前一站,真好像掉牙的猛虎、去了角的蒼龍,是精神百倍。歐陽春一看不認識,三俠五義的人也都不認識,但是那個老道、還有跟徐良動手的那位,看見這個人當時就有點麻爪,哥兒倆趕緊過去,雙雙跪倒說:“大哥,您回來了?”就見這個老者氣得是渾身發(fā)抖,用手指著老道和跟徐良動手的那位說道:“混賬東西,你們這是干什么呢?愚兄臨走之時怎樣囑咐你們,好好看守九和宮,不許給我惹是生非,你們倆滿口答應,結(jié)果是口是心非,背著我無端惹事。方才這是怎么回事?說!”那老道說:“哥哥容稟,這事不怪我們。”“不怪你們,怪誰?怪歐陽春、徐良,怪開封府的差官?”“不,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也不怪他們。”“都不怪,這事怎么引起來的?你不用跟我狡辯,愚兄回來已多時,你們說的話、做的事,我是一清二楚。如果老三不到公館把人家的兵刃偷盜出來,人家能找到九和宮來嗎?如果你們不跑到那兒賣乖、不顯能耐,能把人家激怒嗎?人生一世切記,是就是是,非就是非,不要強詞奪理。你們別講了,我非打死你們不可。”老頭兒說來說去,火往上撞,把掌“嗚”地往空中一舉說:“我留著你們兩個有什么用,打死你們得了。”再看他面前跪著的兩位,連動都沒敢動,把頭一低等著受死。徐良大伙一看,能讓他打嗎?見好就收吧!歐陽春、蔣平、徐良大伙走過來,徐良一伸手把老者的胳膊給抱住,歐陽爺往那兩個人前面一橫,跟影壁墻似地遮了個嚴嚴實實。蔣平一抱拳說:“老人家,請留情。您剛才說得太客氣了,世間的事都是單巴掌拍不響,事從兩來莫怪一方,也不能光怪這二位,我們也有為人處事不當之處,老英雄您就看在我等的面子上,饒了他們二位吧!我這廂有禮了。”蔣平說著一個勁地作揖。那老者一看沒辦法,說:“唉!要不看在各位求情的分上,我豈能饒恕他們。起來!還不謝過幾位高人!”老道和那個小矮子站起來,把臉上的汗擦了擦,來到各位英雄面前說:“哎呀,多虧各位英雄求情,我們是感恩不盡,我們錯了。”他們那樣子,比小孩兒都聽話。這時老者說:“來人哪!排擺桌椅,請各位英雄歸座。”仗不打了,大伙又回到月臺,還按照原來的座次坐好,小老道趕緊更換茶水、點心,忙個不亦樂乎,那老道和那小矮個垂手站在老者的身后,頭一低一句話也不敢說。這時歐陽春站起來,說:“阿彌陀佛!老人家,咱們是相見恨晚哪,不知您貴姓高名,能不能把名姓賞下來。”“哈哈哈!歐陽老羅漢,我跟你沒法比,你是當世的名人,在座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乃山村一個野老頭兒,無名少姓之輩。”“不,您太客氣了,您把名姓賞下來,咱們以后相處也方便。”老者聞聽點點頭,說:“好!既然如此,各位聽了。”他這才要報通名姓——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4:33
第018回 大頭鬼下書奔公館 白眉毛揮師赴匪窟 歐陽春和徐良,再三問這老者的姓名,老頭兒沒辦法了只好報通名姓。這老頭兒是誰呀?綽號人稱“展翅騰空臂摩天”,叫紀華成,九和宮的觀主;那個出家的道人是他的親兄弟,人送綽號“一朵紅云飛蓮道人”,叫紀華文;長得好似蔣平的那位,綽號人稱“神手大圣夜渡靈光”,叫紀遷,字永太。他們是親哥仨,五十年前在塞北就成名了,號稱塞北三絕。年輕人都不知道,歐陽春可知道。歐陽爺聽人家報完了名,撩衣跪倒:“阿彌陀佛,鬧了半天是三位老前輩,貧僧不知,死罪死罪!”為什么這樣說呢?論輩數(shù),歐陽春比他們晚一輩。紀華成用手相攙:“老俠客,別這樣,快起來!你要這樣論,我可吃罪不起。肩膀頭兒齊為弟兄,咱們都是平輩。你要以長者相稱,那就見外了。”歐陽春站起來,把蔣平、徐良眾人都叫過來,重新做了指引,大家哈哈大笑: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啦!而后,重新歸座。紀華成就問老二和老三,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紀華文說:“大哥、各位,怪就怪我們哥倆,因為我大哥出門訪友去了,臨行之時囑咐我們哥倆,千萬別惹事,我們無故能惹事嗎?大家都知道,前者,塞北混亂,賊寇猖狂,大同府一帶鬧得烏煙瘴氣。我倆看著就生氣,認為大宋朝軟弱無能,使用的這些官都是酒囊飯袋。邊境這么混亂,如何是好呢?但是,做為老百姓,咱有什么辦法呢。后來,聽說皇上派了個奉旨的欽差,叫顏查散,率領(lǐng)開封府的官人,查辦大同府,要肅清匪患。我們一打聽,果然大有成效。兩個多月來,社會秩序井然,老百姓得以生活,連我們哥倆也特別高興,無形之中,對開封府的人格外敬仰。可敬仰之余,我們在武術(shù)方面還打算領(lǐng)教領(lǐng)教,我們商議,最好能找個茬兒。我主持九和宮,不能外出,就把這事交給我三弟,于是,紀遷一沒事就到大同府。后來,機會來了,正趕上了老人家晚上沒事,在公館里練他的三尖匕首鉞,我兄弟利用這個機會,偷回寶鉞,之后,又把你們眾位引到九和官,當場比試,這就是以往的原因。其實,咱們一無仇二無恨,全怪貧道和我兄弟的不對,萬望各位原諒。”大伙兒聽罷,開懷大笑。俗話說,老小孩兒小小孩兒。這主意出得有多損,弄得大伙一場虛驚,要不是紀華成回來得快,非出人命不可。紀華成聽完了,又氣又恨,狠狠瞪著老二和老三。蔣平趕緊解釋:“這事不奇怪,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二位老人家出的主意也不算過分。你看,現(xiàn)在咱們不都成了朋友了?既然都是朋友,我可有一事相求,不知老三位能不能賞我的臉?”紀華成說:“四老爺,只要我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權(quán)當我們賠禮認罪了。”“別這么說,朋友之間相幫嘛。有這么個事:前者,有個賊頭叫飛劍仙朱亮,還有一個賊頭叫三世陳摶陳東坡,攪弄大同府,砸牢反獄,救走金鏢俠和兩名余黨。臨行之時,打了五毒梅花針,好懸沒把我們大人致于死地,幸虧赤須子丁震丁老劍客出頭,才把我們大人救活了。直到現(xiàn)在,閻王寨的賊寇仍然十分猖獗。我們最近就打算兵發(fā)閻王寨,一舉蕩平匪患。可是心有余力不足,兵是不少,將不多,光靠我們開封府這點兒人,顯得人單勢孤,我的意思想懇請三位幫忙,不知老三位愿意否?”這三位聽后,三爺紀遷馬上站起來了:“四老爺,您把我的心里話說出來了,不就是幫助消滅這幫賊寇嗎?我是一百個贊成!我們哥仨寧愿死在閻王寨,也在所不惜!大哥、二哥,你們說是不是?”兩位頻頻點頭:“四老爺,咱們一言為定,叫我們干什么都行!”“我萬分感謝!有你們?nèi)粠兔Γ儆卸±蟿秃捅眰b在此,何愁匪患不除哇!各位,我們還得趕回公館,你們?nèi)皇裁磿r候能趕到大同?請先把話賞給我們。”“四老爺,你們先行一步,容我們把家里的事料理料理,隨后就趕到。”“一言為定!我等你們?nèi)欤蹅儾灰姴簧ⅰ!笔聝赫f完了,北俠、徐良、蔣平、丁震,老少英雄告辭,紀氏三絕把他們一直送到山下,大伙兒才分手。
蔣平眾人順原道回到大同府。云中鶴魏真、黑妖狐智化,在家里急壞了,一看他們回來了,再看眾人面帶喜色,這才放心。到了廳堂大家落座,蔣平把九和宮的事說了一遍,大家又驚又喜。徐良問:“大人的身體怎么樣?”“大人的身體好多了,飯量也增加了,今天早晨還下地轉(zhuǎn)了一圈。”大伙兒一聽挺高興,到顏大人屋里問安。顏大人又向他們問問外面的情況。大伙一想,他是病人,應該讓他好好靜養(yǎng),坐了一會兒,大伙退出來,又來到前廳。
就這樣,到第三天頭上,紀氏三絕果然來了。每人拎著個包,門人到里邊一通報,蔣平、徐良列隊迎接,把三位接進公館。蔣平吩咐,設(shè)盛宴款待,可謂是英雄大會。大廳里排擺桌椅,羅列杯盤,大家劃拳行令,痛痛快快吃了一場。一邊吃一邊探討怎么破閻王寨的事,無形中話題就落到飛劍仙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的身上,紀華成先說話了:“四老爺、各位,我可不是長敵人的威風,滅咱們的銳氣。這個朱亮可不好對付,別看此人年過古稀,威風可不減當年,掌中一條五金拐杖,打遍天下無對手;另外,此人為什么叫飛劍仙呢?其中打暗器占一絕,他有十二支飛劍,百發(fā)百中,但輕易不用,要用出來誰也抵擋不住。再說陳東坡,一塊金棋盤,三十二顆金棋子,外打五毒梅花針,這小子更難纏。要打閻王寨,不把他們兩個扳倒,談何容易!在坐的人中,能把他們打倒的,我看還沒有。最好請幾位有絕對把握的高人來,這樣,我們打閻王寨心里就有底了。”紀華成說的都是真話。大家心說:上哪兒找高人?找誰呀?當然,高人有的是,峨眉派、少林派、昆侖派、蓮花派、武當派、五宗十三門的門長,但是有一樣,遠水解不了近渴;另外,請得來,請不來,這都是問號。所以,紀華成這一提,大伙都低頭不語。沉默之間,就聽門人跑進來說:“報告徐三將軍,四老爺,閻王寨派人下書來了。”徐良問:“下書之人是誰?”“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他要求見徐三將軍。”徐良一聽樂了,原來是我那干兒子來了,他這一來大概能透露點兒秘密。徐良忙點頭:“讓他進來!”
酒席撤下,眾人歸座。時間不大,兩個當兵的陪同房書安進來。房書安一進大廳,滿座的人全樂了!這位怎么長得那么難看!身高一丈左右,脖子細得像搟面杖,頭大得像窩瓜,餅子臉,斗雞眉,母狗眼兒,蛤蟆嘴,鼻子沒了光剩兩個小黑窟窿。大腦袋上用繩系著一頂小帽子,背上背著一尺多長的小片刀,身穿箭袖袍,腰里扎著帶子,外邊披件英雄氅,還掛著百寶囊。房書安進來,小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一眼就看見徐良了,他噔、噔、噔緊跑幾步,來到徐良面前,撩衣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老爹爹一向可好?孩兒沒有問安,真是罪該萬死,祝爹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歲萬歲萬萬歲!”“嘩”眾人都樂了,心說:這都是什么詞呀,連“萬歲”都用了。徐良捂著嘴也樂了:“房書安,行了行了,廢話少說,你從哪里來?”“回爹爹的話,孩兒從閻王寨來。”“你到這里來干什么?”“爹爹,我奉天德王黃倫所差,給您下書來了,您先看看這個再說。”說完,一伸手從懷里拽出一個牛皮紙大信封,火漆封口。徐良接過來交給蔣平。別看蔣平?jīng)]有徐良官大,但他是開封府的當家人,帶隊頭領(lǐng)。四爺把封頭撕下去,展開信看。不看則可,看罷氣得狗油胡噘起多高來,轉(zhuǎn)身把信交給徐良,徐良看完又傳給眾人,在坐的輪流看了一遍。信上寫的大致意思是:書奉翻江鼠蔣平、山西雁徐良欽差,現(xiàn)在宋軍兵發(fā)大同,與我們閻王寨對壘交鋒,給老百姓帶來涂炭,我們閻王寨的人于心不忍。經(jīng)過再三商討,制定了一個迅速解決的辦法,定于九月初一,在閻王寨設(shè)擺英雄盛會。懇請開封官人屆時參加。在會上,我們要十陣賭輸贏。假如開封能夠取勝,我們服輸認罪,任憑你等殺刮存留;倘若你們不是閻王寨的對手,就希望你們迅速撤兵,把大同府交給閻王寨接管。你們?nèi)绻怯⑿邸⑹呛脻h,就請來;如果是狗熊,這封信只當白寫。迅速回答。落款天德王黃倫、飛劍仙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三個人的戳兒在上面印著呢。大伙兒說這哪是信呀,分明是挑戰(zhàn)書。徐良問房書安:“這信是誰寫的?”“是那個老王八蛋朱亮寫的。”“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O(shè)擺英雄盛會,十陣賭輸贏嗎?”“您老人家那么聰明,還用問嗎?這幫小子光說人話下干人事。我這次為什么討這個差事?不為別的,就是為你們才來泄密。我奉勸大伙兒可千萬別赴這個會,去了決沒你們的好處。”蔣平一聽就問:“房書安,我聽說你是小良子的干兒子,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是真的。這我還能開玩笑嗎!他真是我爹,我真是他兒子。不是干的是親的。”大伙兒一聽都樂了。艾虎又問:“房書安,你知道我三哥今年多大歲數(shù)?”“二十八。”“你呢?”“我四十九。”大伙兒一聽更樂了,哪有四十九歲的人給二十八歲的人做干兒子的!可房書安的表情卻非常嚴肅認真。徐良一擺手,不讓大伙兒逗他,便問:“房書安,你就把你知道的機密當眾講講。”“爹,這里有外人沒有?別我在這兒說完了,消息傳到閻王寨,等我回去這腦袋就得搬家了。”“你盡管放心,這里都是自己人。”“那我可就說了。自從陳東坡、朱亮把林玉救回去之后,他們天天晚上開會,我身份低不能參加,可是我有個沒皮沒臉的勁兒,有時候假裝找點這,找點那,推門就進,也聽到一星半點兒。他們覺得你們特厲害,想要得到大同是不可能了,就想把你們騙進閻王寨,來個一網(wǎng)打盡。說是十陣賭輸贏,這十陣都是請世外高人定的毒計,究竟是什么內(nèi)容我沒探聽出來。最近我發(fā)現(xiàn)山上的人猛增。”“都是誰?”“三教堂你們知道嗎?華山萬里白樹林三教堂,來了三個堂主,大堂主叫翻掌震西天方天化,二堂主叫鐵掌霹靂子詹明奇,三堂主叫肩擔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我早就說過,這都是武林的尖子,跑到閻王寨幫兇來了。第二撥就是我們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來的,我那磕頭的大哥,半翅蜂王典王金龍,二哥電光俠霍玉貴,領(lǐng)著八猛七彪十六員善將也來了。還有萬丈驚濤島、七星島、昆侖山、臥佛寺的也都來了,共有八九百人,把招賢館都住滿了。凡是來的人都跟朱亮日夜長談,定下十陣賭輸贏,打算把你們請去較量較量。你們要是去了,那就完了,最好是回封信,罵他們幾句,我?guī)Щ厝ゾ偷昧恕!?br />
徐良聽完,心里有了底,原來是這樣。“房書安,你放心,我們還非去不可哩!”“爹呀,常言道,聽人勸吃飽飯,您要去必定兇多吉少。”徐良一笑:“好了好了,你不必多說了,吃飯沒有?”“爹呀,我起大早來的,什么也沒吃。”“艾虎,把房書安帶下去,好好款待,讓他在下面候信。”“是。”艾虎過來,“房書安,來來來。”“您是小義士,也是我親叔叔,往后求叔叔多關(guān)照。”艾虎帶著房書安,高高興興下去了。
徐良命人把門關(guān)上,趁著老少英雄全在,共同商討對策。大家異口同聲,要利用九月初一的英雄會,一鼓作氣蕩平閻王寨。蔣平和徐良一商議,既然大家同意,這事就定下來了。回到內(nèi)宅請示顏大人,顏大人向來都尊重蔣平和徐良,一聽他們說得有理,當時便照準。蔣平和徐良回到前屋,由蔣平執(zhí)筆,給天德王黃倫、飛劍仙朱亮寫了封回信。內(nèi)容很簡單,只說九月初一準時赴會,決不食言。蓋上大印,一切手續(xù)辦完,徐良讓把房書安帶上來。房書安吃飽了飯正在候信呢,一聽徐良叫他,擦擦嘴,晃著大腦袋來到大廳:“參見爹爹。”徐良問他:“吃飽了沒有?”“回爹爹的話,我吃得是溝滿壕平。”“方才我們商議了一下,九月初一肯定赴會。這封信你帶回去,交給那些賊寇,讓他們等著,咱們不見不散。”“爹呀,您真要去?”“一定要去!”“好吧,既然爹爹做主,孩兒我不便多說。你們?nèi)ヒ残校梢鄮┠苋耍F(xiàn)在離九月初一還有一個半月,你們請人還來得及。爹爹,千萬不可大意。”“你不必多說,我早有準備。”“好了,孩兒就此告辭。”說著,房書安把信揣進懷里。蔣平命令賬房,給房書安五十兩銀子。房書安接過銀子跪倒在地:“謝謝爺爺?shù)莫勝p。”蔣平說:“我聽徐良說,你雖失身于賊,但也為我們干了不少好事,這次你回去后,要千方百計探聽他們的機密,有什么好消息隨時報知我們,將來對你是有好處的。”房書安說:“我早跟我爹說了,這賊我是當夠了,我要脫掉賊皮重做新人,只因當賊年頭多了,汗毛孔里都冒賊氣,我怕玷污了開封府的人,所以總想著立點功,到那時把賊皮一脫,我就算改邪歸正了。還望叔叔大爺們到時候賞我碗飯吃。”說完,大伙兒一笑,徐良親自把他送出公館,臨行之時又囑咐他多留神,有好消息及時報告。“爹爹放心,孩兒走也。”房書安回了閻王寨。
房書安走后,大伙兒又開了個碰頭會。從時間上算,到九月初一還有一個半月,可以做充分的準備。當晚,蔣平請來四個師爺,準備文房四寶,發(fā)請?zhí)刚執(zhí)煜赂髀返挠⑿郏跻粊聿涣耍跞齺硪残小7彩悄芟氲降亩冀o寫了信。邀請的都是誰呀?頭一封信下到河南登封嵩山少林總院,聘請扭轉(zhuǎn)乾坤目覽十方歐陽中惠,銅金剛鐵羅漢磨成大力佛歐陽普中,這二位是少林八大名僧之首,他們一來大家的心就有底了。歐陽春擔心爹爹、叔叔不來,又單獨給他們寫了封信,附到請?zhí)铮蓪H蓑T快馬送往少林總院。第二封寫給華山修羅剎陳摶老劍客,就是當年跟宋太祖趙匡胤下棋的那位。陳摶乃是武林高手,和歐陽春、魏真最要好,如果他肯露面,就能抵住三教堂那三個堂主。第三封下到四川峨眉山八寶云霄觀,聘請白云劍客夏侯仁。夏侯仁師兄弟五人,師弟寒江孤雁尚云鳳和一字娥眉馬鳳姑,都是女子,她們絕藝在身,威震天下。他還有個最好的師弟白衣神童小劍摩,如果他能參加,必是手到病除。第四封下到冰山北極島,聘請長發(fā)道人雪竹蓮、霹靂狂風水上浮舟諸葛原英。另外,給東西南北四路鏢頭,各門各戶的門長,凡是認識的都送了請?zhí)JY平算計了一下,共發(fā)出七百多份請?zhí)呐掠腥种坏娜藖恚且膊缓恕?br />
一個月過去了,到了八月中旬,客人陸續(xù)來了。頭一撥來的是杭州三教寺的和尚生鐵佛劉萬通,他和歐陽春交情莫逆。眾人列隊相迎,一看他這模樣,跟他的綽號太相像了。此人身高一丈一尺,大腦袋大塊頭,體重足有三百五十斤,面賽鑌鐵,長著一身疙瘩肉,禿頭頂上有三個白圈,他練的是金鐘罩鐵布衫之功,運上氣功,刀砍一條白印,槍扎一個白點兒,像是生鐵鑄的,故此,人送綽號生鐵佛。劉萬通善使一條方便連環(huán)鏟,當年和歐陽春一起,除暴安良。他接到請?zhí)螅R不停蹄,帶著四個徒弟趕到大同公館,大伙兒高興得了不得,當晚設(shè)酒款待。劉萬通還是個花和尚,酒肉不忌,什么好吃吃什么。
第二天又來了一撥客人,東京汴梁開封府永勝鏢局的總鏢頭,叫賽叔寶的秦希帶著八大鏢頭十六名弟子也趕到了。他有個最出名的徒弟,是“神槍無敵小羅成”,此人叫秦玉。他使一條槍都使神了,打遍天下沒遇上過對手,秦希把他也帶來了。徐良率領(lǐng)眾人,把秦老俠客接進去,設(shè)宴隆重款待。一提起去閻王寨赴會的事,鏢局的人一個個摩拳擦掌:“放心吧!什么飛劍仙、金鏢俠,都是烏合之眾,我們永勝鏢局全包了!”話雖說得過分點兒,但也表達了這幫人的熱情。
連日來,客人們左一撥、右一撥,來的可真不少。最使大伙兒高興的是,歐陽春那些磕頭的把兄弟、遼東六老幾乎全來了,其中有鐵面金剛沙龍,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浪里白條石萬奎,翻江海馬尚君義;石萬奎與尚君義把他們的女兒尚玉蓮、石榴花也帶來了。蔣平吩咐撥出宅院,專門招待女人。還有從娃娃谷、婆婆店來的。九頭獅子甘豹的老伴兒甘媽媽也來了。這位老太太腰里一對鐵棒錘,那狠勁兒就甭提了。她不拘小節(jié),見著人還愛鬧著玩兒,又說、又笑、又喊、又叫,常常引得大伙哄堂大笑。
光陽似箭,轉(zhuǎn)眼到了八月末。蔣平、徐良和眾人一商議,從大同府到閻王寨二百多里路,如果九月初一起身恐怕來不及,起碼二十八就得起身。于是,在二十六日這天,顏大人親自會見前來的二百多位朋友,并設(shè)宴款待。大廳內(nèi)外坐滿了入,等酒菜齊了,顏查散端杯在手:“各位,下官顏查散代表當今天子,向老少英雄致意!此番趕往閻王寨赴會,不亞于爬刀山下油鍋,蒙眾位抬舉,不遠千里來助陣,下官感恩不盡。凡在座的,我要標名立冊,奏明當今天子,予以獎賞;待大功告成,我必定在天子面前為大伙兒請功。來,大家干了這頭一杯!”“干!”接著,顏查散在徐良、蔣平的陪同下,挨桌敬酒,給大伙兒鼓氣。顏查散是國家命官,樞密院掌院,官居一品,他給練武的滿酒,這在等級森嚴的封建年代,真是百年不遇的事。所以大家覺得特別高興,就是把命搭上也心甘情愿!酒宴之后,顏查散起身告退,把剩下的事交給蔣平。
顏大人一走,大家像卸掉了千斤擔,廳內(nèi)氣氛頓時活躍起來。蔣平滿面是笑:“眾位,方才我們大人敬了酒,該說的都說了,明天一早,咱們就得起身,請各位回去歸整歸整,把應用之物帶好。另外,來的這些女英雄都留在家里,幫著我們保護公館,保護欽差大人。另外,我們還得派兵守城,派到誰可別有怨言。”說完,他來到頭一張桌,這里坐的都是武將,為首的就是飛叉大帥太保鐘雄,他手下的總兵、副將坐了一桌。“鐘大哥,你負責統(tǒng)帥三軍,我們走了以后,您派兵牢守大同府,您可要把家看好。”“兄弟,你放心,守城的事就交給愚兄了。”“還有,從大同府往前走有個杈樹岡,是大同府趕奔閻王寨的咽喉要道,你也要派兵把守,以便互通信息。”“兄弟,我早想到了,我準備在那里駐兵一千,做你們的援軍。”“您記住,我們攻打閻王寨時,必定派人到杈樹岡給你們送信,您接著我的信后,立刻點兵調(diào)炮攻山。”“好嘞!”蔣平又把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御貓展熊飛,東方俠智化以及年輕人玉面專諸白云生,粉子都盧珍,小義士艾虎留下來看家。這些人一聽,把嘴撅得老高,艾虎一拍桌子:“四叔,別人都趕奔閻王寨去拼命,把我們留在家里看攤兒,我不干,您另換別人吧!”蔣平把眼睛一瞪:“放肆!大膽!我說話就是軍令,哪個敢不聽!你在家統(tǒng)率眾人,保護顏大人,跟我們?nèi)ラ愅跽粯又匾!毙炝家矂竦溃骸袄闲值埽热凰氖鍥Q定了,你就聽吧。等山上用人時,再請你去。”艾虎心里明白,凡上山的都有兩下子,只有飯桶才留在家呢,誰叫咱沒能耐呢,“好吧,三哥,我聽你的。”蔣平把人安排好了,這才散席。
八月二十八這天,大家起程,因為路途遙遠都騎著馬。這二三百人的馬隊排成一大趟,威風凜凜,趕奔杈樹岡,轉(zhuǎn)過杈樹岡,直奔閻王寨。因為提前起身,時間充足,不緊不慢地就進了閻王寨。這天正是八月三十。
閻王寨山連山,嶺連嶺,怪石橫生,立巖似刀,臥石如虎,兩旁都是原始森林,一人把關(guān)萬夫難進,這里到處都能藏人。山口處修了一座關(guān)口,上邊寫著三個大字“鬼門關(guān)”,瞅著讓人別扭。關(guān)上大旗飄揚,城門緊閉,前面有戰(zhàn)壕,壕里放滿了水,吊橋高挑著。蔣平的馬隊剛到,城上就有人說話了:“站住!干什么的?再往前走就開弓放箭了。”不等蔣平回話,徐良提馬上前,抬頭看了看:“弟兄們,大家不要誤會,我們是大同府來的,來參加英雄盛會。”“您是徐三將軍徐良嗎?”“正是山西人。”“正等著你們眾位來吶,略等片刻。”當兵的送信兒去了,時間不大,就聽鬼門關(guān)里炮響三聲,城門大開,吊橋放下,闖出約五百個嘍羅兵,短衣襟小打扮,手中寸鐵不帶,胸前都戴朵小紅花,看意思是迎接客人來的。就見這五百人往左右一分,從正中央擁出兩個人來,他倆個頭一樣高,塊頭一樣大,手中各拿一根喪門螺絲棍。蔣平一看認識,正是大力神車新遠,喪門神金大力。這倆小子把大棍交給嘍羅兵,滿臉賠笑:“各位,我們奉天德王所差,正在這里恭候,大家往里請!”眾人這才進了龍?zhí)痘⒀ā?hr noshade size="2" width="100%" color="#808080">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29 14:36
第019回 闖三關(guān)群雄赴會 施詭計賭斗輸贏 就在開封府的老少英雄進入閻王寨的同時,蔣平把圣手秀士馮淵、打虎太保展國棟叫到馬前,告訴他們帶八個仆人留在鬼門關(guān)外,隨時探聽山里的情況,及時稟報大同府,不得有誤。這就是蔣平的精細之處。外面留了十個人,余者都進了鬼門關(guān)。進關(guān)之后,人家把吊橋扯起來,城門緊閉,落下千斤閘板,城上擺著幾十張桌子,頂上搭著涼棚,備有茶水點心。車新遠、金大力圍前圍后殷勤招待著。徐良眼珠轉(zhuǎn)動著,往左右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的情況,看來他們不準備在這里下手。徐良喝了口水問車新遠:“車壯士,飛劍仙朱亮在什么地方?”“噢,他們都在里面恭候,從這兒到里面還有四十里路,等大伙兒吃完點心,喝完水,由我們兩個陪著你們一同進山。”大伙兒休息了片刻,從鬼門關(guān)城上下來,又紛紛上馬,由人家領(lǐng)著進山。這山道逐漸拔高,可是路面修得挺平整。這也是黃倫數(shù)年來的心血,是嘍羅兵帶領(lǐng)抓來的老百姓開出來的,能并排行駛四五輛大車。時間不大,來到了第二道關(guān)口“斷魂關(guān)”。抬頭一望,這關(guān)口好像生在云霧之中,隱隱約約,旗幡招展。此時,早有流星馬到關(guān)上稟報,徐良他們的人馬剛到關(guān)前,就聽炮響三聲咚、咚、咚,吱呀呀,關(guān)門大開,放下吊橋,從里邊擁出一伙兒人來,看樣子約有五百左右,手中寸鐵不拿,穿著長袍短褂,服裝整齊,每人胸前佩帶一朵紅花,雁翅形往兩旁一分;再一看,正中央走出一人,徐良認識,他正是金鏢俠林玉。他身后跟著四名偏副寨主,黑的、白的、丑的、俊的,什么模樣的都有,徐良不認識。林玉今天穿了身新衣服,頭戴鸚哥綠的扎巾,身穿鸚哥綠的箭袖,外罩銀灰色的英雄氅,腰中懸劍。自從砸牢反獄,他被救回閻王寨后,便使勁營養(yǎng),恢復得挺快,如今腦門兒锃亮,鼻頭兒閃光,跟當初判若兩人。大伙兒一看,林玉親自接出來,趕緊甩鐙離鞍下馬。徐良沖林玉一抱拳:“我當是誰呢,鬧了半天是老朋友,久違久違。”“哈哈!徐三將軍,您能赴英雄會,我非常高興,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歡迎歡迎!我代表我們王爺和所有的英雄在此恭候諸位,里邊請!”大伙兒進了斷魂關(guān),關(guān)上也備了酒菜,給大家接風。可現(xiàn)在誰能吃得下啊?眾人略坐片刻,討口水喝,由林玉陪著,繼續(xù)往前趕路。走了不到二十里,就到了閻王寨的正門。正門是石頭牌樓,古香古色,門兩旁有兩對石雕的大獅子,栩栩如生,張牙舞爪。石頭牌樓左右,彩旗飄揚。他們順中間的甬路往上走,來到第二道大門,離二道大門一里半遠就到了閻王寨的心腹重地。這時,林玉用手往里相讓:“各位,請往東拐。”大伙兒沒來過,只得聽人家擺布。穿過東邊的月亮門,又繼續(xù)穿宅過院。徐良用眼往四外一看,一派殺氣騰騰。山頭上都有嘍羅兵守衛(wèi),一個山頭上一桿大旗,每座山頭都有紅衣大炮。在宋朝的時候,火器已經(jīng)比較發(fā)達了,這種紅衣炮射程不算遠,但在當時威力可不得了。俗話說,神仙難躲一溜煙,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徐良暗想:如果攻打閻王寨,沒有五萬人馬是打不進來的;即使有五萬人馬,能不能取勝,也在兩可之間。所以,他邊走邊在心里畫了個地圖,怎么走怎么拐,哪兒有兵哪兒有炮,記得清清楚楚。
離開這座院子往前走五六里,到了一片開闊地,在天王殿的東側(cè),方圓二十畝大小,四外群山環(huán)抱,當中是鋪了沙子的平地,陽光一照,耀眼奪目。往平地上一看,座北向南搭了一座彩臺,約三丈多高,蘆席搭頂,兩邊明柱上刷著紅漆,臺子四周圍著五彩欄桿,兩邊有梯子可通上下。正中央彩臺上坐滿了人,徐良往上一看,有一張八尺多長的桌案,桌案前有黃色的桌圍子,后面一把盤龍椅,椅上端坐著一個人。此人赤紅面,五十歲左右,花白胡須飄灑前胸,頭帶五福捧壽的鵝冠,身穿鵝黃色袞龍袍,腰扎金帶,下邊有桌圍子擋著看不清楚。在他背后,站著十幾名宮女,打著掌扇、龍風扇,兩旁有人挑著日月龍風燈,有幾十名腰中掛彎刀的彪形大漢,錦衣繡襖,在兩旁保護。徐良一看便知,這就是大叛逆天德王黃倫,閻王寨的大賊頭,瞧他那身打扮,儼然天子一般,跑到這兒當皇上來了。徐良想,抓的就是你,等會兒再跟你算賬。再往東西一看,也有兩座彩臺,東彩臺是給開封府準備的,用來招待客人。西彩臺坐滿了閻王寨請來的人,看樣子不下四五千號。金鏢俠林玉陪著蔣平人等來到東彩臺:“請各位高升一步,到上邊休息。”老少英雄下了馬,馬童把馬匹接過去,拉到彩臺后面,刷洗飲遛。余者都上了東彩臺。在前面就坐的有,北俠歐陽春,老英雄赤須子丁震,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紀華文,還有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遷,山西雁徐良、翻江鼠蔣平、云中鶴魏真等也坐在前面,其他人按身份、年齡、輩數(shù)依次坐好。金鏢俠林玉以主人的身份,吩咐上茶。閻王寨的人端茶、送水、捧點心,每張桌上都擺滿了瓜果梨桃,看上去十分豐盛。忙了一陣之后,林玉沖徐良一抱拳:“徐三將軍,失陪,我到對面打個招呼。”說完就走了。干什么去了?送信兒去了。
大伙兒落座之后,喝了杯水的工夫,就見飛劍仙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由林玉陪著來到東彩臺。林玉喊著:“我?guī)煾浮煵畞砜赐娢涣耍 贝蠡飪赫酒饋恚炝肌⑹Y平把他們幾位接上彩臺,分賓主落座。徐良偷眼一看,朱亮滿面得意,眼睫毛樂開了花,皺紋里堆滿了笑,可見他心里早有底了。飛劍仙坐好之后,沖徐良、蔣平以及在座的英雄一一作揖:“眾位,歡迎歡迎!我代表天德王和閻王寨所有的英雄,歡迎各位光臨,參加英雄盛會。大家只管放心,這十陣賭輸贏如果今天不分上下,你們就住到山上,住處我早給安排好了,食宿等項管保眾位滿意。我要著重說明一點,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一沒有毒,二沒有人行刺,如果出現(xiàn)這類事情,你們找我朱亮算賬。咱們講的是光明磊落,有能耐戰(zhàn)場上使,背后下刀子那是小人行徑!”幾句話把大伙兒都說樂了。蔣平問:“老劍客,這十陣賭輸贏具體內(nèi)容是什么?”“四老爺,您別急,一會兒就清楚了。您看,正中央是梅花圈,乃是比武較量之所。這么辦吧,你們遠路而來,一會兒先開飯,你們吃飽了喝足了,咱們再談。”在他旁邊的陳東坡,一句話也沒說。這個兇僧嘴角往下耷拉著,背后背著金棋盤,站在那兒正瞅著徐良他們運氣呢,看意思恨不能把他們抓過來,啃幾口才解恨呢。開封府老少英雄也一樣,瞅著他自己也在運氣。場上氣氛十分緊張,不定什么時候,找個茬兒就得動手。飛劍仙不便久呆,便起身告辭,回到西看臺。
這時,酒宴擺下,確實非常豐盛。人家想得也周到,有葷席,有素席,素席是給出家人準備的;另外還有回、漢兩教的席,做得都非常干凈。蔣平一擺手:“眾位,先別吃,咱們試驗試驗。”蔣平心想,房書安給交了底,閻王寨的人吃人飯不辦人事,他說沒毒,萬一有毒呢,豈不壞了大事!好在他們事先有所準備,每人身上都帶著一根銀針,針尖上抹了藥,用它能試出酒菜有沒有毒。如果沒毒,用針一扎或者往酒里一泡,顏色不變;假如有毒,針尖發(fā)黑。這是云中鶴魏真給大伙準備的。大家把酒菜都挨樣試了試,一看針尖沒變,可見朱亮說的是真話。大伙兒早已饑腸轆轆,于是飽餐戰(zhàn)飯,酒沒多喝,飯沒少吃,一個個狼吞虎咽,時間不大,風卷殘云吃飽了。蔣平點手,喚嘍羅兵把殘席撤下,重新泡上濃茶。林玉過來問大伙兒吃得如何,眾人說吃好了。林玉說:“好,現(xiàn)在咱們就說正文,但不知你們開封府哪位說話最算數(shù),兩位、三位都行,請到西彩臺,有事商議。”由蔣平、歐陽春、白眉徐良,三個人全權(quán)代表,跟著林玉趕奔西彩臺。朱亮、陳東坡把他們接上去,熱情款待之后分賓主落座。朱亮說:“蔣四爺,前者給您下了封信,大概您看過了吧?”“對,一字不漏全拜讀了。”“好,我再重申一遍。今天是九月初一,咱們要十陣賭輸贏,為什么要這么辦?這是因為我們閻王寨數(shù)萬之眾磨刀霍霍,你們大宋朝的軍兵也嚴陣以待,早晚要有一場生死決斗,如果雙方真要打大仗,那邊塞的百姓可就遭大災了,我們王爺于心不忍,但這個問題又必須解決,后來跟我們大伙兒商議,才想出這么個辦法。咱們不用大動干戈,來個十陣賭輸贏,如果你們贏了這十陣中的六陣,那就算你們贏了,我們閻王寨的人跪倒投降,服輸請罪,上至天德王下至每個嘍羅兵,任憑開封府發(fā)落。在此我要問一句,我們要是贏了六陣,你們敗了,該怎么辦?”還沒等蔣平開口,徐良說話了:“老劍客,這還用問嗎?開封府的人絕不含糊,我們要是敗了,凡是今天來參加英雄會的人全都跪倒投降,任憑你等發(fā)落,我們馬上收兵,把大同府十九縣全給你們閻王寨,你看怎么樣?”“好!三將軍,你說話算數(shù)不算數(shù)?”蔣平馬上補充:“老劍客,你多慮了。徐良僅僅是個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他敢作這么大的主嗎?我們在坐的誰也沒那么大的權(quán)。實話告訴您,臨來時,我們請示了欽差大人,這是顏大人照準的,我們決不食言!”“好嘞!來人,準備文房四寶,立刻簽字畫押。”嘍羅兵立刻擺桌案,端來文房四寶,桌上鋪了黃綾綢子,朱亮用手一指:“請吧!”由蔣平代筆,把方才說的話刷刷寫上了,朱亮代表閻王寨把保證也寫上了,雙方當面核對了一下,一字不差,然后簽字蓋章,押上指紋,一式兩份,雙方交換。徐良拿過來疊巴疊巴揣到自己懷里,朱亮卷巴卷巴交專人保管。朱亮微含一笑:“三位,現(xiàn)在手續(xù)齊備,咱們得祝賀祝賀,來人!”時間不大,跑出一名嘍羅兵,他手里托著個黑漆方盤,里邊放著幾杯酒,還有一塊肉。嘍羅兵把酒和肉放在桌上,老少英雄一看,是塊牛肉,能有二斤多,煮得八成熟,肉上插著一把牛耳尖刀,雪亮雪亮的。朱亮先把中指用尖刀刺破,把血滴到酒中,然后沖徐良、蔣平一笑:“各位,請吧!”大家把刀接過來刺破中指,往杯里滴了幾滴血,四個人一碰杯,把酒服下。就見朱亮把刀子拿起來“啪”砍下一塊牛肉,往前一遞:“三位,有酒不能沒菜,嘍羅兵沒帶來筷子,我就用刀代替了,哪位賞臉?”說完他眼露兇光。老少三位頓時一愣,知道這老小子居心不良,笑里藏刀,誰能擔保他送肉時不下毒手呢?你一張嘴,他往里一捅,這個人就交待了。但要是不吃,當著三山五岳的英雄,水旱兩路的賊寇,顯見得是膽小鬼。山西雁徐良把歐陽春、蔣平往旁邊一推:“老劍客,你太周到了,山西人不才,我領(lǐng)了。”蔣平,歐陽春嚇一跳,心說:你怎么聰明反被聰明誤,朱亮沒安好心,你這條小命還要不要?但是阻攔已來不及了。就見徐良雙腿一叉,兩手一背,脖子一伸,把嘴張開:“請吧!”朱亮暗咬牙關(guān),心說:這個丑鬼真厲害,渾身上下都是膽,難怪名揚天下,我何不趁此機會要了他的性命!想到這,手捧尖刀往前一跟步,連刀帶肉戳到徐良嘴里。徐良一百二十分的小心,他覺著肉進了嘴,牛耳尖刀到嘴里也有一寸五左右。此刻,徐良突然把嘴一合,上牙對下牙“咔噔”一聲把刀子叼住,老西兒一撲棱腦袋,練了招絕藝叫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這乃是氣功,氣貫于丹田,丹田貫于牙齒,一使勁把刀尖咬下來了。他往后一退,把肉咽下去,把刀尖滾到嘴里,“嗯,這肉倒是挺香,可惜里邊有塊骨頭。”說到這兒,徐良對準朱亮“噗”一口氣把刀尖噴出來,一道寒光直奔朱亮,差點兒沒把朱亮嚇死。他一看刀尖沒了,就是一愣,再一看徐良對著他吐氣,就知道不好,趕緊往下一縮身,五官和臉躲開了,帽子沒躲開,就聽見耳輪中“啪”的一聲,帽上的美玉被打得粉碎,帽子掉在地上。群賊頓時就亂了,一個個甩開大氅,各拽刀劍呼啦往上一闖,把老少三人困在正中。就聽有人持胳膊挽袖子高聲喊道:“怎么回事?怎么敬你肉不吃,反來傷人,好不識抬舉!”“剁了他!把他亂刃分尸!”徐良三人紋絲沒動。他們知道這幫賊干詐唬,不敢動手。因為今天來的不光是閻王寨的人,還有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客人們在場,如果他們做得太過分,不用說本僧不答應,那些客人也不允許。所以三個人非常鎮(zhèn)靜,誰也沒動手。朱亮腦子一轉(zhuǎn),心想不好,剛才做得就有點過分,倘若大伙再伸了手,實在是于禮交待不下去。想到這兒,他偷眼看看身后請來的客人,果不出他所料,客人當中大多面帶不悅之色。在他們當中有三位坐得最高,穿衣打扮與眾不同。正中央坐的這位,高挽牛心發(fā)卷,金簪別頂,大身材,高顴骨,面賽鑌鐵,一副花白須髯,俗家打扮,但是眼露兇光。這就是華山萬里白樹林三教堂的大堂主,人送綽號翻掌震西天的方天化。在他上首坐著個老道是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風詹明奇,在他下首坐著個和尚是三堂主,肩擔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這三位堂主面沉似鉛,用眼睛瞪著朱亮,把他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這三位可得罪不起。三教堂乃是武林圣地,這三位堂主武藝高強,弟子徒孫星羅棋布,得罪了這三位,閻王寨就保不住了。他往旁邊一看,華山修羅剎陳摶,臉也沉下來了,這老和尚沒說話,正在那兒發(fā)威,氣得直哼哼。朱亮一看,得趕緊采取行動,引起公憤就壞了。他把手往空中一舉:“站住!你們要干什么?真是無禮之甚,還不給我退下去!”眾賊一看朱亮生氣了,趕緊把兵器帶起來,退回原位。狡猾的朱亮馬上變出笑臉,來到徐良近前,拍拍徐良的肩頭:“嘿嘿!徐三將軍,高!這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的功練得真不錯,我算服你了。方才我是開個小玩笑,可沒有別的意思,望三位不要誤會。怎么樣,能原諒老朽嗎?”徐良往后撤一步,也樂了:“老劍客,你這個玩笑開得可有點過分吧?哈哈!”一句話把眾人都說樂了。朱亮說:“現(xiàn)在比武開始,請三位回奔東彩臺。”
歐陽春、蔣平、徐良回到東彩臺,老少英雄圍攏過來,問長問短。因為雙方距離較遠,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大伙兒不知內(nèi)情。蔣平把方才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大伙兒一聽氣壞了,更加提高了警覺,以防對方的暗算。不一會兒,就聽三聲炮響,緊接著一陣云牌響亮,這是比武開始的信號。全場鴉雀無聲,大家靜靜聽著。就見飛劍仙朱亮走下西彩臺,來到梅花圈,把拐棍往地上一放,沖著四外一抱拳:“各位,現(xiàn)在比武開始,方才我跟開封府的官人打賭擊掌,把一切都交待清楚了,現(xiàn)在我再當眾念一念,讓大家明白明白。”他從懷里掏出字據(jù),當眾讀了兩遍,念完后把字據(jù)又揣到懷里,這才宣布比武開始。說完他提起拐杖回歸西彩臺。
朱亮剛走,從他身后站起一人,周身上下緊襯利落,手提一條大槍從西彩臺下來,直奔梅花圈。他把大槍往地上一戳,高聲喊喝:“呔!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門長,各位老師,各位朋友,現(xiàn)在十陣賭輸贏開始,我要打這頭一陣。我先自我介紹。我家住武當麒麟山項家莊,我叫項鴻,江湖諢號小霸王。這次閻王寨各路英雄大會,是個難得的機會,使我高興的是,這十陣賭輸贏中,還有我這一陣。按說我拿不出手,無奈朱老劍客盛情難卻,我只好領(lǐng)命了。現(xiàn)在,我先練趟槍,壓壓場子,獻獻丑,請各位多指教。”說完,把袖面一挽,大槍拔出,雙手一抖,啪啪!眾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槍上有獨道之處。項鴻五短身材,今年四十八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壯年時代,在使槍上他下過三十多年的功夫。他練了一趟六合槍。場上的人熱烈鼓掌,就連徐良也暗挑大指:這槍練得真高!什么叫六合槍呢?就是六家的槍法合到一塊兒。頭一家,是楚霸王項羽的項家槍。項羽使大槍占一絕,其中最絕的招是霸王一字摔槍式。因為項羽有舉鼎拔山之力,所以他在槍上的功夫誰也比不了。他的蓋頂三槍,打遍天下沒對手,是項家槍的一絕。第二家,是三國年間劉備手下的大將,長山趙云趙子龍的趙家槍。趙云號稱常勝將軍,趙家槍占著個“柔”字,以使用巧妙而馳名天下。第三家,要算羅家槍,最出名的就是羅成,他的臥馬回身槍堪稱天下一絕。第四家,是六郎楊景楊延昭的槍,老楊家七郎八虎,能耐最大的就數(shù)老六楊景。他曾經(jīng)寫過一本槍譜,論述大槍的使用方法,別出一派,故此也占著個絕字。第五家,是高家槍。白馬銀槍高世紀,使大槍占一絕,家里自有槍譜,與眾不同。第六家,就是小霸王項鴻家。他們家把以上五家招數(shù)中的精華抽出來,與他家的精華合六而一,故此才叫六合槍。小霸王練完了往那兒一站,氣不長出,面不更色,場上又暴發(fā)出春雷般的掌聲。項鴻得意地露出微笑,沖東彩臺一抱拳:“開封府各位英雄,剛才我練了一趟槍,不管好與不好,還望各位包涵。今天是比武,不是練武,我練完了就得有捧場的。各位俠劍客,你們哪位給我捧場,下來跟我比一比?要把姓項的這條槍贏了,你們可就算贏了一陣。哪位賞臉?”這就是叫號。他的話激怒了老少英雄,大伙兒互相看了看,還沒等言語,從徐良身后站起一人:“各位,別聽他咋呼,我去!”蔣四爺回頭一看,站起一個漂亮小伙兒,穿白掛素,二十五六歲,手中提著一條大槍。蔣平一看認識,他也是東京汴梁開封府的人,他師父就是五虎店的掌柜賽叔寶秦希,小伙子也姓秦,名叫秦玉,人送綽號“神槍無敵小羅成”。蔣平素日就知道他在大槍上有功夫,因此沖他一笑:“秦玉,你要下場?”“對!四老爺讓我去吧。”“好嘞!這可是個大戰(zhàn)場,你要多加小心。”“您放心,要不會耍猴兒就不能買猴兒,把姓項的交給我好了!”秦玉對使大槍很有研究。他一看項鴻使的兵刃也是大槍,就動了爭強斗勝的心,非要和項鴻比出個高低來。就見他從臺上噔、噔、噔跑下來,直奔梅花圈。大槍對大槍就要開戰(zhàn)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0
第020回 山西雁刀劈小霸王 巨五霸人前顯神力
神槍無敵小羅成秦玉跟蔣平要求下場比武,蔣四爺有點猶豫:雖聽說這小伙子有兩下,但沒見過。十陣賭輸贏,在這種場合比武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秦玉面子上掛不住了:“四老爺,您是不是不放心?”“有點兒。”“請您放心,我心里沒底兒絕對不敢討令,讓我去吧!”蔣平實在沒辦法了,問徐良,徐良點點頭:“可以。不過得多加謹慎。”“您放心,別的兵刃我不敢說,使槍我有探囊取物的把握!”
秦玉拎槍下了東彩臺,邊走邊收拾,脫了英雄氅,緊了緊帽帶,周身利落之后來到梅花圈,又捋了捋大槍,槍尖朝當?shù)匾淮翛_項鴻一抱拳:“老英雄請了!我來陪你走幾趟。”
項鴻嘴上說的客氣,心眼兒里很驕傲,眼里沒人。他認為開封府得派個俠客或劍客,一看來個小孩兒,頂多就二十四五歲,心中十分不高興,眼珠轉(zhuǎn)轉(zhuǎn)把臉一沉:“年輕人貴姓?”“免貴姓秦。”“你是開封府的辦差官嗎?”“不,我是被邀的客人,跟我老師在開封府開個永勝鏢局。”“唔,嘿嘿……”項鴻在梅花圈上背手溜了幾圈:“年輕人,我不是掃你的興,你從哪兒來還回哪兒去,我不能跟你伸手。”秦玉眼眉立了起來:“姓項的!你這是什么意思?”“很清楚,在我面前,你是個娃娃,我練槍的年頭比你歲數(shù)都大,我能跟你伸手嗎?一旦我失手把你傷了多不好!你回去把徐良換來,或者換個成名的劍俠來,你不配跟我動手!我要跟你一伸手我就栽了,這不是欺侮小孩兒了?”小霸王這話軟中帶硬,實際是無情的諷刺。秦玉氣得仰面大笑:“姓項的不要自顯其能,人老不值錢,武藝高低不在年齡。金剛鉆雖小能攬瓷器,竹竿子個兒大,空膛的!你跟我擺什么老輩,你也是個無名少姓之輩;別看我祖上有名,到我這輩什么也不是,咱倆正合適,那些高人能跟你伸手嗎?徐良什么身份,穿新鞋踩你這攤狗屎?你這種人就得我對付!”“噢唷,小娃娃!我一片好心你不但不領(lǐng)情,還敢出口傷人,看來你是活夠了!”說著綽起了花槍。秦玉也不示弱,把大槍抓在掌中滴溜一轉(zhuǎn)身“突兒”一抖槍“金雞亂點頭”,這叫走行門邁過步——運氣呢。轉(zhuǎn)到兩圈半時,秦玉有點沉不住氣了:后把一壓前把一翻,往前一縱一抖手分心就刺,槍尖直奔項鴻的心窩。項鴻趕緊跨步斜身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崩:“開!”把秦玉的槍崩出去。只見項鴻手腕一翻槍尖直刺秦玉的軟肋,秦玉跨步閃身一轉(zhuǎn)個兒,大槍走空。再看秦玉扳槍頭獻槍攥,這槍后頭有個疙瘩,那是鋼的,論分量有斤數(shù)來重,這東西掄起來揍腦袋上也受不了!大槍順著是槍,橫著可以當棒使喚。所以秦玉獻槍攥當棒使奔項鴻的太陽穴抽來;項鴻趕緊縮頸藏頭,一槍攥抽空,項鴻抖槍奔秦玉的雙腿,秦玉使“旱地拔蔥”式騰身而起。一老一少在梅花圈戰(zhàn)在一處。
在場的四五千人都瞪眼看著,特別是開封府的老少英雄,一個個屏氣凝神緊攥拳頭替秦玉使勁。他的老師賽叔寶秦希都站起來了,手扶八仙桌身子探出老遠。老頭兒默默禱告:老天保佑別讓我的徒弟出事。但兩條大槍遇到一起,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一眨眼二十幾個回合,秦玉的槍分心就刺,項鴻掌中槍往上一撥“開!”緊跟著后把一立,前把一低槍奔秦玉的心口,秦玉往旁邊一躲,壞了!上當了。人家這是虛招,緊跟著一翻腕子奔小肚子來了,秦玉再想躲就來不及了,就聽“噗!”槍從小腹扎進去,槍尖在身后就露出來了,扎了個大透膛。秦玉慘叫一聲,大槍撒手。再看項鴻把秦玉挑到空中兩臂一抖:“去你娘的!”就甩出梅花圈。秦玉手刨腳蹬,眨眼間這條生命就結(jié)束了。
全場一陣騷動。開封府的人搖頭嘆息,蔣平急得直拍桌子,他后悔。蔣平身后“撲通”一聲,秦希昏死過去了。眾人一陣忙亂把秦希攙扶起來,揉前胸捶后背,好半天老鏢頭才緩過氣來。義俠太保劉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領(lǐng)著幾個人把秦玉的尸體抬回來,擦干血跡,暫時放在彩臺后面,用他的衣服把尸體包裹起來。
秦希放聲痛哭:“孩子在天之靈別散,為師給你報仇!”說話之間從背后拽出熟銅雙锏,眼珠子都紅了,就要下場。蔣平趕緊攔:“老鏢頭且慢!您怎么啦,這點事還想不開嗎?我看你悲痛得神志都不清了,下場也不利,好好歇會兒,我派別人給你徒弟報仇怎么樣?”“不行!‘要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我不把姓項的扎死不能活呀。四老爺,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說著就要撞頭。蔣平一看難辦:人家是客人,千里迢迢來幫忙;徒弟死了,老師能不難過?非要攔人家?也不好說。四爺正猶豫這工夫,秦希倒提雙锏來到梅花圈,二話不說,舉锏就砸。
項鴻一看,老頭兒歲數(shù)跟自己差不多,蠟黃的臉上兩道紅眉,六棱抽口壯巾,一身短靠,手拎雙锏沒等說話就砸自己;他一躥跳到東北方向,一托掌中大槍:“唉,朋友,你不夠義氣!這怎么回事?你得通報姓名,叫天下人知道你是誰?”秦希強壓怒火擦了擦臉上淚水:“好,老朽東京大國人氏,永勝鏢局總鏢頭、賽叔寶秦希,方才死的就是我徒弟,我要給他報仇雪恨!”“嗬嗬!這我同情。打了孩子大人出來,徒弟死了師父能不難過嗎?不過,這仇你報不了。你徒弟跟我伸手的時候我不愿意,一再相勸他執(zhí)意不聽,結(jié)果白搭一條命。你跟他一樣沒那能耐,你得借助旁人。咱倆商量商量:你叫徐良過來,我要和他大戰(zhàn)三百合。你不配和我動手。”“呀呸!小子,你把我贏了,三將軍自然來會你。你要贏不了我,你就死在我的锏下!著打!”一锏快似一锏,一锏緊似一锏,恨不能把項鴻打個肉泥爛醬。項鴻也真有兩下子,前躥后縱、左躲右閃比貍貓還快,掌中這條大槍呼呼帶風,秦希急于報仇難于登天。打仗要保持頭腦冷靜,連哭帶打怎么行?秦希就犯了兵家之忌。他心里明白腿打飄,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二十幾個回合一個沒注意,被項鴻一槍刺中軟肋,咔嚓一聲就扎進去了,老頭兒慘叫一聲七竅流血而亡。項鴻雙臂一抖把死尸甩出圈外。比武臺上又一陣大亂。蔣平立刻派人把老鏢頭的尸體抬回來,用一件袍子裹起來放到彩臺后。眾人無不落淚,鏢局十幾個伙計哭開了,蔣平勸了半天。
單說小霸王項鴻連勝兩陣就飄飄然了,他把大槍往地上一戳、胸脯一挺:“呔!大伙都看見了,我連勝兩陣,一老一小搭上了性命。我樂意這么做嗎?我這槍下不死無名之輩!可這倆人自找其苦,我也就講不了啦。開封府各位能不能派個有能耐的?別往這兒派飯桶行不?丑話說在前頭,你們要再派這號人,我可不陪了。徐良來了沒有?你怎么不下來?別坐在那里裝蒜。你覺得你了不起,姓項的沒拿你當回事;你要敢下場,我叫你跟他倆一樣,身上來個窟窿,叫你透透風!”
徐良本不想下場,想攢足力氣應付那最難打的。沒想到這小子當眾叫號,口出狂言,越說越難聽,這火就壓不住了,“噌”地站了起來:“四叔,我下去吧!”“哎,良子,今兒火怎這么大,聽他放嘟嚕屁!坐下,用不著你。”“四叔忘了,打仗講究一鼓作氣,我們連敗兩陣元氣大傷,如不扭轉(zhuǎn),士氣低落,往后就沒法兒比武了。我下去還是對的。”蔣平一想:要不把這局面扭轉(zhuǎn)過來,恐怕是真不利。“良子這么說我同意,你小子也得謹慎點,速戰(zhàn)速決。”“四叔放心。”徐良拎刀下臺邁步走進梅花圈。
徐良一下場全場沸騰,一個個指手畫腳:“這就是徐良,白眼眉怪人。”不少沒見過徐良的評頭論足。徐良把大環(huán)刀往地上一戳,把脫下的衣服卷好放在東北角上,摁摁壯帽勒勒大帶,老樣子一走三顫悠來到項鴻面前:“嗯,你挺好哇!”項鴻仔細看了看徐良的白眉,心想:無能之輩挑死二十個也不算露臉,要能贏了徐良,別說要他的命,就是給他放點血我也一舉成名了。這家伙越想越美,滿面賠笑一抱拳:“三將軍,沒想到您真賞臉。怎么,愿意陪我走幾趟?”“不但愿意,還想給剛死的兩位報仇,項鴻,我瞅你這人忠厚,咱倆商量商量:你別伸手了,干脆閉上眼叫我把你腦瓜撥拉下來得了。”“呸!沒有這么忠厚的。徐三將軍,咱可不開玩笑,既然下場了,我可不客氣,請亮寶刀!”說著他把槍綽起來,兩眉一立跟狼似地齜著牙咧著嘴就要奔徐良。正這個時候西看臺上有人喊:“呔——哎!姓項的等會兒,我說兩句話。”大伙一看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走下西看臺,全樂了。只見他跑進梅花圈來到徐良面前雙膝跪倒:“爹爹在上,孩兒磕頭了。”項鴻一看:你是哪頭的,怎么管敵人叫爹呀?徐良一看:“你來干什么,起什么哄?”“爹先壓壓火,我勸勸他。”轉(zhuǎn)回身來奔項鴻:“姓項的,你不認得,這是我爹,我是他干兒子。我爹的能耐你知道嗎?我爹剛才那話多好!讓你把眼一閉,一刀把你腦袋撥拉下來,一點痛苦都沒有。你上哪找這便宜事?你小子比禿尾巴狗還橫,不聽可要吃虧啊。干脆認個錯,跟我學,把鼻子割下去,一塊兒拜干老子。”“去你媽的!”把項鴻氣得好懸沒瘋了。心說:姓房的,一會兒咱再算賬!他一腳把房書安蹬出梅花圈。房書安一晃腦袋:“好啊,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項鴻用手指著高聲喊喝:“姓房的小子損透了,認賊作父,恬不知恥!要不看在你我同在綠林道上,我先一槍結(jié)果你的狗命,滾!”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你要出了事兒可別后悔。”大頭鬼回到西彩臺歸座。他在眾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管徐良叫干爹,這些綠林人能答應他嗎?要換旁人誰也不行,就這大頭鬼例外。有人認為他被徐良嚇出了神經(jīng)病,怪可憐的,也沒人跟他計較。
單說徐良手提金絲大環(huán)寶刀,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姓項的請!”項鴻心中暗想:我如一槍把徐良放在這兒,無形中我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了,但愿祖先有靈,保佑我今兒露個大臉。想到這他可有點緊張,陰陽一合把槍顫了顫、搖了三搖,先使了個“金雞亂點頭”,后使了個“怪蟒出洞”,圍著徐良轉(zhuǎn)了三圈,冷不丁往前一跟步,大槍往徐良的頸嗓便刺:“著!”一點寒星就到。徐良一不忙二不慌,拉著架了紋絲沒動,兩只眼盯著項鴻的眼睛跟大槍。一瞅槍到了,躲早躲晚都不行,得找準火候,眼看槍尖似挨著肉還沒有挨著肉的時候把金絲大環(huán)刀背往上一橫,喊了聲“開!”正崩到槍桿兒上,把這條槍崩起來有三尺多高,緊跟著上步閃身裹腦藏頭,“刷”一刀直奔小霸王的脖項,這一招干凈利落,發(fā)招甚快,項鴻說聲“不好”,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大哈腰,徐良這一刀從后背掠過。項鴻也不怠慢,陰陽合把槍走下盤奔徐良雙腿便刺;老西兒腳尖點地騰身而起,緊跟著使了個“黃龍大轉(zhuǎn)身”,刀隨人轉(zhuǎn)“嗚!”使的是“攔腰鎖玉帶”奔項鴻的腰部斬來。項鴻趕緊往地上一趴,徐良的刀又走空了。就這樣人來人往,兩個人戰(zhàn)在一處。徐良是有能耐,要說三下五除二把項鴻贏了,不那么容易;項鴻要像勝剛才二位那么簡單,更不容易。兩人大戰(zhàn)了十六七個回合。
為什么打這么長時間呢?徐良一邊打著一邊看著,他看項鴻的能耐也就如此了,十八個回合的功夫也都施展得不大離了,做到心中有數(shù)。徐良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把項鴻弄愣了,雙手抱槍把眼珠一瞪:“徐良怯敵不成?”“非也。”“怯戰(zhàn)不成?”“也不是那么回事。”“既不怯敵也不怯戰(zhàn),怎么不打了?”“姓項的,我有兩句話打算講在明處。”“有話你說吧。”“你這兩下子我全看到了,不怎么樣。現(xiàn)在我就要打發(fā)你歸位,你有什么話留下嗎?有話趁現(xiàn)在跟你親屬講一講,然后我送你上西天。”“哎呀,你損透了,咱倆還不定誰不行哩,看槍!”徐良往旁一躲:“小霸王,不是山西人說大話,你再要伸手,我如果叫你在我面前過去三個照面,我就姓你姓。”“真的?眾位聽見沒有?三個照面過去他可姓我的姓,我要收個兒子。徐良,你不當眾跪倒管我叫爹,你不是人!”老少英雄一聽,心里認為徐良說話有點過分,你就動手得了,許這個愿干什么!常言“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萬一叫他混過三個照面怎么辦?這“弓”拉得太滿了!其實徐良心里有數(shù),剛才打過這一陣,他已經(jīng)知道項鴻有多大分量,不然的話,第一次比武為什么要這樣說呢?如何贏對方,徐良把刀術(shù)全都想好了。
單說小霸王項鴻抱著很大希望恨不能把徐良贏了,往前一跟步抖手一槍分心便刺。徐良一提大環(huán)刀,刀尖朝下,刀把兒朝上,用刀背一掛他的槍:“開!”這一刀正好把槍崩出去,徐良緊跟著上步進身就貼近了項鴻,刀隨人轉(zhuǎn),使個裹腦藏頭,“刷”一刀奔項鴻的脖子就來了。項鴻一看徐良來勢甚猛,又往下一低頭,徐良的刀走空了,后背對著項鴻。項鴻心中高興:小子,你貪功心切、用力過猛,叫刀把你身子拽得來了個大擰個兒,把后背對上我了,你還活得了嗎?別說三個照面,兩個照面我就結(jié)果掉你的性命!想到這,他拈槍就刺,牙齒咬得格格響:“姓徐的,你就在這兒吧!”“嗚”一聲槍奔徐良的后背,眼看要扎上了,就見徐良使了個“黃龍倒轉(zhuǎn)身”正好轉(zhuǎn)到項鴻身后,項鴻一槍扎空。他正是用力過猛、槍發(fā)招太快,把身子拽得往前來了個趔趄,腳底下就不穩(wěn)當了,再想變招,談何容易!這陣兒徐良在他的身后,老西兒的金絲大環(huán)刀便舉起來,以上視下,心中默默禱告:賽叔寶秦希、小英雄秦玉,我給你們報仇了!“刷”一刀。等項鴻回頭一看,一道冷氣來了,他知道性命休矣:“哎呀——”斜肩鏟背,他被劈為兩半,死尸放倒,大槍落地。
整個比武場上像開了鍋,有恨徐良的,有贊徐良的,什么心情的都有。徐良飛身形跳出圈外,抬腳用靴底把刀上的鮮血蹭了蹭,寶刀還鞘,用手指指項鴻的尸體:“嗯,你個王八驢球球,這是你自找的,跟山西人毫無關(guān)系!”他轉(zhuǎn)身回到了東看臺。義俠太保劉士杰特地擰好一塊熱毛巾遞給徐良:“三哥擦擦臉,您算給咱們撐腰打氣了。”徐良長出一口氣:總算奪回了一陣,不然的話,整個開封府的人士氣低落,這一刀劈了項鴻,士氣高漲,跟剛才截然不同,老少英雄一個個把胸脯全都挺起來了。按下差官隊這邊祝賀不提。
單表飛劍仙朱亮親眼目睹這個慘景,項鴻死得太慘了!老頭兒把眼一閉晃晃腦袋:“林玉,趕緊派人收尸。”把兩半兒尸體拎回來怎么辦?林玉出了個主意:拿麻繩、大針縫到一塊兒,把流出來的五臟零碎再給揣進里邊去,用好棺成殮,將來再送回原籍故土。后事不必細說。
有嘍羅兵下去,到梅花圈擦干血污,一切恢復正常,朱亮把三角小紅旗往空中一舉,搖三搖,晃三晃,第二陣開始。就見西看臺上第二排緊頭里站起一個人來。這人高人一頭,個頭兒都出了號,踩得臺板嘎吱嘎吱山響。他大步來到梅花圈。這位甭說練武藝,就往這兒一站,也引起了全場一片嘖嘖聲:“各位,這家伙是人嗎?怎么這么大的個兒!”此人身高有一丈三尺五,比在場最高的霹靂鬼韓天錦、金-無敵大將軍于奢還高一腦袋;頭如麥斗,眼似銅鈴,滿腦袋帶卷兒的黃頭發(fā),梳著十六根蝦米須,麻花式的辮子用金色環(huán)扣到一塊兒;頭上戴著三叉嵌寶金冠,身披牛皮麒麟寶甲,牛皮的掩心,前有護心鏡,腰扎獸面銅頭絲鸞帶,鳳凰裙遮住雙腿,腳登一雙特大的牛皮戰(zhàn)靴;看年紀三十歲掛零;大腿好像房梁,胳膊猶如房檁,面如青蟹蓋,滿臉殺氣。這個人如果長了毛,真如大腥腥相似。他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圈,然后面對開封府的東彩臺說了話:“呃——開封府的,認識我是誰嗎?我乃西夏國的,人送綽號‘頂天立地神威大將軍’,我叫巨五霸。”其實這個人的舌頭根兒有點兒發(fā)硬,有很多人聽不懂他說的什么話。原來,他是西夏趙元浩的站殿將軍,官封頂天立地神威大將軍。他搖頭晃腦地說:“我不比別的,要比比力氣。練武的人都懂‘一力降十會’。不管你有多大能耐,沒有力氣就吃虧。不管我能耐大與小,有勁就頂十個會的。眾位賞臉,我可要獻丑了。”他說完之后,又下來幾個西夏軍兵幫他摘盔卸甲,換好短衣襟小打扮,然后拿過一個灰盒,里面有點白灰。他兩只大手伸進去揉了揉,為的是防滑。之后,他一點手,手下番兵給他準備,就聽場外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大伙兒順著聲音觀瞧,從東北空隙地方推進來一輛鐵車,分量沒有三千斤也差不多少,車身長差不多有七尺,寬能有四尺半,生鐵鑄造,下面帶著六個鐵轱轆,前面安著十二把尖刀,鋒芒利刃。人們一看才知道,這叫鐵滑車,是守城和守要塞的武器,有很大的殺傷力。要是居高臨下把這東西放下去,沖力特大,有時這一輛車就能殺傷對方幾百人。可大伙不明白,今天獻藝比武用鐵滑車干什么?大伙還發(fā)現(xiàn),這輛車大得出了號。
十六個軍兵連推帶拉把鐵滑車送進梅花圈,放穩(wěn)當了,軍兵退下。就見巨五霸一挺胸脯用手指著鐵滑車:“大伙看見沒有?這上面有字——兩千六百五十斤。現(xiàn)在我拿它練一練。”說話之間就見他把車后邊兩個把兒綽起來,不費力地往前推九步,又往后拉九步,又拉著它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周。其實這都不是正式的,只是為了活動活動筋骨,之后,他又在灰盆里把手上抹了點白灰,圍著鐵滑車轉(zhuǎn)了幾圈,然后站住,往下一哈腰把車頭扳住,另一只手扳住車把,腦瓜子一晃使了個騎馬蹲襠式:“起!”這一嗓子喊得山谷回音,兩千多斤的鐵滑車當時離了地,被巨五霸抱在懷中;又見他一轉(zhuǎn)身:“起——呀!”把鐵滑車舉過頭頂。在場的人無不驚駭:“好大力氣!”“果然神力!”“好哇!”比武場上爆發(fā)出雷鳴一般的掌聲。巨五霸在掌聲中輕輕放下鐵滑車,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得意透了!稍停片刻他面對開封府看臺方面叫陣:“請哪位按照我這樣,做到就算贏!看哪位下來比比力氣?”
這一下真給大伙兒叫住了。“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熟”,巨五霸這個兒一丈多高,天天練;他生長塞外,天天吃牛肉、喝馬奶,體格多棒!專門練舉重的功夫,怎么比?舉不起來就算輸!
翻江鼠蔣平往左右看看:“我說各位,我可不是長人家的威風,滅咱的銳氣,要講究高來高去、陸地飛騰,刀槍劍锏、斧鉞鉤叉,咱不怕!這玩藝兒……大概夠嗆吧?哪一位敢照量照量?有不服的沒有?”蔣四爺?shù)脑捯魟偮洌谝慌爬镎酒鹨粋人:“四老爺,在下不才,我下去照量照量。”眾人甩臉一看,正是“塞北三絕”的老三、人送綽號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遷紀老英雄。沒想到這老頭兒起來了,四爺心里涼了半截兒,心說:咱老哥倆差不多少,你那勁從哪兒來呀,你還敢比?你沒瞅那鐵滑車,光裝咱這樣的就能裝進六個去,但嘴上不好這樣說。四爺一笑:“老人家,怎么?你打算下場比比?”“正是,實在說不瞞你,我就愛舉重,這鐵滑車卻沒舉過,但在九和宮沒事的時候老舉礅子。我下去照量照量怎么樣?可不一定行,我不行,你再換別人。”蔣平多明白,一看人家談笑自然,就知道老頭兒心里有底:“好吶!但愿老爺子馬到成功。”“借您吉言,哈哈哈……”
紀三爺手提大帶一轉(zhuǎn)身順梯子下去,一步三搖慢慢進入梅花圈巨五霸的身旁:“年輕人,我陪陪你怎么樣?嗯?”
巨五霸低頭一瞅,面前站著一個小個兒。這小老頭兒長的尖頭頂尖下頦兒大腦門兒,兩腮無肉,骨瘦如柴,雞鼻子、雷公嘴,一嘴芝麻粒兒牙,兩個錐子把兒的耳朵,狗油胡七根兒朝上八根兒朝下,一對黃眼珠骨碌碌亂轉(zhuǎn)悠,掐巴掐巴不夠一碟子,按巴按巴不夠一碗,這干巴勁兒……簡直不是笑話嗎!
巨五霸看罷多時把大嘴一咧,他樂了:“嗬嗬嗬!來來來,請問您尊姓大名?”
紀三爺當場要獻絕藝——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0
第021回 紀老劍客走梅花樁 七星真人擺人頭宴 紀遷老劍客來到梅花圈跟巨五霸相遇,巨五霸一百二十個看不起。心說:你們中原人有句俗話叫“身大力不虧”,人要有勁兒,非得個兒大、吃得多、身體壯那才行。你秤一秤也就七十多斤,你那勁兒打哪兒來?真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巨五霸把嘴撇得跟瓢一樣:“嗬嗬,老朋友,您是哪位?”紀三爺早看出他瞧不起自己,也不跟他計較。老頭兒點點頭:“問我呀?離本地不遠,塞北人氏,姓紀名遷字永太,有個小小綽號叫‘神手大圣夜渡靈光’。”“那你是不是開封府的?”“我是開封府請來幫忙的。”“那好。怎么,你想舉舉這鐵滑車了?”“我試試,不一定行。要不行,你別見笑。”“那請吧。”巨五霸往旁邊一躲,叉著腰等著看熱鬧。
單說紀三爺,先把腰帶勒了勒、運了運氣,來到鐵滑車跟前先按按把,又調(diào)調(diào)前頭,圍著轉(zhuǎn)了幾圈,把氣功運得就差不離了,然后一轉(zhuǎn)身操起鐵滑車后邊的兩個扶手。他個兒小,端這車難免就費點勁,得往上抬著。老頭兒一掂量,車起來了,心里有點底。稍微一用力“嘎吱!”骨碌碌地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周,然后往前推九步又拉九步,跟巨五霸都一樣。巨五霸奇怪:小老頭兒不次于我,他這勁兒從哪兒來的?人老奸,馬老滑,大概他會巧勁。想到這兒他說:“老朋友行!你再舉給我看看。”“好嘞!”紀三爺有點緊張:當著這么多人,舉不起來命就得搭上,胳膊腿兒一軟就得砸扁了,不拿出點真本領(lǐng)可真不行。
再看紀老劍客,騎馬蹲襠式站好,挺脖子晃腦袋運用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的功夫,舌尖頂住上牙膛、一叫丹田混元氣:氣發(fā)丹田貫于中樞,中樞又貫于四肢,要仔細看,他那胳膊腿突然粗了三圈,一手抓住車把,一手扳住了車頭一較勁:“起呀!”鐵滑車離地了。兩旁看的人無不贊嘆:“啊呀,小老頭兒還真有把子勁兒!”人們?nèi)褙炞⒌乜粗<o三爺稍微緩了口氣,往前上步身子一轉(zhuǎn)個兒,順勢使勁:“起呀!”把鐵滑車舉過頭頂。全場立刻掌聲如雷,震撼天地!開封府的人加倍呼喊:“老英雄神力!”“舉得好!”蔣平樂壞了。
人都有“人來瘋”的毛病,為什么一鼓掌一加油,人的精神當時就來了?紀遷也不例外。本來他想舉過頭頂跟巨五霸相同然后把車放下就得了,可這會兒又改變主意了:他見大家如此盛情,自己如果跟巨五霸一樣就遜色了,他一高興,舉著鐵滑車圍著梅花圈繞了三周。試想,原地站著和走動起來是大不一樣的,顯示比巨五霸的力量更大得多。轉(zhuǎn)完了,紀三爺覺得胸膛發(fā)熱,眼有點發(fā)黑,兩條腿也有點支持不了啦。三爺一想:不好,趕緊見好就收,把車放下得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在他身后的巨五霸有勾勾心:這老頭兒把車一放我就輸了,叫我舉車轉(zhuǎn)三圈怎么可能!我在西夏國王趙元浩、襄陽王趙玨面前打過保票,在閻王寨眾英雄面前說過大話:我要壓蓋中原。如今輸了有何臉面見人?于是他心生毒計,忙往前緊走兩步,兩手一揚假意扶車,同時左腿抬起用膝蓋一頂紀三爺?shù)难阆耄酥С植蛔。苛α慷荚谘希僖豁敚@腰一彎不就完了嗎!但他的膝蓋剛碰到紀三爺?shù)难o三爺就明白了:不好,這小子要耍壞!三爺不由火往上撞,急中生智,老頭兒攢足最后一口氣把鐵滑車往后一翻,身子往前一縱,“嘿”一聲他出去了。鐵滑車落到后邊巨五霸的腦袋上,兩千多斤重的東西誰受得了!巨五霸正抬著一條腿要頂人家,那條腿“金雞獨立”,當然有勁也使不上,這小子一害怕,砸個正著,頓時成了肉餅,鮮血迸飛!引起了東西看臺一陣騷亂。
巨五霸一死,看臺上還有他一個親弟弟罕得憨,也是西夏國王趙元浩的站殿將軍。他見胞兄死得這么慘,痛不欲生,“嗷”地一聲就從看臺上蹦下來,操起長把紫金瓜奔紀三爺就來:“哇呀老匹夫!講的是比力氣,你為什么用車子砸人,你給我哥償命!”不容分說上來就一頓打。紀三爺左躲右閃總算沒有砸著,飛身跳出梅花圈:“你這年輕人怎么不講理?這梅花圈是比武的地方,十陣輸贏你算哪陣?你要跟我較量我陪著,你這樣就叫搗亂。你哥方才暗下毒手難道你沒看見?他要無心傷老朽我能用車砸他?他是自取其禍,你還要報仇,真是恬不知恥!你要再砸,莫怪老朽不客氣。”“你就接家伙吧!”罕得憨又一紫金瓜。
紀遷這人臉酸,方才那是壓著火。心說:讓一讓二,不能讓三讓四,一看紫金瓜下來,紀三爺上步斜身往旁一躲,紫金瓜走空,三爺一跟步,一伸手抓住罕得憨的衣甲往懷里一-,另一只手操他的大腿,身子一轉(zhuǎn)個兒把罕得憨舉起來,又一轉(zhuǎn)個兒對準西看臺把罕得憨扔回去了,這才叫“飛人”。看臺上有人躲不利索,正好罕得憨的叔叔在那兒坐著,老頭眼目也不得勁,一瞅黑乎乎的有個東西來了,他往前一探頭“啪!”正好腦袋碰腦袋——兩人頓時斃命,小罕得憨碰死老罕得憨。
這一死不要緊,西看臺上可就亂了。飛劍仙朱亮、金鏢俠林玉、三世陳摶陳東坡以及山上的偏副寨主全站起來了,個個甩大氅亮家伙跳下看臺把紀三爺就包圍了:“剁他!”“砍了他!”“把他廢了!”紀三爺一看:這干什么,打群仗?他也不示弱,撩圍裙從腰里拽出十三節(jié)鏈子鞭準備應戰(zhàn)。開封府的人眼看三爺要吃虧,以蔣平為首的眾人全起來跳下東彩臺,雙方就要展開一場混戰(zhàn)。在這緊急關(guān)頭,來賓席上站起一人,他高聲喊喝:“呔,爾等不準動手,哪個要動,貧僧絕不留情!”說話之間,西看臺上下來個和尚在人叢中伸開兩臂攔住大伙兒。眾人一看,這和尚長得像羅漢:八尺多高,禿腦袋有戒疤錚明刷亮;方面大耳,灰色僧衣,項掛數(shù)珠,胖襪云鞋;皺紋堆壘,兩道眉毛長可過腮,嘴唇通紅,牙齒非常整齊,一說話聲如金鐘,甕聲甕氣。有人認識,他是華山修羅剎方丈陳摶,華山派祖,是武宗十三派、八十一門中的上等人物、老前輩。這是朱亮請來的尊貴客人。老頭兒一說話很有分量,大伙兒全不敢動了。朱亮納悶兒:老羅漢這是向著誰?他厚著臉皮過來:“老人家,您是何意?”“阿彌陀佛!”陳摶沉下臉了:“朱老劍客,這是你們閻王寨的不是。方才有目共睹,這第二陣講的是比力氣,那紀遷贏了,你們就得服輸,如果不服還可以有第三陣。可巨五霸竟敢暗下毒手,紀遷迫不得已才砸死他,這是咎由自取。罕得憨掄武器下場撒野,這是比武,哪面不死人,報什么仇?他死也是咎由自取。你是山上一家之主,一碗水端平才能服人,你卻沒有這樣做,反而領(lǐng)著人跑到這玩兒命來了,這叫‘英雄會’嗎?太不像話!老僧只能告退。”說完轉(zhuǎn)身要走。華山萬里白樹林三教堂三位堂主也站了起來:“對不起,我三人也有同感,這地方不講理,我們不能呆,告退!”三位堂主德高望重,這一走就是抗議,要把這老幾位給得罪了,可了不得!
朱亮臉一紅后悔不迭,心說:我怎么沒控制住!馬上放下五金拐杖過來把陳摶、三位堂主攔住,滿臉賠笑一躬到地:“幾位留步,全怪我一時胡涂。這有個原因,死的是閻王寨的,就不提了,這都是西夏派來的代表,我怕沒法交代,一著急方寸就亂了。好,馬上撤回,還請四位歸座,您看哪兒不對只管說公正話。”朱亮不愧是個耍人的,能伸能曲,幾句話把事情又拉回來了。蔣平和徐良一看人家回去了,見好就收,各收兵刃回到東看臺。紀三爺露了臉非常高興,揀起衣服擦擦汗回到原座,老少英雄紛紛向他祝賀。
朱亮氣壞了,心說:我花不少錢請這客人都胳膊肘往外拐,調(diào)炮朝里打,早知現(xiàn)在,何必當初!好在十陣賭輸贏,三陣不行還有四陣,這口氣總能出的。他吩咐把幾具尸體用好棺裝殮,差專人送回西夏,多賠禮、多說好話,不提。
一切收拾完,朱亮把令字旗往空中一舉,三搖三晃,傳令第三陣開始。一會兒從看臺上下來一個老道,一步三搖走進梅花圈,手一舉:“無量天尊,善哉善哉。各位英雄請了,貧道稽首!”開封府眾人一瞅,這老道長得挺兇,瘦得皮包骨,頭似骷髏,深眼窩里一對小藍眼珠,一閃一閃冒鬼火;小鷹鉤鼻鰱魚嘴,焦黃胡須散滿前胸,頭戴白絞道冠,身穿白綾道袍,圓領(lǐng)大袖,腰系絲絳,背雙劍,手拿拂塵,面如瓦灰。這要黑天半夜冷不丁瞅他能嚇個跟頭,活脫是骷髏成精了。就見這老道一撅大胡子滿臉堆笑:
“貧道乃七星島人氏,這次來閻王寨幫兵助陣;貧道綽號七星真人,復姓司馬雙名德修。”徐良想到此人和江南五真人之一、三手真人劉道通、九天真人馬道源是叔伯師兄弟,他專門研究西洋八寶、鉆心螺絲,發(fā)賣熏香、蒙汗藥。今天下場他要干什么?大家格外注意。司馬德修接著說:“這第三陣就是貧道的。貧道一武藝平常,二沒有力氣,我只給大伙變個小戲法,請大家賞臉。”人們感到新鮮:十陣賭輸贏還有戲法?司馬德修沖大家一樂:“眾位好生坐著別急躁,戲法一會兒就變,我先獻獻丑,練趟雙劍壓壓場。”說著他把長大道袍脫下輕輕放在地上,探臂拽雙劍、走行門、邁過步就練了一趟雙劍。寶劍單劍好練,雙劍吃功夫,七星真人說得挺謙虛,真練起來大伙無不贊嘆,發(fā)招定勢都有獨到之處。七十二路連環(huán)劍練完了,雙劍一收,氣不長出、面不更色,雙劍歸匣。稍停片刻,他沖后邊一擺手,四個小道抬進一張八仙桌,這是一張?zhí)刂频淖雷樱和忍貏e粗,面特別厚,看樣子放幾千斤重東西也不會壓壞;四個角包著白銅。把它放到梅花圈中間,又有四名小道抬出個挺大的、圓圓乎乎的東西,蓋著紅布,里邊是什么誰也猜不透。這四名小道把東西往八仙桌上一放就退下了,司馬德修指指這桌上的東西:“各位賞臉。”好幾千人伸著脖子瞪眼仔細看,看完無不吃驚。鬧半天那桌上放著一顆人頭,不過是假的,特別大,直徑差不多有一米,是個白臉大胖子,濃眉大眼、寬鼻子方海口,眉毛、牙齒、五官、相貌、頭發(fā)都像真的。司馬德修圍著桌子轉(zhuǎn)了兩圈,手指人頭:“諸位看見沒?這是個人腦袋,是木制的,很像真的。怎么練?請眾位看我練。”就見他用手指一捅左眼,就聽“嘎巴”、“嘩啦”頓時裂成四瓣——開了,就像一個西瓜切成四瓣;再往里面瞧,里頭有個黑漆小托盤,上面放了四個菜一壺酒、一雙筷子、一只酒杯。司馬德修拿起酒壺,銀壺錚明刷亮、玲瓏剔透,他倒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杯往空中一舉:“這是一壺上好的酒,恕我禮貌不周先喝一口。”一仰脖子把它干了。然后把酒壺酒杯放在原處:“這還有四個下酒的菜,我再讓這人頭回歸原位,大伙兒看啦!”就見他用手一攏:“咔叭!”又把這腦袋對到一塊兒了。“大家看見了,人頭里面有四個菜一壺酒,我想請哪位能按我這樣按動消息兒把人頭打開,四個菜一壺酒就當做進見禮,您吃喝全有了。誰能打開,請!”
大伙看這玩藝兒有意思,十陣賭輸贏還有這一陣,安排得真特殊。但明眼人都懂:看來輕松愉快,其實不然。這七星真人司馬德修一輩子專門研究西洋八寶、鉆心螺絲,專門設(shè)計消息埋伏。就拿七星島來說吧,一步一個消息兒,一步一個埋伏,沖天刀、立天弩、翻板、轉(zhuǎn)板、連環(huán)板;臟坑、凈坑、梅花坑,自行車、自行人、自行的牛馬牲畜,都是經(jīng)司馬德修一手制造的,這人腦袋也不例外。你不懂得消息兒埋伏,根本打不開。另外,這里頭還有什么零碎兒,誰也猜不透。所以大家沉默不語。司馬德修連讓了三遍,轉(zhuǎn)回頭來沖開封府這面又說開了:“無量天尊!怎么,各位要冷場啊?前兩場興高采烈,到我這兒冷了場可不好吧!開封府盡是高人,藏龍臥虎,真格的您就打不開?如果這樣我可揀便宜了,這第三陣我贏了!”言猶未盡,三教寺方丈、生鐵佛劉萬通站起來了:“阿彌陀佛!四弟,我下去試試。”蔣平跟劉萬通是老熟人了,他知道生鐵佛閑著沒事也愛研究消息兒埋伏這類事兒,經(jīng)他手設(shè)計了不少特殊東西;想當年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他也立下赫赫戰(zhàn)功,沒有人家?guī)兔σ财撇涣藳_霄樓。一看他說話,蔣平點點頭:“好吧,僧兄可千萬謹慎。”“小小的玩笑不算什么。”
說著話提僧衣下了東彩臺,來到梅花圈里會見司馬德修,一僧一道彼此見禮。
“貧僧不才要破破這個人頭。”“歡迎歡迎!敢問高僧法號?”“娘家姓劉,我叫劉萬通,三教寺的出家人。”“失敬失敬。老羅漢對消息兒埋伏有研究?”“不敢說,不過我很喜歡擺弄它,今天我想試上一試。”“好,請吧。要打開的話,四碟菜、一壺酒,歸您了。”說完,七星真人往旁邊一撤。
劉萬通來到假人頭前圍著它轉(zhuǎn)了幾圈,仔細找消息兒埋伏在什么地方。因為他知道,別看是個假人頭,就這么一點大,但是它包括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包括五行八卦,一下子弄錯,這玩藝兒就整不開,當眾出丑。我既然說了大話,來了就得把握住。最后找來找去,哎……對了,毛病就在門牙上。這門牙就是中央戊己土。就好像破陣一樣,這就是陣眼。我只要點動開牙,人頭就能開。想到這里生鐵佛很高興,他把僧衣往上卷了卷,伸出兩個手指頭奔門牙就來了:“道爺,我可獻丑了……開!”說著就用倆指頭一按門牙。就好像按鈕相似,門牙果然動了,它往里一縮,耳輪中就聽“嘎吱!”嗯?這聲音跟方才那聲音可不太一樣,生鐵佛心里就一動:怎么回事?就在這一剎那,可了不得!這個假人頭的鼻孔之中打出六支毒箭。因為生鐵佛就挨著桌子站著,離這假人頭距離不到三尺,這種弓弩尤其迅速得很,不容你躲,“啪啪啪”一個連發(fā),可嘆劉萬通連地方都沒挪,前心就中了五支毒弩。這一下,生鐵佛就感覺到渾身發(fā)麻、胸膛發(fā)熱。老羅漢心中暗想:不好,我要倒霉!結(jié)果連步都沒能邁了,“撲通”一聲摔倒在桌子下邊,頓時七竅流血而亡。劉萬通在干軍萬馬中沒有受傷,沒想到今兒就這么委了巴屈地死了。
蔣平騰地站起來:“士杰,快帶人把老羅漢請回來!”說“請”回來好聽,實際上就是抬回來。大家趕奔梅花圈把生鐵佛劉萬通抬起來架回東彩臺,老少英雄圍住一瞧:夠慘的!鮮血染紅衣襟。撩開衣服一看,五支毒弩深深釘入肉里,奇臭難聞!這弩箭全用毒藥煨了不止一天了,胸膛都變黑了。眾人看后都緊皺雙眉,覺得老頭兒死得不值得。蔣平吩咐:快抬到臺后去,用大衣包裹,等回公館再說。這個虧吃大了!按下大伙忙亂不說。
單說七星真人司馬德修看完此種情形,他得意狂笑:“哈哈哈!真不幸,眨眼之間送了一條老命。其實這劉萬通老羅漢也不對,你不懂為什么裝懂,你以為這壺酒那么好喝?這四個菜那么好吃?錯了!這里頭有消息兒埋伏,捅錯了就會引出殺身大禍。他可沒有打開,大伙都看到了。我再請第二位,誰能打得開?”這一下把大伙兒全給鎮(zhèn)住了,誰敢隨便捅啊!這里邊什么埋伏都有,捅錯了就得送命。可是七星真人得理不讓人,連叫三次陣,如果再無人下場,他轉(zhuǎn)身就要走了。正在這時候,突然聽那山頭上有人喊了一聲:“呀——呔!司馬德修不要猖狂,小小的伎倆難得住誰?老朽到了!”大伙兒一愣:這位怎么跑到山頂尖兒上去了?全都抬頭往上看。
前書說過,這比武的地方是個盆地,轉(zhuǎn)圈兒被大山包圍,青山環(huán)抱,叢山中有一座百丈峰,雖無百丈也差不多少,它高聳入云。說話的人就在百丈峰頂上,人們看他顯得不大點兒,因為離得太遠,所以看不清五官相貌。但此人快似猿猴,雙手攀著樹木藤蘿“唰唰唰”時間不大從百丈峰頂上就下來了,離地三丈,此人一松手,腦袋朝下就來了。這要墩在地上腦袋非碎不可,但此人腦袋眼看就要落地的時候,突然一個云里翻,一個跟頭雙腳沾地身形很穩(wěn),直奔梅花圈。
蔣平、徐良一看:啊呀,老人家!您這是從哪來?真應了那句話:“從天上掉下來的”?妥啦!您要早來一步,生鐵佛何至于喪命?蔣平就喊開了:“老前輩這廂來,您先到東邊來一趟。”老者才轉(zhuǎn)身奔東彩臺上。
不認識的人一看,老頭兒長得真干凈:身高七尺以上,細條條的身子黃白凈面,臉上皺紋可不少。頭發(fā)、胡須、眉毛都白了,往少說這年紀也在八十開外。就見老頭兒背后背著一對蛾眉刺,斜挎著兜子,手中拄著五金拐杖。來的這人是誰呀?有個綽號叫“西洋劍客”,姓夏,叫夏玉奇。年輕人不太熟悉,像蔣平、徐良這些人都知道。這夏玉奇可了不起,他有個徒弟就是大名鼎鼎的錦毛鼠白玉堂。白玉堂曾經(jīng)拜他為師,白五爺那么大的能耐從哪兒來的?都是這老頭兒教的。老頭兒乃是海南人氏,這一生沒有干別的,專門研究西洋八寶、鉆心螺絲。在這套書上要講研究消息兒埋伏,人家是祖宗尖兒。夏玉奇曾給白玉堂四本書,這四本書叫《春》《夏》《秋》《冬》,全是夏玉奇自己的著作,把所有的消息兒埋伏分四本書全寫上了,白玉堂會三本,第四本《冬》他就學了兩篇。如果把這四本都學通了,他不至于死在沖霄樓銅網(wǎng)陣。就因為一知半解,白玉堂覺得自己差不多了,“我對消息兒埋伏全懂了”,藝高人膽大,上了沖霄樓,結(jié)果消息兒一犯亂箭穿身死在銅網(wǎng)陣。白玉堂死了以后,把老頭兒夏玉奇疼得一病就病了四十多天。為什么?師徒有感情。尤其是白玉堂,人才難得。老頭兒就盼望有個接班人,把這身能耐傳授給他。當初滿腔熱望寄托在白玉堂身上,沒想到小伙子夭亡,二十多歲就死了。老頭兒能不傷心嗎?打那以后,老頭兒立志不再收徒弟,這些年隱居在海南老也不出頭,誰找也不露面。
就在前三年,有好朋友向他說:“您哪,這把歲數(shù)有今天沒明天,今天脫了鞋明天不一定穿不穿,真有大駕西游的那時候,難道您這一身的能耐都帶到棺材里去嗎?您還得找個徒弟,把您的功夫傳授給他,不就有接替的人了嗎?”這么一勸還真把夏玉奇的心勸活了,老頭兒一想:可也是!真帶進棺材里太可惜了。好朋友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年輕人,可是老頭兒都認為不合格,沒有一個中意的。最后夏老劍客一想,我別在屋里等現(xiàn)成的,趁我這會兒身子骨還壯實,溜達溜達親自選一選,要有合適的,我把自己消息兒埋伏這套能耐全教給他。故此夏老劍客遠離海南云游天下選徒弟來了。他先到開封府撲空了,一打聽,老少英雄隨欽差大人顏查散查辦西夏都走了。夏玉奇得知,現(xiàn)在邊塞十分吃緊,戰(zhàn)斗很緊張。一想:我來一趟誰也沒見著,就這么回去多沒意思!既然老少英雄都趕到塞北,我閑著也沒事,不如溜達一趟,看望看望老朋友,瞅瞅侄男子弟然后再回家,哪怕死了也就閉上眼了。就這樣,夏老劍客才趕奔大同;到了大同才得知眾人到閻王寨赴英雄會去了。
夏老劍客為大伙兒捏了一把汗,心說:這哪叫英雄會?分明是刀山油鍋,你們進了鬼門關(guān)啦!沖著老感情,我不能不管。西洋劍客在后趕,他又沒有到過閻王寨,怎么能進得來哩?后來老頭兒想個辦法——爬山。就這樣爬來爬去來到百丈峰。來早不如來巧,爬到山頭往下一看,正好司馬德修練戲法人頭宴,老劍客一瞅心中好笑: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司馬德修懂什么,就會一些皮毛,一知半解,跑到這兒裝通事來了!我焉有不管之理?故此大喊一聲這才下了百丈峰。
蔣平一看,老前輩來了,能不先說說話嗎?大伙兒下了東看臺,把老劍客圍住問長問短,夏老劍客一擺手:“蔣平,現(xiàn)在不是談家常的時候,這人頭陣我包了,我破這人頭宴、收拾收拾這老道,事情完了大家再談。”“老人家注意,剛才生鐵佛劉萬通被毒弩活活打死,這老道可不是省油的燈!”“怎么?你蔣平連我都不相信?慢說小小的人頭宴,就是當年的沖霄樓、藏珍樓我都沒有放在眼里。你放心,我要破這東西簡直如探囊取物!”——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1
第022回 胡小記命喪寒潭 蔣小義陣前報號 老英雄夏玉奇邁步來到梅花圈,上一眼,下一眼,看看這個假人頭。老頭兒看完之后,心里頭有了底,問七星真人:“道長,你這個假人頭如果打開了,又怎么樣呢?”“無量天尊。老人家,你晚來了一步,大概我交待的時候你沒聽見。這好辦,你只要把這人頭打開,里邊有一壺酒,四個菜,你就把它吃了、喝了。大伙兒呵呵一笑,這第三陣,我們閻王寨算認輸,您看,這多好啊!”“哦,既然如此,老朽可獻丑了。”“請吧!”
夏玉奇站到人頭的對面,背著手,心里盤算:自己的綽號叫“西洋劍客”,顧名思義,對西洋鉆心螺絲這套玩藝兒就頗有研究,而且本人武功還出眾,這一輩子經(jīng)自己手制造的消息兒埋伏、破壞的消息兒埋伏數(shù)以萬計。但是,這個人頭還從沒見過。他很佩服七星真人司馬德修,這小子很有兩下子,研究的這玩藝兒也特殊。但是他懂得:這個小小的假人頭,包括著五行陰陽八卦,一下捅錯了,性命就保不住了,生鐵佛劉萬通就慘死在這上面,絕不能掉以輕心。雖然自己心里有底,還得格外謹慎。
他一瞅,這腦袋上七個窟窿,這叫五官七竅,必須得按這個數(shù)數(shù):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巽、坎、艮、震、乾、離、坤、兌。按著這個數(shù)目往前數(shù),最后那個字落到哪兒,你就在哪兒下手,不會錯的。夏玉奇心里默默數(shù)著,數(shù)來數(shù)去,最后數(shù)到假人頭的左眼睛。老人家一咬牙,就在這兒了!他把中指一探,對著這左眼睛往前一使勁兒,“開!”“啪!”這一點不要緊,就見這假人頭“咔叭”一聲,分為四瓣兒,里邊兒露出酒壺和四個菜。
老劍客哈哈大笑,“道爺,我可獻丑了啊,打開了,這四個菜、一壺酒歸我了。”
老頭兒說著話,伸手就拿這酒壺。沒想到這酒壺里頭還有埋伏,是夾層,上邊兒是酒,底下是五雷開花炮,這就是七星老道比別人毒辣之處,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又多加了埋伏。
夏老劍客一時疏忽,以為這就完事了呢,他剛一拿這酒壺把兒,就聽見底下發(fā)出一種“咝咝”的聲音,非常短促,緊跟著就炸開了,“叭——”把桌子也炸倒了,人頭也炸飛了,要是崩到人身上肯定會骨肉橫飛呀!再看那四個菜連影兒都沒了,只剩一團兒黑煙直躥天際。
再說夏玉奇,就在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不好,只見他雙腳踩地,腦袋往后一仰,平著身把自己射出去四五丈遠。等這邊兒炸了,他人也射出去了,夏老劍客站立不穩(wěn),一個跟頭摔倒在地,“撲通”,差點兒沒把老頭兒摔死。這時全場皆驚,剎那間就開了鍋,開封府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蔣平急得一跺腳,“哎喲,可坑死我了,老爺子怎么樣?”結(jié)果,煙霧過去之后,發(fā)現(xiàn)夏玉奇沒事,大伙兒的心才放下。老劍客從地上一骨碌站起來,穩(wěn)了穩(wěn)心情,擦了擦額角上的冷汗,用手指著七星真人司馬德修:“呸!妖道!你這叫背信棄義。你不說打開就完嗎?為何里面還有埋伏?若非老朽躲得及時,我命休矣。看來你這個出家人,太不像出家人了。你連一般的俗家弟子都趕不上啊。出家人講得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慈悲為本,善念為懷。可你呢?研制出這種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竟敢殺生害命,豈能容忍!”夏玉奇說到這兒,血往上撞,從懷里拽出十三節(jié)鋼鞭,奔七星道人就來了。司馬德修滿以為三環(huán)套月的把戲能把夏玉奇給崩死,可沒想到這老頭兒有超人的武藝,能死中得活。他先吃了一驚,一看夏玉奇提著兵器奔他來了,就厚著臉皮,把雙劍抽出來:“無量天尊,姓夏的,你少要責怪我,怨你求師不到,學藝不高。埋伏必然是出其不意,讓你猜測不著,我能告訴你這里還有五雷開花炮嗎?你怪誰呀,沒把你崩死就算你揀著了,你反倒出言不遜,這還了得?”七星真人往前一送,擺雙劍就砍,兩個人就在梅花圈中戰(zhàn)在一處。這一打,不是比武,是玩兒命,雙方眼珠子都紅了。
但是,這個七星真人怎是夏老劍客的對手?打到十幾個回合,被夏玉奇使了個孤樹盤根,正好抽到他的左腿上,只聽“咔嚓”一聲,老道的腿就折為兩段,司馬德修仰面摔倒。夏玉奇把鞭子抽回來,望空中一舉,把本來是軟家伙的十三節(jié)鏈子鞭像棍兒一樣立起來,這叫“沖天一炷香”。夏玉奇正想下手,第二鞭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就見飛劍仙朱亮從西看臺上下來了:“老劍客鞭下留情。”在倆人說話的功夫,嘍羅兵把七星真人用軟床抬回本隊,司馬德修才撿了條性命。
且說飛劍仙朱亮,抱腕當胸,滿臉賠笑:“夏老劍客,別來無恙乎?朱亮有禮了。”夏玉奇把鞭子收住一看,是飛劍仙朱亮,他認識,三十年前倆人就打過交道。那是在三勝蓮花會上,倆人都參加了,各自獻絕藝,彼此就熟悉了,但沒有什么深交,朱亮賠著不是:“夏老劍客,算了,但能容人且容人,這第三陣我們認輸不就得了,而且你還是局外人,雖然受了一場虛驚,好在您連傷都沒受,您把對方的腿打折了,您也出了氣了,不知老劍客您能賞臉否?”
其實朱亮這話,柔中帶剛,夏玉奇明白他的意思,老頭兒一想:我剛來,自己還有私事要辦。好在我替開封府的人贏了一陣,也就夠了,不如見好就收。就見老英雄“嘩啦啦”把鞭子收回來,往腰中一盤,沖朱亮一抱拳,“好,既然如此,我就把面子賞給你了。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再見!”說到這兒,夏老劍客把衣服拿起來,回歸東彩臺。到了臺上,老少英雄都圍上來了,紛紛給老劍客壓驚。夏老一笑,“這算什么?像咱們這行人,哪個不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整天在刀尖上混日子?不過,像方才這種事還是少見,我又多長了點兒經(jīng)驗,今后多加謹慎才是。”蔣平讓老頭兒坐下,倒了杯水,讓他在此休息。
這時候,西彩臺上的飛劍仙朱亮,跟三世陳摶陳東坡耳語了一會兒。這老家伙站起來,眼望開封府這邊,“蔣平蔣四爺、徐良徐三將軍,各位英雄,大家聽著:我們閻王寨連輸了三陣,這三陣,我們心服口服,可見,開封府來的這些人都不同尋常啊,叫人佩服。既然咱們打了賭、劃了押,還得接茬往下比。我宣布:進行第四陣!不過煩勞眾位,這第四陣不在這兒,在后山。大家活動活動筋骨,隨我來。”說話間,這朱亮率領(lǐng)閻王寨的人走下西彩臺。蔣平等人一聽,又是什么新花樣?蔣平向徐良一招手,老少英雄也下了東彩臺,跟著奔后山。
鬧了半天,這后山同梅花山就隔著一座大山,翻過去就是。人們往前走著,發(fā)現(xiàn)這地方有點兒特殊,別的山是青山疊翠,樹木叢生,一片蔥綠,唯獨這地方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朱亮等到了蔣平近前,“四爺,到了。您往下看。”大伙兒登到山腰上,居高臨下往下一瞅,這地方好像一個深陡的盆。大伙兒是在盆邊上站著,下面有一潭水,這潭水光滑如鏡,清可見底,但很深,方圓能有二十畝地大小,轉(zhuǎn)圈都是山。大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比水戰(zhàn),但是沒有船;再看看四面的山坡,光滑如鏡,一下蹬不住,就會出溜進去。朱亮笑著說:“四爺,各位,這就是第四陣。閻王寨有八大名景,這就是其中之一,老朽給它起個名字,叫碧水寒潭,這第四陣就在這里。怎么個比法呢?您別著急,看我的。拿過來。”朱亮說著話,嘍羅兵捧過一個帶蓋兒的盆來,朱亮把蓋兒掀開,眾人一看,里邊有不少活青蛙,朱亮伸手拿出一只來,讓兩旁人都看了看,然后同蔣平說:“四爺您瞅,這是一只青蛙,我把它扔到碧水寒潭中,您看看是怎么回事。”說著話,朱亮把臂一甩,“嗖——”這只青蛙翻著個兒沖了下去,好長時間才“撲通”掉到水里。只見很平靜的一潭水突然像開了鍋似的,“嘩——”“嘩——”“嘩——”,水面漲起四五尺來,無風三尺浪啊。突然人們發(fā)現(xiàn),從水底冒出一個龐然大物,渾身上下墨炭黑,分不清眼、鼻、嘴,黑得簡直冒亮光。就見這東西搖頭擺尾,把那只青蛙吞了下去,在水里轉(zhuǎn)了一圈,又沉入水底。過了一會兒,水面又恢復了平靜。在場的人無不驚駭,有的人渾身嚇得直起雞皮疙瘩,后脖子冒涼風。
“剛才那是什么玩藝兒?”
“誰知道什么玩藝兒!”
“好像一條魚。”
“不對,魚哪有那模樣!”
“那你說是什么?”
“我沒看清。”
反正,說什么的都有。朱亮滿臉賠笑,“四爺,看清沒?實不相瞞,我在飛蛇谷時,沒事兒就到這里溜達,早就發(fā)現(xiàn)有這么種怪物,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它愛吃青蛙,沒事兒我就抓一點兒,坐在山頭上往下扔,觀看這個奇景。四爺,咱們練武術(shù)的人,講究的是水旱兩路的功夫,對不對?您這能耐光在旱岸上還不行,不夠全面,咱還得試試江河湖海的本領(lǐng)。因為咱們閻王寨不靠著江海,也沒有大河,只好拿碧水寒潭一試了,這第四陣就是這么回事。哪位能下去,把這個怪物給降住,哪怕整死也沒關(guān)系,你就算贏。四爺,您看這陣多新鮮啊!怎么樣,敢打賭嗎?”蔣平急得心中暗想:朱亮呀,你這個老家伙損透了!這招兒都想絕了!這是第四陣,你就想出這么毒辣的辦法,誰知往后的幾陣還會是什么呢?看來,這個太危險了,但是已經(jīng)打賭劃押了,決不能反悔!別說是一潭水,就是燒開了的油,也得往里跳。故此,蔣平一樂:“好啦,咱們話復前言。”蔣平說著,一回頭,“各位,大家看清楚了,也都聽清楚了吧?這就是第四陣。哪位自告奮勇,愿意到這碧水寒潭生擒或者斬殺這個怪物,為咱們露臉,哪位下潭?誰下去?”蔣平問到第三遍的時候,旁邊過來一個人,“四叔,我來。”蔣平一看,原來是小七杰之中的井底蛙邵環(huán)杰。這個邵環(huán)杰生長在邵家莊,離他家不遠有條馬尾江,他就是在江邊長大的,所以精通水性。要說在水里的功夫,不次于蔣平,你別看他叫井底蛙,實質(zhì)上江河湖海他全都不懼。他一想:這得用水里的功夫,恐怕我們在場的人會水的不多,我年輕,我不下去誰下去?蔣四爺點點頭,“孩子,你不出頭,我也想到你身上了,多加謹慎。”“四叔,您放心吧。不過,我有個要求,假如我到里邊被這玩藝兒吃了,或者上不來,死在里頭,求您給我爹送個信,就說我死在閻王寨,為國家盡忠,讓他老人家不要難過。”“哎,孩子,你怎么說這話?多不吉利,沒事兒,你到下邊能行則行,不行,趕緊上來,咱們換人。”“哎。”邵環(huán)杰又把這番話和徐良說了,徐良不住地搖頭。徐良能耐雖大,但不會水,見水就頭暈,要是會水,早就跳下去了。老徐拉著邵環(huán)杰的手,千叮嚀、萬囑咐。這時,邵環(huán)杰把水師衣靠換好了,小伙子長得也漂亮,再看這身打扮:頭上是月牙蓮子箍,分水魚皮帽;身上穿著魚皮的水師衣靠,這玩藝兒就像小孩兒的連襠褲一樣,連腳都一塊兒裝進去了,勒緊了卡口,水滲不進去,把帶子一勒,顯得小巧玲瓏。腦袋頂上有兩個螺絲扣,安上兩把尖刀,刀尖朝前,這是為了保護自己,攻擊對方。
邵環(huán)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想,我手中的武器不行。他善使一條十三節(jié)鏈子槍,這種家伙兒在陸地上好使,到水里有點玩兒不轉(zhuǎn)。他回頭看見劉士杰,“劉大哥,把您那刀借我使使。”
劉士杰的刀雖然不是寶刀,但也是純鋼制成、鋒利無比。劉士杰把刀卸下,邵環(huán)杰接過來,一道寒光。他沖著蔣平和眾人一抱拳,“諸位,咱們回頭見!”
邵環(huán)杰轉(zhuǎn)身正要跳水,被蔣平一把拉住,“等等。”“四叔,您還有事嗎?”“有,孩子,甭著急。你看看,從咱們腳下到水面,有多高,這四壁光滑如鏡,下去容易,怎么上來?咱得想個辦法。”“哎,對了。”邵環(huán)杰一聽,心想:還是我四叔想得周全呀!蔣平回頭對朱亮說:“你們得幫幫忙,供給我們幾條繩子。”朱亮派人去取,時間不大,十幾個嘍羅兵扛來幾條大繩,有麻花粗細,數(shù)丈長。蔣平把繩子接過來,讓劉士杰、沈明杰、柳金杰、柳玉杰四個人負責,把繩子編成兩大條,連在一起,站在山上拉住一頭,那一頭送下去,下邊的人如果想上來,抓住這繩子頭一拽就上來了。小弟兄們一聽,趕緊領(lǐng)命。時間不大,繩子結(jié)好了,往下邊一抖,繩子系下去,上邊也有人拽好了。蔣平這才告訴邵環(huán)杰:“孩子,你順著這繩子下去吧。”“哎,謝謝四叔。”
他單手提刀,抓住繩子,順著山坡就下去了。這山坡比較緩,所以下去不太危險。當邵環(huán)杰的腳離水面還有一丈多遠,就見他雙腳一踹石壁,把身子悠起來,在空中一撒手,一轉(zhuǎn)個兒,一溜水線就進了碧水寒潭。山坡上幾千人都瞪著眼,伸長了脖子看著。蔣平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站到山坡上,瞪著眼睛瞅著。約摸有喝碗茶的工夫,突然,這水又開鍋了,水面又高出五尺多,水驟然增多,水浪冒起來有一丈多,拍打在巖上讓人驚心動魄。大伙兒仔細一看,那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又出現(xiàn)了。徐良這回看清楚了,確實是條魚。估計能有一丈七八,最粗的地方有四摟多粗,前邊的牙齒閃光發(fā)亮,小眼睛里也閃著兇光。就見它張開火盆一般的大嘴,正在咬邵環(huán)杰。徐良渾身冒汗,真替邵環(huán)杰擔心呢!就見邵環(huán)杰一手提刀,雙腳踩水,翻上翻下,乘風破浪,跟這頭怪物戰(zhàn)在一處。這頭魚一會兒翻上來,一會兒又鉆入水底。時間不大,邵環(huán)杰把腦袋露出水面,一只手把臉上的水擦了擦,然后又沉入水底。
這場兇殺惡斗,真是別開生面,連飛劍仙朱亮也佩服:開封府的年輕人一個賽一個。這個年輕人我認識,叫井底蛙邵環(huán)杰,他爹名叫邵玉成,馬尾江的大寨主。他這兒子真出息,想不到水性這么好。嘿嘿!娃娃,你再有能耐,今天也得做這個怪物的腹內(nèi)食。
單說邵環(huán)杰在水里遇上這個怪物后,雙手捧刀就刺,一共刺了十六刀,結(jié)果沒刺動。他發(fā)現(xiàn),這條魚皮很厚,刀碰上就彈回來,根本扎不進去,看來這玩藝兒善避刀槍。小伙子心中暗想:怎么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刺它的眼睛,要不然就鉆到它的嘴里刺它的牙膛。不這樣就不能降服它。不管是什么動物,跟人一樣,即使是銅頭鐵臂,它的眼睛避不住。邵環(huán)杰想得是不錯,但要刺眼睛談何容易啊!它搖頭擺尾,還沒等邵環(huán)杰靠近,就把尾巴一甩,“嘩——”把邵環(huán)杰扇出幾丈遠。還沒等他翻過身,這個東西大嘴一張,就要把他吞進去。邵環(huán)杰發(fā)現(xiàn),這頭怪物有一種吸力,只要它一張嘴,人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往前走,如果控制不住,就會被吞進去了。因此,邵環(huán)杰很擔心,再加上斗了很長時間,他已精疲力竭,小伙子一想:算了,我四叔說得很清楚,能斗則斗,不能斗馬上回去換人,想到這兒,就見他雙腳一踩水,一溜水線穿出水面,雙膀一晃,就奔繩子來了。離繩子還差四尺多遠,怪魚也追上來了,大嘴一張,往回一吸,邵環(huán)杰身不由己,又離開岸邊,被吸入水中。如此三次,邵環(huán)杰受不了了,再想往前沖已經(jīng)不可能。井底蛙暗想:我命休矣!
岸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蔣平見了,陡地站了起來,“哎喲,快點,我下去。”說著抽出分水蛾眉刺就想下去。正在這時,一旁過來個小伙子,“四叔,您等等,我下去。”蔣四爺回頭一看,是鬧海云龍胡小記。這胡小記是艾虎的親表哥,家住開封府不是一二年了。胡小記曾屢立戰(zhàn)功,受到皇封,身為六品帶刀的校尉旱岸上的功夫雖一般,但這水里的功夫,就比別人高一等。當年他跟著叔父四處保鏢,西南西北、塞外偏關(guān)哪兒都去,有幾次曾自己泅渡金沙江、瀾滄江,在金沙江底摸過魚,故此,有人給他送個綽號——鬧海云龍。胡小記一看邵環(huán)杰不行了,再等一會兒性命也保不住了,他和邵環(huán)杰交情挺好,焉能袖手不管,所以,挺身而出,自告奮勇要下去。蔣平一想,正好,反正朱亮是這么說的,我們下去幾個人你管不著。因此他點頭道:“好,快下。”“是!”
鬧海云龍胡小記早已收拾好了,順著繩子沖入碧水寒潭,單手提著劈水電光刀,雙腳一踹石壁,跳入水中。這時候,井底蛙邵環(huán)杰正第四次沖刺,怪魚張著嘴在后邊追。胡小記這一蹦下來,使怪魚有點吃驚,稍微這么一愣的功夫,邵環(huán)杰得救了。井底蛙沖出水面,揪住繩子頭兒。上邊柳金杰、柳玉杰往上一拽,就把井底蛙拽上山坡。邵環(huán)杰上來后,一頭躺在地下,“呼哧”“呼哧”直喘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都變了。大伙圍攏過來,趕緊叫他更換衣服,好好休息。
單說鬧海云龍胡小記,等他蹦到水里,迎面正好碰上這怪魚,他舉起劈水電光刀就剁。這一下,正砍在怪魚的上嘴唇,“嘣”的一聲,好像砍在膠皮上,把刀彈起老高,沒砍動。胡小記這才明白,怪不得邵環(huán)杰吃力呢!這東西刀槍不入啊,要知這樣,我把徐良的大環(huán)刀借來。這一刀把怪魚疼得夠嗆,只見它大嘴一張,尾巴一攪,整個碧水寒潭的水面又升起來了。一人一獸斗了很長一段時間,胡小記就挺不住了。胡小記一看:算了,我見好就收,換別人吧。他身子一轉(zhuǎn)個兒,踩水就往回走。但是,他可沒有邵環(huán)杰那兩下子,想走,能那么容易?這怪魚把嘴一張,往回一吸,他就覺得身子被抽回去了,緊使勁、忙使勁也晚了,整個下半截被吸到魚嘴里,這怪魚的大嘴一閉,“咔嚓”一聲,胡小記腿斷兩截。剎那間,碧水寒潭冒出一股紅水來,胡小記的上半身往上一冒,然后又沉入水底,被這怪魚給吞了進去。
老少英雄看得非常清楚,蔣平“哎喲”一聲,摔倒在山坡上,“孩子,你死的太慘了!”蔣平這一哭,在場的人無不落淚。邵環(huán)杰哭得更兇,心想:他要不是為了救我能死么?邵環(huán)杰把眼淚一擦,“四叔,我還下去!我非給我徒弟報仇不可。”“呆著吧,你下去也白給呀。好啦,都別難過,這就是戰(zhàn)場,死人受傷不奇怪。行了,我先不哭。”蔣平把眼淚擦了擦,繼續(xù)向大伙兒說:“你們看見沒有?這戰(zhàn)場特殊,沒把握的可別報名,不行的話咱們認輸,有沒有敢下去的?”
大家都把頭低下了。這里成了名的劍客不少:西洋劍客夏玉奇、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紀華文、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三爺、丁震老劍客,還包括徐良、歐陽春等等哪個沒能耐呀?但到水里就有勁使不出來。這些人一低頭,別人誰敢言語?蔣平一看大伙兒都不吭聲了,唉嘆道:“好啦,這陣算咱輸,行不行?咱們贏三陣輸一陣也合得來,現(xiàn)在我就宣布。”
那位說蔣平怎么不下去?蔣平下去也白給,翻江鼠不假,那是年輕時候,現(xiàn)在蔣四爺奔六十歲的人了,他下去也翻不了江,還得做了魚食。
正在這時,就聽山坡上有人高喊:“哎——慢著,我來了。”這嗓子是童子音,聲音清亮,借著水音傳出很遠,在場的人聽得非常真切。蔣四爺停身站住,往山上一瞅,就見喊話人一邊說著,一邊撒腳如飛地往這邊跑,“我來了,交給我吧!”眨眼間,這人來到眾英雄面前。大伙兒一看,是個年輕的娃娃,不超過二十歲,身高不滿五尺,模樣可太慘了:光頭頂、尖下頦,窄天靈蓋兒窄腦門兒,小黃眼珠子、鷹鉤鼻、菱角嘴,多少有那么六七根黃胡子,錐子把兒的耳朵。頭上戴著一字馬尾過梁透風巾,身穿一件短靠,寸排骨頭紐,勒十字袢,大帶煞腰,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打著半截魚麟裹腿。只見他將大衣脫掉,卷了卷背在身后,身挎百寶囊,腰系包裹,手中提了一件特殊的兵刃,叫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別看來人個兒矮,但是透著精神。大伙兒一看,樂了。這人好像和蔣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是歲數(shù)上有差別。他來到人群中,東瞅西看,一直到了蔣四爺跟前,打量了半天,問道:“叔叔,一向可好?我給叔叔叩頭了。”說著,趴地下“噔噔噔”磕了三個響頭。蔣平認出來了:“啊,孩子,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是蔣昭蔣小義?”“叔叔,您算說對了,我是您侄兒蔣昭,我找您來了。”“哎喲,孩子,你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爹挺好嗎?”“叔叔,我爹要歸位了,我就為這事兒找您來的。”“怎么,他有病了?”“病倒沒有,讓人家關(guān)進死牢,要掉腦袋了。”蔣四爺聽完,腿一軟坐到了地上,心里像油煎一樣。現(xiàn)在正是十陣賭輸贏的關(guān)鍵時刻,而哥哥又不知犯了什么罪,要掉腦袋,這可怎么辦?四爺對蔣昭說:“孩子,別哭,咱爺倆這不是見面了嗎?你把經(jīng)過簡單說說,我心里有個底,想方設(shè)法好救你爹。”“好吧。”
蔣昭蔣小義是蔣平的親侄子,前邊咱說過,蔣四爺是哥倆,大哥叫蔣順,他叫蔣平,自幼父母雙亡,家里相當清苦,沒辦法,哥倆各投師父,各奔生路,蔣平從揚州討飯到金陵,又從金陵來到云南,路過三老莊,被云南三老發(fā)現(xiàn)。這三老是誰呢?大爺是古來稀左九耳,二爺梅花千朵蒼九公,三爺鬧海老龍神苗九西。這苗三爺發(fā)現(xiàn)蔣平是塊料,把他收為徒弟,帶回云南三老莊學藝,不然的話蔣平的水性怎么那么好?那是受過專門訓練,是鬧海老龍神苗三爺親自教出來的。此后蔣平闖蕩江湖,在陷空島武藝超群,一舉成名,后來又跟了包大人到開封府當差到現(xiàn)在。他哥哥蔣順也遇上名師了,是九頭獅子甘豹,甘老俠客。他把蔣順收下,傳授武藝,故此蔣大爺也學得一手驚人本領(lǐng)。滿徒之后,回到家鄉(xiāng)揚州,開了一座鎮(zhèn)遠鏢局,當了鏢師。蔣平曾給他寫信,想讓他來開封府同自己一塊兒做事,但蔣順不樂意當官,認為當官不自在,自在不當官,就婉言謝絕了。有時哥倆通口信兒,因為彼此事太忙,也就多年沒見面了。蔣小義就是大爺?shù)莫毶樱鬆攲λ麗廴缯鋵殹D鷦e看這小孩兒不大,但他受過高人的傳授,名人的指點,就說他手中的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就是稀世珍寶。此外,他絕藝在身,比蔣順強得多了,這回來找他叔叔,正遇上這兒十陣賭輸贏,所以他要在碧水寒潭大顯絕藝,威震閻王寨——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1
第023回 父疼子相依為命 妻害夫骨肉離分 蔣小義見了他叔叔翻江鼠蔣平,一見面就哭,說他爹被定成死罪,投入死牢了,求蔣平設(shè)法救他爹。那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這事還得從蔣順蔣大爺說起。蔣順在揚州開了鏢局,有了這么個好孩子蔣昭蔣小義。不幸的是,孩子六歲那年,妻子因病故去。那時,蔣大爺三十多歲,中年喪妻是一件最痛苦的事。但憑他,既有身份又有錢,再娶個媳婦續(xù)個弦,是不費勁的,保媒的人很多,但都被蔣大爺婉言謝絕了。蔣順非常疼孩子,他知道有后娘就有后爹,娶個媳婦對孩子不好,對不起亡妻,也對不起兒子,所以寧愿光棍兒一人。就這樣,把蔣昭撫養(yǎng)到八歲。蔣昭天生聰明,長得非常像他叔叔,跟蔣順倒不一樣。蔣大爺是大個兒,四方大臉,面如姜黃,很拿得出去,可他兒子卻尖嘴猴腮。蔣大爺想:我年輕時學過武藝,孩子他叔叔也絕藝在身,這孩子不能給耽誤了,得找個名師。找誰呢?他想起一個人,這人綽號霹靂狂風水上浮舟,名叫諸葛原英,在北岳恒山出家,是棲霞嶺碧云觀的觀主。當初跟師父九頭獅子甘豹學能耐時,他跟道爺也見過面,他是世外的高人,水性非常好。蔣順發(fā)現(xiàn)蔣昭從小就愛水,心想:不如把孩子送到北岳恒山,萬一老人家恩準,我這孩子福份可不淺呢!
蔣大爺打定主意,鏢局也不開了,準備送兒了去深造。這些年的苦干,大爺手頭也有些積蓄,在揚州北關(guān)里還有一所漂亮的莊宅。他把家交給家人看管,帶足了川資路費,就帶著兒子起身了,直奔北岳恒山。
到了棲霞嶺碧云觀,真巧,霹靂狂風水上浮舟諸葛道爺正在廟里,一看蔣順來了,非常高興,置酒款待。他問蔣順:“你怎么到這兒來了?是游山逛景,還是專門有事?”蔣順一聽“撲通”跪下:“老前輩,我求您來了。我有個兒子,蔣昭蔣小義,我想讓他拜在您的臺前,求您教給他能耐。”諸葛道爺一聽,左右為難,心想自己的身份太高了,成了名的劍俠徒弟之中都有七八十歲的,徒孫有的也成了俠客,自己怎么還能收徒弟呢?因此道爺連連擺手,說什么也不答應。蔣順說:“老前輩,我可就是沖您來的,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名啊?要說給他找個老師,那不費勁兒,但是我都不中意,就看中您老人家了,您要不答應,我就跪這兒不起來。”
這一來,弄得諸葛道爺實在沒辦法,才點頭答應說:“你把孩子叫進來,我看看。”
蔣順歡歡喜喜地把蔣昭領(lǐng)進來,“快給道爺叩頭。”“給道爺叩頭了。”
諸葛原英把蔣昭拉起來,一看他的面,大喜。“你多大了?”“八歲。”“哦,你爹讓你跟我學武藝,你愿意嗎?”“愿意,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你要學武藝可不能回家呀,你想家不?”“不想。多會兒學好,多會兒再回家。”“好孩子。”幾句話,一瞅這孩子說話干脆利索,也透著聰明,諸葛道爺就收下了。并對蔣順說:“我先教他三年,如有出息,咱們再商量;要是一般,我就把他送回去。”這樣,蔣大爺才離開北岳返回家中。
單說諸葛道爺把廟上的事全安排好了,抽出時間就教給徒兒武藝。這一教,道爺大吃一驚,這孩子太聰明了,你教他一樣,他能變化出三樣來,而且教一遍就會,這樣的徒弟誰不喜歡呀!故此,道爺也來了興致,爺兒倆-著膀子共同使勁兒,一練就是三年。
三年以后,蔣昭的功夫可了不得了,學會了刀,槍、棍、棒,各種拳腳,把道爺身上的絕藝學了十分之二。諸葛道爺有點舍不得讓他走:這孩子前途無量,中途而廢實在可惜。因此,派了個老道,拿上自己一封信,去找蔣大爺,意思想延長時間。蔣順當然高興,親自又來到北岳看兒子、見老師,送來不少禮物,又續(xù)了三年。
這三年學完了,蔣昭的功夫又大有長進。諸葛原英心中突然一動,有了新的想法,何不讓蔣昭做自己的繼承人?如果將來他能頂門立戶,我這門中武藝就不會絕了。這孩子太有出息了,他現(xiàn)在的功夫,就有劍俠的本領(lǐng)。因此,又延長了五年。前后加起來學藝十一年。
蔣昭到了十九歲,功夫?qū)W成,走高樓越大廈如走平地,橫跳江河豎跳海,萬丈高樓腳下踩,軟硬功夫、各種掌法無一不精。尤其使諸葛道爺滿意的,就是蔣昭水里的功夫。諸葛道爺把水里的絕藝全教給他了。為了傳藝,道爺帶著蔣昭走遍名川大海,有時一住就半年,這才使蔣昭一舉成名。可現(xiàn)在他快二十了,再學還沒個完,學無止境啊!
有一天老頭兒把蔣昭叫到跟前:“孩子,你一晃到山上已十一載了,人的一生有幾個十一載呢?你也不能光學,應當闖蕩江湖,學學經(jīng)驗,長點知識;另外,你爹也是四十開外的人了,身邊也需要個人侍奉,尤其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因此,為師打定主意命你下山。”蔣昭一聽,“撲通”一聲跪下了,“師父,是不是徒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惹您老人家生氣,您不樂意教我了?”“唉!此言差矣,你不對,我就照直說了,何必打發(fā)你走呢?方才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我?guī)熗接芯壏郑瑪?shù)載之后,你還可以二次上山。為師我要活著的話,我還可以教你嘛!”
蔣昭一聽師父主意已定,也不便多說,就準備走了。師父針對他的個頭,他的武藝,求名人給他打造了一把特殊的兵刃,叫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這玩藝兒,水旱兩路都可以使用。圈就像哪吒拿的乾坤圈,一面有扶手,兩面都是刃,但他的是三圈,手抓在當中,三面都有刃子。在手的兩邊,還有兩個尖子,尖子里裝著彈簧,能伸能縮,繃簧就在大拇指上扣著,如果用的話,一摁繃簧,兩邊的尖子就像寶劍一樣,能伸長一尺八。這東西小巧玲瓏,最適合蔣昭使用。
道爺把兵刃拿出來,說:“給徒弟你做個紀念吧!”又親自把他送下北岳,師徒灑淚而別。
蔣昭學能耐的時候,雜念不太多,有時候想他爹,可是功夫練久了也就忘了,整個心都撲上去了,這一下山,他就想:我爹怎么樣了?這五年當中就來看了我一趟,雖然書信沒斷,但畢竟沒看著呀!他恨不得背生雙翅,一步飛到家里。路上沒敢耽誤,白天找個地方睡會兒,晚上施展陸地飛騰法,倍道而行,很快就到了揚州。
他還記得家門,進了北關(guān)里一拐彎兒,緊把著街頭一家就是。等到了門前,他大吃一驚,大門上面封著十字花的封批,有揚州府的大印,鎖頭鎖著。“嗯?”蔣昭倒吸了一口冷氣,退了幾步仔細看看,為什么官府把我家給封了?我爹哪兒去了?搬家了?又一想,我打聽打聽吧!
對著他家不遠,在路口有個茶館,蔣昭進了茶館,要了壺水。他一看,這茶博士是四十多歲的人,剛把水給端上來,蔣昭一抱拳:“老伯,您貴姓?”“啊,免貴,姓趙。”“趙老伯,您是本地人嗎?”“是啊,我就是揚州土生土長的。”“哦,老伯,我跟您打聽點兒事行嗎?”“說吧,凡是我知道的。”“出了您這茶館斜對門兒那家姓蔣,對不對?”“啊,對呀,老蔣家,蔣大官人的府地。”蔣昭一聽,行,有門兒。“那么請問,他們家怎么被封了呢?他們家的人都哪兒去了?本宅的主人現(xiàn)在干什么呢?”
老頭兒不聽便罷,聞聽此言,看了看蔣昭,又往左右瞅瞅,兩旁喝水的人不多。這老頭兒把頭晃了晃,唉了一聲,“年輕人,你問這個干什么?快喝水,喝完了,該辦事你就辦事,少說閑話。”這一來蔣昭更擔心了,“老伯,這事我非問不可,因為跟我有直接關(guān)系,您得告訴我,我不白打聽。”蔣昭說完掏出五兩銀子,往桌子上一放,這是老師給他的路費。“您買包茶葉、買雙鞋吧,略表我的心意。”這老頭兒一看,這小孩兒挺誠摯,而且給自己這么多銀子,不能不說了。“年輕人,這么吧,你跟我到里屋,這兒人多嘴雜,說話不便。”“哎、哎。”蔣昭站起來,跟著老頭兒進了里屋。
這老頭兒是單身漢,在里屋住著。屋雖小,倒也肅靜。門一關(guān),他讓蔣昭坐到床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靠近蔣昭,“年輕人,我告訴你吧,蔣大爺攤了官司了。”“哦,為什么?”“唉,全城都轟動了。說這蔣大爺是個江洋大盜、海上飛賊,身上有六條人命啊。前些時,東關(guān)里義順河當鋪被人搶了,殺死好幾口子,據(jù)說就是蔣順一伙所為,官府發(fā)下飛簽火票把他逮捕,投入死牢已經(jīng)一個月了,家也被封了。聽說,只要刑部的批文回來,就要處斬哪!現(xiàn)在,揚州城無人不曉,街頭巷尾都在談?wù)撨@事兒呢!官府聲言,還要找余黨,說蔣順是個賊頭,下邊有不少爪牙,要不我怎么不讓你打聽呢!萬一叫官府的人聽見,再懷疑上你,沾上就是一溜皮呀。年輕人,聽明白沒有?”
“這個?”蔣昭一聽,腦瓜兒“嗡”了一聲,心說:這是胡說八道!我爹是奉公守法、安善的良民哪!他膽小怕事,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這一生中盡受罪了,他怎么能是江洋大盜呢?怎么能去搶人家當鋪呢?看來這里邊必有隱情啊。蔣昭一著急,眼淚掉下來了。老頭兒納悶兒,“小伙子,你哭什么?”“唉,老伯呀,實不相瞞,我就是老蔣家的人啊,我叫蔣昭蔣小義,蔣順是我爹。”“是嗎?哎喲,我可真認不出來了,不是說你學藝去了嗎?”“不錯,我這是學滿期了,回家看我爹來了。”“蔣少爺,你快走,我不是嚇唬你,我聽官府說,還要抓你哪!趕緊離開揚州,你要再呆下去,兇多吉少啊!”“好吧!”蔣昭再三謝過,離開老趙頭家來到街上。他越想越憋氣,心想:我得砸監(jiān)反獄把我爹救出來,問問究竟怎么回事。他找了個沒人的小店住下了。
到了晚上,他周身上下收拾干凈,背上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斜挎百寶囊,趕奔大牢。但找了一晚上,也沒找著地方。天快亮了,蔣昭一琢磨:不行,我做事太馬虎了,我?guī)煾附?jīng)常說我有點毛躁,應當成熟一些,我又犯這個毛病了,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我得心里有數(shù)才行,應先去探監(jiān),見見我爹。
第二天,他到估衣鋪買了一套新衣服,然后又買了點心,去打聽大牢的地址,有人指給他大牢在魁星樓以西。等走到牢門口一看,戒備森嚴,門口有四個值班的在老虎凳上坐著,一個個橫眉怒目,老百姓都不敢從門前走。蔣昭來到門前,沖這四個人一抱拳:“唉,幾位,辛苦辛苦,我這廂有禮了。”其中有個當頭兒的,瞪著三角眼一瞅,見蔣昭拎著大包,挎著竹籃子,里邊裝著吃喝,便把嘴一撇,“你干什么?有什么事嗎?”“您辛苦了,我想看望一個人。”“看人?誰呀?”“此人姓蔣,叫蔣順,當初在揚州開鏢局子的。”“啊,你是他什么人?”“我是他一個徒弟,來看望我?guī)煾福犝f他攤了官司。”“你是他徒弟?你知道他是什么罪嗎?”“我不知呀,我是剛來的。”“哎呀,他是坐地分贓的賊頭啊,幾條人命在他身上背著呢!任何人也不能見,走,走吧!”蔣昭明白,官府里都這套詞兒,把事情說得非常嚴重,借口好勒你的脖子。他心里有氣,沒辦法,拿出十兩銀子往他面前一亮,“我說這位,您行個方便,我就看一眼,說兩句話就行。這兒有十兩銀子奉獻,您看怎么樣?”在那年頭十兩銀子是相當可觀哪!這小子把銀子接過來,和那幾個一商量,“行吧!哎,就這么著啊,叫官兒知道可不答應,你見一面說幾句話,快點進去,快點出來。”。“哎,好,好。”
蔣昭蔣小義長這么大,沒進過這種地方,一進監(jiān)牢不由得一皺眉,這里潮濕陰暗,有一股說不出的臭味兒直刺鼻孔,小英雄熱淚滾滾,心想:爹爹,你受的這是什么罪呀!您究竟犯了什么法,我一定要追問明白。牢頭在前面引路,他在后邊跟著,來到盡里頭。那獄卒用手一指,“就是這個號,你看看吧。”蔣昭緊走幾步,手扶著鐵柵欄,往里觀看。因為剛從外邊進來,什么也看不清,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辨清楚了。就見靠墻角有一堆草,旁邊有個木頭橛子,此外還有個馬桶。在稻草上倒著一個人,蔣昭仔細一看,正是爹爹蔣順。就見蔣大爺蓬頭垢面,顴骨突出,兩腮深陷,衣服襤褸,透出斑斑血跡,帶著三大件的刑具,跟當初真是判若兩人。蔣昭一看,不禁悲傷起來:“爹爹,老人家,您看誰來了?”
牢房的靜寂被蔣昭的哭聲打破。蔣順正倒在稻草上胡思亂想,他非常想念兒子,恨不能生雙翅飛到兒子面前,在臨死之前,爺倆能見上一面,說句貼心話,死也閉眼了。正在這時,聽著撕裂肺腑的聲音,蔣大爺睜眼一看,鐵柵欄外站著個人:“你,你是誰?”他問。“爹,我不是您兒蔣昭嗎?”“是嗎?”隨著“嘩啦啦”的鐵鏈子聲,蔣大爺從墻邊站了起來,噔噔噔緊搶幾步,來到鐵柵欄前,把蔣昭的雙手抓住,仔細一看,兒子已變了模樣,長大成人了。看著兒子,老頭子心中刀攪一般,不由得熱淚滾滾。“兒子啊,莫非在夢中不成?”“爹爹,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說在夢中?這不是做夢,這是真事。”“我的兒……”蔣大爺說不下去了,蔣昭也哭,可哭著哭著回頭一看,那牢頭在身邊站著,多這么個人說話不方便。蔣昭強忍悲痛從兜囊中又拿出五兩銀子來,遞給獄卒,“老兄,求個方便吧。”獄卒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他們吃慣了這碗飯,就知道會見者跟犯人有知心話要談。這獄卒把錢接過來一笑,“不過,長話短說,越快越好啊!”“好,好,一會兒就完。”
這獄卒轉(zhuǎn)身走了。蔣昭看看身邊無人,把眼淚擦了擦,“爹爹。您先別難過,您快把事情的真相對兒說清楚,您攤了什么官司?我好做到心里有數(shù),救您出去。”蔣大爺聽完,遲疑半晌,唉聲道:“唉,孩子。爹對不起你呀!”這一句話把蔣昭說糊涂了,“爹爹,您有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我是兒子,您再不對也是我老子,有什么您就說吧!時間寶貴,越快越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講了。”
前一年有人又來提媒,蔣順的心被說動了。這媒人能說會道:俗話說“兒孫滿堂,不如半路的夫妻”,您現(xiàn)在多難呀,外邊有買賣。家里有雜事,里里外外全靠您一個人張羅,您不娶妻,是怕您家少爺受氣,現(xiàn)在孩子已成年了,滿了徒回來,就要娶妻生子或者分居另過,人家能顧得過來你么?剩下你一個孤老頭兒半夜得個急病,身邊連照料的人都沒有,到那時您就后悔了,不如找一個如意的夫人給您料理家務(wù),您就能放心地經(jīng)營您的買賣,我看您就別猶豫了,再過幾年,歲數(shù)大了,諸多不便哪!這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樣一來把他說動了。不過他提了個條件,媳婦不管丑俊,人品要好,性情要溫柔,保媒的答應了。
在揚州北門里,有位陶家,老陶頭兒有個姑娘,長得非常好,當初定過親,沒等招親丈夫就死了,其實是個大姑娘,年紀比蔣大爺小十六歲。蔣大爺一聽便說:“哎呀,小得太多了,恐怕不般配。”“不,大爺看您說的,小點算什么呢?再說,人家主動樂意,您還有什么說的?”后來,蔣大爺同意了。挑吉日、擇良辰,夫妻完婚。
過了門兒,老夫少妻倒也自有一番情趣。果然,陶氏人品端正,性情溫柔,她首先提出來:咱家雖有錢,但不要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管吃管住拿工錢,那得多少錢啊!咱好日子要當窮日子過,我還年輕,家里這點事兒我全能料理,請老爺不要找別人了。蔣順一聽,從這一點看,陶氏就是個賢妻呀,俗話說:常將有日思無日,莫把無時當有時。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看來陶氏頗有眼光。大爺聽了妻子的話,家里只雇個看門的老郭頭兒,活兒全由陶氏一個人料理。除此,陶氏對蔣大爺是相敬如賓,照顧得無微不至,半年后,蔣大爺便放心地到外邊去做買賣,十天半月不著家,有時甚至一個多月,他對陶氏是萬分相信。
前些日子,蔣順做了趟買賣,本來準備出去十天,但半道上出了點事,買賣吹了,便中途折回;另外,他心里也惦記著陶氏,急匆匆返回了揚州。到家已是點燈時分,他“啪啪啪”使勁地敲著門,里面沒動靜,他一想,大概是看門的老頭兒睡著了,干脆,我越墻進去。他看看沒人,雙腿一用力,跳到院子中間,也沒答理守門的老頭兒,徑直奔內(nèi)宅。一邊走,還一邊吵吵:“夫人,沒想到吧,我回來了。”哪知正走著,就聽房內(nèi)“撲通”一聲,把他嚇了一跳。好像發(fā)現(xiàn)一個人從屋里走出來,一眨眼又不見了。蔣大爺想:莫非自己眼花了?怎么又沒人了!心里想著,腳沒停便進屋了,卻見陶氏衣服不整,發(fā)髻散亂,床上堆著被褥,桌子上放著酒壺酒杯。蔣大爺一驚:“嗯?”陶氏向來不喝酒,她怎么喝起酒來了!剛才是怎么回事?蔣大爺把包放下,往椅子上一坐,臉就沉下來了,“陶氏,方才誰出去了?”“老爺,瞧您說的,哪來的人啊,就我自己。”“不對吧,我明明看著眼前黑影一晃,眨眼就消失了,難道果真沒人?”“喲,老爺,看您說的,除我之外,并無他人呀。”蔣順一想,也沒準兒我外出上了火,看錯了,也應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也就不追問了。但看見桌上的酒壺酒杯,又問:“你素日不喝酒,這是怎么回事?”“啊,老爺有所不知。每當您一出門,我就覺得苦悶,晚上睡不著覺,就借酒澆愁。雖然不會喝,但勉強喝兩口,就迷迷糊糊睡著了,以解心頭的煩悶,沒有別的意思。”“哦,好吧,既然你愿意喝,往后我陪你喝。”蔣大爺沒抓住什么真憑實據(jù),也不好追問,這事就算過去了,可這天晚上,他們夫妻誰也沒睡好,各自想著心事。蔣大爺心里很不痛快,本來不打算相信,甚至愿意自己看錯了,但這事實就擺在眼前,一點錯也沒有,為什么陶氏一口否認呢?難道我們老蔣家要出現(xiàn)丟人現(xiàn)眼的事嗎?
過了兩天,蔣大爺心生一計,對陶氏說:“夫人啊,把東西給我收拾一下,我還得出門。”“老爺,怎么剛回來又要走?”“是啊,上回的事留了個尾巴,還得去把它結(jié)束了,一完事,我就回來。”“那得多少天?”“不多,也就十天半月吧,衣服不用多帶,夠換洗就行。”蔣大爺把東西收拾好,囑咐陶氏好好看家,就出了門。
其實,這是蔣大爺?shù)囊挥嫞傺b出了揚州,繞了半圈,從東門又回來了,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安下身來。到晚上他睡不著覺,心想:我回去看看,陶氏啊陶氏,你要背著我做不光彩的事,我豈能容饒,究竟那個黑影是誰,我非要查清不可。到了晚上,他換好了短衣襟,小打扮,帶上匕首刀,離開小店,來到自己的家門口。這回他沒砸門,從西墻跳入院內(nèi),躡足潛蹤趕奔內(nèi)宅。
這時二更已過,他發(fā)現(xiàn)房中燈光晃動,人影搖搖,側(cè)耳一聽,果然有男女說話的聲音。大爺?shù)男囊环率裁淳陀惺裁础5恢@奸夫是何人?蔣順渾身抖做一團,他勉強控制著,來到窗臺下,用舌尖點破窗欞紙,往屋里一看,一張八仙桌上,擺著酒壺酒盅,四碟菜。陶氏面對著窗戶,描眉打鬢,擦粉戴花,跟往日大不相同,有個男人臉沖里,后背對著窗戶,正跟妻子說話,模樣看不清,但見穿綢裹緞,借著燈光閃閃發(fā)亮,蔣大爺本想聽聽是怎么回事,可人在火頭上,就控制不住了,心說:好哇陶氏,你當面是人,暗中是鬼,你背著我做出如此下賤之事,豈能容饒啊!想到這兒,他熱血沸騰,“刷”,把匕首刀拽出來,轉(zhuǎn)身來到房門,“啪”一腳把門踹開,像猛虎一般闖入房中。那男人和陶氏同時發(fā)現(xiàn)了他,這男人二話沒說,一轉(zhuǎn)身,用腦袋把窗戶撞開,一飄身到了院里,眨眼就不見了,等蔣順追出來,早已蹤影皆無。蔣順知道,這人會點武功,不然怎么身法這么快呀?他一想,算了,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我問他干什么,問問陶氏不就清楚了?他轉(zhuǎn)身又回到屋里。那陶氏早已嚇成一團,臉蠟黃。蔣大爺過去“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然后抓住她前襟的衣服,匕首刀直指她的咽喉:“陶氏,你給我說,這是怎么回事?說!不然的話,我就宰了你!”“老爺,老爺別殺我,我說,我說。”“說,那個男人是誰?你們倆什么關(guān)系?他姓什么、叫什么?你們什么時候勾在一起的?要說得有半字虛假,我把你大解八塊。”“老爺,我說呀。”——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1
第024回 赴寒潭蔣小義斬墨魚 練硬功紀華成斗兇僧 陶氏被逼無奈,向丈夫訴說了真情。鬧了半天,這個奸夫并非旁人,正是揚州節(jié)度使楊文善的兒子,叫楊芳,因為他排行老三,人們都叫他三公子。楊三這小子是專門尋花問柳,不干好事,他跟陶氏接觸已經(jīng)二年了,在陶氏還沒成親的時候兩個人就不清楚。一聽這事蔣大爺氣壞了,真恨不得把陶氏殺了方解心中之恨,可蔣大爺挺明智,殺人就得償命啊,盡管我有苦衷,但這也是違法的事;我要是把她休了,奸夫奸婦就更如意了。得了,我把你軟禁在家里,叫你活受罪,多會兒我的氣消了,我再把你趕出家門。就這樣,他把陶氏猛揍了一頓,軟禁在家中,自己也氣得病了四十多天。
這四十多天陶氏出不來了,可楊三怎么辦呢?你要告他根本沒法告。他爹是節(jié)度使,掌握生殺大權(quán)哪!就憑自己,告他兒子能告得了嗎?一想,算了,就只當我吃個啞巴虧,接受教訓吧。可沒想到,那楊三自從跑了之后,回家也好幾天沒起來,別看他爹是節(jié)度使,這事做得也違法呀。過了些日子,這小子一想不行,我不把蔣順除掉跟陶氏就很難再見面!他把這事跟他師爺一說,他這師爺也真損,給他出了個主意,給蔣大爺栽贓。前些日子,揚州城里有個當鋪被匪徒洗劫一空,殺死六個人,現(xiàn)在抓住四個匪徒,還沒有完全弄清楚。有兩個被定成死罪押在官府衙門,案子還懸著。楊三的師爺讓他到衙門走動走動,叫這兩人把蔣順咬住,就說蔣順是他們的同伙,他家里就是窩贓的地方,只要能把蔣順咬住,蔣順就會被問成死罪,他一死陶氏不就歸你了嗎?楊三聽后大喜,就以自己的身份走動揚州知府衙門,結(jié)果跟這狗官達成協(xié)議,他們幾張嘴就把蔣順給咬住了。
這個知府姓何,他一盤算:我的上眼皮就是節(jié)度使,把節(jié)度使的兒子得罪了,我這烏紗帽還戴不戴了?這案子正好懸著,我樂得順水推舟,討好三公子,三公子一高興給我美言幾句,我也許還能升官呢!誰管那蔣順冤不冤,屈不屈。晚上,他就把兩個犯人提在二堂,又引供又逼供,逼著他們咬住蔣順。這兩個死囚一聽,能開脫死罪,樂樂呵呵就答應了。編了一套瞎話是有鼻子有眼的。隨后知府發(fā)下飛簽火票,把蔣順立拘鎖逮,帶上知府衙門,到堂上就問這案子。蔣順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栽贓陷害呀!沒有的事我死也不承認,當時就把這事給駁回了。知府便把兩個死囚給提上來,當堂與蔣順對質(zhì)。這兩個小子兩張臭嘴就把蔣順給咬住了,“大哥,砸那當鋪不是你出的主意嗎?殺那幾個人不是你親自動手的嗎?現(xiàn)在我們被問成死罪,你逍遙自在于心何忍那。大哥,你承認吧,那些金銀財寶不都在你家嗎?”不僅如此,他們還栽贓,以檢查蔣府為名,事先準備了一包贓物,拿出來,硬說是在蔣府搜出來的,這叫人證、物證俱全。
蔣大爺喊冤叫屈,受的那個罪就別提了,受了一個多月的折磨,最后蔣大爺實在挺不過刑,就屈打成招,被定成江洋大盜、窩主、有六條人命,問成死罪,知府上報節(jié)度使衙門馬上往上行文報刑部,刑部一批下來就處死。
蔣順哭著把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孩子,你爹冤沉海底,我渾身是嘴難以分辯,你看怎么辦?”蔣昭一聽,拽出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爹,反了,這年頭他不講理,咱就造反,待孩兒砸監(jiān)反獄把您救出來,先殺贓官,后殺狗子,再殺淫婦,咱爺倆遠走他鄉(xiāng)。”蔣大爺一聽,隔著鐵柵欄把兒子拽住了,“孩子,你說的是什么話,你就是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你要真是我的兒子,就聽我說。還有一個辦法,如果這個辦法行不通就完了。”蔣昭火氣壓住,問他爹有什么主意。“孩子,你叔叔在東京汴梁開封府,誰不知道大五義的蔣平,你趕緊起身奔東京找你叔叔,讓他稟明包青天,或許還能救我。”蔣小義一聽,爹說得對,怎么把我叔叔給忘了。“爹,我就怕這一去您眼前沒人,一旦刑部衙門的批文回來不就壞了嗎?”“不能,據(jù)我所知,官府對任何事情都拖拉,呈文剛遞上去,恐怕秋天官府的批文才能回來,你現(xiàn)在起身,時間還來得及,要越快越好。除此之外,別無選擇。”“爹,您就放心吧,現(xiàn)在我就走,幾天后就到東京,很快您就能獲釋。”爺倆又說了幾句,那獄卒沉不住氣了,“哎哎,我說少爺,您怎么說起來沒完沒了,多長時間了?快走吧!”蔣昭灑淚跟爹爹告別。他對獄卒說:“我說官長,反正我爹也是定成死罪了,你對我爹好生照看,我絕不虧待你。我回去拿一部分錢來,一半侍候我爹,一半您留著受用。”說完回到店房從書包里邊把錢拿出來,到了監(jiān)牢,一半給獄卒,一半給他爹留下買東西吃,安排好了他連夜起身,趕奔東京。
路上無話。等到了開封府,一打聽蔣平,不在,都跟著顏大人查辦大同府去了。蔣昭一聽,真好像萬丈高樓一腳蹬空啊。除了他叔叔之外,開封府的人他都不認識,蔣昭一想,干脆,我連夜趕奔大同府。于是他馬不停蹄地又到了大同,到公館一問,又撲空了,蔣平領(lǐng)人到閻王寨,赴英雄盛會去了。他打聽了路線又趕奔閻王寨,他沒來過這地方,幾座關(guān)口都過不去。蔣昭急了,干脆爬山,憑這些年跟我?guī)煾笇W的能耐,這能難得住我么?他就左一山、右一嶺地翻開山了。爬來爬去爬到一座大山上,往下一看,下邊是一潭水,山坡上站著不少人,他們的聲音都往上傳,聽的很清,原來這兒在比武呢!他一想我叔叔肯定在人群之中,就不顧一切地沖下山坡。
正是蔣平眾人。爺兒倆一見面,蔣昭往下一跪,泣不成聲,把經(jīng)過訴說了一遍,蔣平氣得直跺腳,這怎么辦?救我大哥是緊要的,可十陣賭輸贏也到了關(guān)鍵時刻,離不開呀!四爺跟徐良商量:“良子,你看這事怎么辦?”徐良一聽人命關(guān)天,救人如救火,如果耽誤了,恐怕會出事,就說:“四叔,我看這么辦吧,這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馬上起身趕奔開封府,稟明包相爺,去料理我蔣大爺?shù)氖虑椋@比武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孩子,這不妥吧,我是奉大人的堂令率人來參加英雄會的,半路為了我家的私事去了,將來我怎么交待?”“那您看怎么辦呢?”“孩子,這么辦吧,有命沒命,憑天而定了。十陣賭輸贏眼看快結(jié)束了,今天晚上我就起身,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孩子,千斤重擔你替叔叔挑著。”徐良點頭。蔣平把這意思跟蔣昭蔣小義也說了,蔣昭點頭答應,又問這武是怎么比法,這時候,碧水寒潭的水“嘩——”又漲起來,三起三落,水中那條魚翻上翻下,四爺用手一指,“孩子,看見沒有?就是這東西。這是第四陣賭輸贏,把咱都難住了,你要是不來,我們就承認這陣敗了。”蔣昭點點頭,“叔叔,你知道這玩藝兒是什么嗎?我上北岳跟我老師學藝的時候,他給我一本書,這書上全是各種動物,也有水里的東西,在第七頁上就有這玩藝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它叫墨魚,它周身上下是黑的,因此而得名。其性十分兇猛和殘忍。它的皮可是好東西,我老師跟我講過,如果一個人用墨魚皮做一套衣服那是善避刀槍,這是一種非常珍奇的水里動物啊。叔叔,既然趕上了,我下去!”“孩子,你行么?”“我這些年,盡跟我?guī)煾笇W這個了,您就放心吧,這陣我包下了。”就見蔣昭把包裹解下來,換好水師衣靠,手中提著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就要下去,但又扭過頭來對他叔叔說:“我剛來,對這里都不太熟悉,我下去倒行,可我得借一件寶家伙,我的兵刃不好使喚,這條墨魚刀槍不入,非得寶家伙才行,您看看誰有?”徐良在旁毫不猶豫就把青龍劍摘下來了,“小兄弟,你看看這把寶劍怎么樣?”蔣昭把寶劍拽出來,“唰唰唰”就是三道閃電,那個亮就甭提了。蔣昭點點頭,“真寶物也。行了,您先借我一用,待我斬了墨魚之后,原物奉還。”蔣昭真要下水了,蔣平的眼淚就吧嗒嗒掉下來了:“孩子,我們哥倆可就守著你一個人啊,你千萬要當心,你爹的官司還沒了,你要是再喂了墨魚,咱們老蔣家可就是缺了八輩子的德了。”“叔叔,您放心,您別看我對我爹的官司沒辦法,但對付這墨魚,真如探囊取物也!”說著他背好避水圈,手提青龍劍,順繩而下。
那邊,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金鏢俠林玉、天德王黃倫以及請來的這些人都在遠處看著。他們納悶兒,來了個小崽子,何必如此興師動眾,還說什么呢,干脆認輸?shù)昧恕ow劍仙朱亮剛想過去打聽,就見來人順繩而下,直奔碧水寒潭。“哦!”朱亮明白了,這是來了幫忙的了,這有什么用呀,無非讓這頭怪魚多吃點東西罷了,再看場熱鬧吧!
說話間,就見蔣昭蔣小義順繩子來到水面,一松手,頭朝下,腳朝上,一溜水線,蹤跡不見了。人們知道,這可是到了關(guān)鍵時候了,如果蔣昭蔣小義出了危險,那么這第四陣是徹底的認輸,再沒有別的辦法了。蔣平頭上一個勁地冒冷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兩個小圓眼睛緊盯著碧水寒潭。時間不大,就見碧水寒潭又開鍋了,“嘩——嘩——嘩——”水面漲起七八尺高,那條墨魚一露頭,緊跟著尾巴一攪又沉下去了。時間不大,蔣昭的身子探出來了,換了一口氣又沉下水去,一人一獸就在水中斗開了。咱們單說蔣昭,他懷著兩種心情:一是要速戰(zhàn),十戰(zhàn)賭輸贏趕快結(jié)束,熬過今天好去救我爹;另外呢,他也想替老蔣家壯壯門面。學藝十一年,這是頭一次臨大陣,如果我栽了跟頭,對我叔叔、我爹,乃至我?guī)煾付寄樕蠠o光,所以他是竭盡全力。這墨魚發(fā)現(xiàn)有人下來,倍加猖狂,張開血盆大口直奔蔣昭而來。蔣昭一看,我得冒點險,遠了夠不著,靠近它才好下家伙。打定主意后他也沒使勁,這魚一吸,正好把他吸到嘴里來了,這可是緊要關(guān)頭,稍微慢一點就進肚了。就在這一剎那,蔣昭蔣小義拽出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大拇指一摁繃簧,“咔嘣”這兵刃兩邊就長出兩只尖刀來。兩個刀尖正好把墨魚嘴給支住了,上邊的尖頂上牙膛,下邊的尖頂下牙膛,“咔嚓”,墨魚一咬正好給扎上了,這可把墨魚疼極了,“嘩——”搖頭擺尾一攪水,碧水寒潭就又開鍋了。蔣昭一只手握住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另一手“唰”地拽出了青龍寶劍,照墨魚的下牙膛就是一劍,扎進去往里一伸,又一伸。這墨魚還挺禁扎,連扎了六劍也沒死。蔣昭在墨魚嘴里練開了寶劍。這墨魚被蔣昭扎得血肉模糊,終于筋疲力盡,被蔣昭蔣小義一寶劍刺穿咽喉,就再也不動了。蔣昭把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抽出來,雙腳踩水一使勁,露出水面半截身子來,定睛觀看,墨魚浮出水面不動了。他過去揮動青龍劍把墨魚劈為四瓣,揀肋下最好最柔軟的皮子割下來幾塊,卷好往胳膊底下一夾,這才趕奔水邊,順繩來到岸上。
岸上的人樂得都要發(fā)瘋了,把蔣昭蔣小義抱起來拋向空中,“哎喲,你的能耐太大了,可給我們露了臉了。”蔣小義落地之后,把墨魚皮往地上一放,“叔叔,您看看,這玩藝兒就可以做墨魚甲,咱爺兒倆見面我沒別的送的,您留下找個匠人做套衣服穿吧,也略表侄兒的孝心。”
飛劍仙朱亮一看開封府連勝了四陣,沉不住氣了,心想:這十陣賭輸贏六陣就決出高低,我們連敗了四陣,現(xiàn)在還有二陣,再輸了怎么辦?這么大的一座閻王寨,這么多年的心血,到那時就付諸東流了。他手握五金的拐杖,想跳過去拼命,但有言在先,得挨盤往下比,不準私打斗毆,所以他又把火壓下去了,邁步來到蔣平面前,假裝賠笑:“哈哈哈,四爺恭喜恭喜,開封府真有兩下子,我算服了。請問剛才這位下碧水寒潭斬墨魚獻絕藝的是你什么人?”蔣平覺得挺自豪的,“啊,是我的侄兒。”“哦,蔣氏門中有此后起之秀,真是可喜可賀,叫什么名字?”“叫蔣昭蔣小義。”“哦,好。”朱亮仔細看看蔣昭,心說:小崽子,你壞了我的大事,我豈能容饒!我記住你的模樣,日后算賬。說話間朱亮當眾宣布閻王寨敗了四陣,請大家回歸彩臺繼續(xù)進行第五陣。
往回走的時候,開封府的人興高采烈,閻王寨的人是垂頭喪氣。等回到彩臺,大家歸座休息了片刻,飛劍仙朱亮一伸手把小旗亮出來了,搖三搖晃三晃,傳下命令開始第五陣。
就見西彩臺上站起一個出家的和尚,就好像廟里的彌勒佛,平頂身高不到九尺,粗細也得八尺。圓乎乎的腦袋,兩個肉墩墩的耳朵,垂在肩頭,肉包子眼睛斗雞眉,大塌鼻子,微微帶點撅撅的嘴,彤紅的嘴唇,滿嘴的黃牙,耳朵上帶著燒餅大的金環(huán),光腦袋受著戒,看樣子有七十來歲。他穿著極薄的灰布僧衣,一走三顫地來到朱亮面前,耳語道:“老劍客,你放心,這第五陣是我的事,不是吹大話,這陣是準贏不輸。”朱亮頻頻點頭,“老羅漢,我可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您要多加謹慎。”“阿彌陀佛。老劍客你就放心吧。”大和尚說完走下彩臺,來到梅花圈。
就見大和尚雙掌合十,向周圍轉(zhuǎn)了一圈,“阿彌陀佛,諸位,這第五陣是貧僧我的事,貧僧先來個自我介紹,我乃昆侖山小西天三十三層天外天,臥佛寺的方丈,人送綽號臥佛昆侖僧,這一次蒙朱老劍客和金鏢俠相約,來赴英雄盛會,貧僧非常高興。最高興的是,這第五陣安排到貧僧身上,以前那四陣我全看見了,精彩而又緊張,不管誰輸誰贏,武藝都達到了爐火純青,使老僧大開眼界,我可不敢說有那么大的能耐,無非略獻小技,求眾位賞臉。”
這臥佛僧說完把手放下,“開封府的各路英雄,今天可得捧捧場,我主要是跟你們比武,貧僧這兩下子一般,大家先看看我的掌法。來人那,準備。”
就見幾個小和尚用車拉來六七塊大青石,這青石,大塊的能有六尺見方,小塊的也有二尺見方。再看昆侖僧一伸手挑了塊二尺見方的,掄起來對大伙兒說:“諸位,這塊青石的分量不算重,有六七百斤吧,我練一手大伙看看,如果能有人練到我這樣,我認輸,這第五陣你們算贏了。”說完了,兩手一翻,就把石頭扔在空中,然后用肩膀接,“啪”,肩膀一動,石頭又彈起來了,這石頭又往下一落,他使了個浪子踢球,腳往后踹。“啪”一聲又把石頭彈起來了,等石頭往下落的時候,他用膝蓋接,一起一落,就見這和尚滿臉帶笑,輕松自如,玩兒開花樣了。
兩旁的人一看無不驚駭。這石頭六七百斤,到了昆侖僧手里,就像個球似的,人家不費吹灰之力,在這兒踢毽子,練皮球。最后石頭落下來的時候,就見昆侖僧把脖子一挺用禿腦袋往上一接,“開!”“啪!”,石頭飛落到禿腦袋上,腦袋沒事,把石頭崩碎成四塊。
“好啊!”人們一片喝彩之聲,大和尚練完了,沖開封府這邊一笑,“各位,大家見笑了,我請一位來陪著我練一練,哪一位來?”蔣平看完問左右:“諸位,人家可是使的硬功啊,哪位覺得硬功可以就出場,哪一位?”說話間站起一個人,年邁蒼蒼,銀須飄擺。“四爺,我看這陣輪到老朽我了,我上去照料照料。”眾人一看,說話的正是塞北三絕的頭一位,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老頭兒想十陣賭輸贏,反正早晚我得來一陣,為開封府的人辦點事,也不枉人家聘我一回。他一看這第五陣很適合自己,因為他就喜歡練硬功。蔣平點點頭。再看紀華成穩(wěn)穩(wěn)當當走下東彩臺,來到梅花圈,沖著昆侖僧一抱拳,“老羅漢請了,老朽有禮了。”昆侖僧一看來了個老頭兒,個頭不算高,但是非常精神,兩只眼睛很亮,大禿腦門子,后腦勺還剩下幾十根頭發(fā),像銀絲似的,攏到一塊兒梳成小鬏,用紅頭繩系著。身穿土黃色的袍子是又長又大,半截的白布高樁襪子,蹬著一雙千層底踢死牛豆包大灑鞋,一說話聲音非常洪亮。昆侖僧不認識他,“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哎喲,我是山溝里的人,哪來的什么大名啊。幼年愛武術(shù),蹬高跳遠的,鄉(xiāng)親們疼我,給我送個綽號展翅騰空臂摩天,我姓紀叫紀華成。”“啊?”大和尚吃了一驚,紀老劍客的名望可不小啊,昆侖僧遠在甘肅都聽過。“哦,他就是塞北三絕的頭一位,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我可要多加謹慎。”想罷老和尚一樂:“老先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看來貧僧不虛此行啊。老劍客,怎么,你也喜歡練練硬功?”“不錯。我從小就喜歡砸磚擊石,沒少練,但是比起老羅漢來差遠了,咱們今兒個試試,我也挑塊石頭按您那個方法練一練。”“請!”大和尚往旁邊一退。紀華成心說:你挑的是二尺見方的,分量在六七百斤,我得挑個大的。老人家把長大的衣襟一提,插在腰帶上,把兩個袖子卷了卷,然后邁步來到石頭堆前,看那大塊的,三尺見方,有八九百斤,老頭兒一哈腰抱起一塊來像抱孩子似的。“昆侖僧,我練這塊你看怎么樣?”“行啊,比我那塊大得多。”“好啦。我可能練不好,你可別見笑啊!眾位,大家賞臉。”說話間,就見紀華成兩臂一抖,“起”,把這塊巨石就抖向空中一丈六七尺高,這石頭翻著個兒就落下來了。紀華成先練了個蘇秦背劍,用后背接,“啪”的一落上,老頭兒的后背紋絲不動,一拱,這石頭又飛起來了,老頭兒用膝蓋接,用肩膀接,用胳膊肘接,“唰唰唰”,就見石頭一起一落,老頭兒身子亂轉(zhuǎn),從容飄擺,那個輕松勁兒就別說了。在場的人無不熱烈鼓掌,“好啊,果然是絕藝,力大絕倫,練得好!”最后這塊石頭落下來,就見紀華成把雙手往后一背,脖子一挺,禿腦袋往上一接,“開!”,“咔嚓”裂成四瓣,滾落著塵埃,把地砸了好幾個坑。紀華成把禿腦袋上面的粉未擦去,扭頭沖著昆侖僧一笑:“大師父,我獻丑了。”阿彌陀佛,昆侖僧一看,行啊,這老頭兒的功夫比我強啊!嘿嘿,你別高興的太早。昆侖僧想到這里,點點頭,“老劍客,名不虛傳,佩服佩服,不過,練這幾塊石頭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不是正題,這第五陣賭輸贏呀,我還沒往外拿呢。”老劍客一聽,“大師父,此話怎講?”“方才您也看見了,一招一式也好,動刀槍棍棒也好,已經(jīng)打過了,咱們倆再那么打就不新鮮了,因此貧僧建議咱來個文打,您看怎么佯?方才我練的是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你也是這么練的,可見咱們這項硬功都比較出眾,咱們二人比一比看誰的功夫硬,你照我的腦袋拍三下,我照您的腦袋也拍三下,誰把誰打趴下,誰就算輸,不知老劍客肯賞臉否?”“哦,這么回事。”紀華成點點頭,“高!你不愧是出家人,出這主意果然穩(wěn)妥,老朽愿意奉陪,但不知道誰先動手?”“老人家,您說呢!”紀華成心想:我要先打他,我的人格就顯得低了,不如讓他先打我三下,這才顯出我有容人之量啊。老劍客想完了,把自己的意思一說,昆侖僧樂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您不愧是塞北三絕,高,真有容人之量。各位,大家聽見沒有!老劍客愿意讓我先打他三下,打完之后,他再打我,誰先趴下誰算輸,我現(xiàn)在可要動手了,老人家請你做好準備。”老頭兒圍著梅花圈轉(zhuǎn)了三圈,開始運氣發(fā)于丹田,丹田貫于胸膛,胸膛又貫于頭頂。老人家騎馬蹲襠站好了,兩手一扶膝蓋,把眼珠一瞪,“請!”就見昆侖僧倒退了幾步,把薄扇似的大巴掌伸出來,他的手心全是繭子,是練硬功練的。像他這個身份的人,什么掌法不會?金沙掌、銀沙掌、鐵沙掌、鷹爪力,講究的是馬前一錠金,馬后一掌銀哪,蓮花觀當鐵尺排肋十三太保的橫鏈,樣樣精通,這掌要發(fā)出去能有千斤重力。就見這大和尚動手之前,把兩臂一搖“呼呼”做響。只見左胳膊變細,右胳膊越來越粗,氣全貫到右掌上了,然后搶步起身,奔到老劍客面前,把巴掌一立,掌心朝下,照紀華成的泥丸宮就打下來了。泥丸宮就是小時候腦袋頂上發(fā)軟的那個地方,是最不禁揍了。昆侖僧大喊一聲,用盡全力,“啪”的就是一掌。昆侖僧一閉眼,覺著膀臂發(fā)麻,手失去了知覺,一看,紀華成是紋絲不動,老頭兒還樂了:“大和尚,您真是佛心的菩薩,您怎么不使勁啊,您別客氣,再使點勁才好呢!”“阿彌陀佛,”和尚心說:誰說我沒使勁,我血管都要崩裂了,這老家伙的腦袋還真結(jié)實呀!看我第二下。這回他退出有一丈五六遠,把兩臂搖開“呼”,比頭一次使得勁更大了,搶步起身“啪”又是一掌,一看,仍然未動。昆侖僧有點掛不住了,心中暗想:這可要了我的命了,這兩掌我把吃奶的勁也使上了,這第三掌還能開花嗎?看來今天我要輸,不行,決不能善罷甘休。這個兇僧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2
第025回 群雄投宿獅子林 蔣昭夜探閻王寨 紀華成大戰(zhàn)昆侖僧,兩個人講的是一對三掌。這昆侖僧連著打了紀華成二掌,他發(fā)現(xiàn)紀老劍客的功底太深,他想:這第三掌打跟不打也沒什么區(qū)別了,反過來他要打我,我可吃不消啊。在這次英雄會上,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人都到了,我如果當眾出丑,豈不是給昆侖派臉上抹黑嗎?他想起個主意來,厚著臉皮笑哈哈的來到紀老劍客面前,“老人家,高,實在是高,看來您的硬功比我強,我不是打您兩下了嗎,還有一下,我想換個地方,打您后背一下,怎么樣?”他認為可能紀華成油錘貫頂?shù)墓Ψ蚓毜锰貏e好,所以沒打動,換個地方,你不能渾身上下的功夫都練得那么好吧?紀華成一聽就明白了,有心不理他,但又一想,我寧愿站著死,不能跪著亡,所以他一笑,“哈哈,我渾身上下的每一個部位你隨便挑,既然您愿意打我的后背,我就接您一掌。”“多謝老人家。”紀華成騎馬蹲襠站好了,昆侖僧退出兩丈多遠,又搖腦袋又晃屁股,兩臂齊搖像風車似的,把全部力量貫在右掌上,冷不丁兒往前一躥,“著啊!”“啪——”一掌拍在紀華成的背上,打完了一看,紀老劍客仍然是紋絲未動,反把昆侖僧震得膀臂發(fā)麻,手心發(fā)熱。他心想:完了!但又一想,我這些年盡練這些功夫了,什么油錘貫頂,鐵齒排肋,那是寒暑不避,我還架不住你三巴掌嗎!昆侖僧想到這兒,把大肚子一腆,騎馬蹲襠站好了,“老人家,該您的了。”紀華成一聽心中暗笑,心說:昆侖僧,我的能耐比你強得多呢!一掌就要你的性命。但老頭兒又一想,但能容人且容人,他也沒做什么壞事,只是因為和朱亮有交情,從昆侖山千里迢迢來到閻王寨幫忙,八十歲的人了,這些年的苦功來之不易,就因為比武我一巴掌把他拍死,也有點過分,所以老劍客就打定主意不下死手。他來到昆侖僧近前,把巴掌往空中一舉,“老羅漢,你可接著點,我要打了。”“請便,別客氣。”紀華成練了四成勁,“啪——”一掌打在他的頭上,昆侖僧一搖腦袋覺著沒什么,他沒想想是紀華成給他手下留情了。老頭兒打了一下以后往后一撤,“老羅漢,我看打一掌就算結(jié)束,你我哈哈一笑,各歸各位,拉倒了吧。”這個昆侖僧還有點執(zhí)迷不悟,覺得這不打算怎么回事,這不就算我輸了嗎?他把眼睛一瞪:“阿彌陀佛。我說老劍客,你這是什么意思,這是梅花圈比武較量之處,我是代表閻王寨參加的,你說打我一下就拉倒,這算誰輸呀?不行,你接茬還得打,少說廢話,來吧!”紀華成一聽火往上撞,心說:你也太不知趣了,老頭兒想到這里,掌上加勁,這第二掌使了七成勁。這第二掌也沒把昆侖僧打動。昆侖僧這回可有底了,心想怎么樣,我沒打動你,你也打不動我呀,他攢足了勁準備接第三掌。紀華成一看不給他點厲害不行了,第三掌使了九成勁,用勁往下一摁,正摁到和尚的泥丸宮上,這下昆侖僧就覺得泰山壓頂,眼前發(fā)黑,胸膛發(fā)熱,在掌往下一落的時候,他覺得五臟都翻了個兒,鼻孔一張,兩口鮮血噴出來,昆侖僧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紀華成一看挺后悔,打得太重了,他趕緊彎下腰去把昆侖僧抱起來,“大師父,大師父睜眼。”好半天昆侖僧才把眼睛睜開,“阿彌陀佛,”他看了看紀華成,又把眼睛閉上了,冷不丁兒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強打精神,咬緊牙關(guān),“姓紀的,你打死我,你打不打!”紀老劍客一樂,“我們講的是一對三掌,我豈能再打呀,要再打,你我得從頭比起。”“好,你不是不打嗎,我認輸。你記住此時此地這一掌之仇”。老家伙說完從地上把兜子撿起來,從里邊拿出一個小葫蘆,他倒出一把金瘡鐵散丹塞到嘴里。昆侖僧覺得沒臉見人了,把腳一跺,離開閻王寨,回昆侖山了。
他一走,這第五陣開封府又算贏了,整個場上是一片騷動,人們都認為大局已定,十陣賭輸贏,贏六陣就算贏了,現(xiàn)在開封府一口氣勝了五陣,還有關(guān)鍵的一陣。就在這時候,紅輪西墜,天快黑了,飛劍仙朱亮已經(jīng)是滿嘴大泡,氣得呼呼直喘氣。他從臺上下來,眼望開封府,把黃旗搖了三搖,晃了三晃,“各位,原計劃今天一天,這十陣賭輸贏就結(jié)束,由于路途遙遠,開封府的各路英雄到中午才來到山上,這半天的時間看來是不夠用了,咱們暫時結(jié)束,大家先回去休息,明日接茬比第六陣。眾人放心,我們閻王寨如果輸了六陣,一定按誓言辦事”。
這時,金鏢俠林玉帶著幾個仆人來到東彩臺,見了徐良和蔣平一抱拳,“二位,今天可夠辛苦的,天晚了,掌上燈比吧,沒那個必要,好在時間還多呢,請各位趕緊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明天再接茬比。”蔣平問:“我們住在什么地方?”“隨我來,就在前面不遠,地點叫獅子林。”
老少英雄從東彩臺上下來,排著隊跟在金鏢俠林玉的后面,曲曲彎彎爬過一架小山梁,來到一塊盆地。這地方四面全是密林,正當中有一所住宅,這個住宅不但修的好,而且十分寬闊幽靜,門上挑著紅燈。金鏢俠林玉往里相讓,大家魚貫而入進了宅子。這兒有前廳五間,中間是穿堂門,天井當院,方磚鋪地,兩邊是抱廈;二道院的正廳又是五間,一邊還有一個門洞,通東西跨院跟后院。開封府來的人不少,但住這地方還富裕,光房于就能有三四十間,被褥枕頭茶壺茶碗、桌椅板凳一概俱全,每個屋把燈也點好了。
林玉領(lǐng)著徐良和蔣平挨屋看了看,“四老爺,房屋簡陋,求您們包涵,怎么樣!住到這里還可以吧?”“多謝!多謝!林大帥,這房間可真夠講究的,請問這所住宅,原來誰住?”“這地方?jīng)]人住,這是我們天德王黃倫的讀書之處,因為你們來了,才把房間騰開。”“哦,那可多謝了!”
林玉領(lǐng)大家到正廳,吩咐嘍羅兵把酒茶食盒,全都擔進來。林玉說:“我還有事,失陪了,各位請隨便吃喝,不夠時有專人負責,咱明兒見。”徐良把他送到門外,林玉告別,領(lǐng)著人走了。
這時院里的人,全是開封府來的,徐良為了防備萬一,飛身上房,手搭涼棚往四處觀察,發(fā)現(xiàn)前后左右沒有人偷聽,這才放心,從房上跳下來,大門加了鎖,二門派人看守,又專門派人巡更下夜,余者開始進晚餐。一開飯,大伙議論開了,猜測著這第六陣是比什么,飛劍仙朱亮是決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比這五陣還要難得多。這五陣安排的真是出人意料,看來朱亮、林玉真不是好東西。
這時,蔣昭蔣小義勉強吃了幾口飯,把蔣平叫到一間空房里,把父親的事情又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后他說:“叔叔,今天我滿指望十陣賭輸贏能結(jié)束,咱爺兒倆能回揚州救我爹,沒想到明天還得接著比,要這樣推遲下去,一旦我爹出事怎么辦?”
“孩子,你甭著急,叔叔早做了安排,我已經(jīng)派義俠太保劉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起身回歸開封府,稟明包大人,只要包大人出面,就能逢兇化吉。我有千斤重擔在身,能半截腰撤梯子嗎?孩子,現(xiàn)在你可以放心了,你爹頂多有點牢獄之災,不會有生命危險。”
蔣昭一聽,我叔叔真行啊,什么時候安排的人我還不知道呢!他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心說:我不能再要求別的了,我非把叔叔-走,半道撤梯子那就太不夠意思了,尤其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時刻,哪怕明天拿下第六陣,我們贏了再說。
回到前廳蔣平向大伙宣布,大家趕緊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明天還得玩兒命呢!蔣平把房間分好了,上年歲的、有身份的人住后院,都是一個人一間,或者兩個人一間;小弟兄們大伙一間房,撤下殘席,大家紛紛睡去。
咱們單說小弟兄這屋,這屋里一共住了四個人,頭一個就是徐良,挨著徐良的是蔣昭蔣小義,再往下就是井底蛙邵環(huán)杰,在加上柳玉杰,其他人在別的屋。大家把兵刃掛在墻上,把衣服都脫了,熄燈睡了。
蔣昭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里像開了鍋,他想的第一個問題是最好明天能結(jié)束,我們贏了,好跟我叔叔救我爹去。這閻王寨可真夠鬼的,就憑碧水寒潭斗墨魚這件事,說明他們什么事都想得出來,這第六陣最好能把底摸清,做到心里有數(shù)就容易對付了。我剛來,寸功未立,寸榮未得,不如今天晚上到閻王寨溜達,把底兒摸清,這不是立了大功嗎?對,就這么辦!蔣昭想到這兒,一點困勁兒都沒了,從被窩里把腦袋伸出來看看,徐良臉沖著墻,微微有點酣聲,已經(jīng)睡著了。這邊的邵環(huán)杰和柳玉杰也輕聲地打著呼嚕。他輕輕地起來,伸手把包裹拿過來,短衣襟小打扮,換好夜行衣靠,背好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斜挎百寶囊。往前走了兩步,一想我的兵刃在水里好使,在岸上不行。徐良的那把寶劍不錯,斬墨魚就跟削蘿卜剁豆腐似的,我要能有這么把寶劍,那真是如虎生翼呀!想到這兒,他一抬頭,往墻上一看,金絲大環(huán)刀、青龍劍、鏢囊都在這里掛著。蔣昭一琢磨,最好我把這把寶劍帶上,那就更有底了。他剛要拍徐良的肩頭,又一想不行,他要問我干什么,我一說他肯定不讓我去,這不前功盡棄了嗎?再說人家都乏了,何必打攪人家的美夢,反正我跟徐良也不見外,就是偷著使喚一會兒也不算什么,辦完事再告訴他。就這樣,他輕輕一伸手,把徐良的青龍劍摘下來,躡足潛蹤來到院里,側(cè)耳一聽,屋里平靜如前,沒有半點動靜。他腳尖一踮地,“嗖”地上了房,往院里一瞅,就見點點燈火,有人在下夜巡更。蔣昭把寶劍背在身后,心中說:叔叔,各位,咱們一會兒見,我可要辦大事去了。說著他往外一跳身,就趕奔閻王寨的前大廳。
蔣昭離開獅子林,去尋找閻王寨的大本營。他沒來過這兒,連東西南北也分辨不清,到哪兒去找呢?心想:這么大的山寨,賊窩子小不了。哪塊兒燈火最亮,哪兒就是。往西北方向一看,那里把天都要照紅了,嗯,大概那兒就是,想到這兒,他往下一蹦,一溜煙兒飛奔過去。可是走了沒二里路,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有個黑影一晃,把蔣昭嚇了一跳,趕緊趴在地上。這黑影離蔣昭挺近,看樣子蔣昭已被發(fā)現(xiàn),他暗說:不好,我這次出來是秘密的,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尤其是山里的人,否則,我什么也干不成了。這黑影一定是山里的游動哨,大概回去報信兒去了。我得把他抓住,不然會壞了我的大事。想到這兒,他又站起來,一彎腰緊追。這黑影離他不遠,時隱時現(xiàn),但是不管他怎么追,也追不上。蔣昭冒汗了,心里卻不服氣:我姓蔣的也不是一般人哪!我?guī)煾改鞘侨酥锌〗埽l不知道霹靂狂風水上浮舟諸葛原英啊,我是他徒弟,我也是堂堂的俊杰,我的身份也不低呀,不行,我非把他追上不可!他又咬牙又攢勁,結(jié)果也沒追上。后來,那黑影沒了,想找也找不著了。蔣昭正著急的時候,就聽前頭有人咳嗽,緊跟著傳來說話的聲音,他閃身躲在樹后。往前一看,紅燈閃閃,有人開道,后邊跟了一幫人。這領(lǐng)頭的是個白胡子老頭兒,背后背著五金的拐杖,正是飛劍仙朱亮。在朱亮的身后,有一個頭陀僧人,背著一塊黑乎乎的棋盤,跨著個鹿皮囊,臉面兇惡。他聽蔣平說過,這就是著名的兇僧,三世陳摶陳東坡。再往后看,出家的老道、尼姑、道姑、俗家能有二十幾位,他剛來,對這些人還叫不上名字。蔣昭一琢磨,這幫小子不睡覺干什么呢?他們一定有秘密的事,這都是閻王寨的頭面人物啊,他們說的每一句話、辦的每一件事都事關(guān)重大。我得跟著,看看他們究竟在干什么!想到這兒,蔣昭就把剛才追黑影的事忘了。就見紅燈一閃一閃,直奔后山。時間不大,來到了一個院落,這些人都進了院,門口留下幾個嘍羅兵把守。蔣昭一看,院里有一座樓,周圍全是樹木,環(huán)境不次于獅子林。不一會兒,樓上燈亮了,人影晃動,大概那幫人都上樓了。蔣昭一想,我也進去,看看他們在干什么。他沒敢走正門,轉(zhuǎn)到東側(cè),只見一丈多高的石頭墻,兩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蔣昭一彎腰,腳尖兒點地躥上墻,胳膊撐住墻頭,往院中一瞧,這院里都是石頭鋪的地,靠墻跟栽著不少花草,雖然是夜晚,陣陣晚風一吹,香味撲鼻,真有點世外桃源的味道。為了防備萬一,他從百寶囊中取出問路飛蝗石,往地下一扔,聽聽沒有埋伏,院里也沒養(yǎng)狗,這才把心放下,雙腿一飄跳落到院內(nèi),直奔中間那座樓。到了跟前他才看清楚,這樓修得真好啊!三層,分成八面,真是玲瓏剔透,下邊是石頭打的地基,有三尺多高,石頭雕花的欄桿;外邊,大紅的抱柱,飛檐翹壁,帶雞鳥翎的,古香古色。蔣昭從百寶囊中掏出一塊松香捻成碎末,往手心和鞋底兒都擦了點兒。他舌頭尖兒一頂上牙膛,腦袋一搖,就躥到了第三層。圍著第三層轉(zhuǎn)圈是走廊,有四尺多寬,木頭欄桿,漆成綠色和紅色。他落到走廊上往下一低身,喘了口氣,等心平靜之后才站起來,用舌尖兒舔破窗戶紙,往屋中一瞧:嗬,屋里真是富麗堂皇啊!上面是天花板,正中央吊著一盞琉璃燈,還點著一支蠟燭,借著珠寶一返光,格外明亮。這一盞燈,就頂過了幾百支蠟燭。因此就是地下掉根兒針,也能看清楚。坐北向南有八扇灑金的屏風,上面都雕著花,燈光一照,奪人二目。從屏風到前邊正中,放著一張桌子,桌后坐著一個人,蔣昭沒見過這位:頭頂鬧龍冠,身披赭紅袍,腰束八寶玉帶,足蹬五爪龍靴,面如晚霞,三綹花白胡子散滿前胸,看年齡有六十多歲。在他身后站著八個穿黃袍的下人,每個人都挎著彎刀,有的給捧著水壺,有的拿著蒼蠅拍兒,有的捧著痰盒,還有的舉著檀香。蔣昭明白了,這大概就是閻王寨最大的賊頭天德王黃倫吧!再往兩旁看,雁翅形排著桌案,后面都有安樂椅。飛劍仙朱亮坐在上手,三世陳摶陳東坡坐在下手。再往下還有金鏢俠林玉和山上的頭面人物,以及跟閻王寨關(guān)系最密切的幾位堂主、門長。樓上這些人也剛坐穩(wěn)。蔣昭側(cè)耳細聽,就聽飛劍仙朱亮說話了:“王駕千歲,天可不早了,咱們開始吧!”“嗯,老劍客,您主持吧。”“好!”朱亮站起來,沖屋里的人一抱拳,“各位,大家都看見了,十陣賭輸贏,我們一口氣連敗了五陣,實在是不幸啊!這真沒想到。明天就要開始第六陣了,如果這一陣再輸了,咱們大伙兒的心血算白費了,我仍很擔心,求大伙兒出個主意,看看這第六陣怎么個比法。原計劃完全可以改動,后邊的可以往前提。不行的話,我們再研究一個好主意,請各位各抒己見。”朱亮說到這兒,從抽屜里拿出一塊白綾子,這白綾子,四個角都用鉛砣墜著,上面密密麻麻不知畫的什么。朱亮比比劃劃的一邊跟大伙兒說,一邊指著這塊白綾子,“看見沒有,如果有變動,咱還可以更改。”蔣昭明白了,這塊白綾子上面肯定寫得是十陣賭輸贏的內(nèi)幕。他想,這玩意兒到我手里就好了,回去交給我叔叔和徐良三哥,我們心里就有底兒了。蔣昭急得抓耳撓腮,但還得控制著情緒,接著往下聽。就見三世陳摶陳東坡站起來,背著手走到飛劍仙朱亮身后,看著這白綾子,撇著蛤蟆嘴說:“老劍客,我看不用動,這陣是非贏不可。這半天,我就看清,他們不就是那幾塊料嗎?年輕的白眼眉,上歲數(shù)的那個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什么歐陽春、丁震,其他碌碌之輩都不上數(shù)啊。要把這陣端出去,我看他們誰也不行。您不必疑神疑鬼的,還是按原計劃進行。”金鏢俠林玉也過來,看了半天才插言:“老師,方才我?guī)煵f得有道理,我看您不必擔心,還是按原計劃進行吧,這陣絕對能贏。”朱亮還不放心,拿著白綾子,挨個兒到人們面前征求意見。有人說話聲挺高,有人則很低,所以蔣昭聽起來很費勁兒。最后,朱亮拿到天德王黃倫的面前,跟黃倫耳語了一陣。就見天德王把筆拿起來,在上面勾勾點點,也不知去了什么,又添了什么。朱亮把大拇指一挑,“高!王駕千歲圣諭,如此甚好,咱就這么定了。”說著,朱亮把那白綾子卷起來,又擱到抽屜里了。陳東坡一皺眉,“老劍客,不行,這玩意兒關(guān)系到我們閻王寨的命運,倘若萬里有一,開封府那幫爪牙來人把它弄去,咱可就完了,您還是擱個保險地兒吧。”朱亮點了點頭,“言之有理。”說著,就站起來,轉(zhuǎn)到屏風后邊。
蔣昭仔細看著,這才弄明白,原來屏風后邊靠墻處,有一排老栗子色的立柜。這立柜上頂天下拄地,正好占著一面墻,上面加了大銅鎖。朱亮拿出一串鑰匙,把靠邊兒那個柜打開,里邊分三層格。朱亮把白綾子放在第三層上,鎖了大銅鎖,然后歸座。嘮了一會兒閑話,就散了。嘍羅兵提燈引路,眾人魚貫而行,下了樓,說說笑笑,趕奔前山了。
這時候院里一片寂靜,一團漆黑。蔣昭心想:嘿!來早了不如來巧了。我想知道什么,他們就商量什么,真是天助我也!你們走了,該我進屋了。那東西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盜到手中。想到這兒,他站起來,轉(zhuǎn)到門前,用手一推,里面沒插,外邊沒鎖,他推開半扇門,左腳邁進去,身子還沒等進去,突然覺得肩頭動了一下,是叫釘子掛了一下,還是叫什么扯了一下,他不清楚,但是感覺非常真切。他愣了一下,回頭一看,什么也沒有。心說:我真是疑神疑鬼呀。進了屋,邁步來到屏風后面的立柜前,踮起腳剛能夠著鎖。一看,他傻眼兒了,他從外邊看,以為這柜是木頭的,可近前用手一摸,原來是鐵的,是鐵板焊的,外邊刷著油漆。一看鎖,他更傻了,這鎖是死鉚的,一般綠林的人用萬能鑰匙開這鎖也比登天還難。開不開就用青龍寶劍,他探膀一摸,又傻了,青龍寶劍不翼而飛,光剩個劍鞘在身上背著。蔣昭的腦袋“嗡”的一聲,心想:壞了,這寶劍什么時候丟的?真糟糕,我回去見著徐三哥可怎么交待呀!他把一切事兒都推到旁邊,低著頭到處尋找寶劍。出了門兒,到院里,順著原路翻出墻來,又順著山路往獅子林走。心說:我聽說徐良得的這是一把古劍,可能年頭多繃簧松了,我站起來又蹲下,趴下又滾的,大概把寶劍骨碌出去了。可也怪呀,寶劍要骨碌出去應該有聲啊,我怎么沒聽見?哦,對了,我光想著進山的事兒了,一時馬虎沒注意,或許順原路找,還能找回來。他一邊擦汗一邊找,結(jié)果找到獅子林,上房跳到院里,回到自己的住處,推門一看,人家那三位睡得還挺香,甚至連姿勢都沒變。蔣昭炕上、地下全找了,沒有,往墻上一看,徐良的大環(huán)刀,鏢囊還掛著。壞了,肯定丟了。他又出來,上房跳到外頭,順著路又趕奔那座樓。結(jié)果找了半天,還是沒有。蔣昭蹲在地上一琢磨,去他的,不找了,明天見了我三哥,我往那兒一跪,他愿殺就殺,愿剮就剮,也許沒那么嚴重,罵我一頓,我賠個不是,行了唄,臉皮一厚就過去了。也不能因為這事兒耽誤一晚上,什么也沒干呢!想到這兒,他又二次進了這座樓。來到立柜前,心說:別看我沒有寶家伙,我有鷹爪力,鐵條我都能掰彎了,何況一把鎖。他伸出手想把鎖擰開,結(jié)果連使了三四次勁,鎖竟紋絲不動。這回他泄氣了,又把絨繩拿出來,挽了個套,塞到鎖頭眼兒里,想掛住千斤把鎖頭打開,還是不行。蔣昭一想,真給我找別扭,算了,我用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它雖然不是寶家伙,但鋼口挺好。我砸爛它,反正院里沒人,等你們聽見聲音,我也把鎖砸開,拿走東西了。就這么辦!他伸手一拱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更傻眼兒了,寶圈也沒了。他明白了,寶劍肯定沒丟,叫人給抽出去了,連我的避水圈也抽走了。這是誰干的?看來我太飯桶了,能在我后背把兩件兵刃給拿走,我都不知道,如果此人要摘我的腦袋,要我的命,我更不知道了。看來我還得鍛煉,自己覺得不含糊,那不行,差得多呢!回頭看看沒人,他出了樓跳到外頭,雙手攏著嘴,低聲地問:“誰呀?哪位朋友跟我開玩笑!我請您出來怎么樣!恕小子無知,多有得罪。您把家伙賞給我得了,我有正事,鬧著玩兒沒有這么鬧的!啊?哪位?”連問五遍沒有反應。蔣昭有點急了,咬著牙,就罵上了:“我說你太不夠意思了,不管是何人,你拿了我的兵刃不給我,我罵你八——”他這意思要說我罵你八輩兒老祖宗,聲音還沒落地,可了不得了,聽見“咔叭”一聲——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2
第026回 兄愛弟暗中示警 師護侄拔刀相助 蔣昭剛想罵,突然,離他不遠,一條樹枝被人折斷。當時他一愣,仔細一看,有一條黑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蔣昭心中暗想,不好,大概就是這個人偷的我的兵刃。你竟敢在暗地之中戲耍我,這還了得!我看你往哪兒跑!蔣昭低著腰就追。但是那條黑影三晃兩晃蹤跡不見。蔣昭累得呼呼直喘,心中思忖,今晚太別扭了,要知今日,何必當初?我還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覺。折騰這么長時間,一事無成,還把家伙丟了,我有何面目去見眾人?我叔叔問我一句,我說什么呢?將來見到我?guī)煾福腋鼰o法交待。我豁出去了,再回那座樓,想什么辦法,也得把那柜子打開,把東西弄到手。
蔣昭真還是個孩子,一點都不知趣。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事情說明什么呢?這說明暗中有高人向他提出警告。他并不接受教訓,非要一條道跑到黑,第三次又回到了那座樓。可這次不同于前兩次了,剛到院里,就覺得腳下一軟,踩到翻板上了,蔣昭被翻了進去。翻板下面是個井底坑,像井那么深,口小底兒大。
蔣昭不知,人家院里臟坑、凈坑,什么坑都有。他還真不錯,掉到了凈坑里。這凈坑是什么呢?坑里鋪的全是白灰,有二尺多厚,全用細羅羅過。
一百多斤的大活人,掉到這里面,能受得了嗎?白灰飛起來,把蔣昭嗆得上氣不接下氣。鼻子、眼睛、五官七竅,全被白灰給彌漫了。幸虧上面串鈴一響,埋伏的嘍羅兵全出現(xiàn)了:“有奸細,快把奸細抓住。”來到坑邊,有人用撓鉤把翻板拉開,紅燈照著亮,剩下的人用幾把長桿子探到下面,這長桿梢頭有小鉤,把蔣昭的袢甲絲絳和后背大袋給掛上了,從坑底把他拽了出來。
這,如果沒被人發(fā)現(xiàn),翻板一扣死,空氣不流通,會讓白灰活活嗆死。就這樣,蔣昭也半死不活了,還能有力量跑嗎?眼睛睜不開,滿嘴都是白灰,只好任憑人家擺布。嘍羅兵用幾把撓鉤把他摁住,拿了一條繩子,抹肩頭,攏二臂,把他捆了。
當頭的還不錯,說:“我說這是個老頭兒還是個小伙子?”
“誰知道呢?全是白的了。”
“快,把他推到水溝里沖一沖。”
旁邊有條水溝,嘍羅兵用撓鉤把他提著,扔了下去。
經(jīng)水一沖,白灰沒了,但是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嘴里還是有。蔣昭這眼淚嘩嘩地往下淌。幸虧自己年輕,眼淚一流,眼里的白灰被沖出來了,但眼睛就像火燒一樣疼。眼睛睜不開了。蔣昭心中暗想:“我要是交待了,還不如去喂狗!這要讓人知道,我這跟頭得從天上栽到十八層地獄。”
沖洗完畢,蔣昭被人家連推帶捆,直奔前山。走了好長一段路,來到一個處所。
“進去,進去。”把蔣昭推進一所空房,嘍羅兵到上面稟報去了。過了一段時間,那嘍羅兵又回來了,說:“大帥有令,把他帶到上面去審訊。走,走。”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休息,蔣昭眼睛能睜開了,嘴里的白灰也吐盡了,他瞇縫著眼睛一看,原來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大院,青石鋪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嘍羅兵都舉著火把,打著燈籠,戒備森嚴,一個個瞪著眼睛瞅著他。蔣昭被推推擁擁走進一座大殿。
這座殿,就是天德王議事的天王殿。這座殿可夠高的,從腳下至天花板有三丈五。上面吊著八角琉璃燈,跟那樓上吊的燈相似,但比它大,用一條鏈子系著,里面點一盞蠟燭,把天王殿照得通亮。蔣昭往上一看,有一座高臺,臺后有八扇灑金屏風,天德王黃倫在臺上坐著,方才開會的那些人多數(shù)在場,兩旁站著黑白丑俊高矮胖瘦各家寨主,一個個佩劍懸鞭,怒目而視。
蔣昭把頭一低,一句話不說,他到這沒詞了。這時,飛劍仙朱亮把桌子一拍,說:“小娃娃,如果我沒認錯,你不就是那個蔣昭、蔣小義嗎?小伙子,你在碧水寒潭斬墨魚,有兩下子,你應當見好就收。晚上放著覺不睡,你折騰什么?誰派你來的?你想干什么?還不從實招來!”
“跪下,跪下!”不少人過來摁他。
蔣昭還真來勁了,兩腿站的筆直,就是不跪。后來架不住人家人多,人家把他絆倒,踩住他的兩個腿彎兒,揪頭發(fā)的,拽耳朵的,架膀子的,硬是讓他跪下了。
到了這個地方,你逞剛強,能逞得出去嗎?蔣昭咧著嘴,把眼一閉,一語皆無。
金鏢俠林玉手里拎著把鞭子,走過來說:“姓蔣的,怎么回事?你耍什么死狗?我問你,誰讓你來的,你想干什么?老實說。”蔣昭還是不言語。林玉氣急了,把鞭子舉起,叭叭……就是五鞭子。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條血口子,五鞭子就是五條血跡。鮮血當時就流了出來,林玉又指著他的鼻子說:“蔣昭,你要明白點,這不是在梅花圈比武,比武有規(guī)定,這可沒規(guī)定。你夜探我們的山寨,違背了我們山寨里的規(guī)矩,犯下不赦之罪,我們怎么收拾你都有道理。這是你自找的。假如你說幾句好話,看你年輕無知,或許饒你這條小命。你要是在這立棍兒,今天就把你打碎。”“打,往死打!”兩旁的人也高喊著,“五陣賭輸贏,咱們?nèi)斄耍龥]地方撒氣,把他千刀萬剮了。”蔣昭心想:我沒話可說,你愛打就打,打死算我倒霉。他低著頭,仍不言語,結(jié)果又挨了五鞭子。鞭子在空中飛舞著,這樣打下去,一會兒可不真的打死了!就在這關(guān)鍵時刻,突然,天花板上那盞八角琉璃燈的吊鏈,不知被誰打折了,嘩啦——吊燈落在了青石條地上,摔了個粉碎。與此同時,從天王殿的房上躥起一個人來,這人比燕子還快,就好像一粒射出的彈丸,飛到蔣昭近前,伸出手臂,把蔣昭的衣服帶子抓住,往腋下一挾,扭頭躥上了天王殿。里邊的人還在吃驚之際,人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嘩——天王殿就像開了鍋了,其中有人喊:“快掌燈,別讓他跑了,看他是誰。”眾人各拽刀槍,紛紛追出。
蔣昭被人挾著,兩耳生風,好像在云里霧中。時間不大,聽不見喊殺之聲,到了個肅靜的地方,那人輕輕地把蔣昭放到地上,手一揮,把繩索給他割斷,蔣昭一骨碌爬起來,直覺得兩臂發(fā)麻,兩腿酸疼。他活動活動四肢,揉揉眼睛,心想:“這可是我的恩人,從虎口里把我掏出來,使我在鬼門關(guān)前轉(zhuǎn)了一圈又回來了,我得好好謝謝人家。”想到這,蔣昭細看,在他對面一丈多遠處,站著一個人,可這人用一塊輕紗蓋著臉,不愿露面。這人透過輕紗能看見他,他想看這人五官相貌看不著。這人穿一身黑。蔣昭急忙站起來,來到這人面前,雙膝跪倒,說:“恩公,救命之恩銘刻肺腑。我怎么對您說呢,我先給您磕仨頭吧,然后我加倍補報。”噔噔噔,就是三個響頭。那位好像不懂人情,連動也沒動,眼瞅著蔣昭這么磕,一句話也不說。蔣昭磕完了,沒聽到動靜,覺得有些納悶兒,說:“恩公,我斗膽問一句?您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您得賞給我,將來我好到您家去報恩。”那人還是不言語,蔣昭更覺得納悶兒,心說:這位是橛子還是傻子,怎么跟木頭樁子差不多?你樂意不樂意倒是言語一聲。也許是我說話聲音小,再大聲點,反正這里也沒人。如此,他又說了三遍。就見這位冷不防跳到蔣昭背后,抬起腿,照著蔣昭屁股就是一腳。蔣昭沒注意,好懸沒讓踢趴下。他身子一栽歪站好了,心里捉摸,難怪人家踢我,恨鐵不成鋼呀。打我應該,踢就踢吧。想到這,說:“恩公,您別生氣,怪我年幼無知。要沒您,我這命就保不住了,您踢我是應該的。”那位聽完之后,毫不客氣,跳過來梆梆又兩腳。蔣昭這時就有點不痛快了,心里說:我這兒一個勁地說拜年的話,你見好就收唄,怎么還踢起來沒完了!這還像話嗎?可他又一想,算了,人家恨我,又是我的恩人,踢幾腳有什么呢?但那位是得寸進尺,把手伸出來,照著蔣昭的后腦勺,啪啪,又是兩耳光子。打耳光,踢屁股,打起來沒完了。這下可把蔣昭氣急了,他站起身往旁邊一縱,眼睛就瞪起來了:“哎,我說恩公,您怎這么干?我這腦袋又不是老和尚的木魚兒,隨便敲打的,您救了我,也不應該這樣呀,您這不是戲耍我嗎?您拿我當什么了?我本想報恩,可讓您這么一來,我倒起了反感了。我說過去的事就算了,您趕緊住手,您要是再這么戲耍我,我就……”那意思是我就要翻臉了。可那位根本就不聽,跳過來,啪啪,又是兩個耳光子。嘿,蔣昭這就火了,心說:你哪兒是救我呀,你是拿我當玩物了。我今天倒了八輩子霉了,你還往屎坑里推,我豈能容饒!姓蔣的也不是好惹的!掄拳就打,他翻臉了。他這能耐要打這位,能是對手嗎?結(jié)果沒幾個照面,被人家上頭一晃,底下一個掃堂腿,蔣昭就是一個跟頭。蔣昭從地上爬起來,一個虎撲子,往上一撲,那位往下一趴,使了個黑狗鉆襠,正好鉆到他的襠里。就見這位用腦袋一頂,蔣昭又是一個跟頭。連著摔了蔣昭六個跟頭。蔣昭不起來了,趴在地上心想,我也不想活了,人受不了的罪我都受了。這一晚上,我倒了多大的霉呀!這位能耐這么大,我干什么還伸手?干脆你把我殺了吧!一死了之,什么事我都不惦記了。
正在這時,這人摘掉臉上的輕紗,蹲下身子,朝蔣昭一樂說:“嘿嘿,我說兄弟,你可不要生氣,是三哥我。”蔣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白眉大俠徐良。蔣昭心里一翻個兒,這回可服了。
說良心話,他早就聽說徐良有名,可就是不服氣,心說:人說話都一樣,過了三個人的嘴,這話玄的就沒邊了。徐良肯定是有能耐,不然能有這么大的名望嗎?不過跟說的相差萬里。徐良的老師我都聽說過,云中鶴魏真。魏真是個劍客,但一般,不算出類拔萃。他還有個老師,叫金睛好斗梅良祖,也不怎么樣。他這倆老師加在一起,也趕不上我半拉師傅。他們跟我老師諸葛原英比,從能耐、從名譽、從輩數(shù),都差的懸殊。他們兩個教的徒弟,能好到哪兒去?名師才能出高徒。因此,蔣昭對徐良不服。但是,今天晚上通過實際一看,他覺得自己想錯了,徐良這能耐,比傳說中的還要高得多。就拿剛才那一手,在天王殿,打碎琉璃燈,把自己挾出來,一直到現(xiàn)在,自己比人家要差多少呀!蔣昭是心服口服。
突然,蔣昭想起青龍寶劍的事,臉發(fā)燒,心發(fā)跳,慚愧地說:“三哥,對不起你,我的……”“不要講了,不就是寶劍的事嘛!”“噢,您知道了?”“寶劍沒丟,全在我這兒。”徐良說著話,往身后一伸手,唰——拽出青龍劍。不但寶劍在,徐良又一伸手,從腰帶上拽出了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往前一遞:“兄弟,你的東西,還給你。”“哎呀,我說三哥,你是人嗎?你是神仙!我服了,心服口服,外帶佩服。”要不怎么說,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都是練武的,這一比,差多少?
其實,徐良今晚并沒有睡著。能睡得著嗎?明天是第六陣,關(guān)鍵的一戰(zhàn),輸贏勝敗,心里沒底。故此,徐良躺在床上,總是想這些事。勝了應該怎么辦?朱亮他們能不能話符前言,服輸認罪?經(jīng)驗表明,可能性不大。因為他們是賊,品質(zhì)惡劣,一向說話不算數(shù)。如果出現(xiàn)這樣的局面,怎么辦?怎么調(diào)動軍隊,抓朱亮、抓天德王黃倫?怎樣掃平閻王寨,怎樣端了這個賊窩子?如果他們果然認罪了,應該對這些人怎樣處理?徐良想到這,忽然就覺得身旁有動靜,他不看,光用耳朵聽著,蔣昭起來了。老西兒多敏銳,他明白,我這小兄弟,剛出世就想玩兒花活,可再一看,蔣昭從墻上把自己的寶劍摘走了。徐良心中十分不悅,心說:你這年輕人真不懂事,這么尊貴的東西,你不打招呼就拿,哪能這么做事?喜歡你說話呀,看來是缺少鍛煉啊!可看在蔣平的面上,老西兒沒計較,就一直盯著他出去了,在暗地之中一直跟著。蔣昭發(fā)現(xiàn)黑影,左晃右晃在前面跑,那就是徐良。白眼眉向他多次發(fā)出警告,又偷他的劍,又偷他的避水圈,又在他面前晃動,他是執(zhí)迷不悟,才得了這么個結(jié)果。徐良也是冒險,他一看蔣昭掉到翻板里被人家抓住了,心里就是一驚,汗也冒出來了。在天王殿審問蔣昭的時候,徐良就在房頂上。他左右為難,有心拉金絲大環(huán)刀下去血戰(zhàn)群賊,可一想在這場合,自己這能耐敵不住人家人多勢眾,下去那是自討沒趣。后來,被逼得沒轍了,采取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啪”一鏢,打碎琉璃燈,乘群賊大亂的工夫,救出了蔣昭。
剛才,他揍蔣昭并不是戲耍他,是教訓他。老西兒真氣壞了,心說: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多懸!后來一看蔣昭真翻了,他這才露出本來面目。蔣昭認了錯,老西兒也沒說別的,“兄弟,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趕緊隨我回去。”哥倆剛要出樹林,就聽見串鑼一響,伏兵四起。為首的正是朱亮、林玉和陳東坡。蔣昭大驚失色,說:“三哥,我們被包圍了。”“不要害怕,隨我往外殺。”轉(zhuǎn)身奔正南,準備殺出條血路。閻王寨的人眼睛都紅了,能讓他倆跑了嗎?遠了用箭射,近了用刀劍刺。兩個人累得渾身是汗,難以突圍。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樹上不知是誰,拿著一個特大號的口袋,里面裝的全是白灰,沖著山上這些人一撒,白灰全撒了出來。這灰就是地道翻板下的白灰,都經(jīng)過細羅羅過,非常細,見風就散開了,再看飛劍仙朱亮、金鏢俠林玉,以及手下眾人,全成了白人了。這一嗆,就是一陣大亂。在白灰的掩護下,從樹上跳下一個人來。這人動作比閃電不慢,一晃到了徐良和蔣昭的身后,伸出兩只鋼鉤似的大手,抓住兩人后背的衣服,二話沒說,哈腰就往外闖。他拎著兩個小伙子,就像拎著兩個小包,不費吹灰之力,徐良和蔣昭都懵了,心說:這是誰,這么大的勁?同時他們還發(fā)現(xiàn),這人的腳步特別快,徐良和蔣昭好似兩耳生風,眨眼間闖出重圍,一拐彎就到了獅子林。這人也沒上房,隔著墻把徐良和蔣昭就扔到院里了。他明白,二位功底都深,肯定摔不著,要是一般人,這么扔還不摔出屎來嗎?兩人眼看身子落地,來了個云里翻的跟頭,哥倆雙雙落地,誰也沒摔著,可是再回頭找那個人,蹤跡不見。
徐良和蔣昭,兩人的心就跳到一起了,想想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場惡夢。怎么出來的?好險好險哪!他倆正發(fā)愣的時候,驚動了獅子林的老少英雄。“撲通撲通”一響,值班下夜的都過去了,一看是徐良和蔣昭,忙問,“三將軍,蔣將軍,怎么回事?”這些人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這一吵吵,蔣平、歐陽春等人全出來了。他們兩人滿身白灰粉,像活鬼似的,蔣平瞅了瞅問:“良子,小義,怎么回事?”徐良把臉擦了擦說:“四叔,是這么回事。”老西兒也瞞不住,把今天晚上所發(fā)生的事從頭至尾講述一遍。眾人一聽,又驚又喜,又氣又恨。蔣平把小圓眼睛一瞪,沖著蔣昭“啪”就是一個嘴巴子,說:“小兔崽子,你哪兒那么多事?不睡覺,胡折騰什么?要沒有你三哥解救你,能有你的活命?就你這樣,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想救你爹?聽你三哥這一說,連他也遇上了危險,如果沒有高人相助,他也夠嗆。你說你惹來多大的麻煩。我們老蔣家,有你不多,無你不少,你馬上給我滾!”蔣昭哭了,蹲到地上,覺得無限的委屈,抽抽搭搭直淌眼淚。蔣平這火更大了,說:“噢,還冤枉你了?”伸手又要打。歐陽春攔住說:“老四,算了。這孩子的意思咱們都懂,他想到第六陣賭輸贏是個關(guān)鍵,想把底摸回來,這不算錯。他還年輕,缺少經(jīng)驗。不管怎么說,平安回來就不錯。快快洗洗臉,拉倒,拉倒。”大家也勸解,蔣平這才消了氣。
這陣兒,天已破曉,不能再睡了,大伙這時候都起來了。洗漱完畢,蔣平、徐良、歐陽春商議,今天還得接著玩兒命,事關(guān)成敗,在此一舉。大家飽餐戰(zhàn)飯之后,日頭已經(jīng)升起來。徐良、蔣平和大家默默地禱念。死了好幾個人,禱念上天之靈,陰魂莫散,今天給你們大報仇。大家把一切都收拾完了,剛要起身,就見金鏢俠林玉領(lǐng)著八個護兵,神采奕奕,邁步走進客廳,沖大家一抱拳,說:“眾位,昨晚睡得好嗎?”蔣平趕緊還禮,說:“多蒙關(guān)照,我們睡得挺香甜。”“早飯吃過了嗎?”“剛吃完。”“我奉天德王所差,前來接各位,要沒什么事,我們一同起身吧。”“多謝,多謝。你想得可太周到了,管接管送,我們真是感謝不盡。”
別看蔣平嘴里這么說,心里暗罵:免崽子,你們這些笑面虎,殺人賊,等到了梅花圈,咱們再算賬。林玉在前,老少英雄在后跟著,一邊走一邊談著。不多時,便來到頭一天比武的場所。大家上了東彩臺,林玉陪著說了會兒話,起身告辭。大家坐好了,個個摩拳擦掌,眼睛瞪得溜圓,就等著第六陣。日頭升起有一桿子高的時候,飛劍仙朱亮從西彩臺上下來,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梅花圈,眼望眾人,高聲喊道:“各位,今天比武又開始了,接著昨天的茬兒來。我先宣布幾樣事情,我們規(guī)定的是十陣賭輸贏,已經(jīng)進行了五陣,眾所周知,閻王寨全敗了。現(xiàn)在開始的是第六陣,假如開封府又贏了,我們閻王寨服輸認罪,怎么說的,就怎么做。因此,我們閻王寨的人只許勝,不許敗,敗一陣就算完,希望大家使把勁。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聲明,昨天晚上,在咱們山上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開封府的人到前山來探聽我們的行動。這是干什么?我們除了比武之外沒有別的,你們何必鬼頭鬼腦地跑到前山來探聽風聲?真叫人可發(fā)一笑!這件事先記到賬上,等比武結(jié)束之后再算。”朱亮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這么一說,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怎么了?出事了,開封府派人到前山打探消息。這是什么東西,鬼鬼祟祟,不仗義,不義氣。”眾人紛紛指責。蔣昭是臉紅脖子粗,把腦袋深深地埋在身下。蔣平瞪著小圓眼,狠狠地瞪了他兩眼,心里說,冤家,都是你找的,叫人家當眾暴損一頓,咱連詞兒也沒有。蔣四爺知道理虧,所以也不言語。這時,朱亮把話又拉了回來,說:“不過,那是個插曲,無關(guān)大局,現(xiàn)在我們還得繼續(xù)比武,無論如何,今天也得分出高低上下。”
朱亮宣布完了,回歸西彩臺。坐下之后,他和身邊的人耳語了幾句,然后綽起三角黃旗,在空中擺了三擺,晃了三晃,發(fā)下了號令。就見從他身后站起一個人來,邁大步下了西彩臺,走進梅花圈。眾人一看,是個出家的老道。平頂身高一丈一尺掛零,但這老道,雖然高大,卻挺瘦,皮包著骨;兩個深眼窩,一對小藍眼珠,一閃閃的,好像兩團鬼火;頭上高挽牛心發(fā)纂,帶著柳木道冠,頂梁門上安著一顆寶珠,腦袋一動,閃閃放光;身穿青布道袍,圓領(lǐng)大袖,腰系水火絲絳;白襪子,開口的道鞋。身上還帶著七口寶劍,一口大的,六口小的,這小寶劍就是一種暗器,尺寸不超過一尺,一邊三個,都在身后背著。再往這老道臉上一瞅,面似瓦灰,黃焦焦的胡須,相貌十分兇惡。大家知道,這人肯定不簡單。敢承擔第六陣的,沒有飯桶,因為這陣輸了,閻王寨就算輸了,可以說,這是個挑大梁的臺柱。大伙算猜對了。就見這老道微微冷笑,作揖誦佛號:“無量天尊,各位,貧道乃九華山的,江湖諢號三手真人,我叫劉道通。”
他這一報名,場上就一陣騷動。為什么?他的名望太大了。提起三手真人劉道通,武藝超群,無人不曉。他是蓮花派的小教主,蓮花派的掌門人。他有幾個親師兄弟,有一個叫飛云道長郭長達,功夫和身份在一般人之上,很少露面。他就是跟郭長達學的武藝,闖蕩江湖六十余年,很少打過敗仗。他跟三俠五義的人久打交道。群雄聚會沖霄樓,就跟他碰上過。不過那次他沒揀著便宜,與北俠歐陽春大戰(zhàn)一百五十個回合,沒分勝敗。徐良耍壞,扔了塊沒羽飛蝗石,打到劉道通的鼻子上。劉道通一閉眼睛,讓歐陽春乘勢打了一掌,結(jié)果當眾出丑,氣走劉道通。打那以后,再沒見他的面,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不知去向。沒想到今天他在這露面了。這老道又毒又狠,心術(shù)不正,誰要有能耐,他瞅著就嫉妒,眼里容不下別人。這次飛劍仙朱亮就把他請來了,第六陣由他來包。
劉道通胸有成竹,下場之后穩(wěn)如泰山一般,接著說:“承蒙飛劍仙朱老劍客的器重和天德王的重用,讓我當?shù)诹嚨年囍鳌N乙箝_封府的高人,能與我比試高低,由于時間緊迫,咱們廢話少說,請眾位演練。”說罷,沖著東北角一擺手,走進一幫小老道,肩上扛著不少零碎兒。大伙注意看著,不知是什么東西。一捆一捆的,都是竹桿。青竹桿,筆管條直,粗細都差不多,像鴨蛋粗細,有九尺多高,一頭是齊的,一頭是尖的。這十幾個小老道還拿來一張圖,鋪到地下,按照劉道通的指點,開始挖坑。坑眨眼就挖好了,按梅花形挖了六十四個小坑,把竹桿埋好了。平頭埋在地下,尖頭在上。九尺高的竹桿,埋了有一尺,在外面的還有八尺。竹桿全是斜抹的,尖都用油炸過,意思是顯得比鋼鐵還堅利。劉道通圍著這些竹桿轉(zhuǎn)了兩圈,挨根檢查,一看埋得挺結(jié)實,然后摘了道冠,脫了肥大的道袍,一哈腰把鞋襪也全脫了,光著兩只大腳。再看他腳尖一點地,嗖——躥上了青竹桿。好像蜻蜒點水,又好像蜜蜂采蜜,啪啪啪,他在這竹桿上轉(zhuǎn)了有幾圈的工夫,站立中央,來了個金雞獨立式,紋絲沒動,大拇趾踩著竹桿的尖。就這一下,可見劉道通的氣功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這玩意兒,叫六十四顆梅花樁。一般人不一定懂,成了名的人都知道,這種功夫最難練了。一般的梅花樁,兩頭都是齊的,大木頭墩子,腳掌能落到上面。可這是抹斜帶尖的,比那種梅花樁又難數(shù)倍。
劉道通轉(zhuǎn)了幾圈站定后,眼望開封府開始說道:“無量天尊,各位請下來吧!蔣平,你看你們誰行?你要有興趣,貧道也奉陪。”蔣四爺一聽,嚇得腦袋一撲棱,心說:我回爐另造也學不會這手,看來真夠難的。蔣平眼望眾人,說:“各位,看見沒看見?這可是絕藝呀,哪位下場?誰敢與他比試?”言還未盡,左上手就站起一個人來:“四老爺,不必為難,這算狗屁絕藝!我從小就練,您老人家放心,我去!”蔣平一看,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賽北三絕的第三絕,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遷,紀老劍客。這紀遷下過一回場,這回高興勁兒來了,自告奮勇,還要下場。蔣平一想,人家既然自告奮勇,我要攔著,顯得不禮貌。看他剛才說的,從小就練,大概有把握。于是說:“紀老劍客,既然如此,我非常高興,您可多加謹慎。”“四老爺放心,我明白,這一陣事關(guān)重要,沒兩下子,我能去嗎?您放心吧。各位,咱們回頭見。”紀三爺就要下去了,他二哥,一朵紅云飛蓮道人過來攔住道:“三弟,你可不準驕傲呀,不要忘了,驕者必敗。我看這陣,你別去了,愚兄我替你。”“唉,二哥,這是什么話,剛才你怎么不報名?我話已出口,焉有反悔之理?這么辦吧,我要不行,你再替我。”說話間,紀三爺把袖子一甩“噌噌噌”下了東彩臺,飛身要上梅花圈,大戰(zhàn)劉道通——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3
第027回 紀三爺因傲丟性命 白眉毛怒踩梅花樁 紀三爺自告奮勇來到梅花圈。飛劍仙朱亮在西彩臺上一看,不由得暗中咬牙,心里說:“你又下場了,前者你大獲全勝,你覺著自己有兩下子,不含糊,吃了甜頭,這回叫你吃個辣椒。”想到這,他給三手真人劉道通發(fā)出了信號。朱亮把小黃旗“啪啪”抖了抖,西彩臺上是擂鼓吶喊。劉道通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讓他想方設(shè)法把對方置于死地,這就是信號。這邊紀三爺邁大步走進梅花圈,脫了鞋襪,去了裹腳布,褲腿挽到膝蓋,周身上下緊襯利落,從腰里拽出一對鏈子雙。這對兵刃,紀三爺可是沒少下功夫,鏈子長九尺,乃是五金打造,用銀水走了六遍,锃亮。這種兵器,小巧玲瓏,適于在梅花樁上使用。紀三爺把鏈子-在手中一分,雙腳點地,“噌”躥上了青竹桿,往前倒了幾步,真好像風擺荷葉一般。就這一下,滿堂彩。“好,太好了!”人們熱烈鼓掌。
紀三爺腳下踩著梅花樁,跟劉道通打個交道:“老通,認的我是誰嗎?”
“無量天尊,哈哈,如果貧道沒記錯,你不是塞北三絕的第三絕,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老三嗎!”
“不錯,正是你家三爺。劉道通,我沒想到,在比武當中,你能把絕活都拿出來。你認為你有兩下子,我看不是這么回事。你這是自掘墳墓,搬磚砸腳面,反巧弄個拙,我看你后果是可悲的。當然了,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咱們不用說廢話,就亮家伙吧,我陪你走走。”
紀三爺是眼空四海的人,劉道通更是目中不容人。這兩人是針尖對了麥芒。劉道通探膀臂,拽出大寶劍——七星喪門劍。他這把寶劍,比一般的劍分量重,尺寸也長得多,就好像在馬上沖鋒陷陣的那種長劍,不算劍把,光劍體就有四尺二,寬有一巴掌,鋒芒利刃,上頭嵌著七顆星。雖然不能切金斷玉,但也是純鋼制造。劉道通手端寶劍,說:“紀三爺,請,請。”兩人就戰(zhàn)在一處。
紀三爺上場是個急茬,腳下踩穩(wěn)當了,把掌中鏈子雙-一晃,分手一點,撲奔劉道通的面門。劉道通往下一低頭,用大寶劍往上架,哐啷啷,把鏈子雙-就崩出去了。順手一劍,直奔紀三爺?shù)碾p腿。紀三爺往空中一縱,連倒出三步去。這是一個回合。往一塊一湊,又戰(zhàn)在一處。
在這種梅花樁上比武,難上加難。它不像在平地上打仗,無所顧忌,光憑自己的能耐,注意對方的招數(shù)就行了。在這上,還得注意腳下,一腳蹬空,就兇多吉少。青竹桿間的距離是五尺,步邁大了邁小了都不行,心里還得有個尺寸。一個人上下皆顧,確實不容易。
這二位,真好比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龍遇上霧中龍,各不相讓,全把絕藝施展開了。就好像兩個蝴蝶,翻上飛下,左右盤旋,殺了個難解難分。兩旁的全看傻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朱亮鼻子尖也冒汗了,兩手扶著八仙桌,他就擔心劉道通打敗仗,因為一敗,整個兒就完了。開封府也是如此,就盼紀三爺打勝了,這次英雄會也就結(jié)束了。再看這戰(zhàn)場上,兩位打到四十多個回合,未分勝負。劉道通心里有點著急,心里想:今天一上場的時候,天德王黃倫親自接見了我,親手賜御酒三杯,我在天德王黃倫面前下了保證,這場比武一定要贏。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我夸下海口,一旦敗了,我就沒臉活了,就得抹脖子。可是他瞅眼前這位,甚是厲害,比猿猴還靈巧,掌中這對雙-,像閃電一般,稍不留神,就會命喪九泉,太難對付了,我可得加一把勁。想到這,劉道通就施展開了,喪門劍,三十六路絕命劍,大寶劍呼呼掛風,上三劍插花蓋頂,下三劍孤樹盤根,光華繚繞,直掛冷風。打著打著,紀三爺稍微沒注意,肩膀就被寶劍掃了一下。寶劍這么快,碰上就是一個口子,紀三爺就是一個激靈,壞了,他這一激靈,腳下就沒準兒了,一步邁出去四尺半,一腳蹬空,整個身子栽了下去,身子往前一趴,前胸正好挨到青竹桿上。這竹桿是抹斜的,用油炸過,比刀尖還快。紀三爺一瞅不好,慘叫一聲,死于非命,整個身子被青竹桿穿透,血染塵埃。劉道通飛身形跳下梅花樁,手中合大寶劍一看,不由得仰面大笑:“哈哈哈,紀老三,你那能耐今天上哪去了?你自覺不含糊,這是你自找的。開封府,快點收尸!”
這陣兒,老少英雄亂作一團,像開了鍋。紀三爺?shù)膬蓚哥哥,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全疼的背過氣去了。蔣平利用這個機會,趕緊派人把紀三爺?shù)氖w抬回東彩臺。蔣平不住地搖頭嘆息,剛才還有說有笑,眨眼之間死于非命,比武這玩意兒有什么好下場呢?眾人把紀大爺、紀二爺全都搶救過來,這哥倆是痛不欲生,道:“老三啊,你死的太冤了,在天之靈別散,我們給你報仇了。”
一朵紅云飛蓮道人,飛身形跳下東彩臺,直奔梅花圈。蔣平一把沒拉住。道爺是一邊哭,一邊往前跑。來到劉道通面前,高誦法號:“無量天尊。劉道通,我們老紀家與你何冤何恨,你竟下此毒手?我三弟不在了,我們還有哥倆呢。來來來,二爺陪你走幾趟。”劉道通手捻大胡須,瞪著鬼火似的眼睛,一陣冷笑道:“咱們這是比武,不是比說大話。你趕緊收拾收拾,請上。”紀二爺也不多說,脫掉長大的道袍,脫去鞋襪,挽好褲腿,拽出寶劍,飛身形跳上青竹桿。劉道通在下面緩了一會兒,也跳上青竹桿。兩個人,兩把寶劍,戰(zhàn)在一處。紀二爺報仇心切,寶劍呼呼掛風,一劍快似一劍,恨不能一劍把劉道通劈為兩半。劉道通剛才贏了一陣,精神頭兒挺足,他是乘勝追擊,跟二爺打了個平手。五十個回合過去,劉道通使了個臥看巧云式,劍走下盤,直奔二爺?shù)碾p腿。紀二爺雙腳尖點地,蹦起八尺多高。劉道通使的是喪門劍的絕招,叫勾魂連環(huán)劍,臥看巧云之后,身隨劍轉(zhuǎn),劍隨身轉(zhuǎn),“唰啦”劍又回來了。道爺沒提防,正好雙腳落到青竹桿上。“咔嚓”一聲,從膝蓋以下,雙腿折斷。二爺?shù)纳习虢卣麄摔了下去。還不錯,沒摔到青竹桿上,正好摔到了平地上,連痛帶摔,昏厥過去。場上頓時像開了鍋。飛劍仙朱亮一看,高興地喊著:“好,打得好!來呀,擂鼓助興!”場上是鼓聲震天,喊聲震地。劉道通跳下梅花樁,一邊休息,一邊洋洋得意。開封府又是一陣大亂,把紀二爺搶救回去。命保住了,但終身殘廢。太慘了,紀大爺二次昏倒。這時劉道通口出狂言道:“無量天尊,蔣平,認輸吧,何必呢,貧道好生積德,不愿意殺生害命。我是但能容忍且容忍,只要你們認輸,咱們就算結(jié)束。你看怎么樣?”
言還未盡,就惱怒一人,北俠歐陽春。老俠客覺得,太對不起紀氏三兄弟了。人家是來幫忙,也不圖當官,也不圖發(fā)財,是出于義氣。要不是英雄會,人家哥仨在家呆著多太平,如今死的死,殘的殘,開封府如果不管,于心何忍?歐陽爺站起身來告訴蔣平:“千萬把紀大爺勸住,別讓他上場,愚兄我上去。”蔣平說:“老哥哥多加留神。”歐陽春說:“現(xiàn)在講說不了什么了,如果我敗了,你再換旁人吧。”北俠晃動著胖大的身軀,下了東彩臺,直奔梅花圈。來到劉道通面前,老和尚點了點頭說:“劉道通,還認識貧僧嗎?”
劉道通早就看見了,一瞅歐陽春跟當年是大不相同了,當年是扎巾箭袖,大紫胖子,現(xiàn)在是個大禿和尚,比當初還發(fā)福,體重能有三百多斤,肩上扛著日月方便連環(huán)鏟。一見北俠歐陽春,劉道通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可謂新仇舊恨。原來,劉道通與歐陽春是同鄉(xiāng)人,都是東北遼東的,住在千山白石嶺,古郡風凰亭,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武術(shù)大興,沒事吃飽了,喝足了,年輕人就湊到一塊兒,使槍弄棒。趕上豐收的年頭,大家互相湊錢,請個名師,教眾人武藝。歐陽春和劉道通同堂學藝,最初請了個老師是個清兵回教人,叫神槍花四發(fā)。同堂學藝的有一百多個年輕人,最數(shù)他倆學的好。歐陽春管劉道通叫師兄。神槍花四發(fā)教了三年,老頭兒家有事,走了,讓他們倆負責代替老師,分管著一百多個師弟,歐陽春負責教五十多個,劉道通負責教五十多個。跟歐陽春學的這五十多人認為歐陽春武藝好,跟劉道通學的五十多人就認為劉道通武藝好。這些人沒事找事,非讓兩位師兄比武較量,比試高低。這兩人正年輕力勝,經(jīng)大伙這一說,就來勁了,在月下比武。結(jié)果歐陽春把劉道通一掌擊倒在地。劉道通覺得當眾丟了丑,站起來就翻了臉,告訴歐陽春,這一掌之仇非報不可。歐陽春認為,說兩句氣話,明天見面,我賠個不是不就得了。哪里知道,第二天再找劉道通,蹤跡不見。其實小年輕的,打個跟頭算什么呢,可劉道通心就重,回家收拾收拾,一口氣離開了遼東,到中原投名師去了,后來果然拜了名師。歐陽春也成了名,號稱北俠。第二次對掌是在杭州。歐陽春怎么解釋,劉道通也不聽,沒辦法,兩人又打起來。結(jié)果又讓歐陽春一掌擊倒在地。劉道通負氣而走,臨走時對歐陽春說:“在這個世界上,有我沒你,有你沒我,早晚我還得找你,報兩掌之仇!”光陰似箭,又是二十五年。這期間,事情變化很大,劉道通出了家,號稱江南武真人,又學會了一手暗器,所以又叫三手真人。說三手,意思就是他好像比別人多一只手。徐良叫三手大將,暗器打得好,就是這個意思。劉道通一把大寶劍,六把小寶劍,百發(fā)百中,一舉成名。沒想到破沖霄樓的時候,兩人再次相遇,這時劉道通的能耐已不次于北俠了。兩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各為其主,見面就玩兒命了。劉道通滿以為這回能取勝,結(jié)果冒出個白眼眉徐良來。徐良剛出世,還是個小年輕的,他一瞅這老道甚是厲害,擔心北俠敗了,就掏出一塊石子兒,正好打在劉道通的鼻梁上。劉道通受了傷,一哆嗦,讓歐陽春一巴掌削到后背,口吐鮮血。他覺得沒臉見人了,就離開了湖北襄陽,病了三個多月。病好后,他越想越氣,就四處打聽,是誰揍了他一石子。小韓信張達連向他告密說:“揍你一石子的,是徐慶之子,白眼眉徐良。”劉道通沒聽說過徐良,就問徐良是什么人。張達連告訴他說:“徐良,白眉為記,是云中鶴魏真和金睛好斗梅良祖兩個人教出來的寶貝徒弟,掌中一口金絲大環(huán)刀,非常厲害,除歐陽春就數(shù)他。”打那以后,劉道通就暗下決心,將來有一天,先找歐陽春,再找徐良拼命。但是由于瑣事纏身,始終未能如愿。光陰似箭,許多年過去了,沒想到現(xiàn)在在閻王寨相遇。劉道通練的梅花樁就是給歐陽春練的,因為他知道,要想贏歐陽春,就得使絕藝。
劉道通決心要報仇,兩人是話不投機。歐陽春扒掉鞋襪,拎起方便連環(huán)鏟,大肚子一甩,上了梅花樁。由于太胖,兩只大腳好似兩只旱船,肉乎乎的大腳,踩著梅花樁的尖子,得溜溜亂轉(zhuǎn)。別看他身體胖大,可十分靈巧。劉道通晃大寶劍也上了梅花樁,對歐陽春說:“歐陽春,來來來,咱倆算賬的時候到了。看寶劍。”歐陽春合大鏟往外招架。二人各不相讓、戰(zhàn)在一處。歐陽春成名不是一年了,二十一歲就是北俠,現(xiàn)在六十掛零,闖蕩江湖幾十載,名聲大振。歐陽春的父親和叔叔,都是少林八大名僧。他父親是半路出家的,因為勤懇好學,位居八大名僧之首。哪個不知扭轉(zhuǎn)乾坤的目覽十方歐陽中惠?他跟父叔學的能耐,能次得了嗎?北俠在梅花樁上一邊打,一邊心中暗想,看來劉道通是個禍害,為給紀氏兄弟報仇,我決不能放過他。老羅漢想到這兒,晃大鏟,拿出看家的本領(lǐng)——八法神鏟。這種本領(lǐng)也叫達摩神鏟。據(jù)說達摩老祖進中原,面壁熊耳山十年,采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研究百獸之動作,創(chuàng)造出武術(shù)。其中第一個就是八法神鏟,一招化八招,八八六十四路,真是神出鬼沒。歐陽春后來不使刀了,就在鏟上下功夫,這些年沒間斷,輕易不外拿。今天他把八法神鏟端出來,真是驚人的魂魄。劉道通大吃一驚,心說:不好,歐陽春的功夫比當年只在上,不在下,我手中的寶劍,本來就吃虧,碰到大鏟就得飛,我還得回避,他的招數(shù)這么驚奇,我是萬難取勝。劉道通一急,鼻子尖就冒汗了。歐陽春一鏟快似一鏟,步步逼近,把劉道通逼得在梅花樁上得溜溜亂轉(zhuǎn)。從梅花樁上下去,就得承認輸。老道被逼得沒轍了,眼珠一轉(zhuǎn),冒上一股壞水,想使暗器。朱亮并未宣布不準使暗器,所以他想來想去,冷不丁抽出右手,拉出敗勢,身子往下一蹲,好像是要跳下梅花樁。歐陽春離他六七步遠,兩根梅花樁的距離,他把大鏟一舉,心說:他大概不行了。結(jié)果他估計錯了。就在這一剎那,三手真人劉道通拽出了三把小寶劍。這寶劍長一尺,把三寸,劍苗七寸,而且都經(jīng)過毒藥煨過。每把寶劍的尖上,都有十幾個小窟窿眼,像針尖似的,里面灌著毒藥,全是仙鶴頂上紅,仰魚尾上針,其毒最烈。惡老道一反身,手一晃,三把寶劍同時扔出。三點寒星直奔歐陽春。老俠客大吃一驚,他事先一點防備也沒有。他把大鏟一晃,“當啷”撥出一把,身子一閃躲開了第二把,可第三把沒躲開,正扎到大腿上,扎進去有一寸半。歐陽春這么胖,大腿那么粗,扎一寸半倒無所謂,但是它里面有毒,見血之后,毒性馬上就發(fā)作。北俠就覺得大腿上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頓時半身發(fā)麻,心中暗想,完了,我命休矣。身子一栽歪,就要倒下。還得說歐陽春有功夫,就在身子一栽歪的時候,使盡渾身的力氣,腳掌一登梅花樁,“嗖”把自己平射出去,離開梅花樁,整個摔到在地下。整個場上像開了鍋了,有人眼尖,看清怎么回事了,有的人沒注意,還不知道歐陽春怎么眨眼的工夫就敗了。蔣平眾人一看,不好,紛紛跳下東彩臺,直奔梅花圈,把北俠抱起來,救回東彩臺。歐陽春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這時候,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華成已經(jīng)不哭了,他看北俠為給兩兄弟報仇,落到這般地步,能不急嗎?過來仔細一瞅,大腿上冒著紫血,一股臭味撲鼻,是受暗算了。西洋劍客夏玉奇過來趕緊把北俠抬起來切住,說:“快,往外擠血,馬上醫(yī)治,不然毒氣歸心,命就保不住了。”大伙把他的中衣脫掉,拿過一把鋒利的匕首,把傷口的肉挖去,蔣平親自動手擠血,一直擠到紫黑色的血沒了,冒出鮮紅的血來。上了刀傷藥止血膽,又把清心解毒散灌下。因為治得及時,沒等藥性發(fā)作,就把它清除了,所以歐陽春才保住性命。歐陽春緩醒過來,搖頭嘆息地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沒想到我今天中了他的奸計。”
這時,朱亮見劉道通連勝三陣,吩咐一聲:“擂鼓助陣。”場上頓時鼓聲隆隆。劉道通跳下梅花樁,拾起小寶劍,全都還鞘,手中提著大寶劍,得意地哈哈大笑。朱亮馬上宣布:“第六陣,閻王寨勝。”這一宣布,氣壞了白眉徐良,站起來高聲喊道:“朱亮,這一陣不能算!”他和蔣平、夏玉奇、紀華成老少四人下了東彩臺,直向西彩臺,和朱亮交涉。一見面就說翻了。徐良氣得青筋暴出,說:“比武場上講的是真殺真砍,為什么要在梅花樁上比武?就是比輕功和硬功,不準使暗器。劉道通暗箭傷人,不是憑的真本領(lǐng),因此不能算。”朱亮樂了說:“徐良,你這不是耍無賴嗎?我什么時候宣布不準使暗器?你們什么時候提出過不準使暗器?都沒有呀!因此,使用暗器有何不可?”蔣平也樂了,但這樂比哭都難看,他對朱亮說:“老劍客,我看你們太不仗義了吧?這場比武,第一陣紀三爺死得那么慘,我們沒說話,因為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死傷由命。第二陣,紀二爺雙腿被劉道通削掉,我們還沒說話,因為打仗總有勝負,我們說了便無理。為什么單要這陣說話呢?劉道通眼看就要敗了,他是狗急跳墻,才使了這種毒招,救了他的狗命。雖說明文沒有規(guī)定,但是暗箭傷人不光彩,我們不能承認。”山上的人堅持這陣算,開封府絕對不同意,兩方是爭執(zhí)不下。最后,朱亮拽出拐棍兒,山上的寨主甩大氅,各拉弓劍,要開始一場混戰(zhàn)。三教堂的三堂主、肩擔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為人比較正直,他最不同意劉道通這種手段,忍無可忍在旁邊站起來說:“阿彌陀佛,開封府說的也在理,這陣我看就不算,既不算開封府贏,也不算閻王寨敗。閻王寨有的是人才,依貧僧的主意,另擺一陣,還是第六陣。”朱亮一聽心說:老和尚,我們費老大勁把你們哥仨請來,待如上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但是他身份高,如果把他得罪了,他再幫著開封府,閻王寨整個就得垮臺。所以朱亮低頭不語,就有讓步之意。劉道通聽說不算,提著大寶劍,從梅花樁回到西彩臺,一邊上臺,一邊罵罵咧咧,用手點指徐良道:“姓徐的,你不要在這裝人,貧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力勝三陣,不算門兒都沒有!誰說不算也不行。”他半截插了一刀。陳倉和尚把眼一瞪說:“劉道爺,方才經(jīng)過我表決,這陣不算,從頭比,怎么你不樂意?”劉道通答道:“對,不樂意,一百二十個不樂意。這一陣是我打的,我包的,誰不服,咱就比一比,要說不算,絕對不行。哪一條規(guī)定不準使暗器了?你有能耐也可以使呀!”他這一橫,把徐良氣急了,老西兒蹦起來說:“這是你說的,隨便使用暗器,咱倆比一比,我也使使暗器。”劉道通說:“你忘了吧,我跟歐陽春動手,有你什么事?你暗中打了一塊沒羽飛蝗石,好懸把我鼻梁子打塌了。如今大仇剛報,你又跑出來了。好,咱倆就比比,看看我厲害,還是你厲害。”朱亮有點為難,這一比,還數(shù)不數(shù)十陣賭輸贏了?陳倉心中有數(shù),心說:劉道通你倒霉,你不聽我的勸告,我就順水推舟。他跟朱亮說:“老俠客,我同意,就叫他倆當場比武,暗器對暗器。”朱亮有心不答應,惹不起這位三堂主,心說:劉道通你白活,說幾句軟話,我們一捧場,不就完了嗎?你竟敢跟三堂主分庭抗禮,這是自找倒霉。他趕緊答應道:“好,好,羅漢爺,聽您的法典。二位別爭了,你們下場比吧。”
劉道通提著大寶劍,下了西彩臺。徐良、蔣平老少英雄也跟著下來。蔣平拽了拽徐良,說:“孩子,現(xiàn)在千斤重擔都落在你身上了,你可千萬留神哪。你要再趴下,我們整個就完了。”“四叔放心吧,別的不敢說大話,要比暗器,他差得遠。”老少英雄回歸東彩臺。
劉道通氣得青筋突起老高,未曾動手,先練了一趟寶劍。徐良瞅著他說:“咱們未曾動手,你練的個什么勁,難道你是憋瘋了?”“你少說風涼話,現(xiàn)在咱倆就分上下、論高低。請吧。”他以為徐良年紀輕,沒學過這種功夫,他想錯了。徐良跟他老師梅良祖學過。別看學得年頭不多,但他聰明好學,學什么都能學好,對梅花樁一點也不陌生。徐良脫掉鞋襪,挽起褲腿,“噌”就躥上了梅花樁,先來個蜻蜒點水,又來個揚風拂柳,從背后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劉道通一看,心想:真是后浪推前浪,新人換舊人,看來我還得留點神,他把大寶劍一壓,飛身形跳上了梅花樁,和徐良戰(zhàn)在一處。
論能耐,兩人不相上下。劉道通是成了名的劍客,徐良出世才幾年,能拉平就太不簡單了。兩人一伸手,五十個回合沒分勝負。徐良開始想用金絲大環(huán)刀削他的寶劍,劉道通非常狡猾,一看大環(huán)刀上來,就把寶劍拉回來,想削也削不著。他沒想到徐良能有這么大的能耐,他的心懸到嗓子眼兒了。寶劍一旦被削,今天非輸不可,干脆使暗器把他打死得了。想到這,他虛晃一劍,抽身就走,徐良壓刀就追。劉道通把寶劍交到左手,探膀臂拽出三把寶劍,一回頭,使了個天女散花,“啪”,三支劍直奔徐良。徐良早有思想準備,因為剛才說的明白,可以使暗器,所以特別留神,一看他拉敗勢,就知道他要發(fā)暗器。三只劍,一只奔徐良的面門,一只奔頸嗓,一只奔前心。徐良腳尖一點,騰空而起,蹦起有一丈五六尺高。三支劍同時打空,落到地上。劉道通一看沒打著,就是一驚,他換手又拽另外三支劍。就在這剎那,還懸在空中的徐良,伸手拽出鏢,一抖手,這只鏢直奔劉道通的面門。劉道通嚇得魂不附體,身子一歪躲過去了。緊接著第二只鏢又到了,他一哈腰,又躲過去了。但他已經(jīng)到了梅花圈的邊緣,光顧躲鏢,身子站立不穩(wěn),頭朝下從梅花樁摔了下去。眼看要落地,一個跟頭,雙腳立地。他從梅花樁上下來,暗想出去算了,可徐良把他恨死了,“嘎叭”左手袖箭就出來了。老道往地上一趴躲過去了。徐良一拈右手,右手的袖箭又出來了,老道又躲開了,徐良氣急了,伸手拿出一把沒羽飛蝗石,有二十多個,把大環(huán)刀叨在嘴上,雙手打飛蝗石,像連珠炮一樣,飛奔劉道通。這回劉道通躲不開了,腦袋上轉(zhuǎn)圈全是包,鮮血直流,“啊呀”一聲抱頭就跑。徐良把牙關(guān)一咬,說:“你這王八羔子,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4
第028回 劉道通自食惡果 梅良祖奇遇京師 徐良得理不讓人。劉道通在前頭跑,他提刀在后頭就追,三躥二縱就追上了。劉道通滿臉是血,被飛蝗石打得眼都睜不開了。辨不清東南西北,哪還有能力反抗呢?徐良把大環(huán)刀往空中一舉,說:“你這個惡貫滿盈的東西,你給我在這兒吧!”“噗”,刀光閃爍,紅光迸放,劉道通身首兩開,死于非命。
劉道通這一死,整個比武場像開了鍋了,亂成一片。他已經(jīng)跑到西彩臺根下,再有幾步就上臺了,徐良就在這兒把他劈了。閻王寨的人親眼目睹,看的十分真切,只是事情發(fā)展得太快,還沒等大伙幫忙,人死了。朱亮見狀,氣得咬碎鋼牙,用手點指道:“徐良呀徐良,你太心狠手毒了!有道是一人怕一人,也就算了,劉道爺跳下梅花樁,已經(jīng)認輸,你還沒完,竟敢追到我們眼皮底下把人殺了。弟兄們,把他給我剁了,給劉道通報仇雪恨。”“是。”群賊甩大氅,好像蝴蝶亂飛,連跑帶跳從西彩臺上下來一百多人,把徐良團團圍住。陳東坡舉著金棋盤,朱亮拎著五金拐棍,林玉提著金劍,車新遠、金大力等人,各晃大棒,無一不勞。徐良一手提刀,一手拽出青龍劍,準備玩兒命。蔣平一看不好,把分水蛾眉刺拽出來帶替軍令,往左右呼喊道:“弟兄們,沖!”開封府的辦差官,約請來的賓客,各拿兵刃,沖到陣前。
眼見就是一場兇殺惡戰(zhàn)。就在這緊急關(guān)頭,山坡上有人喊了一嗓子,像敲銅鐘似的,非常洪亮:“不要打,住手!”眾人一愣,各拉兵刃往山坡上看,從打半山腰跑下一人,像飛一樣快。到了山根下,一個跟頭站好了,甩大氅來到戰(zhàn)場之中,閻王寨的人大都不認識,開封府的人一看非常高興。來的是個老頭兒,比蔣平高些,禿腦袋,小窄臉,尖下頦,大腦門,一對金眼珠,鷹鉤鼻子薄嘴唇,一捋刷白的白胡,能撅出一尺多高,兩片扇風耳,皺紋堆累;上穿青色短靠,大衣包袱在腰里圍著,打著半截魚鱗裹腿,蹬著一雙千層底的灑鞋,拄著一條拐棍,叫子午盤龍梢。此人正是徐良受業(yè)的老恩師,金睛好斗梅良祖。徐良一看師父來了,趕緊收起兵刃,搶步來到梅老劍客的面前,跪倒在地道:“恩師在上,不孝弟子給您叩頭。”梅良祖丁字步往徒弟面前一站,手捋山羊胡笑道:“孩子,起來吧。”攙起徐良,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有出息,可見為師這幾年的心血沒白費。剛才刀劈劉道通,劈得真美,殺得痛快。往后對待這種人就要這樣,毫不留情。”聽了這話,好懸沒把朱亮氣死。朱亮認識他,幾十年前,在三勝蓮花盛會上,都獻過藝。梅良祖練了六十八路梅花拳,一舉成名,朱亮練的是飛劍,兩人彼此相識。蔣平趕緊過來施禮,拉著梅良祖的手問:“老人家,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怎么來的這么巧?”
梅良祖遇上一件特別古怪的大事,他是特意來找徒弟徐良和蔣平訴說此事的。想當年五月初五,群雄在南洋府白沙灘立下一座擂臺,三俠五義邀請?zhí)煜掠⑿郏髴?zhàn)團城子的賊寇。在那次比武中,徐良力劈神拳太保王興祖,名揚四海,可也惹了大禍。王興祖的師父是云南三老第二老,梅花千朵蒼九公。他得知自己的寶貝徒弟讓徐良劈了,痛不欲生,從云南三老莊來找徐良玩兒命,非要把徐良劈了,不然沒完。可巧,梅良祖和谷云飛師兄弟倆趕到白沙灘。梅良祖有個毛病,護犢子,他對徐良非常疼愛,蒼九公要劈徐良,他能干嗎?因此登臺獻藝,和蒼九公打到一處。兩人大戰(zhàn)三天三夜,未分勝負。終于天下英雄趕到從中解圍,兩人才言歸于好。最后談判的條件是,徐良拜蒼九公為義父,答應包賠一切損失,給王興祖出殯發(fā)喪,這場風波才過去。從那以后,梅良祖和谷云飛回奔原籍,再也沒露面。梅老頭生性好動不好靜,他一算計自己的年齡將近八旬了,還能活幾天?想給徒弟徐良寄封信,和自己見上一面,一生就閉上眼了。哪知自己越活精力越旺盛,老頭兒一想,既然不死,趁死之前再轉(zhuǎn)一圈,到開封府溜達溜達,看望看望那些好兄弟,再瞅瞅徒弟徐良。聽說這孩子這幾年大有長進,我檢驗檢驗他的功夫如何。老頭兒動心之后,與師弟谷云飛商議,谷老劍客也贊成,這才起身奔開封府。
梅良祖一路上游山玩水,興致勃勃,這一天就到了東京汴梁開封府。他來到府門前,和值班的打招呼。正好張龍、趙虎值班,兩人一看問道:“您這是從哪來?”趴下就磕頭。梅良祖把他倆攙起來問道:“二位,這幾年不錯吧?”“托您的福,這幾年混的還不錯。”二位說著把梅良祖讓進校尉所,熱情款待。這時候,王朝、馬漢、李貴、婁青、耿春、杜順也都從里邊出來迎接。消息傳開,李才、包興、公孫策也來到了校尉所,眾星捧月一般陪著老劍客說話。他一看沒有徒弟徐良,那些差官一個也沒有,有點納悶兒,便問公孫策。公孫策笑著說:“老人家,您來得不湊巧,他們都因公外出,保欽差大人顏查散查辦大同府,走了半個多月了。”梅良祖十分掃興,心里像熱火爐一樣,恨不能一眼就看見寶貝徒弟,結(jié)果沒遇上,又問道:“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公孫策搖搖頭說:“不好說,看樣子時間短不了。您久居深山不知外面的形勢。現(xiàn)在大同府一帶可亂了,寧夏國的國王趙元浩勾結(jié)襄陽王趙玨,起兵四十五萬,攻打大宋。邊塞吃緊,老元帥岳橫親自統(tǒng)精兵良將,駐扎邊防。兩方面多次交鋒,未分勝負,如今僵持不下。寧夏國又想出一條毒計,大興軍隊進不來,就收買內(nèi)地的漢奸、土匪、江洋大盜、海洋飛賊,擾亂邊防,從內(nèi)部瓦解大宋。我們受的損失很大。為此,當今天子十分動怒,這才派顏查散為欽差大臣,帶著上方天子劍,以及開封府各位辦差官,起身趕奔大同府。這么大的事,一半會兒能回得來嗎?既然您來了,就別著急,這兒跟您的家一樣,您先住下,然后到街上溜達溜達,多會兒住夠了再走。”梅良祖一聽也行,說:“好吧。我想給包大人問問安。”公孫策說:“最近朝里事多,包大人不在府,趕奔溫元閣著書去了。”梅良祖一聽包大人也不在,就有點坐不下去了,說:“我先到街上看望看望老朋友,晚上再回來,如果不回來,那就是讓人留住了。”大伙一看剛來就要走,說什么也留不住,這才把梅老劍客送到開封府外,大家拱手告別。
梅良祖離開開封府衙,剛一拐彎兒,從對面來了倆人,老頭仔細一看,嚇了一跳。這兩人是一老一少,老的比自己高不多少,戴著一頂草帽,帽檐兒往下耷拉著,遮住了半拉臉。即使這樣,他一眼就認出,這老頭兒不是別人,人送綽號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里。他師兄弟哥倆,師弟叫伸手得來樂天成。他們倆人收了個徒弟,就是花蝴蝶姜沖姜永志,有名的采花賊。因為這個徒弟,他受了不少株連。花蝴蝶采花盜柳,奸盜邪淫,身背幾十條人命案,手段極其殘忍。官府把他抓住,以正典刑,那是完全正確的。錢萬里不明是非,懷恨在心,為給徒弟報仇,結(jié)交天下綠林盜,與開封府為仇。北俠歐陽春掌震錢萬里,撅斷了他的青竹桿,他一賭氣走了,多少年銷聲匿跡,沒想到今天在東京街上遇上了。最使梅良祖吃驚的是隨錢萬里的另一位,活脫徐良。他好懸沒叫出來,心說:我徒弟怎么回來了?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他想徐良不可能和錢萬里走到一塊兒,水火不相容,剛才聽說他保顏查散大人奔大同,怎么能無緣無故在街上出現(xiàn)呢?根據(jù)這兩點,他抑制住自己。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徐良,身高九尺左右,水蛇腰,三道彎,頭上軟胎兒的六棱抽口軟壯巾,旁邊插著英雄膽,周身穿青,遍體掛皂,披著青緞英雄氅,里面十字插花的鏢囊,背后背的那把刀,怎么看怎么像金絲大環(huán)刀。特別是他的臉,面如紫羊肝,凹口臉,翹下巴,兩道刷白刷白的白眉。
當時的開封,是大宋朝的國都,戶口百萬,開封府前的這條街,叫紅十字大街,道兩旁店面林立,往來的客商擁擠不斷,非常熱鬧。梅良祖往道旁一閃,躲入人群之中,偷眼瞅著。這兩人在開封府門前站住了,東張西望,走到頭又走回來,圍著開封府轉(zhuǎn)了三圈,一邊走一邊談著話。梅良祖看出,這兩人是在踩道,看看開封府周圍都是干什么的,墻有多高,門有多緊,從哪入,從哪出。他暗想,這不是我徒弟徐良,我一定要查清來龍去脈。他緊盯著這兩人。這兩人轉(zhuǎn)三圈之后奔東去了。
在十字街拐彎處,有一個大飯莊,叫酒香居。在開封府,這是第一流的大飯莊,金字牌匾。那兩人登上酒香居。梅良祖也跟著進來,問伙計道:“剛才進來兩位,到哪屋了?”“雅座一號。”“二號閑著沒?”“二號正好沒客人。”“好,我包了,該多少錢,我如數(shù)給。”“好嘞,老爺子,二號請。”單間雅座,非常華麗,梅良祖為了方便進了二號。他把門簾掛上,側(cè)耳細聽。就聽見錢萬里說:“是這個地方。”緊跟著那位年輕人說:“沒錯,是這兒,酒香居。”“怎么還沒來?”“快了,按時辰差不多了。”梅良祖聽到這明白了,他們要在這等個人。他要了幾個菜,也在這等著。
時間不大,就聽樓下伙計喊道:“樓上一號讓座,客人到。”樓梯響處,走上三個人來。梅良祖把門簾撩開個縫,偷眼觀瞧,見走在前面的是個當官的模樣,穿著便服,雍容華貴,燕尾小胡,有四十歲上下;后面是兩個跟班的,拎著沉甸甸的包袱。三人邁步趕奔一號。錢萬里和那個年輕人迎出來,寒暄幾句,進了屋。梅良祖仔細一看,一號和二號中間是花隔扇,花隔扇有縫,他找了個合適的地方蹲下,往那屋看著,正好能瞅見桌面。這三個坐好后,桌子上羅列杯盤,幾個人舉杯喝了幾口,開始談及正題。因為談話聲音很低,梅良祖聽到好像來的這人受什么人委托,求錢萬里他們要辦什么事,如果辦成了,必有重謝。說著話,把倆包袱放到桌子上打開,一包是珍珠、翡翠、瑪瑙、鉆石,另一包全是金錠。這時候,來的這位提高聲音說:“二位,別見笑,一點小意思,請收下。”錢萬里沖那人一抱拳說:“無功受祿,寢食不安,事還沒有辦,怎么好收禮呢?不不不。”“我們王爺久慕老劍客大名,本想把你們請到府里,但因人多事雜,恐怕多有不便,故此才約定在此相會,請二位見諒。事成之后,再請二位到府里,定有重謝。至于這些禮物,拿不出手,請二位無論如何收下。”“好吧,請告訴王駕千歲,我們謝謝了。這事包到我們身上,萬無一失。”“好,一言為定。二位準備什么時候動手?”“道我們都看好了,今天晚上就動手。明天再在這見面,您聽喜信兒吧。”“痛快,痛快!來來來,為祝賀馬到成功,咱們干一杯。”“干干干。”梅老劍客一聽,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zhàn)。他明白了,他倆被重金收買,今晚要進開封府,干什么壞事,很可能對包大人不利。我來得真巧,早來遇不上,晚來就來不及了,看來包大人福分不淺。現(xiàn)在開封府連一個高人都沒有,這要是錢萬里等人下手,不費吹灰之力。想到這,梅良祖鼻尖都冒汗了,替包大人高興,也擔心自己的能耐能不能敵住他倆。錢萬里,人送綽號八步登空草上飛,是人中的劍客,一對鐵砂掌,打遍天下無對手。歐陽春贏他,好懸沒吐了血。自己和他沒伸過手,誰高誰低很難說。酷似徐良的那小子,別看年輕,往那一坐,昂首挺胸,穩(wěn)如泰山,連錢萬里對他都畢恭畢敬。這人究竟是誰,莫名其妙。難道說錢萬里為次角,他為主角?老英雄心里七上八下,在這等著。
時間不大,那個當官的領(lǐng)著兩個當班的走了,錢萬里和那年輕人也沒遠送,拱手告別。兩人回到屋里,把金錠和珠寶過了數(shù),二一添作五,分了。錢萬里說:“今天就看您唱這主角了。”那年輕人一樂,說:“老劍客,咱倆還分這個?您是老前輩,我初出茅蘆,那不差得多嗎?”“不不,后生可畏,你可比我強。你的武術(shù)我看見了,確實有驚人的本領(lǐng)。今天我給你尋風放哨,你是主角。”“哈哈……伙計,算賬。”伙計上來說:“賬已經(jīng)有人會過了,二位吃完了一走就行。”這二位酒足飯炮,下了酒樓。梅良祖趕緊算賬,在后面緊跟。
天還比較早,那兩人下了酒樓聽了會兒戲,下午又找了個澡堂洗了個澡,日頭西墜的時候,這才找了座店房。這店離開封府二里地左右,小店不大,也不顯眼。梅良祖到了近前一瞅,是趙家老店,當初還在這住過,跟這趙掌柜的還挺熟。梅良祖來到柜臺前,正好趙掌柜從里邊出來了,仔細一看,急忙說:“喲,這不是梅……”剛要叫梅老劍客,梅良祖把手一擺,“噓——”趙掌柜沒聽好,又問:“怎么您沒到開……”梅良祖壓低聲音說:“別說,別說。”趕緊把他拉進柜房。趙掌柜一看,就知道有事,放低聲音說:“老劍客,怎么,有事?”“有點事,不過事不大。剛才進來那兩人住哪了?”“我沒注意。”“把伙計找來問一問。”趙掌柜把伙計找來一問,那兩人住在了東跨院,包了兩間房。梅良祖問:“東跨院對面有沒有房間?”“有。”“對面的房間我包下,這兩人跟我有要緊關(guān)系,我是暗地里跟蹤。”趙掌柜一聽明白了,他們要跟蹤的人一定是匪類,也不敢多問,趕快吩咐伙計把那空房子收拾干凈,準備好被褥。梅良祖進了屋,對趙掌柜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也別管。”“您吃點什么不?”“我都吃過了,你們該忙就忙去吧。”趙掌柜提心吊膽出來,他擔心一件事,要打仗,可別在我這店房里打。
梅良祖搬了把椅子,坐到窗前,舔破窗欞紙監(jiān)視著對面的動靜。一直等到二更左右,就見兩條黑影晃身上了房,梅老劍客周身利落緊跟在后。果然不出所料,那兩人上了大街,直奔開封府,在西大墻一晃身就進去了。梅良祖在后緊跟著進了開封府。就見兩條黑影穿宅跨院,尋找包大人的寢室,結(jié)果在第三道院找著了。包大人的寢室燈光晃動,人影搖搖,那兩人扒著后窗戶往里窺視。梅良祖就爬到短墻上監(jiān)視著。三更已過,就聽包大人說:“天不早了,安歇去罷。”李才、包興吹滅燈,從屋里出來,把房門倒帶。一會兒,一切恢復平靜。錢萬里從后房檐上下來,尋風放哨,那個年輕的一探膀臂,“-啦”拽出一把寶刀,往房門那兒轉(zhuǎn)。梅良祖一看該動手的時候了,可一想,我拽出子午盤龍梢來在這“叮當”一打,不把包大人驚了嗎?開封府就得開鍋。最好把他倆整到個沒人的地方再打,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想到這,他往前一進身,在錢萬里前面不遠處“啪啪”一招手,意思是你上這兒來。錢萬里抬頭一瞅,嚇得好懸沒叫出聲來,心說這是誰?我們的行蹤被人發(fā)現(xiàn)了!這老家伙非常狠毒,辦事向來是斬草除根,他沖那年輕人一打口哨,那年輕人就明白了,提刀來到錢萬里近前,說:“老人家,什么事?”“壞了,你看。”說著,他往東墻一指。年輕人全明白了,把白眉一挑,壓刀就追。錢萬里緊跟其后。就這樣,梅良祖把他倆一直引到王府后花園。
這王府后花園,原是王參家的園子,因為他是個老絕戶,死后無人繼承歸了公,修了個大花園,還養(yǎng)著幾只小動物。白天有人賣票,可以到里面觀賞花卉,到小亭休息,晚上沒人看。梅良祖經(jīng)常上這兒來溜達,覺得這地方又寬敞,又沒人,因此把他倆引到這里來,找了一片開闊地,梅良祖挺身站好。
這陣兒,錢萬里和那年輕人就追到了,三個人吊角站好。錢萬里問道:“你是誰?”梅良祖“哈哈”大笑,說:“老伙計,貴人多忘事,連我都不認識了?你好好看看。”錢萬里揉揉眼睛仔細一看,腦瓜“嗡”一聲,說:“你是老梅頭兒?”“對,梅良祖。老伙計,你這是干什么呢?晚上放著覺不睡,領(lǐng)著這么個人跑到開封府溜達,你做事瞞不過我,是盜取金銀呢,還是盜取相印?還是要刺殺包青天?這回讓我趕上了,你該怎么辦?”錢萬里心想:我怎么這么倒霉,不是說開封府沒人了嗎?怎么又冒出個老梅頭兒來?這家伙在這兒,一個頂十個,這可怎么辦,三十六計走為上。此地離開封府太近,說不定他們還有埋伏。想到這,他跟那年青人一吊坎,意思是說,形勢不利,快跑。但是那個年輕人沒動,相反用手點指梅良祖說:“你就是那位金睛好斗老梅頭兒?”“不錯,正是老朽。”“那個白眼眉徐良是你徒弟?”“正是我的徒兒。”“好,我告訴你梅良祖,我正要找徐良報仇,聽說他個兔崽子不在開封府,我撲了空。不然,我把他拉來,啃上千口,剁上萬刀,也難消我心中之恨。可好,你正好做他的替死鬼。來吧,咱們是冤家路窄,我今天非置你于死地。”梅良祖一聽,氣得樂了,心說怪不得這年頭天下大亂,因為年輕人都會吹牛,你訪訪我梅良祖是何許人,就憑你嘴唇一碰,敢說這種大話,也太狂了。梅良祖點點頭說:“我愿意奉陪。不過年輕人,你問我了,我得問問你。請問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我徒弟怎么得罪了你,使你那么恨他?能不能跟老朽交待明白?”“呸!你少要套我的實話,大爺有名也有姓,也有家鄉(xiāng)住處,但是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容等我把你抓住,刀壓脖頸,那時再告訴你。你看刀吧!”說著掄掌中寶刀奔梅良祖。梅良祖閃身把刀躲過,探出手來抓他的寸關(guān)節(jié),意思要空手奪刀。年輕人“-”把刀往回一撤,使了個孤樹盤根,刀走下路,砍梅良祖的雙腿。梅良祖雙腳點地,往空中一縱,他雙腳剛落地,年輕人突然身一轉(zhuǎn),使了個撩陰刀,刀刃朝上,刀背朝下,刀尖朝前,刀把朝后,“-”一刀就到了。梅良祖嚇得魂不附體,在空中使了個張飛大抬腿,一個跟頭,出去有兩丈多遠,這一刀才走空,好懸沒撩著。這時,錢萬里一看兩人打上了,也不能走了,他晃動雙掌從后面就打了過來,一老一少就戰(zhàn)住梅良祖。三個人打得是旗鼓相當,不分上下。梅良祖多年不出世了,功夫沒扔下,在家天天二五更就起來練,覺得自己的精力不減當年。但是今天跟這兩個人戰(zhàn)在一起就吃力了。他發(fā)現(xiàn)錢萬里的能耐沒什么長進,從某種章法上說,比當年還要遜色。可是他發(fā)現(xiàn)年輕人了不得,一伸手是八卦萬勝金刀,一招分八招,頻頻發(fā)動進攻,把梅老劍客忙乎的渾身是汗。他心里很納悶兒,這小子究竟是誰?聽口音好像湖北、湖南一帶的,看他這招法,是上三門的,可是為什么和錢萬里蓮花門的人湊合到一塊兒了?三個人正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偏趕上五城兵馬司的軍隊巡邏,從王府后花園路過,聽到園子里好像有人折騰,紅燈一閃就要進來。梅良祖光明正大,當然不怕,可是這兩個人賊人膽虛,一聽不好,官人來了,是不是開封府事先有埋伏?馬隊再把我們包圍,可太不利了,特別是要把那件秘密暴露出來,整個計劃都垮臺。錢萬里一拉那年輕人,年輕人也明白了,虛晃一招跳出圈外,一晃身上了墻出去了。梅良祖在后緊迫不舍,等他出了花園,那兩人已上了大街,一拐彎鉆進了胡同。梅良祖再找,那兩人已無蹤跡。梅良祖一口氣又回到趙家店,到店房一問趙掌柜,兩人還沒回來,心想漏網(wǎng)了,不定藏到什么地方了。他也沒走,真替開封府擔心。
第二天,梅老劍客專程到開封府,見到公孫先生,把昨天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公孫策皺著眉頭說:“您說哪座王府能收買他們呢?究竟是什么人?”梅良祖說:“我猜不透,因為我不是本地人,隔些日子才來一趟,怎么能摸得著底呢?總而言之,您上告包青天,要多加謹慎,很可能幾天內(nèi)還會出事。”“老劍客,那您可就別走了。”“我既然來了就不走了,希望你們做好準備,布置好天羅地網(wǎng)。不來則是他們的便宜,如果今晚再敢進開封府,一個也別叫他們走了。”公孫策稟報了包大人,包大人也吃驚非小,把張龍、趙虎叫進來,從五軍督提府借來五百軍兵,布置好天羅地網(wǎng)。梅良祖手握子午盤龍梢,心中暗想:我非把那白眉毛抓住,問他個水落石出。他暗下決心,要會斗雙寇——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4
第029回 梅良祖獻藝鷹愁澗 飛劍仙炮打獅子林 梅良祖天天巡更下夜,估計錢萬里和那年輕人肯定要來,因為他們拿了人家的錢,必須得把事辦成,決無半途而廢之理。他想錯了,一連十天,兩個人是無影無蹤。大伙兒也就泄氣了,有人還埋怨說:“這老頭兒吃飽了撐的,他這一說不要緊,把咱們大伙兒折騰的上吐下瀉,天天晚上在這守著,盡喝風。哪來的事?這不是一場虛驚嗎?”梅良祖一想,大概是兩賊沒得逞,知道開封府有了準備,不敢再來了,我再等著就沒意思了,遂向包大人請示道:“本來我想看看徒弟就回家,結(jié)果我們爺倆沒見著,還遇上這么個特殊的事。我奔大同府一趟,見見蔣平和我徒弟,如果他們那不吃緊,最好撥出一部分人回來,以防意外。哪能棋勝不顧家呢?”包大人同意了,贈川資路費,老劍客沒要,就這樣離開開封府,趕奔大同府。他一邊走,一邊害怕,酷似徐良的那位,能耐不次于徐良,倘若做出什么壞事,留下徐良的名字,那徐良是有口難辯。老頭兒一路上馬不停蹄,不久就到了大同府。
這時,老少英雄已到閻王寨赴英雄會去了,他又撲了空。他見到南俠展熊飛、黑妖狐智化后一打聽才知道,這次英雄會是飛劍仙朱亮發(fā)出的邀請,對方那邊都有誰,這邊都有誰。梅良祖闖蕩江湖幾十年,對這些太熟悉了,他一算計不好,敵強我弱,徒弟也去了,看來還是個大臺柱,一旦有個閃失,豈不要了我的老命?出于對徒弟的關(guān)心,老頭兒又離開大同,趕奔閻王寨。憑著他的身份和武藝,順利地通過了閻王寨的關(guān)口,翻山越嶺才找到比武的地點。他登高一望,下面是梅花樁,徐良正大戰(zhàn)劉道通。老頭兒心想:我先別露面,都說良子功夫有長進,我心里沒數(shù),這回暗中好好看看長到什么程度。結(jié)果一看,發(fā)現(xiàn)徒弟的能耐不次于自己,在暗器方面還勝過自己。真所謂青出于藍勝于藍,他非常高興。容等底下要打群仗,老頭兒看不下去了,這才大喝一聲,飛身跑下山坡,來到出事地點。
梅良祖和徒弟、蔣平打過招呼,邁步來到飛劍仙朱亮面前,一抱拳說:“朱老劍客,認識我嗎?”“認識,你就是金睛好斗梅良祖。”“一點不錯。朱老劍客,自從三勝蓮花盛會,你我一別,屈指算來三十一載。歲月蹉跎,你我都老了,沒想到故人又在此相遇。大概您知道吧,徐良是我徒弟,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說,欠了你的,我當師父的給他償還,您看怎樣?”“好,梅老劍客,既然你有這番話,那我就跟你講。你看見沒有,你的徒弟有多么野蠻?夠多么歹毒?人家敗了他還不依不饒,把劉道爺劈死在西彩臺下。我沒有別的,我要他給劉道爺償命,不償命就不行。”“剛才我在山坡上一目了然,看得清清楚楚,我認為這事不怪我徒弟。”“怎么不怪你徒弟?”“比武必有勝負,打仗伸手必有死傷,這事還奇怪嗎?你我都是武林高手,參加過無數(shù)次盛會,哪一次比武不傷人?你剛看到我徒弟刀劈劉道通,你就沒看到劉道通猖狂到什么程度?他擺下梅花樁,想把開封府的人都置于死地,這心毒不毒?狠不狠?老劍客,不要有偏見,不是我向著徒弟,你哪條規(guī)定不準在西看臺下殺人?沒有嘛。你剛才的話實在是無理呀。我看就算了吧,如果沒比完,咱們接著茬往下比,你看怎樣?”朱亮說:“你倒說得輕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完了。我算服你了,真是打了孩子大人出來,你這當師父的真向徒弟。沒那么便宜,他要不償命,你就得替他償命。”“是嗎?朱亮,你別把話說得太絕了,你沒有打聽打聽我梅良祖是何許人?我叫金睛好斗。你好好想想我為什么有這么個綽號,就是因為好斗。你可別惹起我的麻煩,要讓老爺我不高興,你可要倒霉了。”朱亮點點頭說:“好了,既然你說到這兒,我今天倒要看看你這金睛好斗的武藝究竟有多高。你要把我贏了,這仇不報了,劉道爺算白死,要贏不了我的五金拐杖,你們爺倆今天都得償命。”“好,猴崽子,我看咱們誰說話不算數(shù)。”說著,飛劍仙朱亮舉起五金拐杖,梅良祖搶起子午盤龍梢,兩人就要玩兒命。沒等動手,金鏢俠林玉趕緊過來說:“師父且慢,老劍客等等。師父您到這邊來,我有幾句話跟您說。”林玉把朱亮拽到?jīng)]人的地方說:“師父,打不得。”“嗯,什么意思?”“您沒想想,梅良祖可不是好惹的,您知他背后還有誰呢?再者說,您這么一來會引起公憤。您往那邊看看。”朱亮順著徒弟的手往臺上一看,三教堂的三個堂主,華山修羅剎的陳摶長老,都怒目而視,八只眼睛都盯著朱亮,正在那運氣,眼看就要爆炸了。林玉說:“剛才我聽他們幾個人說了,您要再這么堅持,他們就要退出閻王寨。這恐怕對你我?guī)熗讲焕M卤劝桑蹅兣率裁茨兀棵皂槪纱喟衙防项^兒置于死地,那比這么打強得多。您何必跟他斤斤計較呢?”林玉這么一說,朱亮點點頭說:“有道理。”朱亮提著五金拐杖回來了,跟外國雞一樣,說變就變,這陣是笑臉相迎,說:“梅老劍客,方才恕我說話不周。我跟劉道爺感情不錯,看他死得那么慘,心里很難過,心里一著急,腦袋一發(fā)熱,說話就語無倫次,難免有所得罪。就算我的錯,行不行?看在您的面上,這事就算過去了,你看如何?”梅良祖一聽心想:猴崽子,又打什么鬼點子了,既然你撤梯子,我也得撤一撤,遂笑著說:“承蒙老劍客賞臉,那就麻煩你派人收尸吧。”“好好,這事全歸我們。老劍客請到西彩臺上看會兒?”“不了,有工夫再來,我和徒弟還有事。”說完,老少英雄回歸東彩臺。
大家就座后,梅良祖利用這個機會把京城所遭所遇和蔣平、徐良說了一遍。兩人聽后眉頭一皺說:“有這等怪事?包大人再出了事,可不好辦了。無奈,現(xiàn)在抽不出人,閻王寨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抽無能為的,回去沒用,有能耐的人抽走,這里的仗誰打?”蔣平和梅良祖商議說:“今天我們就能分出上下來,不管輸贏勝負,咱們再從長計議。”梅老劍客一聽,也只好如此。
這時候,飛劍仙朱亮走下西彩臺,來到梅花圈高喊道:“眾位,方才經(jīng)過我們商議,提出一個公平合理的解決辦法。剛才比的是第六陣,雙方互有傷亡,算誰輸,算誰贏呢?要為這事糾纏,恐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因此梅花樁比武之事不算,這第六陣不算。咱們重新準備第六陣,決一雌雄,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徐良他們有心不答應,可又一想,刀劈劉道通的確有點過分,哪有追到人家家門口把人家劈了的?如果朱亮他們揪住這事不放,真是糾纏不清。不算也行,看看這個第六陣又有什么新花樣。蔣平高聲喊道:“妥了,這樣算公平合理,老劍客,你重新準備第六陣吧。”“好,既然四老爺通情達理,咱們就往下進行。不過這第六陣不在這兒,勞駕各位隨我來。”眾人從臺上下來,跟著朱亮直奔后山。
徐良緊隨師父,一邊走,一邊看。工夫不大來到一個地方,叫鷹愁澗,懸崖峭壁,陡立陡立的,往下看深不見底,最寬處能有五丈,最窄處也有三丈五。整個山底下叫鬼閻川,冷氣襲人。老鷹飛到這都發(fā)愁。這武怎么比?大家心里都沒底。
這時,朱亮走到鷹愁澗的旁邊,對蔣平眾人說:“眾位,咱們練武的人,講究水旱兩路,輕功、硬功都得有,今天這一仗就在鷹愁澗進行,”閻王寨早有準備,山澗兩旁各有兩個大鐵環(huán),飛越山澗拴了兩條鐵鏈,兩條鐵鏈之間相隔五尺。朱亮一看,一切就緒,向大家解釋說:“眾位都看見了吧,這叫雙龍飛索橋,比武就在這上,一人一根,也可以來回替換。哪位不行,掉進山澗,算他經(jīng)師不到,學藝不高。”大伙一聽,是這么回事,難得朱亮想出來。鐵鏈有手指粗細,晃晃悠悠,跟打秋千差不多,一個不注意栽下去,就會摔成肉餅子。實在這上比武,真得有絕藝。
朱亮宣布完畢,回歸本隊。時間不大,出來一個人,正是三世陳摶陳東坡。他怪眼圓翻,撇著喇嘴,來到眾人面前,把長大的衣服脫掉,里頭是短僧衣,斜挎著皮囊,里面裝著三十二顆金棋子,手里端著金棋盤,樂呵呵地說:“各位,貧僧不才包下這陣,請大家賞臉。”說完,“嗖”飛身登上雙龍飛索橋,像燕子一樣輕,由這頭走到那頭,從那頭又回來,在兩條索鏈上跳動自如,站在那好像磁石一樣,能把他粘住。果然是絕藝,要沒有登萍渡水的功夫,沒有踏雪無痕的本領(lǐng),根本練不了。陳東坡練了幾趟之后,在鐵鏈上來了個金雞獨立,鐵鏈來回晃悠著。他高聲喊道:“哪位過來?梅老劍客,您剛來,那幾陣都沒參加,現(xiàn)在正趕上這第六陣,關(guān)系重大。這陣我們閻王寨要是輸了,這次比武就算結(jié)束,我們以失敗告終,按合同和誓言辦事,決不悔改。我看一般人沒有資格登這雙龍飛索橋,只有您老人家的能耐還可以。怎么樣,能不能賞臉上來?”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指名道姓。梅良祖綽號金睛好斗,瞪眼就罵人,舉手就打人,就是刀山、油鍋也不懼怕。老頭兒一聽點自己的名,就說:“好嘞,我要怕你算白活。”說著擠出人群,回頭又對徐良說:“孩子,在這兒看著,待為師會他。”徐良真有點擔心,師徒感情甚深,他一手拉住師父說:“老人家等等。”“什么事?”“我說話您可不要生氣。這次英雄會不比尋常,他們每想出一個主意,都有獨到的手段。您老人家上了年紀,氣血也衰敗了,我看您最好不要去,徒兒替你去。”“良子,你這片孝心為師非常高興,不過放心吧,你認為我老了,我認為沒老,相反我覺得我的能耐比當初還強。孩子,有師父在這,能叫你下場嗎?再者一說,人家點了我的名,你在這給為師盯著,倘若有個萬一,我一腳蹬空掉下去,或者被打死打傷,當然你就得下場為我報仇。”老頭兒說著,邁步來到山澗旁,周身上下收拾利落,飛身就跳上另一根鐵鏈,一個金雞獨立,像蜻蜒點水。兩旁眾人一看,鼓掌喝彩。再看兩位在兩條鐵鏈上來回走了幾趟,開始伸手了。梅良祖使的是子午盤龍梢,是根拐棍兒,比較長,有彎曲,甩起來還帶響,寶刀、寶劍切削不動。三世陳摶使的是大棋盤。兩人一動手,梅良祖無形中就有點吃虧,因為他盤龍梢占的面積小,而陳東坡的金棋盤面積大,使起來“呼呼”,掛風,像一堵墻,況且陳東坡硬功出眾,力大絕倫,越打越勇,越戰(zhàn)越猛。兩人打到一百個回合沒分輸贏。
梅良祖是個急性子,辦什么事情都講究干凈利落,伸手就成。無奈遇上了強敵,老頭兒就有點冒汗,心想干脆使招絕的,把盤龍梢往陳東坡門面一晃。陳東坡以為奔自己的臉來了,豎起金棋盤往上一架。梅良祖身子一轉(zhuǎn)個兒,盤龍梢奔陳東坡的雙腿。只聽“啪”一聲,正好抽到腿肚子上,抽了個皮開肉綻,鮮血直流。陳東坡站立不穩(wěn),從雙龍飛索橋上就摔了下去。
山澗有多年的裂縫,長出不少樹來,其中有顆松樹,七枝八杈,好像個大手掌,探出山縫之外。冬天下雪,秋天落葉,都被接到這手掌里。年復一年,落葉有好幾尺厚,形成了個大棉被。也是陳東坡不該死,正好掉到這上面,顛了三顛,晃了三晃,沒掉下去,揀了條命。閻王寨的人趕緊把他解救上來,調(diào)治傷口。
梅良祖大獲全勝,飛身跳到岸上,問朱亮道:“怎么樣?服不服?不服,再派人,我陪著。”這一下,把閻王寨的人都給鎮(zhèn)住了。朱亮邁步出隊,對梅良祖說:“老劍客,這一陣沒得說,我們認輸。十陣賭輸贏,勝六陣者為勝。現(xiàn)在開封府整贏了六陣,這次比武就算結(jié)束,開封府勝。閻王寨的人就得不食前言。”說完,朱亮請大家回歸梅花圈的東西彩臺。朱亮和蔣平說:“我們閻王寨認輸,怎么講的就怎么辦。不過日頭平西,天已經(jīng)晚了,咱們回去吃了飯,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在天王殿見面協(xié)商,你們就接管閻王寨。”蔣平一看天確實不早了,大家苦戰(zhàn)一日也餓得夠戧,遂點頭同意。朱亮領(lǐng)閻王寨的人回前山,蔣平率隊回獅子林。
回到獅子林,仍然是林玉陪著,還是那么熱情款待。到掌燈時分,林玉告辭走了。老少英雄開始用晚飯,一邊吃,一邊談?wù)撝裉斓氖拢A料著明天的事。梅良祖琢磨著,朱亮今天挺痛快,敗就是敗,說話算數(shù),明天就叫開封府接管閻王寨。如果按誓言辦,他們都得到案打官司,難道他們就這樣心甘情愿嗎?想到這兒,他對蔣平說:“你想想,明天能不能有什么變化?”“很難預料,我看變化不大吧?”“不見得,朱亮說人話,不辦人事。我們要多加小心,預防他明日變化。”“老劍客說得對,這賊說話向來不算數(shù),我們應當作好充分的準備。”大家七嘴八舌,說什么的都有。
晚飯用罷,殘席撤下,開始休息。徐良睡不著,心想:老師說的不是沒道理,朱亮說話眼神不定,兩眼珠直轉(zhuǎn),看來他是嘴不對心。倘若他們說了不算,明天跟我們決一死戰(zhàn),我們這一百多人置身于虎口,豈不是兇多吉少?今晚是個關(guān)鍵,我也睡不著,到前山溜達溜達,看看他們有什么鬼名堂。想到這,他一翻身起來,看別人都在熟睡,便穿上夜行衣,背好金絲大環(huán)刀和青龍寶劍,帶上鏢囊,隨身應用之物用小包包好圍到腰上,輕手輕腳出了獅子林。他往下一哈腰,施展陸地飛行法,真好像離弦的箭,時間不大,就到了前山。
他剛走到后角門,突然發(fā)現(xiàn)從后門閃出一個人來,直奔自己這個方向。老西兒閃身躲到樹后,借著月光仔細看著。那人跑得很快,越來越近。徐良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心說:他半夜不睡覺,瞎溜達啥呢?看這意思是趕奔獅子林,說不定有什么事?我曾經(jīng)告訴過他,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隨時稟報我。老西兒想到這,鉆出樹林,一把把房書安抓住,說“房書安。”“哎喲,我的媽呀!”好懸沒嚇死,回頭一看是徐良,說:“我當是誰呢,鬧了半天是爹爹。爹爹在上,受孩兒一拜。”他這禮節(jié)還挺周到,不管在什么場合,這事忘不了。徐良把他拽進樹林說:“不必多禮,你這是上哪兒去?”“爹爹,孩兒正要找你。”“難道你探聽出什么消息來了?”“有件大事我要稟告爹爹。”“什么事,快講。”徐良一看房書安的樣子,就知道有事。房書安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說:“爹爹,大事不好了!朱亮老兔崽子,說人話不辦人事。方才他們在小屋里議事,我在后窗戶上偷聽,聽了個真切。他們說:‘什么投降,什么交出閻王寨,狗屁!’不但這樣,他們還要炮打獅子林。”徐良一聽,腦瓜就“嗡”一聲,趕緊問道:“炮打獅子林,什么意思?”“他們在獅子林房前房后都埋了地雷,剛才他們說趕快點藥捻。藥捻一點,獅子林就上了天,要把你們?nèi)ㄋ馈N衣犕犟R上往外跑,給您送信兒。您快去告訴大家,趕快離開獅子林,晚走一步就全變成炮灰了。”徐良一聽,渾身冒汗,他相信房書安說得千真萬確,事不宜遲,馬上回去。遂說:“房書安,你趕緊回去,我這就去送信兒。”
兩人正要分手,就聽獅子林那個方向“轟隆”一聲巨響,大地都顫了三顫,樹葉震下來許多。再看獅子林火光四起,磚瓦亂飛,整個被濃煙烈火籠罩了。徐良一看,“哎喲”一聲,覺得眼前發(fā)黑,昏死過去。房書安趕緊過來把徐良扶起,抬頭瞅瞅火光,低頭看看徐良,不住地晃大腦袋說:“完了,晚來一步。要早點知道就好了。爹呀,你醒醒吧。”捶捶前胸,打打后背,好半天徐良這口氣才上來。他就像瘋了似的,用拳頭“哐哐”直捶腦袋。房書安嚇壞了,跪在那說:“爹呀,您可別生我的氣,我一聽到信兒就來了,可不怪我。”“怎么能怪你呢,只怪我自己沒有料到這一手。完了,全完了!”徐良一想,老師、蔣四叔、歐陽老俠客,老少英雄一百六十多人,一下全完了,就像摘他的心一樣。他把白眼眉一立,“嘎嘣嘣”咬碎鋼牙,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說:“朱亮,你這個王八羔子,三老子跟你拼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我也不活了。”說著提刀往外就闖。
這時候,房書安也不顧一切了,在那跪著往前一撲,抱住徐良的腿說:“爹爹等等,聽我再說幾句。”房書安坨挺大,有二百來斤,在這墜著,徐良當然走不了,回頭問道:“你還有什么講的?”“爹爹且息雷霆之怒,休發(fā)虎狼之威。您這不是匹夫之勇嗎?我明白您的意思,豁出去和他們拼命,但是您拼不起呀!您渾身是鐵,能打幾顆釘?閻王寨的賊比禿尾巴狗都狠,您不是白白送命?以孩兒之見,事到如今,難過也沒用,我知道一條密路,把您送出去,怏點搬兵去吧。該調(diào)軍隊調(diào)軍隊,該請能人請能人,眾志成城,大伙回來再報仇。光靠您一人無濟于事。倘若爹爹有個三長兩短,孩兒依靠何人?”徐良一想,他說的有道理,于是說:“好吧,聽人勸吃飽飯,我就聽你的。”“您這才算明白,事不宜遲,隨我來。”
這房書安真還饒對了,雖然挖了他的鼻子,但一點也不記恨。今天,徐良真還得感激他。房書安前邊引路,徐良一邊跟著,一邊擦著眼淚。拐彎抹角來到后山,房書安看看四周無人,說:“爹爹,您看。”徐良順著他指的方向著去,有一石洞,洞口雜草叢生,樹木藤蘿已經(jīng)把洞口封了,一般很難看出來。“爹爹,您就從這洞進去,一直往前走出了閻王寨,趕緊回大同府調(diào)兵,孩兒聽您的喜信兒。”“好吧,咱們過兩天見。就沖你這片熱心,我稟明天子,一定有賞。”房書安含著淚說:“多謝爹爹,快走吧,孩兒盼著您回來。”
山洞里冷風透骨,伸手不見指,對面不見人,高一腳淺一腳沒法走。徐良從百寶囊中取出火扇子,一手提刀,一手拿著火扇子照亮,順著山洞往前走,山洞里很冷,可他的心就像火烤似的,身上直冒汗。走了很長時間,突然前面亮光一閃,他熄滅火扇,緊走幾步,出了洞口。
這時,天已經(jīng)大亮,要不是山擋著,就能看到日頭了。徐良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手搭涼棚,辨了辨東南西北。前面出現(xiàn)一條大道。這不是去大同府的那條道嗎?來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道。他在洞口留了點標記,打算搬人回來就走這條暗洞。一切準備完畢,徐良提刀走到道上,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回首,眼望閻王寨抽抽搭搭地哭著說:“師父、四叔、各位兄弟,你們在天之靈別散,等著我搬兵回來給你們報仇雪恨。”他低頭一邊走,一邊擦著眼淚。
這時,對面來了三十多人,都騎著馬,前呼后擁著一輛車。這車特別講究,金絲綢的車篷,前面撩著簾,兩邊輕紗窗戶。大白馬駕轅,兩匹大騾子拉著套,每匹馬都掛著威武鈴。趕車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周身上下一身藍,挽著白袖面,拿著大鞭子。馬蹄在山道上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前開道的是一匹白馬,馬鞍上端坐一個人。此人面似銀盆,劍眉虎目,鼻直口方,留著大燕尾胡,胡子還往上翹著;帛緞的扎巾,帛緞的箭袖,外披粉綾英雄氅,白護領(lǐng),白水袖,鳥翅環(huán)得勝鉤掛著一條五鉤神飛亮銀槍,腰里挎著口寶劍,他一邊走,一邊回頭對這些人說:“弟兄們,大家辛苦點,再加把勁,眼前就是了。”
徐良正低著頭趕路,也沒注意前面,就和那人打了個對面。眼看就要碰上了,那人趕緊把馬帶住喊道:“站住!”車也站住了,隨從的人也站住了。徐良這才發(fā)現(xiàn),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心說:多懸,差點沒鉆到馬蹄子底下去。他往路上一閃,給人家讓路。那人就有點不高興了,把臉往下一沉,瞪了徐良一眼,說:“你怎么回事,是個聾子,還是個啞巴?大白天走路不往前看,跟地皮算什么賬?多懸,這要把你踩死,怨誰?你是不是活膩了?”徐良一聽這話覺得有點刺耳,可又一想,不怪人家發(fā)脾氣,怪自己不看路,吃個啞巴虧得了,所以沒言語。那人嘴不讓人,一看徐良沒言語,接著又說:“往后注意,要不愛活說話。看你這模樣長的,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個鬼,就沖你這副尊容,還活個什么勁!”徐良一聽火往上撞,心說: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人要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我落到這步田地,你還想踹我三腳,我豈能容你!想到這,他拽出大刀,要戰(zhàn)這個無名英雄——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5
第030回 白眉俠巧會中山劍 武元功怒斥天德王 白眉徐良這個人脾氣最好,一般的事情從來不發(fā)火,就是該發(fā)火的事情,有時候從外表也看不出來。但是現(xiàn)在,情況有點變化,徐良的肝火非常盛,你想想,攤上那么大的事情,泰山壓頂,痛斷肝腸,他能不急嗎。這陣兒,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回大同府,見著欽差顏大人說明經(jīng)過,馬上就搬兵,踏平閻王寨,把這伙兒賊人抓住,刀刀斬盡,刃刃誅絕,給死去的老少英雄報仇,那才能滿足他的心意呢。您想想,在這種情況下,有人罵他,他能干嗎?徐良把眼珠子一瞪,白眉就立起來了,心說:我就得瘋著點,不然的話,人能把人欺負死,徐良“嗖”就蹦到了大道上,一把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用手指點著馬上這個人:“你是什么東西,竟敢教訓你三老子,你問我想活不,我還想問問你是不是活膩味了!”“喲,”騎馬那個人把臉往下一沉,“丑鬼,你還不忿兒吶,今天我來教訓教訓你。”說著話,一抬腿,從馬上跳下來了,把馬鞭交給手下的仆人,飄帶一解,把外衣甩掉,跳到徐良面前,舉手就打。徐良也不問青紅皂白,用大環(huán)刀一接他的胳膊,刷一刀,這個人往下一撤胳膊,徐良一反手又是一刀,跟這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了。等一伸手徐良發(fā)現(xiàn),這個人可不白給,空手奪刀,滴溜溜身形亂轉(zhuǎn),恰似猿猴一般。徐良砍了人家七八刀,沒砍上,正在這時候,車簾撩起來了,從里邊一探頭,出來個老頭兒。這老者長身軀,往車前邊一看:“小亮子,怎么回事?為什么跟人家伸手,還不給我住手嗎?”此人聞聽,虛晃一刀,跳出圈外,來到車子旁邊,躬身施禮:“爹,我在這兒遇上個不講理的人,我打算教訓教訓他。”“呔,這是什么時候,你還給我惹禍啊,我看是你不講理,還不給我退在一旁!”“是!”年輕人規(guī)規(guī)矩矩退在一旁了。老者一抬腿,從車上下來了,邁著方步,來到徐良近前。噢!徐良閃目一看,這老頭兒長的可夠排場的,身高八尺掛零,細腰梁寬膀梢,面如晚霞,花白胡須撒滿前胸;頭上戴著杏黃緞子鴨尾巾,頂梁門安著塊美玉,半匹黃綾子包頭,身穿鵝黃色短靠,勒著十字絆大帶煞腰,下面騎馬扎蹲襠滾褲,蹬著一雙抓地虎快靴,外面披著古銅色英雄大氅,白護領(lǐng),白水袖。在老頭兒的身后,背著一對特殊的兵刃,徐良沒看清楚。這對兵刃叫萬字青銅鐸,是屬于二十四路外無形的家伙。老者往前一站,二目如燈,五官貌相長得十分慈祥。老者沖著徐良一抱拳:“年輕人,請不要生氣,方才跟你動手的那個人,是我的小兒子,別看他不年輕了,但是不懂事,言語不周,多有冒犯,還請壯士擔待,老朽這廂賠札了。”徐良一看,氣就消了,人都是順的好吃,橫的難咽。徐良感到自己肝火也有點盛,趕緊往旁邊一閃身:“擔待不起,擔待不起,也怪山西人不對,老人家,你不必客氣,請過去,請過去。”徐良一閃身,意思是,你們走你們的道,我辦我的事。可就在這一剎那,老頭兒都瞅明白了,再聽徐良一說話,滿嘴山西口音,一瞅這白眼眉,面如紫羊肝,再瞅瞅他手中的兵刃,老者就問:“年輕人,請留步,老朽冒犯,我問一聲,你是不是姓徐叫徐良?”“呀!”徐良心說:還真有認識我的,既然人家指出來了,就不必隱瞞了。老西兒點了點頭:“俺正是山西人。”“唉喲,孩子,白眼眉為記啊,我可見著你了。”老者說著話就過來了,拉著徐良連搖頭帶跺腳:“啊呀,這真是誤會!誤會!小亮子,還不過來見你徐大兄弟。”那個人一聽傻了,趕緊把長大的衣服穿好了,邁步來到徐良面前:“哎,您就是山西雁白眉大俠?”徐良點點頭。“哎喲,兄弟,恕小兄眼拙,多有得罪,兄弟,哥哥我這賠禮了,往后您還得多擔待。”說到這兒,一片云彩消散了。可是徐良也有點發(fā)愣,這兩個人沒見過。老頭兒看出來了:“徐良啊,大概你不認識我們爺倆,我們也是跟你初次相見,但是你有白眼眉為記,世界上的人有幾個長白眉的呢?再看你使的金絲大環(huán)刀,我就把你猜出來了。別看咱倆沒見過,我跟你師父可有交情,你老師是不是金睛好斗梅良祖啊?”“不錯,是我老師。”“我跟那老猴崽子交情莫逆,大概你也聽說過吧,我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家住江蘇嘉興縣,中山劍俠,人稱中山俠客武元功,我姓武。”徐良想起來了,這個人的名字我的老師梅良祖不止一次提到過,還說將來你闖蕩江湖,如果到過江蘇嘉興縣千萬別錯過機會,我有個最好的朋友叫武元功,那人的八仙劍打遍天下沒有對手,另外,他自己研制了一套兵刃,叫萬字青銅鐸,蓋世無雙,如果你見著這個人,好好虛心學習,他一定能傳授你絕藝。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老頭兒一報名,忽然他想起來了:“啊,鬧了半天,你是老伯,我給老伯磕頭了。”“起來,起來,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禮。徐良啊,你師父可好嗎?”“我……”一句話碰到徐良傷心之處,再看徐良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了。武元功就是一愣:“徐良你怎么了?難道說你老師他……”“老伯,不要再講了,我老師剛死。”“喲,怎么死的?什么病?”“不是有病,一言難盡。”徐良本來不想說,一聽這個人不是外人,于是,把閻王寨的事,簡簡單單訴說了一遍。不說便罷,等徐良話音剛一落地,老者把腳一跺,用手遠指閻王寨:“黃倫啊,黃倫,你小子不是人啊,怪就怪老朽錯翻了眼皮,把偌大的山寨讓給你,鬧了半天你是一只狼啊,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他兒子叫武亮,人送綽號神槍小白龍。武亮過來了:“爹,怎么樣?當初我就說過,他不是人,你老一百個不信,怎么樣呢?現(xiàn)在您明白了吧,您看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在家里起身的時候,您還認為是謠言,現(xiàn)在是真的了吧,我徐三弟能說瞎話嗎?”徐良聽不明白他們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見武元功罵過多時,拉著徐良說:“孩兒啊,你的意思是回大同搬兵?”“對,我要搬兵求救,踏平閻王寨,給死去的師父、各位英雄報仇。”“好!孩子,能不能聽我一句話。”“老人家您說吧。”“我跟你師父有交情,慢說你要給他報仇,我也想給他報仇,只是你去搬兵,什么時候能回來,遠水不解近渴,如果你相信你這個老伯,你不必搬兵,我領(lǐng)你趕奔閻王寨,親手捉拿黃倫和飛劍仙朱亮,任憑你發(fā)落,你看怎么樣?”徐良看了看武元功,心里頭一翻個兒:這老頭兒口氣可不小啊,大概也是個牛皮匠;但據(jù)我?guī)煾刚f,他不是個牛皮匠,他怎么敢說這樣的話啊?就憑你一個人到閻王寨拿黃倫,拿朱亮,談何容易啊!我們一百多人都沒有辦法。但是徐良還不能跟人家直說,他一樂:“好,我多謝老伯的盛意,不過,我覺著把握不大,那黃倫非常陰險,朱亮非常厲害,恐怕您老人家孤掌難鳴,還是搬兵的好。”“哈……孩子,你說這話是不是對我不相信啊,也難怪,咱爺倆沒處過,你認為老朽我在這吹牛皮,要這樣想,你錯了。我也不是說大話,我要一進閻王寨,叫黃倫跪著死,他不敢站著活。我說句玄話,眼前有一泡屎我叫他吃了,他都不敢不吃,更別說朱亮。孩子,你就當上了回當,跟我回去,你看我說話算數(shù)不算數(shù),大不了你再設(shè)法逃出閻王寨,再搬你的兵。”徐良叫人家這一席話給憋住了,老西兒這人挺忠厚,如果說斷然拒絕,不聽人家的,自己就搬兵,顯見得太有點不夠意思,眼看著老者把話說絕了,背不住他有特殊的能耐,不然的話,他怎么能這么說呢。我離開閻王寨,走出來又不遠,跟他回去一趟也沒什么虧吃,大不了順著那條秘路再出來唄;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能要了黃倫的命,能把飛劍仙朱亮給勝了,我不就省事了嗎。對,想到這,徐良滿面賠笑:“要這樣一說,您可就得多幫忙了。”“怎么能說幫忙呢?你還不清楚,這個事也是我的事,如果黃倫真犯了大法,我還得跟著吃官司哪,你跟我走吧。”“我就跟你這樣進閻王寨?他們都把我恨死了。”“沒關(guān)系,大搖大擺跟著我走,我看他們哪一個敢動你一根汗毛。”神槍小白龍武亮過來了:“兄弟,你就跟我甩著肩膀往里走,我們干什么你干什么,你看他們誰敢動你。”徐良一看這爺倆吹得“烏丟烏丟”的,好吧,咱就試試。徐良也沒化裝,把衣服收拾收拾,大環(huán)刀還鞘,跟著掛車,開始進閻王寨。他們走的是大道,不用鉆山洞就走到頭道關(guān)口鬼門關(guān)。車子停住了,神槍小白龍打馬往前一挺,噠噠噠噠勒馬停住了:“哎!有沒有帶活氣兒的?”這話說出去就特別難聽,守關(guān)的嘍羅兵往外一探頭:“呔……哎喲,您這是從哪來?”“你說從哪來!快告訴黃倫,叫他列隊來迎接。”“唉,好嘞!”守關(guān)的兵趕忙開關(guān)落鎖,有人騎快馬到里邊報信去了。徐良一看有門兒,這爺倆果然有點神力,徐良的心里升起一股希望。進了鬼門關(guān),又過了斷魂關(guān),一行人馬開始往山里走,走了一半就聽見炮聲震天,咚嗒嗒嗒,九聲炮響,表示熱烈歡迎,緊跟著鼓樂喧天。徐良抬頭一看,旗幡招展,繡帶飄搖,從山上下來無數(shù)的人,全都是錦衣繡襖,紅燈開道,白天點燈表示歡迎的意思。手下人呼拉往兩邊一閃,正中間有一匹黃馬,馬鞍上坐著一個人,正是天德王黃倫。就見他滾鞍下馬,提帶撩袍,噔噔噔,一路小跑來到車前,跪倒在地,連叩響頭咚咚咚:“老人家,您這是從哪來?怎么事先連封信都沒來,要知道,我派人接您去,我太感到突然了。老人家,趕緊往山上請。”再看后邊一百多個人,趴在地下給老人家叩頭。武元功從車上下來,把臉蛋子沉著:“免禮。黃倫,我這一來你感覺著突然嗎?”“是,事先一點信兒我都不知道。”“哈哈哈,我就為著是叫你突然,要叫你知道信兒那就不好辦了。走吧,有事到里邊咱們再說。”黃倫偷眼一看,老頭子冷若冰霜,臉蛋子這個嚇人啊,再往老頭子身后一瞅,一眼看見徐良了,天德王倒吸了一口冷氣:“老人家,這個人跟您是什么關(guān)系?”“啊?”武元功回頭瞅瞅徐良,“你問他啊?我的好朋友,我把他領(lǐng)來你不歡迎嗎?”“啊,原來是您的好朋友,我哪知道啊,我照樣歡迎,往里請,往里請。”神槍小白龍拉著徐良就往里走,群賊一看,徐良眼珠子都紅了。飛劍仙朱亮的胡子撅起老高,干瞪眼不敢說別的,就好像眾星捧月一般,把中山劍客請進天王殿。凡是山上的人,見中山劍客來了全跪倒了:“老人家,您好,歡迎老人家登山。”老人氣不打一處來,用眼睛狠狠瞪他們一眼,連一句話都沒說,挺胸從人群中穿過。徐良和武亮并肩走過人群,就見武元功邁大步走到正中央的高臺上,一屁股就坐到黃倫那把椅子上,武亮和徐良,背手站到武元功的身后,黃倫沒坐兒了,垂手站到桌旁。別人一看,連黃倫都站著,誰還敢坐。天王殿的人都快站滿了,大殿里靜悄悄的,空氣十分緊張。武元功坐下,手捋著胡須,一言不發(fā),就見天德王黃倫冒汗了,沒話在這兒找話:“老人家,您這是從家里來嗎?”“嗯,不從家來能從哪兒來?”“是是是,一路上走了多少日子?可夠辛苦的。”“天不苦,我命苦,怪我當初錯翻了眼皮,拿狐貍當人了。”“唉,是是是,老人家,您肝火怎么這么盛啊?是不是現(xiàn)在我來陪您進膳?你想吃點什么?吩咐下來,我讓御膳房給準備。”“我氣都氣飽了,黃倫,你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虛,說這些廢話都沒用。我且問你,你要如實地跟我講,你是造反了嗎?”“唉,老人家您這是指什么說的?”“指什么說的?我在江蘇家鄉(xiāng)就聽見了傳聞,說你把大旗挑起來了,自封天德王,還把你手下的弟兄加官晉級,真叫我可發(fā)一笑啊,我真不明白,沒人封你就當了王子了,你們這幫人光當了官上哪關(guān)餉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無恥到了極點,有沒有這事?”“唉,老人家,這不是謠言,果然有此事。”“好,我再問你。聽說你勾串寧夏國,寧夏國的國王趙元浩許給你多少好處,襄陽王趙玨給你多少條件,你們暗地里勾打連環(huán),你給人家當狗使,在前邊探道,利用這座閻王寶殿山勢兇險,易守難攻,你把它變成殺人的戰(zhàn)場。你還派人擾亂大宋的邊境,封城占地,做盡了壞事,這事有沒有?”“老人家,有倒是有,不過不像您說的那樣……”“呸!黃倫啊,你還跟我狡辯,我手中掐著真贓實據(jù)呢,我告訴你,這次我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要跟你算這筆總賬!”黃倫臉上一陣白,一陣青,汗珠子滴滴嗒嗒直往下淌,連一句反抗的話也不敢說。徐良就站在武元功身后,心里也納悶兒,這么跋扈的黃倫,為什么在武老劍客的面前像個避貓鼠。說到這,咱得把這個底亮一亮,究竟為什么?這里邊有原因,要想知道怎么回事,還得從黃倫身上說起。
這黃倫就是東京汴梁開封府的人,祖居開封,家中書香門第,世代沒有做官的,但是都念了不少書,到黃倫這輩上,書也沒少念。這人從小就野心勃勃,總想著十年寒窗苦,一舉成名時,將來高榜得中,在人前顯勝,那多尊貴啊!我這前途,簡直是光輝燦爛,我非得出人頭地不可。他志向不小,野心挺大,可是,事與愿違,年年趕考,年年落榜。他的命運就好像洪秀全差不多,洪秀全五次考試不第,他比洪秀全還多,七次落榜,把黃倫氣的幾次都發(fā)了瘋了。他認為官場太黑暗,我這么個人才你們怎么就發(fā)現(xiàn)不了呢?看來在這個世上我沒法呆了,有幾次他想尋死,但又沒死。正趕那年黃倫的父母都故去了,他把家里的東西變賣變賣,弄了點現(xiàn)錢,賭氣地離開了開封。他從書本里得了這么些經(jīng)驗,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不在京城呆著,我找地大人稀的地方,萬一有人發(fā)現(xiàn)我是個人才,我可以大有作為。他就懷著這樣一顆心,買了一匹馬,起身游歷全國。可是上哪去也沒有找到稱心如意的地方,也沒有人賞識他這個人才,錢也花沒了。數(shù)年前,黃倫來到塞北閻王寨。那時候的閻王寨不叫閻王寨,叫燕王寨。他來到這兒之后,看到有礦工在這里干活,另外,這里山林挺茂密,生活比較得過,自己錢也花得差不離了,干脆在這賣點苦力,掙點路費活命吧。就這樣,他在這里扎下根了,在工棚里一住,跟人家干苦力活。人家都是本地人,適應本地的氣候,也有人照顧,他是光身一個人,沒病沒災的時候還行,一旦有事的時候就傻了。偏趕那年的冬天,他得了傷寒病,工頭一看,這位沒家沒業(yè),若死在工棚里頭,誰擔得起這個責任,干脆趁著他還有氣,把他拉出去扔了得了。于是拿床破被把他一包,打算拉到荒山上扔掉。這事有多巧,正好遇上中山劍客武元功了。武元功在閻王寨開了一座林場,挺掙錢,這些伐木工也好,挖礦工人也好,都是他手下的伙計。武元功到年底了打算查查賬,到四外溜達溜達,偏趕遇上這件事。他一看拉著個人,到跟前一摸還有口氣,問工頭是怎么回事,工頭不敢隱瞞,如實地向武元功說了。老頭子把眼一瞪:“你們還有點人性嗎?這人還沒死呢,你們要往哪兒扔?你們做這事不怕斷子絕孫嗎?”這些人把嘴一咧:“他沒家沒業(yè),萬一死在工棚里,咱們也說不清道不明呀,他又沒錢,誰拿錢給他請大夫醫(yī)治啊?”老頭兒一想,這么辦吧,把他接到我家去吧。就這樣,武元功把黃倫接到自己家去了,騰了間房子,撥出來兩個人服侍他。當時武元功是出于慈悲的心腸,沒有別的用意。有人給黃倫煎湯熬藥,冬去春回,他病好了。黃倫揀了條命,一問,人家才跟他說,要不是武老劍客救你,焉有你的命在?武老劍客把他救了,把黃倫感動得涕流滿面,見了武元功他就趴在地下,不知說什么好:“老劍客啊,我之所以有今天,是您賞給我的,我就是變牛變馬,也難報恩情之萬一啊,老人家您叫我干什么都行,我非報恩不可。”武元功樂了,問他:“你是哪兒的人?叫什么名字”“叫黃倫。”“你會什么手藝?”“我不會什么,就會念書寫字。”“那好。”武元功一想,在這偏邦塞北,單單林木多,念書的人不多,手中真缺少有學問的人,一聽他念過那么多年書,挺高興,就把黃倫留到家中,讓他當了一名管賬先生。黃倫為了報恩,加倍工作,兢兢業(yè)業(yè),把山林礦產(chǎn)管理得井井有條,賬面上清清楚楚,而且他對人也好,大伙兒沒有一個不挑大指稱贊他的:“這黃先先好,別看年齡小,還有兩下子,見人還隨和,學問還大。”這件事傳到武元功耳朵里了,老頭兒挺高興,覺著發(fā)現(xiàn)人才了。有一天過節(jié),武元功高興,到黃倫屋里,一看黃倫不在,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老頭兒信步到了桌前背手一看,上面放著一首詩,字寫得很漂亮,這首詩是四句話,上寫:三尺龍泉萬卷書,上天生我意何如?不能報國安天下,枉稱男兒大丈夫。落款是黃倫。武老劍客一玩味這首詩的意義,就知道黃倫此人不俗啊,抱負挺大,這人絕不是個庸才,對他更加器重了。那時,他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二兒子不在身邊,就小兒子武亮在身邊,武亮還有個姐姐,叫武秀云。老頭兒一想,不如就招個女婿,把我女兒秀云許配給他,郎才女貌,他又有學問,這該多好,于是就跟兒子商量這事。武亮雖小,但不同意:“爹,有道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跟他才處了多久,再一說您看他有學問,就把我姐姐給他,往后他要不是好人,您不是后悔了。”“唉,”武元功說:“孩子,你懂什么?我飽經(jīng)世故,不管什么人,我用眼睛一看就知道好壞,這個人絕對錯不了,你姐姐跟他,將來就有福享。”那時,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武元功做主,把女兒許配給黃倫。黃倫由賬房先生一躍成為乘龍佳婿,更了不得了。為了補報武元功的恩德,他更是加倍地努力工作,顯示出自己的才華。自從武元功把他招了女婿之后,老頭兒減輕了負擔,把森林、礦產(chǎn)全都交給黃倫執(zhí)掌,老頭兒樂得享福。黃倫一想,我這時不干什么時候干呀,因此,幾年的工夫,把閻王寨治理得井井有條。再加上中原水旱無收,許多人為了吃口飽飯,流落到塞北,一聽說這里招募工人,紛紛報名參加。來的人有房子住,有活干,有飯吃,誰不喜歡啊。一傳十,十傳百,幾年的工夫,閻王寨就變成了一個熱鬧繁華的大集鎮(zhèn),人口多達數(shù)萬,哪一個不聽黃倫的,誰不聽武元功的,人家是東家,沒人家,老少都得凍餓而死。無形中,這些人都成了他們使用的工具,叫干什么干什么。老頭兒享了福了,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原籍是江蘇嘉興縣的人,現(xiàn)在他動了思鄉(xiāng)之念,想回老家去。原來分不開身,這么大片的產(chǎn)業(yè)沒人執(zhí)掌,如今有了黃倫,正可抽身。老頭兒就把姑娘、女婿叫到身邊,說:“我打算回原籍去養(yǎng)老,這兒就交給你們夫妻,你們好好執(zhí)掌。”黃倫起初不答應:“人,四海為家,您在這里挺好,何必非回原籍呢?”老頭兒說:“不,我主意已定,萬言難改,過些天我就走,但是我回家后也不是不來了,隔個三年兩年的,我來一趟,只要我不死,咱們會常見面。”就這樣,他帶著兒子武亮回到嘉興,三年一趟,五年一趟,經(jīng)常到閻王寨來看看。他發(fā)現(xiàn),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這時塞北不太安定,土匪經(jīng)常出沒騷擾。黃倫為了保衛(wèi)鄉(xiāng)址、財產(chǎn)不受損失,就編了個聯(lián)莊會,在工匠之中選拔年輕的,從外地請來不少會武術(shù)的老師,教這些人拳腳,打造刀槍棍棒,這些人就當了專業(yè)莊客。同時,黃倫又怕這些人沒有經(jīng)驗,花重金聘請了不少會武術(shù)的人,這些人就成了職業(yè)保鏢。這支隊伍越來越大,后來竟發(fā)展到兩三千人。武元功看了,心中一動,黃倫跟當初不一樣了,原來是耍筆桿的先生,現(xiàn)在竟然變成了武士和莊頭,萬一他要走錯了道可不得了啊。他一瞅黃倫出來進去,高頭大馬,前護后擁,保鏢的鏢師一跟就是一大幫,他說干什么,這些人無條件地服從,他要說造反,這些人都得隨著,這就引起武元功的擔心。有一天,武元功把黃倫叫到眼前,把姑娘也叫到眼前,一家人坐下了,武亮也在,老頭兒問黃倫:“孩子,現(xiàn)在邊境不太平,你也招集了這么多人,拿刀動槍,這要出了人命怎么辦?當然,保衛(wèi)鄉(xiāng)址,殺死賊匪不算什么,萬一殺錯人呢,傷了好人怎么辦?我替你十分擔心啊。孩子,三條大路走中間,你可別走錯了路啊,萬一你聽了壞人的鼓動,心眼一偏,再做了壞事可不得了啊。”武元功這一說,黃倫明白:“爹爹,您的意思我全懂,您是不是怕我造反?”“有這意思。”“哪能呢?我是大宋朝的臣民,奉公守法的百姓,我能干那種事?您老人家只管放心,別看我養(yǎng)了這么多莊客和武士,那是為了保衛(wèi)鄉(xiāng)親的安全,咱也不私打斗毆,能有那些事嗎,您就放心吧。”老頭兒說:“不行,我不放心,因為家離這里太遠,我好幾年才來一趟,叫我放心不下。”老頭兒為了約束黃倫,“孩子,你要真感謝我,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您說吧,什么條件?”“你得給我立個字據(jù),寫明白,將來有一天你不聽我的話怎么辦?”黃倫一笑:“爹,大好了,私憑文書官憑印,您叫我怎么寫我就怎么寫。”“不,我要看看你的真心。”黃倫毫不猶豫,準備了兩塊白綾,鋪到桌上,提筆在手,略加思索,刷刷點點,列寫條件一二三,那上邊寫的什么?第一款,我之所以能活在世上,全是中山劍客武元功所賜,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老人家叫我站著死,我不敢跪著活;叫我怎么樣就怎么樣,如果違背此款,我臨危不得善報;第二款,閻王寨所有的財產(chǎn),包括山林和礦產(chǎn),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老武家的,我無非在此代管,將來我要是變了心,老人家有權(quán)把這一切財產(chǎn)收回,我可以凈身出戶,口不應心,不得善終;第三款,我是奉公守法的,到任何時候不得走歪道,若走歪道,我的恩人有權(quán)處治我。總而言之,寫得非常誠懇。最后,把中指刻破,畫了押,老頭兒一份,他一份。老頭兒把這份帶起來了:“孩子,我可不是非要你的把柄,我到時要考驗你的真心,離遠了,我有點不放心,有這個東西,到時候我一看就放心了。”老頭兒把這證據(jù)帶走了。果不出所料,就在武元功走后的當年冬天,山上來了個人,此人叫賽活猴劉雪巧,長著兩行伶俐齒,一個三寸不爛舌,連死人都能說活了。他跟黃倫接近之后,從上午講到下午,從國內(nèi)講到國外。這小子也是個野心家,他經(jīng)常對黃倫說:“英雄出于亂世,亂世才出英雄。就憑您胸懷大志,這么有學問,您干什么當這個土財主呢?缺錢嗎?你那庫房里堆滿了金銀,你吃的是山珍海味,你得做番事業(yè)呀,若這樣老死于林泉,一點味道都沒有。”黃倫原來就是個野心家,一聽他這話正中下懷,就向他征求意見:“你看我能干什么?”劉雪巧說:“你放開眼睛瞧瞧,現(xiàn)在是什么形勢,寧夏國的國王趙元浩,是有道的明君,早晚要把大宋朝推倒了,目下正在用人之時。你這閻王寨,易守難攻,地勢險要,正是進攻大宋的咽喉要地。你干脆就保了寧夏國王吧,讓他封你個官,你有一個國家給你撐腰,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就憑你這威望,振臂一呼,老百姓都響應,扯起大旗你不就造反了嗎?將來紫袍金帶,流傳后世,何樂而不為呀!我給你相了一面,你有日月龍鳳之姿,天子之命,說不定早晚你就是皇帝陛下,那皇上就不許咱們當嗎?就只許老趙家當嗎?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這個機會你要是錯過了,可是天大的遺憾啊!”開始黃倫不聽,架不住他老吹風,吹來吹去把他的心吹活了。可又一想,要干這事可對不起我老岳父啊,當初有約法三章,這可怎么辦呢?他把這件事和劉雪巧說了。劉雪巧一聽樂了:“你念書念得太多,念迷了,這有何難呀?要是你不成功,老頭兒跟著受株連;你要成功了,他就沒的說了,勝者王侯敗者賊,我就不相信,你當了皇上或者王子,他反對,豈有此理啊?這事咱們別跟他商量就干,將來成功了,他絕不會反對。”黃倫一聽有道理,因此兩人就偷偷地定準了。劉雪巧說:“明天就下山,再找個幫手來。此人,人送綽號金鏢俠,叫林玉。這林玉可了不起啊,那掌中一把寶劍,打遍天下沒有對手,在塞北提起他來,無人不知,掌中的神鏢百發(fā)百中,他還能帶伙人來,要說咱成其大事,他準保能算一份。”結(jié)果林玉真來了。經(jīng)過林玉之手,又介紹了大力神車新遠,喪門神金大力,因親結(jié)親,因友結(jié)友,人越聚越多。人多了便良莠不齊,牛鬼蛇神什么樣的都有了。以前黃倫約束得挺嚴,后來也就松了,所以殺人的兇犯、強盜,什么樣的人都歸隊了,越湊人越多,勢力也就起來了。經(jīng)過劉雪巧往返奔走,寧夏國王趙元浩終于詔準,承認他為天德王,并說:“我承認你,封你為王子,將來你可以設(shè)百官,用多少錢我寧夏國給,可有一樣,你得聽我的話,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黃倫樣樣全答應了,結(jié)果叫人家牽著鼻子走,越陷越深,成了大宋的反叛。這么大的事能不傳到武元功耳朵里嗎?武老劍客一開始不相信,認為這是笑話,但架不住人們都這么說,老頭兒就沉不住氣了,心想:這黃倫要做死呀,你死不死不說,我女兒在你身邊呢,讓她跟著你挨刀,那我可不干,若真是這樣,我就收回閻王寨,按那字據(jù)辦事。因此帶著兒子武亮,賭著氣來到閻王寨,這才巧遇徐良。為什么老頭兒說那么大的話,因為有字據(jù)。黃倫欠人家的情,老頭兒在他面前說話理直氣壯,所以,在這天王殿一坐,武元功損他罵他,他都沒詞兒,最后武老劍客一伸手把字據(jù)拿出來了,“啪”一摔:“黃倫,這是你寫的吧?”“是我寫的。”“你說話算不算數(shù)?”“哪有不算之理呀?我要不算,天誅地滅。”“好,我但愿你不死!你馬上就傳旨,把朱亮為首的眾人全都給我立拘鎖帶!”——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5
第031回 恩將仇報父子遭難 以正壓邪徐良拼命 上回說了武元功和黃倫的關(guān)系,他們倆不僅是翁婿,武元功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故此,武老爺子才這么理直氣壯,黃倫才無言以答,本來他的心里跟明鏡一樣,覺著對不住老岳父,更何況有那份字據(jù)。私憑文書官憑印,自己逐條都寫得清清楚楚,簽字畫押,怎么能改變呢?后來武元功把話說完了,讓他表個態(tài),黃倫長出了一口氣:“唉,老人家,您說得完全對。千錯萬錯,都是小婿的不是,您別生氣,千萬保重身子,我黃倫說話算數(shù),您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現(xiàn)在我就遣散閻王寨的各路人馬,該打官司的打官司,我頭一個認罪伏法,交給朝廷發(fā)落,樂意殺就殺,樂意剮就剮,誰讓我錯了呢?然后,我把閻王寨的全部財產(chǎn)奉還給老人家,您看如何?”武元功這才順過點氣來。他看了看黃倫,真是又氣又疼,氣是氣他干的事太越軌了,疼是疼他是自己的姑爺,女兒許配給他,生兒育女,好幾個孩子了,這要到大宋朝認罪伏法,后果不堪設(shè)想。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憐憫他,否則連自己一家子也得賠進去。老人家點了點頭:“好吧,我就聽你的。事不宜遲,你馬上就得照辦。”“哎,我現(xiàn)在就傳旨。來呀,鳴鐘擊鼓。命全山的人到院中集合。”“是!”有人撒腳如飛到下邊去撞鐘擊鼓。那天王殿修得挺氣派,左有鐘樓,右有鼓樓,每逢重大的事情,鐘鼓齊鳴,全山的人除了離不開的,都得到院中聽點。
咚——咚——咕——……鐘響了九聲,鼓響了三通,全山六十四寨的頭目,以及被請來的賓客全都到了,這天王殿院里邊擠得水泄不通。人們也聽說這件事了,一個個屏住呼吸聽天德王黃倫的。黃倫一看人到齊了,這才垂頭喪氣地站到桌子前邊高聲宣布:“各位,我黃倫不才,走上歧途,我耽誤了大家,你們跟著我,算倒了霉了。我現(xiàn)在正式宣布,取消我這天德王的稱號,遣散閻王寨的人馬。一會兒我開列個名單,除了名單上的人留下之外,余者你們能拿點什么就拿點什么,有家的奔家,有友的投友,咱們散伙吧!至于聘請來的高人,我更是一萬個對不起,一定重重地答報。”說話之間黃倫鼻子一酸,好像要哭。他的話剛說完,旁邊嗷一嗓子,金鏢俠林玉奔出來了:“王爺,我看您這么決定不合適,我不怕武老劍客不愛聽,我們投奔閻王寨是沖您來的,我們只知道天德王黃倫,根本不認識中山劍客武元功,如果不是為了舉大業(yè),辦大事,何必到閻王寨來,中原這么大的地方,到哪兒不行。如今,我們慘淡經(jīng)營,歷經(jīng)十載,嘔心瀝血,把這座閻王寨修建得銅幫鐵底,怎么,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散伙了,我們就得跟你到案打官司,這真是笑話。你做糊涂夢也不至做到這樣呀。我說王爺,這件事萬萬使不得,請您收回成命。”林玉一帶頭,他師父飛劍仙朱亮也出來了:“哈哈哈哈,王駕千歲,剛才我徒弟說得太對了,武元功在這兒坐了一會兒,得得得,老人家把你痛責了一通,就把你說服了,就把你嚇怕了,你就要遣散閻王寨,到案打官司,世界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寧愿戰(zhàn)死,也不能被他嚇住。別人我不管,就拿老朽來說,我本來不想出來,是你命人再三用重金請我,老朽無奈,這才出山,我竭盡全力輔佐你這個天德王,我這老命都豁出來了,怎么你這么畏刀避劍呢?剛才我聽出來了,可能你跟中山劍客武元功有點私情,他救過你,你是他的女婿,你作為一個晚輩不敢說什么,那是你。可你不能代表我們大伙兒,閻王寨是我們大家打下來的,是我徒弟幫你創(chuàng)建起來的,難道你一個人就可以一手遮天嗎?這件事根本行不通,從我這就不答應。”他一說完,陳東坡也說話了。前面說過,他掉進鷹愁澗,被樹接住了,才保住他這條狗命,雖然沒死,也受了點傷,左邊這條腿,讓老將梅良祖給打壞了,現(xiàn)在還用藥布包著,為行動方便架著一條拐,背后還背著金棋盤,腰中挎著金棋子。這老家伙聞聽此言,嗷嗷怪叫:“阿彌陀佛,王駕千歲,剛才這二位說的我完全贊成,要想解散閻王寨,門兒都沒有,我不管別人,從我這兒講就通不過。你怎么能畏刀避劍呢?王爺你應當收回成命,聽我的話,馬上傳旨,把老匹夫武元功立拘鎖帶,把徐良亂刃分尸。事情很清楚,你這老岳父根本不向著你,胳膊肘往外拐,豬八戒啃肘子,骨肉自殘。他為什么把徐良帶來?你看看徐良就站在他身后,趾高氣揚,鬧了半天他投靠了開封府,給包黑子當走狗,做大宋朝的鷹犬,不惜把你這姑爺給出賣了,用你的鮮血換取他的榮譽。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連這么點是非都分辨不清,趕緊傳旨吧!”這三個人一帶頭,底下就是一陣騷動。“對,這三個人說得對,不同意散伙,抓徐良,抓住老匹夫武元功……”說著就要起哄。黃倫一開始是蔫了,聽這些人一說,心里頭死灰復燃,一琢磨也是這個理兒,可我有字據(jù)在人家手里攥著呢,別人可以這么說,我怎么好張嘴呢?他有點左右為難,連晃腦袋唉聲嘆氣:“這——這這這……”武元功這么一看,“噢——黃倫啊,看來你是沒有決心悔改呀,這不是么,你又動搖了。”老頭兒一瞅,今天不動武看來是不行了。還沒等他說話,他兒子武亮壓不住了,“噌!”就蹦到眾人的面前,把掌中這條槍一晃,高聲喊道:“呔,你們要干什么,起哄?攢雞毛湊撣子,仗著人多勢眾,如果是這樣,你們錯打了主意。我們爺幾個渾身都是膽,來了就不怕,怕了就不來,看來黃倫這人還不算歹人,事情就壞到你們這些人身上,你們都是些什么東西?山貓野獸,你們?yōu)榱藗人的野心,叫黃倫挑起大旗來,你們跟著在里邊混事情,早早晚晚達到你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黃倫有所悔悟,你們不但不勸他,還往泥塘里拉他,看來是可殺不可留。有小太爺在此,我看你們哪個不服!”武亮說完,把掌中槍晃三晃,搖三搖。你說他能把這幫人給鎮(zhèn)住嗎?這幫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每天都是靠著殺人過日子,一看武亮口出狂言,不由得火往上撞。金鏢俠林玉“吱啦”一聲把大寶劍拽出來了:“師父,各位,往后撤,我教訓教訓他。”他拉寶劍直奔武亮。武亮認識他,剛才介紹了,他就是山上的大帥金鏢俠林玉。武亮咬碎牙關(guān),好小子,你頭一個站出來反對,如果沒有你,不會引出這么多麻煩來,你也不用當大帥了,今天我送你上西天,你著槍吧!飛起就刺。金鏢俠接架相還,兩個人就在天王殿打到一塊兒了,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熱鬧。山西雁徐良在武元功身后,徐良發(fā)現(xiàn),一開始進行得挺順當,說著說著弄翻了,老西兒一想,這是從我身上引起來的,人家是翁婿,老武家和老黃家是至誠的親戚。如果我站在這兒不管,我算個什么東西。老西兒徐良想到這兒就想過去戰(zhàn)林玉,被武元功一把把他拉住了,沖徐良晃晃腦袋,擠咕擠咕眼睛。徐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里琢磨著,大概老頭兒有把握,怕我過去把事情弄糟,他可能還有什么錦囊妙計,所以徐良一猶豫就沒有過去。那么老頭兒是什么意思呢?老頭兒是這么想的:在天王殿,我們爺倆殺多少人,我們怎么折騰沒關(guān)系,因為有黃倫,不管怎么說,他現(xiàn)在還是天德王,他說話是有分量的,你不能伸手,你們水火不同爐,頂頭的仇人,你要在這兒傷了一個人,你可出不去;倘若你出點事,把命扔在這兒,我就成了千古罪人,武元功是這么想的。咱不表他怎么想,單表小英雄武亮。這條槍上下翻飛,力戰(zhàn)金鏢俠。他認為這些人都是毛賊草寇,能有什么能耐,真要拉出來,未必有真本領(lǐng)。其實武亮想錯了,伸上手來是大吃一驚。哎呀,這林玉可真了不得,這把寶劍上下翻飛,確實有獨到之處,比我這能耐強,我想錯了。他心里邊一著急,難免手就有點遲鈍。林玉呢?恨不得一寶劍把他殺了,心說:把你們爺倆殺了,滿天云彩就散了,那時候天德王就得向著我們,可人活著就不好辦,他是安的這個心。他發(fā)現(xiàn)武亮一招不如一招,節(jié)節(jié)敗退。金鏢俠眼珠子一轉(zhuǎn),計上心頭,虛晃一寶劍飛身跳出圈外。他往外一敗,武亮以為他要跑,壓槍剛想追,就見金鏢俠一伸手拽出一支金鏢來,回頭就是一下子,“看鏢!”武亮忘了人家有暗器,只見一道亮光直撲面門,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唉!”他這一叫,這支鏢正中頸嗓,扎進去有三寸多深,可惜神槍小白龍立即摔倒,絕氣身亡。林玉跳過去,一手把鏢拽出來,寶劍一揮,“咔嚓”一聲把人頭砍下。這件事情從伸手到分出輸贏也只不過十五六秒鐘,就這么快。武元功在上面坐著,親眼目睹兒子死得這么慘,老頭兒能不心疼嗎?只見武元功“啊呀”一聲,身子一挺,好懸沒背過氣去,被徐良給扶住了,“老人家你不要難過。”其實這都是廢話,能不難過嗎?徐良此時也不知怎么勸好,武元功忽然跳起,須眉皆-,用手指點著黃倫;“黃倫啊好小子,你看見沒看見,你的好朋友把你兄弟活活給殺了,我也不活了,我把這條老命就交給你了。”老頭子像瘋了似的,一伸手把龍書案給掀翻了,探臂膀,拽出萬字青銅鐸,忽地一聲撲奔金鏢俠。你甭看林玉能耐不小,可跟武元功比就差得多了,只幾個照面就有些招架不住了。飛劍仙朱亮一看,嗯,我過去吧,我徒弟結(jié)果一個,我再包下一個,這件事就算結(jié)束了。他甩起五金的拐杖,“刷”一下奔將過來,連話都不說,直奔武元功就打。武老劍客用萬字青銅鐸一架,“哐啷”一聲,拐杖就崩開了,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這陣黃倫沒詞兒了,他心里千變?nèi)f變,他希望山上成功,但擔心老岳父出危險,心說:老岳父你向著我多好,將來我當了皇上,你不就是太上皇嗎?起碼也是皇親國丈,吃好穿好,你這老頭兒怎么就想不開呢?再一說,你罵我也行,逼我也行,得分個場合地點,你在天王殿當著這么多人公開叫我散伙,你這不對啊。看怎么樣?結(jié)果引起了公憤,這不是你自找的嗎。他有心勸朱亮別打了,可這話也說不出口,朱亮為誰呀?因此他左右為難,一籌莫展。正在這時,分出輸贏了,忽聽啪——咕咚一聲,眾人擦擦眼睛一看,武老劍客被飛劍仙朱亮一拐杖拍在后背上,摔倒在地。那還得說武元功的功底深,不然的話一拐杖把脊梁骨都得打折了,命就保不住了。老頭子摔倒在地,覺得頭重腳輕,兩肋發(fā)脹,一口鮮血噴灑在地上。朱亮惡狠狠第二次把拐杖舉起來剛想砸,黃倫這才說話:“且慢,且慢!老劍客棍下留情,別打了,這就夠瞧的了。”黃倫搶步泣聲,不住地搖頭嘆息:“老人家,唉,這是何苦來著?這可都是您自找的,老人家我對不起你,不過我一定將功補過。您老人家這么辦吧,到我的宮內(nèi)先去休息,我派人先給您調(diào)治傷癥,我們同開封府的事您最好甭管了。來啊,抬下去。”朱亮一聽,把眼睛瞪起來:“王爺,您這是婦人之心,留著他早晚是個禍害,你想他能不報復嗎?你這是何苦呢?”“哎,不不不,老劍客說錯了,受人點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一點兒都沒報他,還要老頭兒的命,於心不忍啊!不管他怎么恨我,我也得這樣對待他,憑他的心吧,來人,搭下去,搭下去。”林玉一看,天德王黃倫已經(jīng)作出決定,也不好違背,只好暗地里派了幾個人,明為保護武元功,實則把他軟禁起來。武元功被抬下去了,但他帶的這些人全讓人家拿繩子捆起來了,連車老板也沒有幸免,就剩下個白眉徐良。徐良一看,這可好,來時一大幫,如今就剩自己了。武元功當時勸他,他沒伸手,如今武老劍客受那么重的傷,人家的兒子掉了腦袋,所有的人都被活拿了,徐良能善罷甘休嗎?把老西兒氣得直哼哼:“好啊,你個王八羔子,老子跟你們拼了!”徐良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他要血濺天王殿。
山西雁徐良到現(xiàn)在也就豁出一頭了。他明知道,在這地方伸手,絕沒有便宜。一則自己人單勢孤,二則面對強敵。別說是徐良,就是比他身份再高的人也得不到便宜。但是,一人舍命,萬將難敵,徐良豁出去了。他想到炮打獅子林,老少英雄都死了,我還活得什么勁,我一個人回到大同府,面見顏欽差,我說什么呢?有一天我回到開封,包大人那里我怎么交待。人家都為國盡忠了,就我還恬臉活著,怎么那么不害臊呢,大將軍寧死陣前不死陣后,我呀,也不活了。他抱著一顆必死的決心,當然勇不可擋。到了現(xiàn)在徐良顯得更沉穩(wěn)了。噌——往前一縱,跳到眾人當中:“朱亮、林玉,你們這幫狼崽子,說人話不辦人事,我跟你們勢不兩立!哎,這么辦好不好,這屋子里施展不開,有種的咱們到院子里頭,你們敢不敢?今天山西人我跟你們拼了!”朱亮和林玉一商量,他說的也不是不對,這是辦公的地方,桌椅板凳太礙事了,哪如在院里動手寬綽。也許徐良這小子有歪點子,到院里想逃走,哼,你休想!我們布下天羅地網(wǎng),你插翅也難飛。朱亮想到這兒做出決定:“把院里敞開亮開,今天看這老西兒究竟有什么能耐。”“嘩啦”一聲眾人都退到院里去了,人們都閃向兩旁,當中間打開一個場子,像街頭賣藝、就地畫廓那個形式差不多。人們掌起燈球火把亮子油松,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了,不借著燈光看不清楚。就見群匪在兩旁一個個持劍懸刀,怒目而視,徐良一個人在當中一站,把金絲大環(huán)刀往手中一提,問林玉他們:“你們哪個過來想跟山西人動頭一陣?”林玉晃晃腦袋使了三回勁沒敢過去。他跟徐良伸過手,嘗過苦頭,所以林玉沒過去。旁邊有不知趣的,其中被請的有孫氏弟兄,頭一個叫八臂哪吒孫殿魁。這孫殿魁跟三手真人劉道通交情莫逆。劉道通被徐良給劈了之后,把孫殿魁給氣的,連飯都吃不下去。現(xiàn)在他見就剩徐良一個人了,打算給劉道通報仇雪恨,便從背后抽出五金折鐵寶刀,“噌”——躥到徐良面前:“丑鬼,老爺子我陪你走一趟。你拿命來!”過來就是一刀。徐良往旁邊一閃,把刀躲過去了,用金絲大環(huán)刀壓住他的刀背子,道:“山西人的刀下不死無名的小輩,老糟頭子你叫什么名字?”“孫殿魁!人送綽號八臂哪吒。”“噢,你就是八臂哪吒孫殿魁?”“噯,你聽說過?”“沒有。”你說這有多泄氣,把孫殿魁氣得腦瓜一撲棱,既沒聽過,你一驚一咋的干什么?“哎,孫殿魁你從哪來還給我滾到哪去!咱倆沒有仇恨,你讓朱亮過來,你讓林玉過來,你讓閻王寨的人過來,你是個無名小輩,好容易活到五六十歲了,我能忍心要了你的性命?你趕緊給我滾!”“好小子,你他娘別吹了,死到臨頭了你還發(fā)狂,看刀!”“嚓”的一刀,照徐良脖子來了。老西兒一哈腰把這刀躲過,連讓他三刀,然后徐良這才還手。老西兒一回手使的就是回光返照絕命刀。徐良豁出去了,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有什么客氣的!再看徐良一動手使了個蓋頂三刀,“嚓嚓嚓”,朝孫殿魁的腦袋砍過來;孫殿魁一看,來勢甚猛,忙用五金折鐵刀往上招架,其實徐良這是虛刀。他手腕子一晃,刀走下盤,“嚓嚓嚓,”奔孫殿魁下三路又是三刀。孫殿魁趕緊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徐良刀隨人轉(zhuǎn),人隨刀轉(zhuǎn),使了個末秋斬。這著真快,“嗚”一聲直撲孫殿魁的腰部,本來孫殿魁忙上忙下,有點眼花繚亂,沒注意這一著,孫殿魁大叫一聲:“啊呀不好!”刀過人亡,孫殿魁被攔腰斬斷,死尸栽倒在院里邊。群賊大亂,用鉤桿子把死尸抬回去。他弟弟孫殿英哭著就上來了:“哥哥你死得太慘了,小弟給你報仇,看刀!”他跟徐良伸手五六個回合,老西兒使了個絕命刀,“咯嚓”一聲劈為兩段,死尸栽倒,嘍羅兵用鉤桿子又把死尸拽出去。正在這時候,大力神車新遠也沒打招呼,晃喪門螺絲棍從后邊撲上來了,照徐良的后腦勺就是一棍。別看徐良沒看著,可大將軍眼觀六路,耳聽八面風,徐良一聽耳后惡風不善,趕緊一低頭,大棍走空,徐良沒轉(zhuǎn)個兒刀先到了,“唰”一聲直奔大力神車新遠的雙腿,車新遠使了個旱地拔蔥,往空中一縱。再看徐良,把左手一抬,“嘎巴哧嚕”,就是一支袖箭,這支箭的準勁兒就別提了,正好打在車新遠腦門子上,扎進去有半寸多深,車新遠仰面摔倒,沒等他爬起來,徐良一個箭步跳到眼前,大環(huán)刀一晃,“咔嚓”人頭落地。喪門神金大力在旁邊一瞅:“啊呀好小子!敢傷我的好弟兄,你接棍!”掄棍子還沒等過來呢,徐良一倒手就是一支鏢,“嗖——啪”,正中頸嗓,金大力仰面摔倒,被徐良趕上去又是一刀,把人頭砍下。咱就這么說吧,上來一個死一個,上來兩個死一對兒,那快勁兒就別說了。再看徐良,從頭到腳被血染紅了。不知是他受的傷,還是別人迸得鮮血,白眉都變成紅眉了。飛劍仙朱亮在旁邊一瞧:“好啊,小子,死到眼前,你還來個回光返照,弟兄們上!”朱亮拎著拐杖就上來了。他一上來,他徒弟金鏢俠的膽就上來了,緊跟他師父也撲上來了。陳東坡架著個拐也奔上來了:“啊,勒死他,殺——”“嘩”閻王寨子五王八侯七賢十六郡偏副寨主上來三十多人,一下把徐良給包圍了,刀槍并舉,奔徐良下了毒手。老西兒一看,這太好了,這么打才過癮了,遠了用飛蝗石,近了用刀劈,不遠不近用鏢和袖箭。徐良連踢帶打,飛劍仙朱亮的帽子也被徐良給打掉了。徐良身上的暗器是有數(shù)的,時間不大,袖箭打光了,石頭子打沒了,幾支鏢全打出去了,就剩下這把金絲大環(huán)刀了。他累得眼前發(fā)黑,心里怦怦怦地直跳,上氣不接下氣,心想我要吐血了,一口血吐出來,我命休矣。就聽金鏢俠林玉喊:“師父,抓活的,然后千刀萬剮,給死去的眾人祭靈”。“對,抓活的!”徐良心里說,你們啊,休想,實在不行,我也得留點兒勁自己抹脖子,不當俘虜。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guān)頭,在天王殿的房檐上蹲著一個人。這人來半天了,抱著肩膀看熱鬧,院里的一切經(jīng)過他全看見了,一邊看著一邊挑大指:“徐良這個人光聽說過名字沒見過,這么一看真是好樣的,年紀輕輕有如此高超的本領(lǐng),真是難能可貴。尤其可貴的是,面對強敵,毫不畏懼,我就贊成這樣的人。”他后來一看,人家上來這么多人,徐良招架不住了,零碎兒也抖落得不大離兒了。這人一看,我該露面了,不然的話,徐良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他一回手,拽過一個特大號的面袋子,里邊裝的全是白灰。前面說過,蔣小義夜探閻王寨遇上危險,被徐良救了,哥兒倆剛要回獅子林,被朱亮領(lǐng)著人給包圍了。正在緊急關(guān)頭,樹上有個人,扔下一袋子白灰來,把賊寇的眼睛迷了,趁著混亂的機會,那個人一伸手拎起徐良和蔣昭回到獅子林,隔著墻把他倆扔進院里去了,那人是誰呀,就是這位。這位別的還差點兒,專愛扔白灰。你別說,這玩藝兒還真有用。就見他把口袋綽起來,一拽口袋底,往下一撒,“噗——”這一袋子灰馬上飛開了。他往群賊堆里甩,這幫賊誰也沒注意,一抬頭,“啊——呸,啊——”眼睛里鼻子眼兒里全是白灰了,嗆得直咳嗽,一陣大亂。這個人利用這個機會,比貍貓還快,跳到徐良面前,伸出手來把徐良的腰帶子抓住,往胳肢窩一夾,扭頭上房,哈腰就走。朱亮眼迷了,但并不重,就在這一剎那,他發(fā)現(xiàn)有個人。這人穿著一件又黑又肥的上衣,腰里系著根兒繩子,似乎光著腳丫沒穿鞋襪,褲腿卷著。這個人是散發(fā)披肩,腦袋上勒著一條皮條子,五官貌相沒看太清,因為他動作太快。朱亮心中暗想:喲,暗地之中竟然有人把徐良給救走了,我看你就是長翅膀也飛不出閻王寨。“來啊,給我追!別放他跑了,追!”“嘩——”眾人跟著飛劍仙在后頭就趕。嘍羅兵身法不能那么快,他們還得走二門,轉(zhuǎn)月亮門,出大門,順著街攆。可朱亮等人就用不著了,飛身上房,一個個比燕子還快,猛追不舍。按下朱亮這邊先不說,單表這個人。
他夾著徐良奔后山,離天王殿三里多地是一片樹林,他不跑了,把徐良往地上一放。徐良的肋條差點沒折了。怎么的?讓這位給夾的。老西兒從地上一骨碌就起來了,把眼睛揉揉,因為他眼里也有點白灰,徐良又吐了吐,“啊!什么東西?”揉完眼睛一抬頭,把徐良嚇得一蹦。因為眼前這個人長得太兇了。只見他個頭不算太高,七尺左右,比徐良矮了一頭,但是有一樣,特別的寬,肩膀沒有三尺也差不了多少;再往臉上看,是張凹臉條,腦門突出,下巴往上翹著。在突腦門下頭一對深眼窩子,鑲嵌著一對閃閃發(fā)光的雞眼睛,杠子眉毛,鷹鉤鼻,菱角口,上嘴唇長,下嘴唇短,露著整齊閃光的白牙,兩片大扇風耳;再往頭上一看,散發(fā)披肩,頭發(fā)都搟了氈了,大概幾年也沒梳洗過一次,一個球一個蛋兒的,用皮條子在腦門上一勒,把它給攏住了。此人穿著一件黑袍子,又肥又大,又臟又破,腰里系根麻繩,下邊光著腳丫子。徐良一瞅他這兩只腳跟這十指怪-人的,手指甲蓋兒都往下勾勾著,同鷹爪相似,腳指蓋挺長,在地下?lián)笓钢孟褚矮F。這人的胡須——蓬蓬,有點發(fā)黃。這么個人往前一站,徐良被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又一想,人家是我的恩人,在虎口之中把我救了,我得好好感謝感謝。想到這兒,徐良把衣服收拾收拾,跪倒在地:“恩公在上,被難之人給恩公磕頭了。”這位連動也沒動,像佛似地就等著徐良給他磕頭。徐良磕完之后他也沒說叫他站起來,把眼珠子一瞪,看了看;“徐良,你小子膽兒也太大了。我贊成你渾身都是膽,可有一樣,你要是把命扔到這兒,將來什么人攻打閻王寨?什么人平山滅寇?你這是因小失大,從這方面講,我不贊成。”徐良一聽好像長者的口吻,這得問問人家是誰,早晚報恩呀。想到這兒,徐良站起來了:“請問恩公,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您把名字賞下來,我銘刻在心,遲早要報恩。”“哈哈哈哈——都是這套詞兒,報什么恩,我也不希望那一手,你也甭問我是誰。這么辦吧,我把你送出閻王寨。”“到底您是哪一位?您得告訴我。將來見面我好有個稱呼。”“算了,我要一報名,你還得磕頭,挺麻煩的,隨我來。”說著話轉(zhuǎn)身領(lǐng)徐良就走。徐良心里納悶兒,正在這時,朱亮他們就趕到了。“在這兒呢,在樹林里。把樹林包圍了。”“嘩!”燈籠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晝,把整個樹林給團團圍住了。徐良一瞅,有點吃驚,什么原因?到了現(xiàn)在山西雁精疲力竭,再那樣打下去,徐良打不了了。老西兒一瞅,我們就兩人,人家那么多人,怎么辦呢?再一看,前邊救他這個人卻毫不在乎:“徐良,別看他們?nèi)硕鄤荼姡∫馑肌D阕綐涓紫潞煤眯獣䞍海阉麄兘唤o我,我把他們腦袋擰下幾個來,他就老實了。”說話之間他撒開兩條腿,“噔噔噔”直奔飛劍仙。朱亮借著燈光一看,這不是個野人嗎?一般人哪有這種打扮的,開封府什么人我都交,怎么不認識此人。想到這兒,他把拐棍一晃,厲聲喝道:“對面,你是什么人?”這個人瞅著朱亮,把腦瓜一撲棱:“什么人?肉人。我說朱亮,我來了可不是一天了,暗地里我觀察,你這個老家伙可不是東西,閻王寨的事兒都是你出的主意,你現(xiàn)在一手遮天,可以說是罪魁禍首。我看黃倫應該刀砍,你就應該萬剮凌遲。我現(xiàn)在在這兒等著你呢,你說吧,你打算怎么辦?是站著死,是跪著死,是我把你掐死,還是你服綁,這幾條路你自選。”朱亮好懸沒氣死:“野人,你少口出狂言!”說罷,掄起拐杖就砸。出乎朱亮的意料之外,只見這位一不躲二不閃,把左胳膊抬起來接他的拐杖。因為朱亮這下打得太急,耳中只聽“嘣”的一聲,正好砸在胳膊上,把拐杖崩起來四尺多高,再看這位是紋絲沒動。“哈哈哈哈,朱亮,你這拐杖比筷子沉不了多少,打在人身上也不疼,就這樣,你怎么能取勝呢?”朱亮一見倒吸了一口冷氣,啊呀,壞了,這是個怪物,就憑我這拐杖,這么大分量,怎么能砸他不動呢?嘿!一鼓勁他又蹦上來了,連著就是三拐杖。這個人左躲右閃,只是把致命的地方閃開,剩下叫他隨便砸,肩頭上挨了一下,后背挨了一下,沒砸動。這個人仰面大笑,這一樂震得山谷都有回聲:“哈哈哈哈,老猴崽子,你打完我了,我該跟你算賬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6
第032回 王商被棄野人島 王猿得遇萬年僧 救徐良的這個人,大戰(zhàn)飛劍仙朱亮。徐良在后邊看著,他一瞅,大吃了一驚,啊!這個人跟朱亮伸手,就好像鬧著玩兒似的。那朱亮是什么身份?在八十一門當中也是佼佼者,成了名的劍俠,武功蓋世,但是跟這個人比較起來,可差得多的多。徐良納悶兒:究竟這個人是誰呢?他的功夫怎么這么深?跟自己是什么關(guān)系?他在這胡思亂想。說到這,咱得介紹一下。
他叫王猿,綽號海外野史。這名起得名符其實。為什么他有這么大的能耐,原來這與他的出身和經(jīng)歷有密切的關(guān)系。他爹叫王商,是福建省福州人,說起他來話就長了。那時候,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陳橋兵變,一條亮銀盤龍棍,打下六十四座郡州,一統(tǒng)天下。那時的宋朝,兵精糧足,人強馬壯,萬國來朝,趙匡胤名揚四海。多年的戰(zhàn)爭結(jié)束了,馬放南山,刀槍入庫,老百姓得以休養(yǎng)生息,各行各業(yè)空前發(fā)展起來,其中航海業(yè)也發(fā)展起來了。在福州,有個大買賣人叫王商,就是王猿他爹,家里有五條船。他這船都是飄洋過海的大船,專門給人家運送物資,走一趟就不定掙多少銀子。這個船上的人都是他家的伙計,每年都要出海幾次。他繼承祖業(yè),二十多歲就當了東家。他家資巨富,待人寬厚,人們都愿意到王家來駛船賣命。為此,他的錢越掙越多了。有一次,王商領(lǐng)著船隊飄洋過海,往外地運送綢緞和藥材。古代的船都是木船,上面扯著帆,船頭上有羅盤,這條船上四五百人,東西都放在艙里。這次上哪去呢?據(jù)說是上海外紅毛國。這是個什么國家也說不清楚,反正離大宋很遠,船在海上要走一個多月。這次也該著倒霉。王商帶領(lǐng)船隊出發(fā)了,當時晴空萬里,據(jù)有經(jīng)驗的人判斷,這次出海最順利。沒想到離開福州不到兩天,突然天變了,一陣龍卷風把王商這支船的船桿撅折了,船失去平衡,翻了個底朝天,五百多人中有特熱水性的人得了活命,其余均喪生海底。王商從小在水邊長大,精通水性,但是要在江河里頭還行,在大海之中,無風三尺浪,再遇上這壞天氣,就把他打得半死不活了。因為船壞了,他兩手一抱,有塊木板被他抓住了。就這樣,王商連淹再冷再怕就失去了知覺。別看他不省事了,這木板可沒撒手,飄飄搖搖往前來了。雨過天晴,他一個人飄到一個孤島上。這島叫“野人島”,四面環(huán)海,島上有一伙野人,究竟這野人什么模樣,王商也只是耳聞,但沒見過。大概過了一天工夫,他才慢慢蘇醒過來,往四外一看,大海茫茫,身后是一片孤島,島上是原始森林,懸崖峭壁,這是什么地方呢?離福州多遠呢?他也不清楚。他心想我完了,身逢絕地該怎么辦呀,只有等候過往的船隊了,不然只能凍餓而死。王商正在恐懼之時,忽聽身后“唰唰唰唰”樹葉子響,隨后跳出一伙野人,慢慢地撲上來,把王商包圍了。王商一看,娘啊!這是什么動物啊?一個個青面紅發(fā),蓬頭垢面,赤身裸體,甚至分不出男女,他被嚇得“唉喲”一聲就昏過去了。這幫野人把他圍上了,摸摸這、摸摸那,但沒有傷害他的意思。這伙野人由個女的負責,看來還是母系社會呢,他們有他們的語言和手勢。經(jīng)過研究,他們把王商背進島上一個山洞里,這些人都在這里住,之后又給他喂水,王商這才明白過來。他一看,這就是野人,這就是猿人,他被嚇得明白一陣,糊涂一陣。過了幾天,他不那么怕了,再一瞅,這幫野人并不想要他的命,不僅如此,還采野果子給他吃,他的心也就安穩(wěn)些了。有道是饑不擇食,他餓壞了,野人拿什么,他吃什么,借以維持生命。但是他也發(fā)現(xiàn),這些野人對他警惕性挺高,只要他一動彈,就有人盯著他;他想出洞,有人守著出不去。他身邊就由這個女野人看著,有時把他嚇得只好閉上眼睛。可能因為這幫野人遠離大陸,好不容易看見這么個人,長得溜光水滑挺好看,他們這里可沒有,因此都喜歡他。這頭子對王商尤其愛護,拿樹葉子給他蓋呀,親自給他采果子吃呀,晚上挨著他睡呀,照顧得無微不至。但不管怎么說,王商也是害怕。俗話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想不到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日久天長,王商跟這個女野人實質(zhì)上就成了夫妻了,他不這樣命就保不住了。想不到轉(zhuǎn)過這一年,這女野人竟然懷孕了,孩子果真生下來了。這孩子野人不野人,猿猴不猿猴,混身長滿乳毛,比一般嬰兒重得多,天生就是猴形,高顴骨,縮腮幫,凹眍臉。王商一瞧,我的娘!這是個什么玩藝兒呢?他又羞又臊。這孩子就是咱們上邊說到的那個王猿。這猿字就是他爹給起的名字,是猿猴的意思。這孩子不到一周歲就跟這幫野人在一起,從小膽子就大,動作十分靈敏。又過了兩年,這孩子登山爬樹似猿猴,碰一下不在乎,摔一下沒關(guān)系,不用練武術(shù),他就有這么好的基礎(chǔ)。
光陰似箭,王商在野人島上已經(jīng)過了六年,王猿四歲。有一天,野人們都出去采果子,女野人也不在洞里,王商自己溜達出來了。出了洞他爬上一個最高的地方,有時那女野人就領(lǐng)他在這里坐著。這里是野人島上的制高點,坐在上邊放眼四望,周圍是滔滔的海水。王商現(xiàn)在衣服全沒了,用樹葉子做了個圍裙,頭發(fā)也不梳,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個野人。王商坐在這里辨了辨方向,可能那邊就是福州。他不由得流下眼淚,心想:我們老王家祖祖輩輩吃齋念佛做好事,不知是缺了什么德,如今都應到我身上了,落此磨難。我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何年何日才是我的出頭之日啊?難道說我就在這野人島上了卻此生不成!要真是這樣,那我寧愿投海自殺,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他邊掉淚邊想著心事。忽然,他發(fā)現(xiàn)海面上有幾個白點兒,心就一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揉揉眼睛仔細一看,白點兒越來越大,越來越真。他搭起涼篷站起身,再仔細一瞧,啊!果然是船隊。這是他在島上第一次看見船隊,他高興得就甭提了,但盼船隊在野人島靠岸。正像他希望的那樣,船隊離他越來越近,甚至船上人大聲說話他都聽見了。王商見此情景,從山頭上撒腳如飛往山下跑,跑到水邊一看,原來這船隊就是他們家的,旗子上邊有“王記”二字,王商樂得光想喊,但卻連一句話也不會說了。他急得叫喚開了,“唉!唉!唉!”連跳帶晃手,船上的人發(fā)現(xiàn)了他。船隊到這里干什么呢?打算靠岸,修理修理桅桿,可沒想到這里有人。駛船的一瞅,開始被嚇了一跳:“怪物!這里有怪物!把他逮住帶回福州,裝在籠子里賣票,肯定有人看,快把他抓住。”還有人抱著敵意,把弓箭拿出來,準備射死他。王商一著急說出話來了,這是幾年來他頭一次說話。“別傷我,我是人吶!我是福州的,叫王商啊!”話聲借著水音傳出去好遠,船上的人聽清楚了,他說他姓王。這船隊就是王家的,人們以為那次在海上遇難王商早已死了,現(xiàn)在這個船隊還是老王家管著,船主叫王云,是王商的本家兄弟。他趕到船頭一看,果然是個人啊:“別殺他,看意思他是向咱們呼救,趕快放小船把他接上來。”小船靠陸地放下來,找了幾個膽子大的,等船靠穩(wěn)了,這些人閃到兩邊,王商就跑過來了。他跟頭把式地爬到小船上,頭一扎就嚎起來了。這幫人用小船把他接到大船上,找了件衣裳披到他身上。王云問他,他說:“我就是沒死的王商。”王云仔細一看:“唉呀!大哥,你還活著?”王商點點頭。“哥哥你怎么活著的?這幾年你吃什么?”說話之間,就聽野人島那邊嗷嗷直叫,野人發(fā)現(xiàn)了。因為這個母野人采了不少果子,帶著王猿從外邊回來了,進山洞一瞅王商沒了,她等了一會兒還沒回來,她有點犯疑,站到高處一看,看到船隊了,再一瞅,那不是王商嗎,被小船接到大船上了。她不干了,嗷嗷一叫喚,發(fā)出了信號,全山野人一下全出動了,拿著石刀、石斧、石塊、木棒直沖向海灘。王商回頭一看,忙說:“快離開,這幫人可野了,都不是人,是動物!”大船提起錨來,一掉頭走了。這些野人干跺腳,追不上了。那個母野人還挺有感情呢,眼望著王商遠去了,坐在地上連哭帶嚎。小王猿不懂事,在旁邊眨著眼睛看看,他知道那是他的親人,但叫不準。就這樣王商被救走了。這個母野人堅持著往下活,撫養(yǎng)小王猿。王猿九歲時,母野人因想念王商一病不起,死在山洞里,野人們把她抬走了,就剩下王猿了。王猿慢慢成了頭子,野人們都聽他的,他照樣領(lǐng)這幫野人采果子,度時光。
王猿十二歲那年,也該著有事。這一天,晴空萬里,從海上來了一只獨木舟。這獨木舟就是一棵大樹,樹頭樹根剁去了,剁了樹皮,從當間一分兩開,在里頭挖個槽就可以坐人,外邊刷的桐油。獨木舟上坐著一位上年紀的老僧,他身材高大,新剃的腦瓜在陽光下反著光。別看他年紀大,可神采奕奕,精神飽滿。他兩條腿劈開,不用擺船的,不用掌舵的,運好氣功,憑兩條腿推著獨木舟自如地往前進。他抬頭瞅瞅野人島的風景,贊不絕口:“啊!真是世外仙山,桃源圣地,大好了!如果能在這修座廟宇,將來安度晚年該多好啊。”他心里一動,決定上島看看地形。他是誰呢?他是海外金礁島一位出家的老和尚,江湖上人稱萬年古佛空空羅漢。在宋朝時,練武術(shù)的分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這十三派當中有個海外派,空空羅漢就是海外派的教主。他經(jīng)常帶著弟子到海外去,目標是趕奔天都國。據(jù)說天都國就是印度。此外,像爪哇、蘇門達臘、南洋群島等,凡是有僧侶的地方,他全去朝拜,他會好幾個種族的語言。因為他常在海外游歷,聽說有個野人島,這地方最好,但始終沒去過。今天他從海上飄流到此,為了看地形,他的獨木舟靠了岸,大和尚邁步下來了。他圍著島轉(zhuǎn)了半圈,好地方!太好了!真是贊不絕口。這里距大陸不遠,坐船兩三天就可以到達,頂多十天就可往返一次,運送糧食和物資也不費勁。他邊想邊往島里頭溜達,沒想到找到那個山洞了。他用鼻子一聞,一股腥臊味兒,開始他以為是野獸洞,就閃到洞口,往里扔塊石頭,什么反應也沒有,老和尚決定進去看看。他進去一瞅,爛草、樹葉、野果子堆得到處都是。他明白了,這里有野人居住,不然怎么叫野人島呢。他想必須快快離開這里,免得找麻煩。他趕緊往外走,剛到洞口,王猿領(lǐng)著一幫野人采果子回來了。他們哪見過這種裝束的人啊,禿腦袋,穿著又肥又大的袍子。王猿“嗷”的一聲叫,蹦起多老高來,野人們?nèi)贸銎疵募軇荩肌饋砹耍酪昌b上了。王猿一縱身直奔萬年古佛。老和尚一看深感奇怪:這是人呢還是猴呢?再不是什么怪物吧?我非得現(xiàn)絕藝將他抓住,看個究竟,然后把他捎到我的廟里去,讓我的弟子徒孫們也開闊開闊視野。
空空和尚往前緊走兩步,沖王猿擺了擺手,意思是叫他過來。王猿長這么大,除了他爹之外沒接觸過人,他對眼前這人就產(chǎn)生了敵意,眼珠子一瞪,嗷嗷直叫,“噌”地一下子就躥過來了,伸出手來就抓;與其說是手,不如說它是爪,手指甲殼就像五支桿鉤似的。空空和尚往旁邊一閃身,他一巴掌抓到巖石上,就聽稀里嘩啦,把石壁抓出五道溝來。空空和尚想:這還了得!這要是抓到人身上豈不得骨酥肉爛,我還得小心些。幸虧空空和尚會點穴之法,出其不意,“啪”一下子把手正點到王猿的穴道上,王猿有天大的能耐也動不了地方了。那些野人全愣住了,還沒等往上撲呢,空空和尚把王猿往胳肢窩一夾,飛身離開洞穴,迅速跑到海邊,上了獨木舟。
就這樣,王猿被帶到海外金礁島的大佛寺。和尚們一瞅,老方丈帶來個什么怪物,真有意思。開始時萬年古佛把他關(guān)到籠子里,到時候喂他吃喝,告訴弟子徒孫不要傷害他,要表示友好,讓他跟人貼近。別說王猿,就是一般的野獸,像獅子、老虎等經(jīng)常有人馴它,它的烈性也會改變。隨著日月消磨,王猿逐漸跟人產(chǎn)生了感情,老方丈把他從籠中放出,和他同吃同住,教他穿衣服,打手勢,慢慢教他說話。王猿的爹本來就是人,再加上耐心輔導,他逐漸會說話了。萬年古佛這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天資聰明,一教就會,就有一樣,獸性難改,一時看不住就到處亂躥亂蹦。沒辦法,就得讓專人看管他,甚至萬年古佛也是跟他左右不離。老方丈想:這孩子究竟是怎么個出身呢?早晚我得摸清楚。又過了數(shù)載,經(jīng)過多處走訪,他去了福州三四次,終于把王猿的底細摸清了。因為王商回來了,他能不跟家里人說嗎?一開始他抹不開,只說了怎么到的野人島,怎么逢兇化吉,其余的事只字未提,可是架不住空空和尚老去找他追根問底,王商沒法,只好向他吐露了實情。空空和尚一笑:“你現(xiàn)在有后代,他就在貧僧的廟中,不管怎么說他也是你的骨血,你不要再說這事見不得人,在當時的情況下是情有可原的。現(xiàn)在這孩子已長大成人,我可以領(lǐng)來周濟你們父子團聚。”萬年古佛說話算數(shù),有一年,他把王猿帶到福州,和王商見面,王商在悲愴之際掉了眼淚,當著萬年古佛的面,給這孩子起了個名字叫王猿,這猿字就是猿猴的猿。打那以后,王商患病身亡。他死后,王猿對財產(chǎn)的事一點也不想,他跟萬年古佛已經(jīng)分不開了,所以老方丈又把他帶到海外金礁島的大佛寺,專心致志地教授他武功。
王猿無牽掛,把學武術(shù)當成了樂趣,老師真教,他是真學,爺倆-著膀子練。王猿跟別人不一樣,別人學武藝可麻煩了,一開始彎腰、曲腿,再教躥高蹦矮,腿肚子上得捆沙袋子,王猿可用不著,他翻山越嶺快似猿猴,躥高縱矮不費吹灰之力,兩臂一晃,力大絕倫。他身上具備著這些好條件,老和尚無非是教給他精巧的招數(shù),他把路子記熟就行了。因此,王猿學一年,就等于別人學十年,而且一學就會。在短短的十年中,萬年古佛把自己的能耐十之六七傳授到王猿身上。這時候,王猿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一切都正常了,話也說得挺清楚了,就是一樣,他的性格沒多大改變,瞪眼就打人,野脾氣一上來,嚇得和尚們不敢靠近他。他只怕萬年古佛,老和尚也了解他,山河易改,稟性難移。他常對王猿說:“你現(xiàn)在能耐不小,可得走正路,要有容人之量,若野性不改,你能交下朋友嗎?尤其你這種脾氣,更不適宜當三寶弟子,也不能落發(fā)為僧,將來藝成之后,你得闖蕩江湖。就你這個性格,將來得不了好結(jié)果,你要切記!”在萬年古佛勸導下,王猿大有長進,一般的道理他也能聽懂了。
王猿在金礁島,轉(zhuǎn)眼就是三十五載,他已是將近五十的人了,武藝學成,萬年古佛對他愛如珍寶,因為老和尚把一腔心血都澆到他身上了。他跟王猿商議:“你光在廟里學能耐不行,還得出去鍛煉鍛煉,把你單獨放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到中原走一圈,訪訪名人,看看人家的武功,跟人家過過招兒,再讓大伙兒給你起個綽號。”王猿一聽大喜。就這樣,師徒二人到了中原。
中原是武術(shù)圣地,練武講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這五大宗就是五大派別,“峨眉”、“昆侖”、“少林”、“武當”、“蓮花”,這里的高人太多了,每派有各自獨到的武功,萬年古佛打算讓王猿都見識見識。進了中原之后,他們頭一站是奔四川峨眉山八寶云霄觀,先拜會了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普老劍客。他與萬年古佛交情不錯,相見之后他感到驚疑,為什么?誰都收徒弟,什么出身什么經(jīng)歷的都有,可像王猿這樣的還不曾聽說,真叫人覺得可笑啊。普老劍客把王猿叫到蓮花臺前,王猿遵命,過來給老劍客施禮。老劍客說:“這么辦吧,你師父都教你什么了,你都給練一練,我看一看。”王猿心里還有點不服呢,心說:就這么個老道還是八十一門的總門長,他有什么能耐?叫我練我就練兩下子,你未必能練得上來。王猿當堂獻藝,轟動了八寶云霄觀。這廟里有道士數(shù)干名,成了名的劍俠都成堆。別人不說,八十一門總門長就有四位弟子,頭一名是上三門總門長白云劍客夏侯仁。上三門是什么呢?就是形意門,八卦門,太極門。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戶之中,上三門是正宗,地位最高,功夫最純,人格也最好,所以大伙兒都抬頭瞅著上三門。要當上三門的總門長,無疑從道德、脾性、能耐上,都得是佼佼者,所以白云劍客也在場。第二位是普渡的二弟子叫一字娥眉馬鳳姑。她長得挺漂亮,兩道眉毛連在一起,所以叫“一字娥眉”。她武藝超群,是女中魁首,瞪眼就宰人,老劍客對她格外偏愛。第三個徒弟也是女的,叫寒江孤雁白靈女劍客尚云鳳。她學藝幾十年了,今年七十多歲,可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相貌十分俊秀,渾身穿白衣,所以叫白靈女劍客,她也在場看熱鬧。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總門長的老徒弟,叫白衣神童小劍摩白老白一子,看上去他就是十六七歲,一個銀娃子,怎么看怎么漂亮。他是個小老道,見人不說話,不愛樂,待人親近溫和,但誰能知道,這個白一子也是年過花甲的人了,練功練得返老還童了,所以看上去長得特別嫩。八十一門總門長把自己平生所學全傾注到白衣神童身上了,在四個徒弟當中,他最厲害。今天聽說來了個野人要當場獻藝,誰不想開開眼啊,所以這四個徒弟都在場。
王猿初進中原,哪知道這些事,只知有自己,不知有別人,啪啪啪把功夫練完了,眾人鼓掌喝彩。還沒等萬年古佛說話呢,王猿把胸脯一挺,嘴一咧:“各位,我說總門長,您看我練得怎么樣?”普老劍客點點頭:“很好!功夫確實不尋常,可見你老師沒少在你身上下功夫啊。”“那么總門長,我想請你給我排排位子,就憑我的能耐,在全國是第一還是第二?第三還是第四?”這話一出口,總門長大為不悅,心說:你真是個野人啊,說話太不客氣了,就你這能耐還想排第一第二,也太狂傲了,于是把臉一沉。在旁邊的萬年古佛有點掛不住了,站起身來一瞪眼:“混賬東西,放肆!這是什么地方?這是峨眉山八寶云霄觀,此乃武術(shù)圣地之一啊,你竟敢在總門長面前信口雌黃,真是可惡之極!”老和尚說完舉拳要打,被普老劍客攔住了:“老羅漢且慢,王猿性情如此,情有可原,讓我跟他說幾句。”普渡樂了:“王猿,剛才你提的問題我很難回答你,為什么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是因為練武的高人有的是,你說我能把你排到第幾?再一說,你還沒和別人伸過手,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武藝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呢?”王猿還不服氣呢:“你這里不是有的是人嗎,把那不含糊的拿出來和我比比,你不就心中有數(shù)了嗎?”他的話激怒了白一子,他想:這個人也太不客氣了,搖頭晃腦那個野勁兒,竟敢跟我老師分庭抗禮,看來不揍他他不會老實。小劍摩出來了:“師父,這么辦吧,既然王猿不忿兒,我跟他當場比一比,分個高低。”普老劍客點了點頭,但他知道白一子是烈火性子,別看他長得挺好看,但翻了臉,動起來可不讓步,他跟王猿伸手,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所以得囑咐他幾句,他把白一子叫到跟前,低聲說:“白老,你千萬手下留情,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材,要愛護,不要嫉妒,點到為止,聽見沒有?”白一子點頭,就這樣二人戰(zhàn)在一處。王猿原以為自己不含糊,可跟小劍摩一伸手,使他大吃一驚。他一瞅這娃娃年歲不大,能耐不小,比自己的身法還快,往上一縱,好幾丈高;往下一落,輕如鴻毛。這次王猿可長見識了,他深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是千真萬確的,自己可不能驕傲自大啊。這兩人打了三百個回合不分勝負。萬年古佛趕緊上前攔住了。“行行,點到為止。”扭回頭問王猿:“孩子,剛才比武你有什么感覺?”王猿是直性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說:“師父,我算過癮了,沒想到這小孩兒有這么大能耐。”老和尚一聽,他又冒胡話了,把臉往下一沉:“混賬東西,那是小孩兒嗎?那是白衣神童小劍摩,論輩數(shù)比你還高一輩呢,你再胡說我摘掉你的牙。”王猿心中納悶兒,他十六七歲倒比我高出一輩,這輩是怎么排的?我算記住這小孩兒了,我服了。就這樣,他在峨眉山住了半個月,大開眼界,增長不少知識。之后。萬年古佛又領(lǐng)他到河南嵩山少林總院。
少林派名揚四海,中外皆知。到了少林寺,會見八大名僧,接待他們師徒的就是扭轉(zhuǎn)乾坤歐陽中惠,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兩位當家人把他們請進去,萬年古佛說明來意,八大名僧挺高興,除了老七云游天下之外,剩下的都在。后來擇了個時間,王猿當場獻藝,他把所學的能耐全練了,歐陽普中非常高興,當時就給他贈了個號,叫“海外野叟”,并對萬年古佛說:“我挺喜歡他,您看這個綽號怎么樣?”萬年古佛樂著說:“還不跪倒給老羅漢謝恩,現(xiàn)在贈你綽號了。”因王猿生在海外,性情又野,現(xiàn)在歲數(shù)也不小了,所以叫“海外野叟”。十天后師徒二人離開少林寺,去一個最重要的地點——云南滇池島的東海碧霞宮,要會見金燈劍客夏遂良。為什么叫王猿會他?萬年古佛心中有數(shù)。拜會了那么多的人,要論能耐,就數(shù)夏遂良最高,如果我徒弟能過了那一關(guān),就證明他的能耐確實了不起了。爺倆風塵仆仆到了目的地,可惜夏遂良外出訪友不在,他們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之后,萬年古佛又領(lǐng)他逛了八大名山,所遇高人不下五百多個,一提王猿海外野叟這個綽號,大伙都贊成。后來,人們都知道有這么個海外野叟,這是因為他身懷絕藝。他要威震閻王寨,雙掌掃群寇——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6
第033回 海外野叟大鬧天王殿 白眉徐良調(diào)兵打三關(guān) 王猿遍訪八大名山,然后又隨著老師回到海外金礁島大佛寺。通過游歷,他眼界大開,學到很多武藝,性情也有所收斂。萬年古佛非常高興,繼續(xù)傳授他武藝。光陰似箭,眨眼又過去十載,空空和尚的身體不如當初了,因為歲數(shù)太大了。這一天空空把王猿喚到床前,口打咳聲:“孩子,人自古至今沒有長生不老的,因為為師久居海外,又學習了武功,故此才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但早晚總有一死,我要回歸西天朝拜我佛,你我?guī)熗娇傆懈鎰e的那一天,趁我現(xiàn)在三寸氣在,我打算讓你到中原再去闖蕩闖蕩,將來有一番作為,為師死也瞑目了。”王猿一聽很傷感:“師父,你老人家有病,弟子怎么能離開?”“這叫婦人之見,廟里弟子甚多,你不在床前,我也有人服侍,希望你能有一番作為。明后天你就下山到中原,我等著你的好消息。”王猿一看老師主意已定,這才領(lǐng)命。可是,回到屋里他睡不著覺了,心想:叫我有番作為,我干什么呢?他覺得有些興奮。臨別這一天,他跪倒在師父床前聽訓。空空和尚告訴他:“孩子,你現(xiàn)在有絕藝在身,得走正道,咱們出家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不行惡事。你雖非三寶弟子,但是你跟我多年了,要謹遵莫忘。”“徒兒記住了。”“另外,你要牢記武林道的規(guī)矩,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不準你走歪歪道。你若憑武功,作出奸盜邪淫的事情,不但國法不容,你也對不起為師一片苦心。”“老師放心,弟子謹記不忘。”“另外,你手太黑,動不動就想把人整死,這個絕對不行。別忘了,但能容忍且容忍,給人以改過的機會;別忘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呀!將自心比人心,辦事情就能圓滿了。”萬年古佛就像教小孩兒一樣,千叮嚀萬囑咐,把話說完了,這才打發(fā)王猿下山。
王猿踏上中原大地,心花怒放,沒有老師在身邊,自己成了自由人了。他一琢磨,我上哪兒去呢?怎樣才能闖一番事業(yè)呢?老師對我抱的希望挺大,我得干點正事。一開始他除暴安良,也做了不少好事,但覺得意義都不大,也不太過癮。他一想,我還得做點闊事。這一天他到了河南,不管是住店或是在酒館茶肆,他聽老百姓議論的中心都是開封府,而且重點提到一個白眉徐良。人們對這個徐良簡直都捧到天上去了。王猿聽著有點兒不高興,心說,徐良阿許人也,怎么這么大名譽?難道他比我還高嗎?嗯,這也難怪,我剛到中原,牌子還沒創(chuàng)出去,自然他走到前邊了。我們兩個人要會到一起,他未必是我的對手。但是,王猿也有個優(yōu)點,他服人,只要你比他高,那他就服你。他就抱著這種想法,到了開封府,有三次圍著開封府的府衙轉(zhuǎn)悠半天沒進去。他想找找徐良,瞅瞅他什么模樣。后來找了個店房住下了,一打聽才知道,開封府的官人都查辦大同府閻王寨去了。他想,反正我是創(chuàng)業(yè)唄,無拘無束,我到那兒開開眼界。這樣他才到了閻王寨。
要說閻王寨,前邊有三關(guān),五步一崗,半步一哨,固若金湯,守衛(wèi)森嚴。但是要擋王猿談何容易,他善于爬山,就是懸崖峭壁,別人上不去,他就像鬧著玩兒一樣,不費吹灰之力。王猿到了山頂上,正趕上十陣賭輸贏,英雄會大比武。他坐在高坡上,抱著一顆樹大開眼界。下邊比武的經(jīng)過他全看見了,而且比武中間一報名,聲音往上傳,他聽得非常清楚。徐良顯示的絕藝他看得清清楚楚。王猿大吃一驚,哎喲,真是名不虛傳啊!這小伙子真討人喜歡,看來開封府做的都是正事,我應在暗中助他們一臂之力。王猿白天找個沒人的地方閉目養(yǎng)神,比武時就來看熱鬧,晚上沒事兒,他就閑溜達,他要看看十陣賭輸贏的結(jié)局。有一次,他趕奔閻王寨前山,正趕上蔣昭刺探情況,遇上危險,被徐良解救,結(jié)果二人被敵兵包圍,他出于仗義把兩個人從重圍中救出來,扔進獅子林,這都是王猿干的。這次他仍然到前山溜達,無意之中又遇見山西雁徐良被飛劍仙朱亮那幫賊圍住了,眼看就有危險,王猿這才公開露面,把群賊的眼迷了,把徐良救到后山。飛劍仙朱亮領(lǐng)人追到樹林,他一見王猿就被嚇了一跳,王猿是新出世,他怎么能認識呢?用五金拐杖一打,沒想到被王猿把拐杖給搶過去了。王猿手中拿著拐杖哈哈一笑:“老匹夫,你這哪是拐杖,依我看像麻桿兒,你要是不服氣,你就看看吧。”說完他抓住拐杖的兩頭,用膝蓋一頂,哎,“咯嘰嘰——”拐杖變成乾坤圈兒了,當啷一聲把它扔到朱亮的腳前:“老匹夫,就這玩藝兒還打仗呢?趁早回爐另造。”“啊!”把飛劍仙朱亮嚇得魂不附體,心說:這是人嗎?他有多大的勁?這時候金鏢俠林玉過來了:“師父,逢強智取,遇弱活擒,這個野人甚是厲害,不是一個人能贏得了的,干脆讓大伙上吧。”朱亮點了點頭,往后一退,把手舉到空中,吩咐一聲:“沖!別讓他跑了。”“沖啊,別讓野人跑了。”這群賊寇各掄刀劍往上一闖就把王猿困在當中。王猿手里沒兵刃,那刀槍棍棒他看不在眼,最后他在嘍羅兵中選了兩個胖子,抓住他倆的腳脖子當把,把他倆掄開了,用人打人,“劈里啪啦”“哎喲,哎喲”這倆人被打成零碎了,再換倆。在場的人無不驚駭,這一下子王猿的名字就傳開了。徐良在后面邊看邊想:王猿畢竟也是個人,精力是有限的,閻王寨有得是人,死一個,上來十個,那不得把王猿活活累死嗎?山西雁徐良站起來,高聲喊道:“老人家風緊,撤乎。”徐良說了一句行話,王猿也懂,“風緊”,就是對我們不利;“撤乎”,就是快跑。王猿一想也對,你們仗著人多,不算能耐,等我把大事安排完了,回來再算賬。王猿殺開一條血路,來到徐良近前:“好孩子,撤乎!”這兩個人一前一后奔后山就跑。跑來跑去到了一座懸崖峭壁,徐良上不去,王猿把徐良抓過來往胳肢窩里一夾:“孩子,閉上眼睛隨我來。”順著峭壁哧哧哧,他上來了,朱亮領(lǐng)著人也趕到了。抬頭一看,上不去,干瞪眼瞅著他倆跑了。朱亮收兵回去,暫且不提。
單表王猿和徐良,到了懸崖的頂上,回頭一看沒有追兵了,王猿長出了一口氣,把徐良輕輕地放在地上。老西兒一瞅這位真是活寶,開封府要是多這個人,平山滅島不費吹灰之力。他把衣服歸整歸整跪倒再次謝過。王猿拉著他的手:“徐良,你知道我是誰?”“你的底細我不清楚。”“好,咱倆就認識認識,往后多親多近,不管歲數(shù)大小,咱倆交個好朋友,你是我兄弟,我就是你哥哥。”徐良一看,輩數(shù)也不合適呀,王猿一撲棱腦袋:“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肩膀頭齊就是弟兄。往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誰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叫他賠一根金旗桿。”徐良大喜,倆人就在懸崖上跪倒,口盟結(jié)為把兄弟。徐良有這么一個盟兄,真如同彪虎生翼。磕完頭了,倆人一商議,徐良說:“事到如今,咱倆要想對付閻王寨不行,我得回大同府搬兵去,你老兄留到山里作內(nèi)應,我兩天之內(nèi)把軍隊搬來,咱們里應外合,大破閻王寨。”王猿說:“好吧,你只管放心地去,我就留在里邊,只要你來了,我隨時都可以出現(xiàn)。”兩個人約好了,徐良順著房書安領(lǐng)他走的那條密路,混出閻王寨,回歸大同府。
徐良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大同府。他一瞅這城,眼淚好懸沒掉下來,心里像亂箭穿心一般,什么原因?離開大同府還不到五天,就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走的時候大隊人馬,趾高氣揚,回來剩下自己孤苦伶仃,想起老少英雄們命喪獅子林,徐良的眼淚就掉下來了。進了大同府被人發(fā)現(xiàn)了,“哦,這不是徐三將軍么!”“徐良回來了!”像眾星捧月一般,把他接進公館。徐良來不及換衣服,要立刻見大人顏查散。顏大人連鞋都顧不得穿,率領(lǐng)一班文武群僚小跑著到外邊迎接,一見徐良,兩個人抱頭難過。顏查散拍著徐良的肩頭:“徐良,你可回來了,山里的事兒我們一無所知,英雄們現(xiàn)在何處?”徐良聞聲把腳一跺:“大人,完了,全完了!”一句話把家里的人全驚呆了。南俠展熊飛、黑妖狐智化、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全都來了,徐慶氣得給徐良一巴掌:“混賬東西,你哭什么?你倒好好跟大伙講講,是怎么完的?”徐良口打唉聲,一邊擦眼淚,一邊把比武的經(jīng)過及賊寇炮打獅子林的事講說一遍。他這一說不要緊,在場的人咕咚咕咚躺下十來個。一聽說這些人死得這么慘,能不難過嗎?連顏大人都背過氣去了。眾人趕緊搶救,好不容易把這些人搶救過來,老少英雄咬牙切齒,不平閻王寨,不給大家報仇誓不為人。徐良說:“我回來就是搬兵來了。大人,現(xiàn)在我們山里邊有內(nèi)應,您放心,趕緊調(diào)大兵攻打閻王寨。”顏大人點了點頭,馬上傳下號牌,請飛叉太保鐘雄來參加緊急會議。當晚,公館衙門燈火通明,在場的人開了個緊急會,顏大人跟飛叉大帥鐘雄研究好了,決定四路分兵攻打閻王寨。頭一路,三千鐵騎,五百步兵,歸徐良率領(lǐng)。徐良要搶三關(guān),從正面殺進閻王寨。另外,根據(jù)徐良提供的路線,飛叉大帥鐘雄三路派兵,把閻王寨包圍。他們定的信號是,明夜晚間三更天,在山頭舉火為號,四路大軍一齊沖殺。同時,顏大人命快馬藍旗,通知野馬嶺的鐵帽子王爺岳橫,一旦閻王寨打響,讓他馬上分兵進攻,攻打?qū)幭膰瑑陕俘R頭并進,可以收復失地,安定邊塞。人們忙開了。
光陰易過,轉(zhuǎn)眼到了次日天明,徐良飽餐戰(zhàn)飯已畢,起身告辭。臨走時,顏大人敬酒三杯,要聽徐良的喜信兒,老西兒也當眾下了保證。現(xiàn)在他一個人,人單勢孤,顏大人又派了黑妖狐智化做他的助手,由兩個人領(lǐng)兵前往。這天天剛擦黑,三千五百軍隊就開始行動,那快勁兒就別提了。日沒西山以后,部隊加快了速度,徐良還嫌慢,在前邊一個勁地招呼:“快,跟上!跟上!”定更天就來到頭道山谷。徐良一瞅,閻王寨的頭道關(guān)口叫鬼門關(guān),城關(guān)十分堅固,城頭上燈火通明,來往巡邏的士兵一個個都挺精神,隨時提防宋軍的進攻。徐良不敢靠近,讓智化把營扎住,他一個人想爬上城去,然后開關(guān)落鎖,放大軍入關(guān)。徐良干這種事不費吹灰之力,想當年在朝廷里他也這么干過。他憑借經(jīng)驗,爬繩索爬上鬼門關(guān),巡邏的哨兵發(fā)現(xiàn)了,就是一愣:“什么人?口令!”還沒等話音落地,徐良的彎刀就到了:“什么口令!什么口令!”噗噗兩顆腦袋落地。然后,徐良抖擻精神,殺開一條血路,順著馬道來到城門下。城門洞有不少嘍羅兵,“城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來了?”說著話徐良就到了眼前。“噢,我打的,你們不要吵鬧,我送你們回老家!”說完,嘁哩喀喳把嘍羅兵趕散,把城門打開了。徐良沖外面就喊:“智大叔,城門打開了,趕緊進來!”外面炮響三聲,鼓聲震天,三千五百軍兵殺進鬼門關(guān),迅速占領(lǐng)城關(guān),留下二百人把守,余者繼續(xù)往里進攻,趕奔第二道關(guān)口,叫斷魂關(guān)。奇怪的是,徐良他們剛到斷魂關(guān),城門就開了,再看這一個個嘍羅兵把刀槍都放在地下,拱手投降。徐良感到納悶兒,這是誰干的?忽見人群之中走出一個出家人,這人身材高大,面似淡金,徐良借著燈光一看,認出來了,正是自己趕奔長安游覽時遇上的那個和尚金背羅漢武申。武申曾經(jīng)向徐良表示,我到了閻王寨,必然助你一臂之力。原來說的是客氣話,今天還真實現(xiàn)了。武申奉命把守第二道關(guān)口,他一看宋朝的軍隊來了,把守關(guān)的嘍羅兵繳了械之后,開關(guān)獻城,所以一刀一槍都沒費,徐良就占領(lǐng)了斷魂關(guān)。他拉著金背羅漢的手千恩萬謝,武申也樂了:“徐三將軍,貧僧話復前言,不為別的,就為一個‘信’字,如今幫你的忙,我獻了一座城關(guān),今后咱們兩人還要多親多近。”徐良樂得直拍大腿:“那可好了,我一定在萬歲面前給你請功。”“請功是小事,徐三將軍,再往前走就到天王殿了,你趕快進攻,貧僧為你開道。”徐良高興得直蹦,回過頭對大家說:“各位,養(yǎng)兵千日,用在一時,是大伙為國盡忠的時候了,殺呀!”喊殺連天,進攻閻王寨。
徐良率兵發(fā)起猛攻,大軍直抵入云關(guān),這是三關(guān)的最后一關(guān),也是最難打的一關(guān)。這座關(guān)城高聳入云,故此得名,大有一夫把關(guān),萬夫難進之勢。城關(guān)是用巨石壘成的,兩面是兩座山頭,當間一座城關(guān),上邊準備了灰桶炮子擂木-石強弓硬弩。因為那兩關(guān)丟失,有人跑回來了,趕緊向天德王黃倫稟明經(jīng)過,黃倫大吃一驚:“誰領(lǐng)兵來的?”“王駕千歲,就是那個白眼眉徐良。”“又是這小子,看來徐良不死,本王沒有寧日啊。”在旁邊的金鏢俠林玉過來了:“王爺,您不必擔憂,只要把入云關(guān)守住,閻王寨就沒事,我愿領(lǐng)一哨精兵,牢守此關(guān),打退徐良。”天德王點頭:“卿家,事關(guān)重大,你就辛苦辛苦吧。”“隨我來!”林玉率領(lǐng)一班寨主,轉(zhuǎn)身就要走。從旁邊過來一個人:“等一等,等一等。”林玉回頭一看,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房書安這兩天睡不著覺,天天晚上做惡夢,他一想:現(xiàn)在是我選擇最后道路的時候了,這賊我是干夠了,我得脫胎換骨,重作新人,我干老兒徐良神仙一樣大難不死,如今領(lǐng)兵攻打閻王寨,這寨是保不住了,我還跟這幫賊鬼混到什么時候,不如趁此機會棄暗投明。但他又一想:我是臭賊出身,頂風臭八百里,誰能要我呀?我得立點功勞,可這功勞怎么個立法,他拿不定主意。房書安主意不少,能耐可不大,他正在猶豫的時候,聽說徐良進攻第三道關(guān)口,這可是關(guān)鍵時刻,我若能設(shè)法獻關(guān)投降,豈不立下大功一件,將來到了開封府,我也有個交代啊。房書安打定主意,頭天晚上,他與他那兩個磕頭把兄弟——要命鬼黃榮江,追命鬼黃榮海就商量過了。這倆人開始有點不同意,認為他的想法有點荒唐,開封府能要咱們這臭賊,別折騰了半天,自己去送死。房書安一撲棱腦袋:“你們把我干老兒說成什么人了,我干老兒是大丈夫,頂天立地,他當初許過愿,等我立功之后在開封府保舉我當差,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關(guān)鍵時刻你們聽我的沒錯。”房書安沒鼻子,還挺能白話,最后就把這倆人說活了。正在這時,徐良領(lǐng)兵攻打三關(guān),天德王黃倫傳下旨意,在天王殿議事,他們?nèi)艘瞾砹恕7繒惨豢唇痃S俠林玉領(lǐng)令守關(guān),心想:這事可不好辦,林玉一則有能耐,再則懂韜略,再守住堅城,徐良有多大的能耐也上不來呀,急需內(nèi)應,這個機會可不能錯過啊。他沖著黃榮江、黃榮海一使眼色,倆人就明白了。房書安搶步起身出來了:“大帥你等等,我說幾句。”林玉一看是他,先有三分不高興,因為瞧不起他:“房爺,什么事?”“我打算跟王爺請示請示,幫你守關(guān)如何?”“哈哈哈哈,房爺,留起你這份好心吧,你干爹打關(guān),你這個干兒子能真心實意把守嗎?”“這話說的,他把我鼻子割下去了,我能不恨他嗎?你別看叫他干爹,那是嚇出毛病來了,實則我恨透他了。這次我想把他抓住,連耳朵帶鼻子一塊兒給他割下來,叫他管我叫干爹。”一句話說得大伙兒都樂了。天德王黃倫馬上傳旨,讓房書安三人幫助金鏢俠把守入云關(guān)。旨意一下就不能改動了,林玉這才點頭,率領(lǐng)一千嘍羅兵,撲奔入云關(guān)。一聽外頭開了鍋了,沖呀,殺呀,火光沖天,金鼓震地。林玉從馬上跳下來,率領(lǐng)偏副寨主和三鬼,順馬道奔騰,來到城頭上,扒著垛口往下一看,宋兵非常勇敢,雖然受傷的人很多,可架著云梯一個勁兒往上攻,兩邊由燈籠火把照亮,借著火光林玉看到,在前邊沖鋒陷陣的,正是金臂羅漢武申。他心想:武申,你可夠意思,我用請?zhí)涯阏埳祥愅跽贸院煤日写[了半天你是個奸細,在緊要關(guān)頭你投降了開封府。把林玉恨得牙根都癢癢,用手指著城下,高聲大罵:“武申,你個禿驢,忘恩負義之輩,等我把你抓住,把你下油鍋,點天燈!”武申抬頭一看是林玉,哈哈大笑:“林玉,死到眼前你還猖狂什么?我告訴你,閻王寨完了,像我武申這樣的何止一個人,你趕緊獻關(guān)投降,服輸認罪,或許能保住你的狗命,倘若忠言逆耳,將來你的死不堪設(shè)想。”“呸!禿驢少說廢話。給我開弓放箭!”噠噠噠噠,箭如雨發(fā)。林玉提著寶劍親自守衛(wèi),武申連著進攻三次都沒攻上去,損兵折將,不但如此,武申兩肩還受了傷,鮮血淋淋,臉熏得挺黑。武申倒提大鏟,敗歸本隊,來到徐良面前:“徐三將軍,我對不起你,攻不上去。”“大師父,這不算什么,全怪我指揮無方,你到下面休息,先給傷口上點藥,我跟林玉說幾句話。”徐良說著,從當兵的手中拿過一塊盾牌,一手提著大環(huán)刀,到離城十丈遠的地方站住了,抬頭往垛口方向望了望:“哪個是林玉?”林玉一瞅是徐良,氣得說:“丑鬼,本帥在此!”“噢,我說林玉,咱們是老熟人了,你們現(xiàn)在完了,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趕緊投降吧,現(xiàn)在宋兵已經(jīng)包圍了閻王寨,你們就是插翅也飛不了了,我可不是嚇唬你,我們的人都在你們閻王寨里邊,一會兒就得全動起來,里應外合大破閻王寨,到那時,你后悔就晚了。快聽山西人的話,把城關(guān)獻出來。”“呸!你滿嘴噴糞,來呀,給我射死他,射死他!”軍兵又開弓射箭。正在這時,房書安溜到林玉身后了,他想:我也得冒點險,不豁出點什么不行。他暗中把一尺二寸長的小片刀拽出來了。這小刀別看不大,房書安就怕它不快,沒事就磨,磨得都粘手。房書安緊握小刀,轉(zhuǎn)到杯玉的身后:“大帥,你到旁邊歇一會兒,我替你指揮。”“去你娘的!你個飯桶,滾!”房書安一看,這小子盛氣凌人,拿我根本不當人看,今天我要讓你知道我姓房的厲害。想到這,他緊握刀柄,往前一跟步,對準林玉的肋岔子就是一刀,要是平常,他根本就扎不上,但現(xiàn)在林玉主要的精力是對付徐良,根本沒想到房書安對他下毒手。這一刀從左肋岔子扎進去,右肋間冒了尖。“唉呀!”林玉慘叫一聲,寶劍落了地:“你,你……”意思是說,原來你是個叛徒,還沒等說出來,黃榮江、黃榮海就躥過來了:“你什么?”說著便把林玉的人頭砍下來。嘍羅兵回頭一看,呀,怎么耗子動刀,窩里反了?這三位怎么把大帥給殺了?房書安振臂高喊:“諸位,我們乃是開封府的官人,在閻王寨臥底,現(xiàn)在要迎接我干老兒進城,降者免死!干老兒,我把林玉宰了,不信你瞅瞅林玉的狗頭。”說話間,房書安把林玉的人頭從關(guān)上扔下來了。徐良一聽見這個嗡嗡聲,就覺著挺親熱,知道是房書安,一見把林玉的人頭扔下來了,徐良大喜:“房書安你做得對,你現(xiàn)在就開關(guān)。”“干老兒等一等,我這就現(xiàn)成。”嘍羅兵不知是怎么回事,人無頭不走,鳥無頭不飛。林玉一死,旗倒兵散,誰還給賣命,軍兵們?nèi)酉碌稑專拥奶樱档慕怠H朐脐P(guān)關(guān)門大開,徐良大喊一聲,就占據(jù)了此關(guān)。徐良一進關(guān),房書安把小帽子正了正,衣服歸整歸整,小片刀背好了,領(lǐng)著黃榮江、黃榮海來到徐良面前,規(guī)規(guī)矩矩三個人往地上一跪:“干爹在上,孩兒給爹爹磕頭了。”徐良趕緊用手相攙:“房書安請起,你立了大功。”“爹,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這話一點也不假。我前思后想,當賊我是當夠了。今后我打算重做新人,我得跟著您,將來有一天給您養(yǎng)老送終,爹您就把我收下得了。”徐良聽著叫的那個親熱勁兒呀,就點了點頭:“房書安,好了,一言為定,從今以后你就是開封府的辦差官,保我的人一定能收下你。”“唉呀,爹,您真是我的親爹,我謝謝您了!”說到這兒,黃榮江、黃榮海也直磕頭。徐良不知這是怎么回事。房書安說:“爹,我給您帶來兩個幫手,他們是我磕頭的把兄弟,要命鬼黃榮江,追命鬼黃榮海,雖然過去也做過壞事,可是跟林玉他們不一樣,爹,您就一塊兒都收下吧。”徐良點頭,讓他們?nèi)嗽谲娭行ЯΑ?br />
到了入云關(guān)已是三更天。智化在城關(guān)上點起三堆大火,發(fā)出信號,緊跟著閻王殿四周都開了鍋了。“咚咚,嗒嗒,殺呀……”官兵發(fā)起進攻。
先說殘兵敗將敗回天王殿,嘴都不好使了:“報……報王駕千歲,可……可不得了啦,大帥陣亡!”啊!飛劍仙朱亮聞聽,臉即刻變了色:“此話怎講?”“是……是這么回事……鬧了半天,房書安一伙兒是奸細,吃里扒外,把大帥殺了,放進徐良的官兵。”朱亮把腳一跺:“怎么樣?原來我就想打死那個房書安,你們說他有嘴無心,結(jié)果這都是假的,我抓住他非把他的皮扒掉!來呀,隨我來!搶回入云關(guān)。”說話間,他率領(lǐng)寨主剛到院里,就聽著房上有人喊了一聲:“呔!朱亮,你別猖狂,來,跟我大戰(zhàn)三百合。”飛劍仙仰面一看,來人正是海外野叟王猿。他是當內(nèi)應的,就見他手里抱了棵樹,拿這玩藝兒當兵刃,簡直是亙古少見啊。飛劍仙一看,火往上撞:“野小子,今天我跟你分個高低,來啦!”王猿飛身形,跳到當院,把樹掄開來。這東西還真好使,樹干高兩丈,一掃一大片,誰也上不來。飛劍仙朱亮本來就不是他的對手,再遇上這么一件特殊的兵刃,更是一籌莫展。王猿在這里,一掃就一大片,這一幫忙不要緊,徐良引得勝之兵攻到了天王殿,嘍羅兵一瞅,四散奔逃:“不得了了!宋兵打進來了,天王殿保不住了!”朱亮一瞅,徒弟也死了,我又不是這個野人的對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他拽著陳東坡,轉(zhuǎn)身回歸天王殿。再一看天德王黃倫,鉆到桌子底下去了,這二人把桌子挪開,把黃倫架起來。就見黃倫顏色更變:“二位劍客,如何是好?”“不用擔心,有臣等三寸氣在,保你平安無事,保你脫險。”朱亮背著天德王黃倫,陳東坡架著拐,拿著旗盤開道,殺出一條血路,奔后山就跑下來了,一邊跑,陳東坡一邊問:“老劍客,四面全是宋兵,你我投奔哪里?”“哈哈哈……”朱亮一樂:“老羅漢,你比我實在得多啊,自從到了閻王寨之后,我沒閑著,把每一條路全看探過,有一條路可通閻王寨后山,那里有個仙人洞,誰也不知道,你就隨我來吧。”這條路確實誰也不知道,叫仙人洞沒有洞,這是朱亮瞎起的名。山有一道裂縫,人直著進去不行,只能偏著身子往里蹭。約有十丈遠,再往里邊,地方就寬闊了,從這兒往下走,能到后山麒麟坡,到了麒麟坡直接可以通到寧夏國。朱亮心想:這條道只要沒人看著,就能平安脫險。仨人擠進仙人洞,高一腳淺一腳往前摸,黃倫四肢無力,跟肉包袱一樣,全指著這倆人架著他。走著走著,眼前亮光一閃,離出口不遠了,朱亮眼前一亮,暗咬牙關(guān):徐良,好小子,別看我老了,我還得好好活著,留著三寸氣在,必報閻王寨之仇!
他們到了洞口,往外一探頭,沒把朱亮給嚇死——就見眼前早把陣勢擺好,幾十位英雄圓睜二目,各拉兵刃,封鎖住洞口。為首的一人,個頭不高,頭上戴著馬尾過梁扣風巾,一對小黃眼珠,手中擒著一對分水蛾眉刺,這是蔣平。在蔣四爺身后,北俠歐陽春,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老紀華成,西洋劍客夏玉奇等人全在。守著洞口邊的是金睛好斗梅良祖老劍客。朱亮很納悶兒,前者炮打獅子林,全把他們崩死了,怎么又都活了?其實這事不奇怪。徐良那天晚上夜探閻王寨,路遇房書安,房書安向他告密,說他們要炮打獅子林,您要不回去送信兒,這幫人可保不住命了。徐良一轉(zhuǎn)身,“通”一聲,火起來了,獅子林被炮轟了。其實,徐良剛一離開獅子林,有一人就進了寨子,到院里大喊:“眾位別睡了,你們快起來吧,大禍就在眼前!”這一喊,把眾人全都吵起來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到院里看個究竟。梅良祖一看,站著個年邁蒼蒼的老者,這人長得大門樓頭,翹下巴,一對小黃眼珠嘰哩骨碌亂轉(zhuǎn),兩只胳膊長得比別人長得多,往那一站,把手往下一耷拉,像個猿猴。金睛好斗眼前一亮,“哎喲!老伙計原來是你。”——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7
第034回 平匪窟大獲全勝 遭陷害徐良收監(jiān) 來的這位老者是誰?老少英雄大部分不認識,只有金睛好斗梅良祖、北俠歐陽春認識他。這人綽號是長臂飄髯叟,復姓宇文,名叫長庚,人稱宇文長庚。他是塞北崆峒門的門長,祖居塞北閻王寨,家住五里煙云浦,四十幾年前,他在三勝蓮花盛會上登臺獻藝,曾經(jīng)一舉成名,但后來他就很少露面了。這老頭兒性情古怪,他覺得人生一世爭名奪利沒什么意思,就什么都不貪不圖,回歸原籍,閉門不出。隨著時光的流逝,人們也就漸漸把他忘了。但他人雖隱居,功夫可沒有扔下,為了強筋壯骨,延年益壽,他每天二五更練功,一直堅持不懈。俗話說“好漢護三村,好狗護三鄰”,在五里煙云浦一帶,有宇文長庚這位好漢在此一住,就達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誰也不敢上這兒搗亂來了。這次十陣賭輸贏召開英雄大會的消息震動塞北,也傳到五里煙云浦,宇文長庚聽到后,深感驚奇。他暗中一打聽,知道參加這次盛會的幾乎包括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高人,開封府的人也參加,就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想趁此機會開開眼界。于是他抱著一顆好奇心離開家,來到了閻王寨。他來到之后,跟誰也不見面,就到山頭上,找了個蔽靜的地方暗中觀察。關(guān)于十陣賭輸贏的內(nèi)幕以及比賽的經(jīng)過都沒有瞞過他的眼睛。有一個人使他感到欽佩,那就是徐良。他一看那個年輕人,就覺得很不一般。別看那孩子長得難看,可武功真高,將來要是長到三四十歲,那功夫就更了不起了。另外一個人使他感到奇怪,那就是王猿。雖然王猿沒看見宇文長庚,可老劍客看見王猿啦。這個怪人披頭散發(fā),光著腳丫子,神出鬼沒,老圍著閻王寨轉(zhuǎn)。他是個什么人呢?開始宇文長庚以為他是閻王寨收買的刺客,可能對開封府不利。心想: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就把你干掉。可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個人不但不是刺客,而且還暗中幫開封府的忙。有幾次,宇文長庚想把他攆上,問一問他是誰。可王猿走得太快,宇文長庚沒達到目的,因此至今他跟王猿也沒見面。賭輸贏進行了六陣,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宇文長庚在暗中一看就知道不妙:閻王寨這幫賊肯定說話不算數(shù),到時候他們輸了,也要找個理由不認賬。因此他暗中替開封府著急,并親自夜探閻王寨,想聽聽他們都搞些什么陰謀。說也湊巧,就是房書安給徐良報信兒的那天晚上,宇文長庚來到了閻王寨的前山。朱亮等一伙要炮打獅子林的事讓宇文長庚給聽見了。老劍客聞聽大吃一驚,他馬不停蹄,就趕奔獅子林,前來給眾人送信兒。事到如今,他也沒必要再隱瞞自己的身份了,在這緊要關(guān)頭,還是解救眾人的性命要緊。于是他大吼一聲,把老少英雄全吼起來了。梅良祖、蔣平到院里一看是他,就樂啦:“老伙計,我認為你死了,你還活在世上哪!”宇文長庚一把把他拉過來道:“老伙計,你摸摸你還有腦袋嗎?迅速離開此地!快走!”他拉著梅祖良一走,眾人就知道不好,全在后面跟著走了。走出去沒到半里地,就聽身后響起天崩地裂的咚——咔一聲,把個蔣四爺震得蹦起老高。回頭一看,獅子林已變成一片火海。人們這才知道是閻王寨暗下毒手,對宇文長庚無限感激。要依大家的意思,馬上要回過頭去找朱亮算賬。宇文長庚攔住他們說:“你們?nèi)松伲思胰硕啵炝良认露臼郑筒慌履銈儓髲汀>湍銈冞@一百多人想平閻王寨?那不是笑話嗎!到那兒玩兒命等于以卵擊石,不如先到我家,好好休息休息,我替你們看看動靜,等到時機成熟再去報復不晚。”大伙一聽也有道理,就這樣跟著宇文老劍客到了五里煙云浦。宇文老劍客對老少英雄好吃好喝好款待,讓他們吃飽喝足以后好好休息,自己就到閻王寨去察看情況。老頭子對那里發(fā)生的一切看在眼里,記在心頭。他一看徐良帶隊攻打閻王寨,就高高興興地回來報信兒,進門就喊:“諸位,時機成熟,官兵來啦!你們趕緊隨我來,速去捉拿黃倫和朱亮!”大伙一聽,喜出望外。經(jīng)過一晝夜的休息,他們已經(jīng)消除了疲勞,一個個精力充沛,各拉刀劍,跟著宇文長庚就來到閻王寨的后山。宇文長庚對這兒的地理環(huán)境非常熟悉,這個仙人洞他也走過。他一琢磨官兵四外困山,朱亮他們無路可走,說不定想在這條道上偷生,就把眾位英雄帶到這兒來堵截。結(jié)果朱亮他們的行徑果然被他猜中了,眾位英雄剛到仙人洞的后洞口,朱亮、陳東坡就保著黃倫從這兒出來了。這可真叫狹路相逢啊,蔣平見朱亮一冒頭,眼珠都紅了,沖兩邊吩咐一聲:“各位注意,別讓他跑了!”隨后大聲喊道:“朱亮聽著,你爺爺久候了!”把朱亮嚇得差點兒趴下,心里說:“我怎么這么倒霉?難道說這閻王寨我就算出不去了?”事到如今,這位飛劍仙也豁出去了,只見他把眼珠子一瞪,就把拐棍掄起來了:“蔣平,你們還活著?好啦!咱們今天是有你們沒我,有我就沒你們!老朽和你們拼了!”蔣四爺敢和他伸手嗎,一百個蔣平擰在一塊兒也打不過人家啊。他是屬于耍嘴皮子的人,一動真格的,就往后縮。這時他往后一撤身,高聲喊道:“各位,上!”他叫別人上前抵擋。他一手指著最前面的金睛好斗梅良祖,想讓梅良祖給他當擋箭牌。梅老劍客最恨朱亮這種人,這種人太陰險了,說話不算數(shù)還叫人嗎?老劍客怒不可忍,跳過來就把朱亮給攔住了,當面問道:“老家伙,你還認識我嗎?”“嘿嘿,扒了皮我也認識你的骨頭。”“好嘞,冤有頭,債有主,今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來來來,咱倆決一死戰(zhàn)!”梅良祖晃雙掌大戰(zhàn)朱亮,兩個人打了幾十個回合,沒分勝敗。雖說朱亮這個人品質(zhì)不怎么樣,可真有能耐。他真要豁出這條命去,一般人還真不是他的對手。老少英雄一看,梅良祖不能取勝,就呼拉往上一闖,前來幫兵助陣。這時朱亮那邊的三世陳摶陳東坡也咬著牙、忍著傷痛、晃動金棋盤大吼一聲跳了過來。他喊聲:“阿彌陀佛,灑家在此!”嗚……嗚……嗚……嗚……就奔上來玩兒命。他這兵刃太缺德了,就好像是個桌子面,掄開時面積也大,分量也沉,一般的兵刃碰上它就被打飛。老少英雄雖多,但是不能近他的身,兩方面堅持不下。雙方正打得難解難分,突然這邊兒山頭上有人喊了一聲:“各位,不必著急,我來啦!哇……呀……朱亮!猴崽子!你看看我是誰?”朱亮邊打邊斜眼睛一看,嚇得他“唉喲”了一聲。只見山上跑下一個人來,這人是誰?正是王猿。前文已經(jīng)說過,王猿和徐良約好了,徐良去調(diào)兵,他在這里當內(nèi)應。同時他告訴徐良,我這個人不一定在哪兒呆著,你別管我,反正我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哪兒用著我的時候我就到哪兒。徐良非常相信這一點。這王猿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是到處尋找朱亮。他知道朱亮是閻王寨的大梁,把他給扳倒了,其他人不足掛齒。他追蹤到這兒就遇上朱亮和陳東坡了。王猿大吼一聲從山坡上沖下來。朱亮一看是他,心想:我的娘啊,我可不敢和他伸手,以前我吃過他的苦頭,他曾把我這五金的拐杖撅成個圈兒,我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它直過來。我雖說打了他幾拐杖,可就像打到石頭上一樣,根本打不動。這種人我惹得起嗎?哎呀,事到如今只有逃命啦。朱亮想到這兒,就沖著陳東坡喊了一聲:“朋友,風緊,撤!”這倆家伙抱頭就跑,把個黃倫也給扔下了,真是君不君,臣不臣,誰也管不了誰了。等王猿沖到近前,他倆已經(jīng)蹤跡不見。王猿想追,被梅良祖眾人給攔住了。梅良祖他們雖然不認識他是誰,一看他幫了忙,便趕緊過來請問姓名。王猿哈哈大笑著說:“我叫海外野叟,我兄弟小良子呢?我們哥兒倆得在一塊兒。”大伙一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這輩兒是怎么論的呢?怎么他管徐良叫兄弟呢?沒聽說徐良有這么個朋友啊。其實,這事也很簡單,前些日子這么一說,就定下來了。這些英雄此時此地也顧不上問,蔣四爺眾人直去追趕黃倫。雖說朱亮和陳東坡跑了,這黃倫可跑不了,他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似的,剛跑出五百多步,就筋疲力盡了。他那個慘勁兒就別提了,帽子沒了,靴子也掉了,披頭散發(fā),滿臉是傷。他到高坡上往前山一看,眼前是一片火海,濃煙滾滾,喊殺震天。他知道大勢已去,身邊一個親信都沒了,于是一伸手把寶劍拽了出來,心想:我黃倫不聽忠告,走錯一步,到了今天這個境地!我還有何臉面見人?這全是我自討苦吃,理應得到這個下場啊!想到這里,他啪啪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還沒等眾人到眼前,就把牙關(guān)一咬,寶劍一橫,“噗”的一聲,橫劍自殺了。黃倫一死,意味著閻王寨徹底完蛋。這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紅日爬上山頭,大地一片金光,宋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閻王寨,打死打傷嘍羅兵近千人,俘虜四千余人。由于這山上帶家口、帶女眷的不少,因此哭聲震地。蔣平急忙傳下話去,不許傷害俘虜,不準搶劫財物,更不準凌辱婦女,違令者殺。大家都知道蔣平說話是算數(shù)的,誰不懼怕開封府的包大人呢?于是大家都約束著自己,秋毫不犯。大約在上午十點鐘左右,這場大戰(zhàn)宣告結(jié)束。這時徐良率領(lǐng)大隊控制了閻王寨的天王殿,跟蔣平等一伙人見了面,徐良才把王猿叫過來,向大家逐個兒介紹。人們這才知道他就是海外野叟王猿王老劍客,他是萬年古佛的高徒,要是沒有他的幫助,徐良也活不了。大伙心里又高興又感激。這時蔣平也把宇文長庚老劍客請過來,向眾人一一做了介紹。幸虧這兩位幫忙,不然要拿下閻王寨,還真得費點周折呢。大家進了天王殿,便吩咐手下人打掃戰(zhàn)場,并同時把這里的情況迅速稟報欽差大人顏查散。三天以后傳回信兒來,顏大人讓他們拆毀城堡,填平溝塹,不準驚擾百姓,除元兇正法之外,余者全部釋放。這叫以仁德待人。蔣平把這些俘虜都找來,當眾給他們訓了話,讓他們今后工農(nóng)學商干什么都行,就是不準再當土匪,不準再占山為王,哪個不聽,將來二罪歸一。而后又把在閻王寨繳獲的物資和金錢給大家分了。眾人一片歡呼。蔣平還告訴大家,這閻王寨方圓數(shù)百里,林木有得是,你們可以在此定居,只要不違犯國法就可以,這才把眾人遣散。待到老少英雄要趕奔大同府去請王猿和宇文長庚時,這兩位高人已經(jīng)不辭而別。王猿視功名如糞土,家里有的是錢。他父親是福州一帶有名的活財神,他為了練武把萬貫家財都給同族的人分了,如今他怎能接受皇封?他走時沒跟別人打招呼,只把徐良叫到?jīng)]人的地方說:“賢弟啊,愚兄告辭。”“你怎么能走?不行!”“不,我非走不可,閻王寨的事已完了,如果這兒還打仗,你攆我走我也不走。我這個人好動不好靜,利用這個機會走三山,踏五岳,我溜達溜達。”“那,盟兄,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再相見?”“還是那句話,你找我不容易,我找你不費勁。以后不管你是攻山,還是滅島,只要到了緊急關(guān)頭,我準保能夠出現(xiàn)。咱哥倆還有見面的時候。兄弟你還年輕,要多多保重啊!別忘了你現(xiàn)在的名氣不小,官大聲顯,樹大招風,出頭的椽子先爛哪!我認為這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我勸你到時候激流勇退,珍重身子。”“是,我記住了。”“那我可就走了。”王猿說走就走,一轉(zhuǎn)身便飛身上房,蹤跡不見。徐良還掉了兩滴眼淚。宇文長庚和王猿不一樣,他跟誰也沒打招呼就偷著溜了。等蔣平派人到五里煙云浦找他的時候,老頭兒早夾著行李卷兒進山了,連個影兒都找不著。四爺把腦瓜一晃說:“真高人也!太叫人折服啦!這種人視功名如糞土,施恩不望報,這才叫劍俠呢!”蔣四爺贊嘆之余,把閻王寨的事情做了料理,就把一切交給中山劍客武元功了。前文已經(jīng)說過,武老劍客為了幫徐良的忙,跟黃倫鬧翻了臉,結(jié)果被陳東坡和朱亮他們給打傷了。老頭兒大口吐血,被軟禁在后宮,山上一亂,宮里的人都跑了,老頭兒就沒遭到毒手。直到蔣平占據(jù)閻王寨,他這才被釋放。如今吃了藥以后,身子骨見硬實了,蔣四爺就把山上的事交給了他。蔣平說:“這叫物歸本主,當年是你開創(chuàng)的這塊地方,如今還交到你的手里。老爺子,你先別著急回南方,你把這事料理完了再走不遲。關(guān)于你的事情,我稟明欽差一定給你請功。”武元功千恩萬謝。他手下有不少人呢,大家都感謝眾英雄的恩德。
蔣平率老少英雄擇日回到大同府,十里接官廳彩旗飄揚,吹吹打打,全城百姓傾城出動,都來迎接,連欽差顏大人都在接官廳恭候。大家在鑼鼓聲中見過顏大人,高高興興列隊進城,公館里面也是敲鑼打鼓一片歡騰。大家落座之后,蔣平和徐良就把經(jīng)過向顏大人講述了一遍。顏查散一聽,才知道為了這次賭輸贏有很多人遇難,便命人趕緊登記造冊,請旨定奪。大家在大同府祝賀了三天。三天之后,顏大人拜本進京,請示皇上。中心意思是:現(xiàn)在塞北已經(jīng)安定,閻王寨已經(jīng)平了,我們下一步怎么辦?只待請旨定奪。那時交通不方便,得派人前去送信,再傳回信來時間就短不了。顏大人利用這個機會,把大同府周圍七個縣整治一新,塞北出現(xiàn)了一片繁榮景象。
這天圣旨來到,可前來傳旨的天使官欽差大臣是刑部正堂左昆左大老爺。顏大人一看心中納悶兒,心想:這個天使官,怎么也不該派刑部的人啊,這幫人有功啦,沒犯法呀!再往左大人身后一看,還帶著幾位提審官,還有一輛囚車。這是給誰準備的?顏大人見左大人面沉似水,就起身搶步過來躬身施禮:“迎接天使官。”“免了。”左大人從馬上下來,昂首挺胸,邁步來到府里,把皇上圣旨供好。大家由顏大人領(lǐng)著,倒身向圣旨下拜,齊聲呼喊:“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家跪聽圣旨。左昆慢慢把圣旨展開,高聲朗誦,前部分的意思是,聽說鏟平閻王寨,平定塞北,振興大宋,皇上高興,召顏查散率領(lǐng)文武群僚回京聽封,按功晉級。下半部就變樣了,說是:山西雁徐良,十惡不赦,令削其官職,立刻逮捕回京問罪。顏大人一聽就傻眼了,徐良犯什么罪了?!連徐良也為之一驚,老西兒還認為自己這幾天上火了,耳朵聽錯了,哪知道這是真的,宣讀完旨意之后,左昆吩咐一聲,“綁”,就過來幾個人把徐良的官服扒掉,拿繩子就要捆人。這一下可激怒了老少的英雄,大伙嘩地一下全站起來了。別人先且不說,單說房書安。房書安是投降過來的,帶來了要命鬼黃榮江、追命鬼黃榮海,立了大功,顏大人曾向他表示,回京之后,奏明天子,必定給他請官。房書安那幾個人所以投降過來,是沖著徐良,挨著大樹好乘涼嗎,沒想到剛靠上徐良的身邊,徐良就攤了官司,什么官司也不清楚。房書安的腦袋“嗡”的一聲,好懸沒急趴下。大頭鬼站起來擠到人群前邊:“哎哎——哎,我我——我說天使大人,您再把那圣旨后半截念一遍,徐良身犯何律,法犯哪條,你——你講清楚,就——就這么糊哩糊涂把我干爹給抓起來,從我這兒就不行,弟兄們更不能干。”“對,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兒個你說清楚,不說清楚,這圣旨我們不能聽。”“咱們在外面浴血奮戰(zhàn),豈能讓他們這些糊涂官跑來胡言亂語?干脆把圣旨撕了,把他打死算了。”這一百多人齊心往上一撲,把刑部正堂左人人也嚇壞了。“這——這——顏大人,這——這是干什么?”顏查散一看不行,可別鬧事啊,天使是代表皇上來的,要是把天使官給打了,可怎么交待呢?但是他對這個事也不理解,肯定其中有隱情,作為一個負責人來講,他得壓事啊。顏大人趕緊站起來,把雙手一伸:“且慢,各位英雄不可造次。”“大人,為什么無故捕人呢?”“皇上圣旨豈有兒戲之談,眾位先請安定。依我看,徐良先領(lǐng)罪,到京中必有公論,有功就是有功,有罪就是有罪,到那時大家自然就會明白了,不準抗旨。”在那個封建年代圣旨可了不得,不管對與不對,你都得先服從,委屈了也沒辦法,只能等將來事情鬧清楚了再說。徐良恐怕顏大人為難,又一想:我現(xiàn)在是朝廷的命官,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怎能造反呢,于是一肚子委屈地點了點頭,老老實實讓人家戴上了刑具。結(jié)果不但被捆上,連刑枷、腳鐐?cè)o釘上了,儼然是對待死囚犯人一樣,然后把徐良打入囚車,裝進木籠。顏查散設(shè)酒款待天使,大伙兒一點樂模樣都沒了,一個個臉繃得跟鐵塊兒一樣。顏查散問:“大人,不知徐良身犯何罪?大人可有耳聞?能不能把底賞下來,我們好做到心中有數(shù)。”左大人一抱拳:“顏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的折本送進京后,天子突然升殿,當時擬就這道旨意,然后命我捧旨趕奔大同,要求務(wù)必把徐良立即拘捕。究竟徐良犯的什么法,我是一概不知。方才您說得對,進京以后會弄清楚,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咱們且先相信皇上吧。”“噢,多謝指教。”顏大人不敢再說別的,只得即日班師,把大同交給飛叉大帥太保鐘雄暫時管理,等到新任知府到任再行撤換,余者一律回京。這本來是件好事,要不是出徐良這事,大伙該多樂啊。可因為這事這么一攪,每個人都不痛快,個個垂頭喪氣,全耷拉著腦袋發(fā)呆,一路上默默無言。到了開封府,刑部正堂左大人就押解著囚車趕奔刑部衙,到那里辦理了手續(xù),把徐良投入死牢,等著審訊。余者眾人到開封府銷差。顏查散連家都沒回,先去見師父包拯,一見面就問:“徐良究竟出什么事了?”包大人面沉似水,因為包大人多少聽見點風聲,徒弟這么一問,包大人唉聲嘆氣:“唉!查散哪,不必向下問了,我也認為其中必有隱情。你應當相信天子,皇上圣明,事情一定會查訪清楚,徐良是受了壞人的陷害呀!”包大人不再往下說了,然后問了顏查散一路之上的辛苦,讓他趕緊回府等著天子的召見,然后包大人傳下堂諭:“凡是這次來的朋友,一律賓客招待,暫時都住在這兒。開封府的官人,放假三天,然后到公堂聽點。”大家從大堂上退下來,回到差官棚校尉所,議論的中心都是徐良這個事。他們納悶兒,徐良這個罪怎么招來的呢?怎么給打入死牢了?應當去探探監(jiān),所以放假的三天時間,大伙輪班趕奔刑部衙。開封府官人來探監(jiān),刑部衙自然得有點照顧,但是這里的牢頭和提審官向眾人透露,上邊有話,不準給徐良探監(jiān),如果抗旨就要掉腦袋。所以見徐良是不行,要是送點吃喝卑職擔點風險還能給送進去,其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提審官這一席話,把大伙給攔住了,大伙氣得肚子都要冒泡了,可什么辦法也沒有。三天就這么過去了,禮物倒沒少送,就是誰也沒見著徐良的面。到第四天,包大人升堂,眾人全都到齊。禮畢之后,包大人傳下堂渝:“公孫先生。”“卑職在。”“蔣平!”“在。”“展昭!”“在。”“方才本閣接到圣旨,今天刑部衙要夜審徐良,命咱們開封府派代表參加,本閣出面多有不便,特命你三人代替開封府去聽堂。”這三人一聽今夜審訊徐良,讓我們?nèi)ヂ犔茫呛茫侥抢锞椭朗窃趺椿厥铝恕0笕说纳矸菔遣缓萌ィ窒碌娜朔噶朔ǎ偻莾阂蛔撜f什么?審問是有不便,應該回避,人們理解大人的心情。可大家一聽只派三名代表,就全都擠上前爭著要去,包大人把黑臉往下一沉:“哎……刑部衙夜審也屬于密審,人不能過多,此事已經(jīng)決定,不能更改,各位退下。”包大人一句話把門給封死了,誰也不敢再多說話,只得作罷。
單說蔣平等三人領(lǐng)了堂諭下來,到了校尉所,抬頭瞧瞧太陽,那太陽就像拿釘子釘?shù)教焐纤频模瓢胩煲膊灰妱訌棧膳尾坏胶谔臁H藗內(nèi)慷紘谑Y平的屋里,囑咐蔣平審訊的時候別讓徐良受了委屈,一字一句你全部都記住,回來如實向我們傳達。大伙又叮囑了半天公孫先生和展熊飛。其實說這些話都沒用,這三個人都是人尖子,一字一句能漏掉嗎,能叫徐良吃虧嗎?除了他們力不能及的以外,該辦的都能辦到。吃完了晚飯,等到掌燈時分,蔣平、展昭、公孫策在外頭騎上快馬,帶了四名仆從,就趕奔刑部衙了。到了刑部衙那兒就有人接待。幾個人下了馬,邁步從角門進去,到里面一看,喲,不光是開封府的代表,皇宮也派來代表了,內(nèi)務(wù)府的大班寧總管在場。這寧總管七十多歲了,原來在八王安慶宮身為總管,現(xiàn)在調(diào)到內(nèi)府督堂任當家的,論身份僅次于三千歲陳林。他是代替皇宮來參加的,后面帶著大小八名太監(jiān)。另外蔣平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人,這人個頭不高,五短身材,面如姜黃,三綹花白胡須,紫袍金帶,有仆從一大幫跟隨。這人是誰?蔣平還真沒見過,后來一打聽才知道,這位就是國丈,就是皇上的老丈人,姓楊叫楊文業(yè)。這楊文業(yè)是干什么的?蔣四爺不清楚。但是他發(fā)現(xiàn)楊文業(yè)兩只眼睛哭得跟鈴鐺似的,嗓子也哭啞了,就在這兒坐著,老頭兒還滴滴嗒嗒掉眼淚呢。為什么?不清楚。蔣平無心多問,先見過寧總管,說了幾句客氣話,然后又見過刑部正堂左大人,就算到這兒報了到。左大人對開封府的人向來十分尊重,讓大家稍候,等到時辰升堂問案。審訊的地點不在大堂,是在二堂,因為大堂是公開審訊,允許老百姓聽堂。二堂屬于密審,不經(jīng)邀請、不經(jīng)允許的人,一概不得參加。這二堂里非常嚴肅,陰森可怕,一百二十名站堂軍手中全都舉著火把,大堂左右擺著一對對氣死風燈,照如白晝,正中央的桌兒上,供著皇王圣旨,旁側(cè)還有個桌兒,上頭放著文房四寶、竹筒子、大令、飛簽、火票,這就是刑部正堂左昆左大人的座位。下面有兩張桌兒,頭一張桌寧總管居座,下一張桌國丈楊文業(yè)居座。在大堂的下面還有一張桌兒,這就是給開封府留的地方,不過離著人家較遠,看這意思是屬于旁聽。大家都就坐以后,就見左大人參拜過皇王圣旨,滿身官服升坐公位,把臉往下一沉,開始升堂問案。只見他往左右瞅瞅,把驚堂木“啪”的一拍,“來人!”“在!”“提罪犯徐良!”“是,提罪犯徐良!”“提徐良……”一個傳一個,傳出多老遠。蔣平、展昭、公孫先生的心頓時就縮緊了,一個個睜大眼睛等著,好半天的工夫,就聽腳鐐鐵索“嘩啦嘩啦”由遠而近。隨著燈光一閃,就見那些御使架著徐良來到二堂。一瞧徐良啊,僅這幾天就變了模樣兒,眼窩塌陷,顴骨也突出了,臉上顯得灰哩吧嘰的十分難看。只見他發(fā)髻蓬松,身穿罪衣罪裙,連服裝都給換了。按說徐良的能耐,斷鎖崩枷不費勁,何必受這份兒罪?但是徐良不能那么做,他要把事情弄清楚。老西兒有個倔勁,這兩天他就睡不好覺,他心里說:你要弄不清楚,想叫我走我還不走呢!你這個無道的昏君,你根據(jù)什么傳這道旨意?我犯什么法了?有功沒功先擱到一邊,可我徐良容易嗎?出生入死為了大宋朝的江山社稷呀,我不希望你說一句好,你倒誣陷我有罪啦。昏君哪,我非把這事情弄清楚不可,不然我就不離開這兒!他就盼著審訊呢,好有個講理的地方。所以徐良一聽見過堂,挺高興的,跟著提審官、御使就來到了二堂。老西兒用眼睛一溜,呀,他瞧見親人了,他一瞧蔣平、公孫先生和展大叔在旁邊就座,心里真不是滋味,眼淚圍著眼圈直轉(zhuǎn),覺得無限委屈。但是在這兒不能打招呼,現(xiàn)在自己是罪犯,無權(quán)和別人講話。因此他把頭一低,裝做沒看見。那當差的惡如虎狼,“跪下!跪下!你還不跪下!你……”說著上面拳打,下邊腳踢。徐良規(guī)規(guī)矩矩跪在堂口,把頭一低,一句話也不說。二堂上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左昆往下瞅瞅,把驚堂木一啪,“罪犯姓甚何名?”其實廢話,徐良他又不是不認識,但這叫例行公事,明知道也得這么問。旁邊有幾個記錄的,提筆待寫。徐良還得耐著性子答應:“在下姓徐名良字世珍。”“哪里人氏?”“祖居山西太原府祁縣徐家莊。”“多大年紀?”“二十有四。”“嗯,捕前任何職?”“萬歲恩封三品帶刀左護衛(wèi),在開封府效力當差。”“好,徐良你抬起頭來。”“是。”徐良把發(fā)髻往后一甩,揚起臉來,看著刑部正堂。這位左大人也盯著徐良。“罪犯徐良,方才你說了你受皇上恩賜,身為朝廷命官,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可你怎么居心叵測,竟敢夜入皇宮為非作歹,你怎樣殺死的娘娘?怎樣打的皇上?你又盜走了什么東西?還不如實供來!”正堂“啪”地又一下把桌子一拍。蔣四爺一聽,急得蹦起多高:啊,怎么皇宮出事了?有人刺死娘娘,把皇上也給打了,還盜走了什么國寶,哎呀,難怪天子如此動怒,可這事怎么能扣在徐良身上呢?他不明白,別人更不明白,大家都注意地聽著。徐良聽完了,樂啦:“哈哈,回大老爺?shù)脑挘惴讲胖v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呸,大堂之上豈有戲言,你還不講出實情,免得皮肉受苦。”“大人容稟,我徐良奉旨保護欽差大人查辦山西大同府,從來我就沒回來過,前些日子,我為了收復閻王寨,舍死忘生,浴血奮戰(zhàn),有目共睹,我又不會分身法,世界上也沒有兩個徐良,我怎么會跑到京中作案?這不是笑話嗎?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到開封府問一問,我什么時間離開過,完全有證可查呀!望老大人明斷,小人我實實在在冤枉。”“嘿嘿,徐良啊,你別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是你就老老實實招供。剛才你講了,你既不會分身法,又沒有兩個徐良,可這事也就怪了,你是怎么到的皇宮,又怎么刺死的娘娘,還不如實地和我講來!就算我錯怪你了,難道皇上還能錯怪你嗎?別人認錯你了,難道皇上也能把你認錯嗎?這不是說笑話的時候,還是快點供出實情來吧。”“大老爺明鑒,此事既可笑又可氣,本人根本就沒干過這些事情,因此我沒有什么可供的。”“好呀,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蟲,不打不成。看來今天不動刑,你是不能老老實實招供啊。來人!”“-!”“夾棍伺候。”夾棍是五刑之祖啊,三根棍夾兩條腿,給勒上就受不了。左昆把桌子一拍:“徐良,你到底招不招?你要不招,我可要動刑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7
第035回 假徐良皇宮殺人命 真白眉刑部受冤枉 夜審徐良,要用嚴刑逼供,那么究竟徐良犯什么罪了?這事是怎么發(fā)生的呢?原來,徐良確實帶領(lǐng)眾人在外面征戰(zhàn),根本不知道京城里發(fā)生的事情。就在九月初三那天,四帝仁宗趙禎皇帝閑著沒事,在御書房看了前方的戰(zhàn)報,知道一切都挺順利,心里挺高興,用完了晚膳,便在御花園里溜達。當天晚上,主管皇上內(nèi)宮事務(wù)的太監(jiān)向他請示,問皇上當夜宿在哪座宮院,并將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銅牌在皇上面前擺了一大溜,那銅牌上有各院妃子的名字。仁宗樂呵呵地挑起一塊往地下一扔,太監(jiān)撿起來一看,是新選進宮中的楊娘娘,現(xiàn)在實質(zhì)還不夠娘娘的身份,無非是第八等的一個淑妃。別看等級不高,可深受皇上寵愛。她爹叫楊文業(yè),是內(nèi)閣的一個學士,他博學多才,有時給仁宗講課。仁宗對他非常賞識,一次問起他家中的情況,楊文業(yè)據(jù)實回稟:“臣家共七口人,除了我們老夫老妻之外,還有五個女兒。其他四女都已遠嫁,唯有幺女名叫靜嫻,還未出閣。”仁宗也是高興,隨口便問,“你老女兒多大啦?”“年方十九。”“哎喲,十九也不小啦,為什么沒出閣呀,大概你們老夫妻有點舍不得吧?”楊文業(yè)樂了:“陛下圣明,您算猜著了,我這五個女兒當中,數(shù)著幺女兒最有出息,她能歌善舞,能詩善畫,我真舍不得將她遠嫁。將來呀,我打算招個養(yǎng)幺女婿。”仁宗本身就有才,也愛才,一聽說能詩會畫,就提出拿來幾幅觀看觀看。皇上要看,這在當時是多么光榮的事啊,楊文業(yè)馬上謝恩,第二天就把他女兒的畫抱來一摞,交給仁宗。仁宗對那些山水畫不感興趣,唯獨有一幅畫面上畫著一個貌美的女子栩栩如生。仁宗把這幅畫掛在墻上怎么看怎么喜歡。這人也太漂亮了,畫得跟真的似的。他就問楊文業(yè):“這也出自你女兒的手筆?”“不錯,就是她畫的。”“但不知畫的這個女子是誰?”“嘿嘿,陛下,實不相瞞,她自己畫自己,這就是我女兒的模樣。”“哎呀!”仁宗說:“你女兒要長這樣,那真是天仙呀!”從此他就動了心了,非要召見不可。于是他背著文武朝臣,就在偏殿跟這位仙女一般的楊靜嫻見了一面。見面之后,皇上一高興,立刻降旨,加封她為淑妃,將她選進后宮,陪王伴駕。楊文業(yè)也隨之搖身一變,從內(nèi)閣學士變成了當朝的國丈。楊娘娘一進宮,就把仁宗給迷住了,仁宗哪個宮也不去,天天在翠華宮里休息,沒事了就跟楊娘娘在一起消磨時間,楊娘娘不是給他彈琵琶、跳舞,就是跟他在屋里吟詩作畫,兩個人如膠似漆。今晚他抽這塊銅牌,就表示到翠華宮楊娘娘處休息。定更天的時候,仁宗起駕,趕奔翠華宮。那寧總管高呼:“翠華宮楊娘娘接駕!”楊娘娘身穿非常華貴的衣服,率領(lǐng)宮娥出來接駕,從從容容陪王伴駕到了翠華宮里,雙雙落坐。宮女們圍前圍后,侍候吃喝。呆到二更天,皇上一擺手,其他人退下,他們要休息了。就在這要休息沒休息的時候,就聽后窗戶“咯——吱”一聲開了,“啊——”蹦進個人來!皇宮大內(nèi)三尺禁地呀,誰敢從窗戶爬來爬去?這不是怪事嗎?仁宗回頭一看,嚇了一跳。再看這個人,頭上戴六棱軟塌壯巾,周身上下穿青掛皂,寸排骨頭扭扣,大叉蹲襠滾褲,四喜抓地虎快靴,勒著藍色的十字絆,左右是雙插花的鏢囊。為了行動方便,他把大衣脫下來,卷成麻花形,斜背在身后,手里頭拎著把明晃晃冷森森的單刀。借著燈光往他臉上一看,面賽紫羊肝,刷白刷白兩道白眉毛,大片牙,黑牙根,耷拉眼角,嘴角往上翹。皇上一眼就看出來了,徐良!因為他和徐良見過好幾次面了,每一次山西雁奏凱班師,皇上必定在耀武樓接見,而且設(shè)御宴款待,還讓徐良三次獻藝。皇上贈送禮品時,他還陪王伴駕,倆人坐在一張桌上嘮磕。他能不認識徐良嗎?可仁宗又一想,這能是徐良嗎?他在閻王寨呢,怎么跑回來了?要是有事情應當讓開封府和值班的大臣傳達呀,怎么能進內(nèi)宮呀,而且手持兇器……這還了得嗎!仁宗在驚恐之余,把臉往下一沉,“嗯,徐良,你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手持兇器,闖入禁宮,你到底要干什么?”就見這位徐良一樂:“嘿嘿……你說我要干什么?告訴你,我要宰了你這個無道的昏君!我們在前方浴血奮戰(zhàn),一天不定得死多少人,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橋,出生入死,多不容易啊!你可倒好,豐衣足食,嬌妻美妾,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這也太不公平了,我告訴你,兩軍陣前缺糧少晌,大伙怨聲載道,命我回來找你算賬,今天晚上我就找你來了!我發(fā)現(xiàn)你是個無道的昏君,干脆我也不保你了,這個官我也不當了,今天我非宰了你不可!”仁宗一聽真是徐良,連說話這味兒都一點不差。當時皇上的火就上來了,“徐良啊,你反了!你反了啊!你簡直是膽大妄為,竟敢威嚇孤家,這還了得!啊——來……”他要喊人,外頭有值班下夜的御林軍,有宮廷的衛(wèi)隊。他打算把人喊來,把徐良給抓住。哪知那位早有準備,嗖地往前一躥,就把仁宗的脖子給掐住了。“嗯……”皇上想喊,沒喊出來。那人不但掐住皇上的脖子,還把大環(huán)刀掄起來,照皇上屁股上“啪”地拍了一刀。皇上生來金枝玉葉,嬌生慣養(yǎng),誰敢碰他?他哪懂得挨打是什么滋味?這一下差點沒把仁宗打得背過氣去。緊接著又“啪、啪”給了皇上反正兩個嘴巴子:“你喊!你喊我就宰了你!”仁宗膽小,嚇得哆嗦成一團,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喊了。這時那個楊娘娘已經(jīng)嚇酥了骨了,坐在旁邊抖做一團。這個自稱是徐良的人借燈光一看:“啊,這個美人長得可太好了!怪不得這個無道的昏君被你迷住了。好吧,誰讓我今天趕上了呢,你就陪著山西雁睡一宿吧。”說著他就過來動手抓娘娘。仁宗在這兒守著,干生氣不敢動彈。楊靜嫻轉(zhuǎn)身就跑,可她穿的衣服太麻煩,裙子長得拖到地上,剛一轉(zhuǎn)身正好絆到桌子角上,由于她跑得急,“撲通”摔了個大跟頭,腦袋正好碰到柱子上,只聽“啪”的一聲,立即把額角碰塌了,當時就沒氣兒了。其實這個徐良根本沒心要她的命,只是居心不良,打算調(diào)戲調(diào)戲她,沒成想出了這么個事。他一賭氣,把刀舉起來,罵了聲:“不識抬舉的東西!”“噗”的一下,又在她軟肋上捅了一刀。楊娘娘徹底斃命,仁宗“哎喲”一聲緊閉雙眼,好懸沒暈過去。就在這時,就見這個徐良一哈腰,把娘娘頭上戴的寶器,什么鳳釵、耳環(huán)、手鐲等皇上所賜的價值連城的東西,全都摘下來揣進自己懷里,然后轉(zhuǎn)身到仁宗近前,把手中刀晃了晃說:“昏君你聽著,我本應該要你這條狗命,但是你的妃子已經(jīng)死了,也就算了,老子有好生之德,我走了,要是想找我,你隨便,三老子等著你呢!你要是找不著我,不一定哪天我高興,還來找你的晦氣。”說完之后就跳窗走了。他走了半天,仁宗都沒敢喊叫。后來看他真跑了,仁宗才倏地跑出翠華宮,就像瘋了以地大喊:“來人吶!快來人吶……”喊過后他就昏過去了。寧總管和內(nèi)務(wù)府的官員聞聲趕來,一瞅,娘娘已是血濺塵埃,皇上也已背過氣去,皇宮里頓時亂做一團。他們把仁宗抬到床上,把娘娘的尸體搭到外面,官員們找御醫(yī),宮女們擦血跡,忙忙亂亂自不必說。等把仁宗搶救過來,皇上掉了眼淚,他氣急敗壞地說:“反了!他是反了!”心里說:徐良啊,你有多大功勞,你不就是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嗎?你滿腹牢騷跑回來找我算賬,你是野性不改呀!可見我當初錯翻了眼皮,怎么拿你個綠林人當珍珠美玉了?我要知道你是個野獸,我早就把你殺了!仁宗氣得又背過氣去了。這一夜之間,皇上昏厥過好幾次,最后一次醒過來時,才把寧總管叫過來說了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別人他都沒告訴,怕丟人。寧總管聽后一皺眉,心想:天哪!這徐良我可熟悉啊,他——他怎么會干這種事呢?但是皇上親眼目睹,誰要說那人不是徐良,從皇上這兒就通不過,皇上一口咬定是板上釘釘,一準兒沒錯。寧總管只好相勸:“萬歲您安心靜養(yǎng),奴才決不聲張。”皇上背著大伙私自選了個娘娘,又出這事,實在太難開口,所以仁宗叫手下人保密,盡量別往外說。直到奉旨審訊徐良,有關(guān)的人才知道一點內(nèi)情。左大人領(lǐng)旨時,仁宗咬著牙跟他說:“問不出供來,小心你的腦袋!”左昆能不害怕嗎?一看徐良不肯招認,就把刑具準備好了。但還沒等給徐良戴上呢,蔣平就不干了,蔣四爺噌地一下站起來,到堂上一抱拳說:“大人息怒,卑職有下情回稟。”左昆一看是蔣平,也是老熟人,便問:“蔣平你有話說?”“是,大人準稟,我可不袒護罪犯,方才他所供的,全是事實,卑職我可以作證。徐良他一直在閻王寨,沖鋒陷陣,出生入死,跟我們始終沒離開呀!他怎么能到開封來作案?再說,大同到開封千里迢迢,不能一夜之間作了案又飛回去,這是不可能的事。看來一定有人長得像徐良,冒名頂替,栽贓陷害。大人啊,請您轉(zhuǎn)告天子,應當捉拿那個真正的罪犯,不要冤枉了徐三將軍!”“嘿嘿……四老爺,我本跟你的想法一樣,可天子是目睹眼見!皇上的龍眼能看錯嗎?蔣平啊,你還是別替徐良袒護,他徐良是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你呢,只是聽堂,無權(quán)在這里發(fā)表議論,快退了下去!”蔣四爺一聽,不允許辯理,非叫招供不可,這不是屈死人笑死賊嗎!就在這時候,左昆吩咐一聲:“給我夾!”三根無情木就把徐良的兩條腿給夾上了。左昆把桌子一拍:“徐良你招不招?”徐良一齜牙,心想:沒什么可招的,我根本就沒做這個事情。“好啊,動刑!”“咳……”兩邊一叫號,皮條往兩邊一拽,“咯……嘰……咯嘰……”三根棍子往一塊兒一并,腿在當間受得了嗎?可徐良倒沒在乎,老西兒把腦袋一撲棱,舌尖一頂,用上氣功了:“嗯……啊……”再看徐良這兩條腿,直粗了有一倍,而且越夾越粗,把幾個掌刑的累得大汗直淌。蔣平在旁邊暗笑,心說:小良子跑這兒練氣功來了。又心說:贓官,我看你能把小良子怎么樣!這一下把左昆氣得顏色都變了。這左大人還真有歪點子,他命人抬來火盆,把鐵烙鐵燒紅了。這玩藝兒真給徐良烙上可怎么受得了?什么氣功也抗不住啊!眼看著山西雁就要吃苦。就在這時,刑部外面亂了。“走!找長官去!找長官去!”“嘩啦……嘩啦……”大家一擁而入。“哎,你們是干什么的?站住!這是刑部大堂,禁止出入!”“去你娘的!我們定要進來!”左大人往堂下一看,糟了,一下子進來六七十人,都是開封府的官差,為首的官是大腦袋,沒鼻子,袖子挽得老高,手里還拿著小片刀,再往他身后一看,是小七杰、小五義,盡是年輕的,什么笑臉郎君沈明杰,義俠太保劉士杰,超水燕子呂仁杰,紅眉童子柳金杰,小元霸魯世杰,井底蛙邵環(huán)杰,小義士艾虎,玉面專諸白云生,霹靂鬼韓天錦……他們來干什么?這還用說,誰都知道今天晚上審訊徐良,人們都沒回去睡覺,全集中到差官棚校尉所,都準備聽個結(jié)果。大家的心跟油煎似的。別人能受得了,房書安可受不了,因為他到了開封府挺吃香,包大人親自接見,賜酒三杯,包大人還用好言安慰,說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勸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說是“你放心,等這件事過去之后,就請旨定奪,一定保你的官職。”房書安的臉皮還真厚,當時趴到地下就給包大人磕頭,直跟包大人叫爺爺,他說:“我的親爺爺,您太好了,哪怕我在開封府刷馬桶呢,我也心甘情愿。我搖身一變成個正經(jīng)官,我不是美了嗎!”一句話把包大人給逗樂了。現(xiàn)在別看他不是開封府的官差,但大家對他挺器重。此刻房書安也在差官棚里呆著,他堵著門托著大腦袋坐著,一看屋里空氣太緊張了,壓抑得要命,連氣兒都喘不上來,就湊到艾虎身邊問:“老叔你想什么呢?”“哎,還問呢!想我三哥的事兒唄!”“光想有什么用呢,我干爹非受罪不可,他們就不講理啊,問不出他的口供,撬不開他的嘴,要動用大刑呀!萬一我干爹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依靠誰呢?我說我的老叔啊,你跟他一個頭磕到地下了,可不能就這么等著呀!”“那你說怎么辦?”“怎么辦?領(lǐng)伙人到刑部衙把我干爹搶出來。”“胡說!這叫造反!”“哎呀,你要老實了,我干老兒就沒命了!”“對呀!”小伙子騰身站起,他要怒闖刑部衙。
房書安一看徐良攤上了不白之冤,就急眼了。房書安這個人心腸熱,別看沒鼻子,嘴卻非常能說,腦袋反應也快,他要想救徐良,光靠自己等于白日作夢,他必須鼓動一部分人,所以他就憑著伶牙俐齒,鼓動艾虎。別看艾虎歲數(shù)不大,但在開封府不敢說舉足輕重,也有一幫人擁護。房書安向艾虎講理,以情動之,以理說服,把艾虎的心說活了。于是小義士噌地一下站起來,劍眉倒豎,虎目圓睜,把手中的茶杯摔了個粉碎。只聽“叭”一聲:“我不干了,這碗飯我不吃了!有什么好結(jié)果呀?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橋,出生入死,跌跌爬爬,換來的是什么?換來的是不白之冤!我三哥就是個例子,將來這個禍沒準輪到誰的頭上。我三哥跟我號稱小五義,我們一個頭磕到地下了,福禍與共,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三哥掉腦袋,艾虎我陪著,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有樂意跟我去的沒?到刑部衙把我三哥搶救出來!”“哎呀,反了。”艾虎這么一急眼,人們一陣騷動。艾虎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小七杰弟兄沒動地方,表面上是表示同情,但有點不敢。房書安一看,過來就把義俠太保劉士杰給拉住了:“我說大叔啊,你可叫義俠太保,我請問,這義字怎么講?不就是義氣的義嗎!你別看我剛到開封府,可我早聽說了,我干老徐良可對你不錯呀!當年怎么收的你?怎么保舉你當?shù)牟睿繘]有我干老兒薦你,你能有今天嗎?現(xiàn)在我干老兒攤了官司,你袖手旁觀,與心何忍啊!我看你就別叫義俠太保了,叫不義太保得了。”話雖不多,可把劉士杰鬧了個大紅臉,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有點兒下不來臺。劉士杰“噌”地一下站起來說:“哎,你別往下說了,我倒不是怕,因為我現(xiàn)在也是官人,也是個四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這樣去闖刑部衙,得犯不赦之罪。我死倒是小事,可這不是給咱們開封府找麻煩嗎?”“你呆著去吧,膽小的人就會找借口!給開封府找什么麻煩?別忘了這句話:法不責眾。要光你劉士杰一個人鬧事。那對不起,也許叫你腦袋搬家當個‘平頂侯’。有大伙兒你怕什么?再說我也看出來了,包大人沒言語,看來也氣得夠嗆。咱們大伙帶頭一折騰,就逼著大人說話了。相爺要一說話,滿天云彩不就全散了?”大伙一聽,對,相爺這幾天十分不痛快,跟任何人都不見面,確實在書房呆著生悶氣,不用問,考慮的也是徐良的事。大伙明白,包公辦事情,沒把握的不干,徐良是他的部下,動不動就出頭干預,顯得有失身份,但是到了實在不可解決的時候,他是非出頭不可的呀。不如我們先把這炮點響了,逼著大人盡快出頭,好讓徐良的官司得以了結(jié)。劉士杰想到這兒,把刀就背上了:“房書安,你別往下說了,上刀山、跳油鍋算我一份,有不怕死的跟我來!”“走啊!走啊!……”幾十位小弟兄就這樣各背刀劍,兇神惡煞一般沖出了開封府,起身趕奔刑部衙。房書安在人群之中挺著大腦袋,邊走邊說:“別看在家大伙勁兒挺足的,到了刑部衙可不許耷拉腦袋!怕死的別跟著!跟著的別怕死!”因為已是半夜,老百姓睡覺之中就聽得街上人聲大亂,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膽小的不敢動,膽大的掀開窗簾看看,還以為要打仗呢,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些人到了刑部衙,衙門口戒備森嚴,巡邏的哨兵一看來了這么一大伙人,嚇了一跳,忙喊:“站住!干什么的?”房書安頭一個就奔過來了:“怎么?不認識?我們是開封府的。”“對不起哥們兒,開封府的官人,你們有事?”“有事!請你把道路閃開,我們要到里面聽堂。”“啊?哎呀,那怕不行吧,沒有刑部大人的堂諭,外人不得隨便出入。求各位在這兒略等一會兒,我給打聽打聽。”“去你媽的,用你打聽?你要一打聽就進不去了。”說著把哨兵扒拉到一邊,大伙一擁而入,直奔二堂。到了二堂上一看,好么,火盆里面的鐵烙鐵都燒紅了,正要給徐良動刑。艾虎一看就急眼了,過來一腳把火盆蹬翻了,“去你媽的!”于是稀哩嘩啦,鐵烙鐵也飛了,正好落在旁邊一個人的腳上,只聽得“哧啦”一聲,把那位燙得“啊呀”直叫。二堂上頓時一陣大亂。刑部正堂大老爺左昆一看,臉就變色了,用手直拍桌子,“啪啪、啪啪”,“你們是些什么人?竟敢闖刑部大堂,你們要造反不成?”艾虎把胸脯一挺:“左大爺認識我嗎?我艾虎是開封府的,我身后這些弟兄你也認識,都是開封府的,今兒個來沒別的事,就是接我三哥徐良來了。你這個狗官竟敢嚴刑逼供,我們本不該饒你,不過上頭派下來,你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權(quán)且留下你這條狗命,將來再跟你算賬。來呀,架著我三哥走!走啊!”眾人過來就給徐良往下撤刑具,旁邊公孫先生、展南俠、翻江鼠蔣平嚇得魂不附體,心說:這幫小太爺,你們是活夠了,打開歷史看看,有幾個敢干這事的,竟敢在天子腳下、刑部正堂上搶劫犯人,這是不要命了?“誰讓你們來的?”蔣平奔過來把艾虎抓住,乒乓就是兩個嘴巴子。艾虎一瞪眼,蔣平發(fā)話了:“住手!誰也不許動!”蔣四爺?shù)赂咄兀l敢不聽?大伙這才把手松了,“呼啦”一下站好。蔣平氣得把胡子也耷拉下來了,“我……我說你們這是干什么?誰讓你們來的?這是什么地方?你們知道不知道?孩子們,你們這可是犯了抄家滅門之罪呀!當然了,我相信左大人嘴下留情,也不會在天子面前奏你們一本,倘若跟皇上說了,誰能擔得起?就連包大人也擔當不起呀!你們瘋了嗎?還不快快給我退下!”蔣平話雖這么說,實際上是袒護他們,怕左昆告他們的狀。可這些小弟兄今天就像瘋了似的,什么話也聽不進去。義俠大保劉士杰過來說:“四叔,你的意思我們明白,不過今天的事情特殊,我們不活了!不干了!說什么也得把徐良救走!我們要打聽打聽,徐良身犯何罪?法犯哪條?為什么受這種不白之冤?不給我們講清,我們就反了!我們就殺了這個贓官!”左昆見事不好,就出溜一下躲到公孫策身后去了。他知道這幫大爺說得出干得出,心想:他們哪個不是綠林出身?當年都是些伸手要命、瞪眼殺人的主兒,現(xiàn)在想拿法律約束根本不行。他知道公孫策在官場多年,德高望重,說話有分量,就拉住公孫策道:“先生,你說兩句呀,這……這成何體統(tǒng)?難道他們要殺官造反不成?”公孫策也急壞了,忙說:“各位弟兄,大家不要胡來,聽我說幾句行不行?”滿朝文武對公孫策無不尊重,何況開封府這些年輕人呢。公孫先生一說話,都規(guī)規(guī)矩矩站在那兒聽著。公孫先生搖頭晃腦地說:“弟兄們,你們剛才說得有沒有理呢?有理!咱們得說真話,別看我在這兒聽堂,我也替徐良鳴不平。但是上命難違啊,你們別忘了,這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才這么辦的。也許當今天子聽了某個人的話,想要問明真相,才降旨把徐良逮捕。這與左大人毫無關(guān)系,你們不要冤枉好人呀!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你們誰也不許鬧,再鬧就綁起來按律治罪。可不鬧又怎么辦呢?現(xiàn)在左大人在這兒呢,你們把想法跟大人提一提,請大人面奏天子。眾位看怎么樣?”艾虎這會兒腦袋比剛才涼了點,他見蔣平急得那樣,公孫先生又出頭干預,也就不好再動火了。再說,人家說得也有道理,古至今來,官大一品壓死人,何況這是皇上親自安排的,要真把皇上激怒,對也成不對的了,怎么也是個沒理啦,還是暫時退一步的好。艾虎想到這兒,就沖公孫先生點了點頭:“先生,我們聽您的,您就跟左大人說說吧!不過有個要求,在這兒動刑可不行,誰打我三哥也不可以。”左昆不敢打了,公孫策跟他一商議,他說:“要不就這么辦吧,今天晚上的夜審宣告結(jié)束,我馬上去見天子,把眾位的意思奏明皇上,然后我再請旨定奪。”大伙一聽這話,就都圍攏過來,紛紛說道:“大人,我三哥冤枉,求你跟皇上說說,我三哥不會分身術(shù),他怎能回到東京來惹禍呢?”“我們雖然不知道內(nèi)情,但是現(xiàn)在有些風聞,說是宮廷里出了人命,是我三哥干的,這不可能!”“這簡直豈有此理,血口噴人!”左昆頻頻點頭,馬上一擺手,讓把徐良帶下去了。犯人沒被劫走,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把徐良的刑具打開,再把犯人劫持走,這事就沒法交待了。徐良被押走了,公孫策、蔣平等勸各位英雄趕快離開刑部衙,回歸開封府。
等他們回去以后,天已經(jīng)亮了。左昆的腦袋疼得嘣嘣直跳,他把內(nèi)務(wù)府的寧總管、新當上的國丈楊文業(yè)請到內(nèi)書房開了個會。左昆搖頭嘆息:“二位呀,你們是親眼目睹,這,這還能審問得了嗎?就這幫大爺誰惹得起呀?我要是再拍桌子瞪眼,恐怕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楊文業(yè)急眼了:“大人,我看這就是造反,你瞧這幫人,各拿兇器,口出狂言,我聽得很清楚,他們是對朝廷不滿,直接攻擊皇上。這就是大逆不道,論罪該當誅滅九族,刨墳掘墓。”刑部正堂聽了急忙擺手:“話可不能這么說,我說國丈,他們雖然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但在氣頭上也情有可原。你我身為臣子,像這種話可不能跟皇上講。天子一動怒,這幫人就活不成了。一旦像你說得那樣,把他們殺了,把他們的祖墳刨了,你我就能靜心嗎?他們專講義氣,好朋友遍布天下,分門論戶講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他們彼此都有關(guān)系。要是他們出點差錯,就他們那些朋友,也得把咱活吃了!使不得,使不得呀!國丈,還是得手下留情。當然了,你女兒死得也太冤枉,我很同情,難怪天子動怒。可究竟是不是徐良干的?連我都納悶兒,也不能冤枉好人。我看還是咱們?nèi)灰煌M宮,向天子奏明此事。不過還是剛才那些話,嘴上積德,不能什么都說,把經(jīng)過跟皇上說清就得了。”寧總管表示贊同:“此話說得對極了,國丈,千萬注意啊,嘴角一歪歪,就會引出殺身之禍呀!再說我向你交過底,這幫人都不是壞人,而是咱們大宋朝的擎天玉柱,將來國家有個馬高鐙短,還指望著人家呢!”經(jīng)寧總管這么一說,國丈才不言語了。此時,日頭已經(jīng)升起來了,三個人吃點早餐,草草擦了把臉,便起身進宮了。
仁宗不是天天升座八寶金殿,而是三、六、九大朝,沒有特殊的事情,不見群臣。這三個人來到禁宮,由寧總管派人到里邊送信兒,說有急事面奏天子。仁宗這才在偏殿接見了他們。三位走進偏殿跪倒施禮:“萬歲、萬歲、萬萬歲!”仁宗一看,刑部正掌左昆來了,以為審問結(jié)束,馬上問道:“昨晚可曾夜審徐良?”“臣審過。”“有無口供?”“啟奏圣駕,這,有點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什么意外?”“這,是……萬歲容奏。”左昆不敢說過頭的話,就把事情經(jīng)過簡單講了一遍。雖講得簡單,也把四帝仁宗氣得夠嗆,他“啪”地一拍桌子:“這還了得!開封府的校尉難道要造反不成?反啦!反啦!來人呀!”皇上一動怒,值班的大臣全傻了,今日值班的正是樞密院掌院顏查散,顏大人趕緊出班參見陛下,皇上命他立即傳旨,將開封府的校尉一律逮捕問罪。顏大人一聽,腦門子都冒汗了,他知道這是為徐良的事,就趕緊跪爬了幾步,往地上叩頭:“臣,有本上奏。”“講!”“陛下圣明,我看使不得啊!”“怎么使不得?”“陛下請想,這些人為什么要闖刑部衙?大概有一定的原因,不然的話,他們不瘋不傻,豈敢胡作非為?再者,這些人都是包拯的下屬,即使要抓他們,也應當把包大人宣上殿來,當面問明,也好有個交待。就這樣把他手下的人都抓起來,恐怕——”顏查散沒往下說。仁宗點了點頭:“嗯,卿所奏極是,來呀!宣包卿家上殿!”于是派人騎馬到開封府送信去了。包大人得知皇上召見,趕緊身穿官服上了八抬大轎。人抬轎起,急匆匆趕奔內(nèi)宮。來到偏門下轎,張龍、趙虎已在那里等候。包大人提帶撩袍,由一個太監(jiān)領(lǐng)著,來到偏殿。包大人低頭跪倒在圣上腳下:“臣參見圣駕,愿吾皇萬萬歲!”仁宗這陣氣消一半,再一看包拯,氣又消了不少,因為他對包大人非常尊重。四帝仁宗點了點頭:“包卿平身。”“謝萬歲。吾皇萬歲,不知把臣喚進偏殿有何國事議論?”“嘿嘿嘿……包卿家,要這么說你一字不知、半字不曉唄。左昆,你就把經(jīng)過對我包卿家講講。”“臣遵旨。”左昆這才向包大人把事情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8
第036回 房書安挑頭救干老 翻江鼠率眾戰(zhàn)淫賊 包公聽了左昆的敘述,當時就冒了汗。心說:艾虎啊,你們怎么這不曉事啊,竟敢瞞著我大鬧刑部衙,要劫持罪犯!這就犯了不赦之罪。好在是皇上圣明,沒有降旨把你們抓起來砍頭,不然的話……包大人一邊這么想,一邊撩袍跪下,以頭觸地:“萬歲,包拯犯了失察之罪,求萬歲發(fā)落!”包公是開封府一家之主,手下人捅了婁子他得領(lǐng)罪。仁宗點點頭:“包卿家,這事你知道不知道?”“臣半點不知。臣若是知道,一定要阻攔他們。”“嗯,好!卿無罪,平身!”“謝陛下!”仁宗又說:“包卿,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嚴辦!回去之后,馬上將鬧事之人交有司衙門,按律治罪!”“臣遵旨!”包大人一想:不好,照這個意思,回去把艾虎三十多個人都得抓起來,交有司衙門,到那時候按律治罪,哪個也活不了。所以他嘴里說著“遵旨”,可人并沒動地方。這情形被皇上發(fā)覺了,又問道:“包卿,你還有本要奏嗎?”包公利用這個機會,二次跪下:“臣有一事不明,當面領(lǐng)教!”“什么事不明?講!”“陛下,徐良也是我的下屬,他究竟身犯何律,法犯那條?請陛下明示。”仁宗一聽咳了一聲:“包卿家,這是在偏殿,我才能說;若在八寶金殿,朕也是有口難言哪!”仁宗就把九月初三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全給包大人說了。包大人這才知道具體的情形。不過包公從開始就確認不是徐良干的。等皇上講完了,包大人向上叩頭:“陛下,您就認定這是徐良干的嗎?以臣看來,此事是冤枉了徐良,顏查散顏大人可以作證。徐良一直在閻王寨平賊滅寇,出生入死,何曾來過開封?怎么能夠到翠華宮作案?再說徐良憑陛下薦用,升為三品命官,他是感恩不盡,焉能到皇宮里來行刺?按常情推斷決無此理。另外,還有件事情啟奏陛下:遠在八月下旬,有一個人,五官相貌,酷似徐良,不知他姓甚名誰,曾到開封府行刺為臣,幸虧徐良的受業(yè)者恩師金睛好斗梅良祖趕到,才把賊寇驅(qū)散。這賊寇至今仍然逍遙法外,未曾落入法網(wǎng)。方才聽陛下這么說,臣想此事一定是那賊所為,與徐良無關(guān)。”“啊?”仁宗一愣,“包卿,果有此事?”“臣豈敢說謊!”“因何不早奏?”包公再次叩頭:“陛下,臣原以為那是一件小事,未料到如此嚴重,故而犯了失察之罪。”“唉!”仁宗點點頭,“卿家言之有理,那以你之見呢?”“陛下,以我之見,應當將徐良馬上開釋,放回開封,讓他去捉拿那個賊寇。”“這個——”仁宗猶豫了半天,心說:包卿家,就憑這么一說,徐良的事就完了?上哪兒去找那個假徐良呢?要是找不到呢?“包卿家!”“臣在!”“我看這樣,不管徐良犯沒犯罪,現(xiàn)在仍是重大嫌疑;在沒有確鑿證據(jù)之前,不能開釋,暫時押在刑部衙。如果卿家所奏是實,你們要想方設(shè)法把那一賊人逮捕歸案。到那時人證物證俱在,再放徐良不遲。”“臣遵旨!”皇上有了這話,徐良的命就能保住了,包大人也不便再往下說了。
仁宗把袍袖一抖,就要退殿,但包公站在那兒沒動,好像還有事。仁宗又問:“包卿家,還有何事?”“陛下,臣斗膽懇求陛下開恩:艾虎眾人雖然魯莽,犯了不赦之罪,但事出有因。因為他們確知徐良在閻王寨,不曾犯法,而陛下降旨把他抓起來,所以心里不滿。年輕人,慮事不周,就做出了這樣的事,確實可恨,但也是屬于情有可原。請陛下開恩赦免才是。”仁宗一聽,心想這包卿家真行,憑著你這兩本一奏,你手下的人全都沒罪啦!不過又一琢磨,如果真有個假徐良作怪,也難怪這些人著急啊。于是點點頭:“包卿家,就依你所奏,赦免眾人也就罷了!”“臣謝恩!”
仁宗退殿不提,單表包公回到開封府,馬上在書房之中傳下話去:把艾虎眾人傳進書房。這幫人自從昨晚捅下婁子后全傻了眼,知道這事準完不了。今日又見一名太監(jiān)把包大人叫進內(nèi)宮,他們就更感到不妙了。唉,是禍是福只好等著。就在這時,包大人回來了。艾虎一捅房書安:“進去小聲點,看著沒有?說不定是兇多吉少!”“哎呀老叔哇,你還是小義士呢,怕什么,腦袋掉了碗大的疤!我說諸位,誰也不用怕,昨天是我挑的事,出了事我姓房的擔著,我寧愿前去領(lǐng)罪,大伙兒全放心得啦!”幾句話說得眾人閉口無言。
大家排著隊到了包大人的書房。包興請示過包大人,他們低著頭魚貫而入,“呼啦”跪倒了一片:“參見相爺!”包大人沉默了半天,說:“你等站立兩旁!”“謝相爺!”包大人也沒隱瞞,把剛才上殿的情形,從頭到尾給大家講述了一遍,一直說到最后請旨開恩,赦免眾人無罪。大伙這才放了心:“謝相爺!”“謝相爺!”大家再次跪倒行禮。不過包大人一點樂模樣沒有:“艾虎!”“在!”“昨晚是誰挑得頭,是你,還是劉士杰?”“哎——”艾虎心想:這話怎么說?實際上是房書安挑得頭,但事到如今,能把房書安推到前頭去嗎?他正在猶豫著,可房書安真不含糊,趕緊向前,跪在包大人的桌前:“嗯——相爺,您甭問啦,是我挑得頭,與這些人毫無關(guān)系。我見我干老兒身遭不白之冤,心里不服,可我一個人又人單勢孤,這才煽動大伙兒一塊兒去砸牢。大人,您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得啦!”嚯!他說得還理直氣壯的。包大人“咚”地把桌子一拍,訓斥說:“放肆,你——剛剛扒下賊皮,立志要改邪歸正,到了開封你就干了這樁蠢事,這還了得!看來你是賊性不改,來人!把他拉出去,斬!”這一句話不打緊,把屋里人全嚇傻啦。“啊!”心說:包大人哪來的這大的火呀,就為房書安這幾句話,就要把他砍了?大家都不忍心。蔣平上前說:“大人請息怒,卑職有下情回稟。”“講!”“這房書安沒到過衙門,放蕩慣啦,哪懂得這官府的尺寸?他腦袋一熱,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話又說回來,徐良平白無故地被關(guān)押起來,不止房書安不服,我等也不忿兒!請相爺高抬貴手,饒他一條性命才是。”經(jīng)蔣平這一說,大家全跪倒了:“相爺,饒了他吧!他打閻王寨時立過大功。請相爺開恩啊!”其實包大人也沒心要殺房書安,不過是要嚇唬嚇唬他,要他懂些法規(guī),今后辦事不能胡來。現(xiàn)在聽眾人講情,包大人就來了個就坡下驢:“嗯,好吧,看眾人的情面,饒他這一回!”房書安跪下來:“謝相爺不斬之恩!”“房書安,你剛到開封府,寸功未立,就惹是生非。你馬上收拾東西,離開此地,另謀生路去吧!”“-,我說相爺,不要我啦?”“對,馬上離開!”“好嘞!”房書安心里說:走就走,此處不養(yǎng)爺還有養(yǎng)爺處。哎呀,真沒想到包大人是這個樣子,嘿,翻臉不認人!走就走!房書安心里不服,他回到校尉所,把小包取出來,一邊收拾,一邊嘟嚷。
這工夫,老少英雄也全來了。蔣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書安哪!包大人攆你走,你有沒有想法兒?”“嗯,爺爺,我當然有想法啦:這碗飯不好吃啊。當然包大人責怪我自有他的道理,可歸根到底,我還是有點不服氣兒!”艾虎覺得挺對不起他:“書安哪,相爺在盛怒之下,也不得不這么辦,你別看他攆你走,但未必是真心。你先找個地方住幾天,過些日子,等相爺?shù)臍庀耍覀兇蠹以俳o你說點好話,你自然還能回來。”“是嗎?老叔啊,我先謝謝啦!不過我也把話說清楚:我不是只靠這一棵樹吊死,不吃這碗飯也長成這么大的個子;我是惦記我干爹。我先離開這里,找個地方住下,等著看我干爹的官司究竟是什么結(jié)果!”展南俠在賬房里給房書安支了五十兩銀子,房書安回了個“多謝”。這一分手,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大家目送房書安走遠,一個個唉聲嘆氣。這時候,包興又傳下話來:包大人召眾人議事。議什么事呢?就是說的那個假徐良。包大人傳皇上的圣旨:要大家速速破案,把那個假徐良抓住,不然徐良不能放。可大家想:上哪兒去找這個假徐良呢?事情隔了多日,他做完案早跑啦!這好比大海撈針一般啊,看來徐良的這案子一半會兒是沒頭啦。但是事已至此,還是應該照辦。
半個月過去了,那個假徐良一點影子都沒有,把眾人急得一籌莫展。就在這時候,金睛好斗梅良祖、云中鶴魏真、翻江海馬尚君義、浪里白條石萬奎、黑妖狐智化、北俠歐陽春等有身份的人,都紛紛離去。他們不是開封府的人,不便干預這事;不說又忍不住。干脆,另找個地方暗中聽信兒,對幾方面都有好處。
單說房書安,到了安邱門里順城街,找了個李家老店住下。十幾天里,他像個散兵游勇整天喝悶酒,喝完便睡,睡醒了轉(zhuǎn)一圈兒接著喝。他心說:媽的什么皇上,狗屁!無道的昏君,你不問青紅皂白,隨便戮殺功臣!單說徐良為大宋朝立了多大的功勞,你不但不賞,反倒說殺就殺,成什么道理!我不能走,非要把這事情搞清楚不可!房書安又一想:我光這樣呆著也不行,難道我就不能找一找這假徐良嗎?說不定瞎貓碰死耗子,讓我給碰上,我干老兒這官司不就出頭了嗎?于是第二天吃了早飯,房書安背了小片刀,開始在城內(nèi)外走街串巷,四處尋訪。別看房書安別的能耐沒多少,可對偵破個事情卻頗有經(jīng)驗。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聽別人說一句話,他能琢磨出十句,看人一舉一動,他就能猜出是干什么的。他從紅十字大街出發(fā),繞著城走順城街,再返回紅十字大街。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他都走遍了,可是一連五天還是一無所獲。
這天傍晚,他回店的路上,走的是鐵獅子街。這是一條背街,只有兩家店房,一家飯館。他見飯館還掌著燈,就走進去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伙計馬上過來擦抹桌案:“大爺,您用點什么?”房書安隨便要了四個菜,兩壺酒。他一只腳蹬著椅子,一只手托著下頦,又喝起了悶酒。他一邊喝一邊琢磨:難道說這個賊真地遠走高飛啦?又一想:不能!干這種事的人,一般的說在這城里必然有個窩,在那里貓著打聽動靜,徐良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會離開。房書安決定明天查得再細一點,要像蓖子蓖頭一樣,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把這東京城搜個遍,要看看這個賊他究竟藏在何處!
啊呀,真是不巧不成書,就在這飯館要關(guān)門的時候,突然走進一個人來,探頭縮腦把小飯館打量了一遍,然后就退了出去。大頭鬼房書安一看這情勢,心里一動:咦?這人怎么這個架勢?像是有點秘密,他想干什么?老房把帽子往下狠狠一拽,又用手托住半個臉,以免別人認出他。工夫不大,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走進三個人來:前頭的就是剛才伸頭探望的那小子;第二個是個老者,個頭不高,長得圓背方腰,沒戴帽子,白花花的頭發(fā)綰了個牛心發(fā)纂,一根竹簪子穿著,身著土黃布袍子,腰系一根帶子,他面如三秋古月,山羊胡子朝前撅著,兩只眼睛閃閃發(fā)亮,挺有精神;后面跟進一個人來,哎呀,這人一露面,房書安好懸沒跳起來。原來這人跟徐良長得一模一樣,他頭上戴甩頭疙瘩青皂帽,頂梁門安著慈姑葉,鬢插絨球,穿青掛皂,背刀挎鏢囊,面如紫羊肝,兩道白眼眉!這人也是有意拽低了帽子,但房書安眼尖,一眼就看了個清清楚楚。“哎呀!”房書安心想:兔崽子,我正琢磨你哪,你倒自己來啦。嘿,真讓我給碰上了!但又一想:只我一個人哪行?如果再有幾個人就好啦。想到這里,他擋著半個臉,瞅著這三個人的行動,心里打主意。
三個人進來,離房書安不遠找了一張桌子:“伙計!”伙計趕緊過來擦抹桌子:“三位啊,怎么來這么晚啊?我們都下了幌啦。”“對不起,因為有事遲來了一步,麻煩你還得給做幾樣吃的。”“好說,好說,請說要些什么?”“請隨便做十個菜,把好酒端上來。今天你得晚歇會兒,放心,多賞銀子!”“是,是,是!”伙計轉(zhuǎn)身到里邊,告給廚師,重新捅開爐子,刀勺齊響,開始做飯。伙計先端上四個壓桌冷碟,讓幾個先喝酒。房書安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么,就見三顆腦袋湊在一起嘁嘁喳喳。他心里琢磨:他們要十個菜,還說時間短不了,我不如趁此機會搬兵去!想到這里,趁三個人不注意,裝著無所謂的樣子算了賬,出了飯館,直奔開封府。
開封府里,差官們剛吃過晚飯,正在校尉所坐著閑談。房書安一推門:“嗯嗯,各位我又回來啦!”把眾人嚇了一跳。蔣四爺站起來:“書安啊,多日不見,你在哪兒來著?”“四爺,先別問這個,快快集合抓賊去!”眾人一聽全過來了:“什么,抓誰?”“抓那個假徐良!”“在哪兒?”“在,我也說不好,獅子大街,你們快跟我走!”話不多,卻像一顆炸雷震動了開封府。翻江鼠蔣平、南俠御貓展熊飛、小義士艾虎、玉面專諸白云生、粉子都盧珍、霹靂鬼韓天錦、刑如龍、刑如虎、龍?zhí)毂搿⑼帘訌堄ⅰ⒘x俠太保劉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超水燕子呂仁杰、小元霸魯世杰、柳金杰、柳玉杰,井底蛙邵環(huán)杰、金背羅漢武申、圣手秀士馮淵、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等,全都闖出來啦。蔣平一看,情況緊急,來不及稟報,命人去給包大人打個招呼,率大家跟著房書安,直奔鐵獅子大街,一邊向前跑,一邊向房書安詢問情況。
說話間到了那個飯館近前,放輕了腳步,向前靠攏。房書安撩起門簾朝屋里一看,只見三個家伙吃得正來勁兒,伙計們添酒送菜,出來進去地忙著。房書安回身向蔣平招呼一聲:“爺爺,王八蛋們沒走!”蔣平聞聽,馬上向眾人吩咐,堵門的堵門,守窗子的守窗子,壓頂?shù)膲喉敚昂衾病币幌律㈤_,蔣平身邊只帶著展南俠、劉士杰、沈明杰幾個人。房書安領(lǐng)頭把門簾一撩進了飯館,把門一堵,高聲叫道:“呔!賊寇,跑不了啦,趕快繳出武器投降吧!”這一聲大叫,伙計不知是為了何事,一下嚇癱了。這三個賊回頭一看也“啊”了一聲,筷子都掉地上啦。那個假徐良一看不好,把這桌上的兩盞燈一呼扇全打滅啦。另外柜臺上還有兩盞——屋里全憑這四盞燈照亮。只見他順手摸出兩塊沒羽飛蝗石,一抖手,“啪、啪”兩下,那兩盞燈也打滅了。當時這屋里全黑了。這家伙站起來,又飛起一腳,“嘩啦——”把桌子踢向門口,酒壺、菜盤、碗撒了一地。那老者一伸手綽起把椅子,朝房書安就砸,房書安看得清楚,往下一哈腰忙喊道:“快躲開!”這椅子“啪”一聲正砸在門上,屋里立刻一陣大亂。假徐良用腦袋撞開窗子,“噌!”跳出去了。堵窗戶的正是艾虎和盧珍,艾虎看見跳出一個人來,舉刀就剁。但是這家伙動作特別靈敏,急忙一躲,艾虎砍空,由于用力過猛,這刀深深嵌進木頭里了,半天才拔出來。這時盧珍就同這家伙戰(zhàn)在一處。緊跟著,那兩個人也闖出來了。但他們被圍住了,逃跑不脫,就在飯館門前展開了一場混戰(zhàn)。蔣平一看,得先把事情穩(wěn)住,于是大聲叫道:“大家先別動手,把他們給我圍住!”
大家跳出圈外,各拿刀劍,把路口堵好。蔣平手提蛾眉刺,到了三個人面前,結(jié)果從中就認出了那老頭兒:原來是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里錢老劍客!蔣平的腦袋嗡一聲:“哎呀,這老家伙,他還沒死呀!”原來蔣平與他早就打過交道。他的徒弟淫賊花蝴蝶姜沖,正是被蔣平在水里活捉,解往京師凌遲處死的。就為此事,蔣平得罪了錢萬里。以后這老家伙想方設(shè)法給他徒弟報仇,到山島之中鼓動是非,好懸沒要了蔣平的命。再后來這錢萬里就沒有消息了,沒想到今天在這里遇上了。蔣平知道錢萬里手狠心黑,武藝高強,光他一個也對付不了,何況還有假徐良兩個人呢?四爺心想:早知這樣,說什么也不能放走魏真、北俠和梅良祖他們。哎呀,真是糟糕!但是,事在騎虎,不能把這三個家伙放跑。四爺仗著膽子走上前:“哎喲,這不是錢老劍客嗎?少見,少見!”錢萬里一看是蔣平,冷笑了一聲:“不錯,正是老朽。你不是蔣老四嗎?”“對。我說老劍客,你今天怎么有興趣到京城來啦?咱們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你徒弟姜沖是什么人?你明白,對他明正典刑想你不會計較。現(xiàn)在我問你:他是誰?”蔣平指著那個假徐良,“他犯下不赦之罪,竟敢進宮刺死娘娘,毆打天子,反過來又陷害徐良。這種人國法難容!請你說出他的家鄉(xiāng)住處,姓甚名誰!”錢萬里一樂:“蔣老四,你別白話啦。依你說,我徒弟算白死啦?告訴你:沒那么便宜!我這次來就是為了給我徒弟報仇的。你要問這個人是誰,哼,不告訴你!你說的那些事,正是他干的,就是置徐良于死地。怎么,你們想抓差辦案嗎?好,有膽量的過來,老朽奉陪!”蔣四爺回頭看看展熊飛:“兄弟,你受點辛苦吧!”
南俠領(lǐng)命,抽寶劍跳出來:“錢萬里,可認識某家!”錢萬里一樂:“咦,御貓展熊飛。堂堂的南俠客呀!哈哈,展昭啊,你這兩下子拿不出去。不像當初,高人還沒出世,稀者為貴,就顯得你不含糊,落了個好名望,算是揀了個便宜。可在今天,人才輩出,你那兩下子就上不得場了!”錢萬里口吐狂言,冷嘲熱諷,說完哈哈大笑。南俠大怒,揮寶劍上前便刺。錢萬里也不示弱,兩人戰(zhàn)在一處。人們一看,南俠不是對手,這錢萬里不帶兵刃,要空手奪劍,把南俠逼得滴溜溜亂轉(zhuǎn),一點辦法沒有。義俠太保劉士杰抽刀跳進圈內(nèi):“大叔,咱爺倆一塊兒打他!看刀!”“-”就下了家伙。兩個人雙戰(zhàn)錢萬里也不能取勝。笑面郎君沈明杰一撩三彩裙,從腰里取出龍頭鳳尾的搟棒,飛身跳出來助戰(zhàn),仨人來戰(zhàn)錢萬里。四個人像走馬燈一般,殺得難解難分。假徐良在一旁撇著嘴看著,見打得不分勝負,便脫了衣服,探臂膀取出那冒牌的金絲大環(huán)刀。只見他把刀在空中一舉,高聲叫道:“姓蔣的你過來!你們想拿想抓的是我,有種的朝這邊來!”這一叫,氣的小義士艾虎一晃手中七寶刀,“嗖!”就跳過去了,用手指著他罵道:“好淫賊!你怎么也長這模樣?是怎么把眼眉弄白的?你冒充好人,進宮作案,好懸沒要了我三哥的命。今天非抓你歸案不可!看刀!”掄刀就剁。那家伙往旁一閃,“咯-!”用大環(huán)刀把艾虎的刀架住:“艾虎,我要叫你在我面前能過去十個照面,就稱不起假徐良!”艾虎不服,可等打到第八個回合的時候,這假徐良使了個刀里加腳,“咚!”一聲,把艾虎蹬出一丈多遠。一見這情景,白云生、韓天錦等一幫人,一起上來,“呼啦”把個假徐良團團圍住。與此同時,另幾位小兄弟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土豹子張英把另一個年輕的也給圍住,這就打成了三團兒。其余的人守住路口觀戰(zhàn)。
再說蔣平看這架勢,就想到徐良,心說:要是徐良在就好辦了。想到這里,蔣平趁這個大混戰(zhàn)的機會,一溜煙直奔開封府。
蔣平跑回開封府見到包大人,把情況如此這般以及要求釋放徐良等口述一遍。包大人又向皇上請旨,到了刑部衙請左昆左大人放了徐良,命徐良隨蔣平前去抓賊等等經(jīng)過,且不細表,單說徐良回開封府收拾停當,帶好兵械,隨著四爺直奔開戰(zhàn)地點,暗自咬牙:“好小子,你害得我好苦,我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許人也!”——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8
第037回 幾經(jīng)周折忠良獲釋 歷盡艱辛叛逆遭擒 白眉徐良開釋出獄,要照他的本意是不想去抓賊:他有些心灰意冷了。人說“伴君如伴虎”,又說“龍眼無恩,翻臉無情”。他想這話一點不差呀!我徐良犯了什么罪,你一句話就把我打入死牢,不問青紅皂白嚴刑逼供?幸好這個假徐良今天露面了,要是不露面呢?我就得屈死牢獄,永蒙不白之冤!可又一想,這個賊太可惡了,我得抓住他問問他是誰?為什么要化裝假扮我的模樣,報我的名字?
等蔣平和徐良趕到爭斗地點,發(fā)現(xiàn)情景不對:聽不到喊殺之聲,卻聽到人們悲傷的哭聲。蔣平腦袋嗡嗡直響,心想:怎么啦?誰死啦?兩人趕緊走近人群,正好劉士杰一回頭:“呀!四爺你可回來啦,三將軍你也來啦!”眾人也不細問,徐良肯定是被放出來了,趕緊往兩旁一閃,把頭全低下來了。蔣平兩人往地上一看,只見三具血淋淋的尸體!不著便罷,徐良一看,“啊!”頓時就昏過去了;蔣平也“嗷”了一聲沒氣兒了。這三具尸體正是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和穿山鼠徐慶。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大工夫竟然死了三個人?
原來,蔣平回開封府搬兵,釋放徐良,這前后過了好長時間,這里的仗在繼續(xù)打。這個假徐良武藝超群,旁人根本就不能靠近;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里有抵萬人之勇。開封府的校尉仗著人多,在這兒玩兒命,這才勉強把這三個人給圍住。時間一長,老賊錢萬里發(fā)現(xiàn)蔣平不在了,心想:不好,他搬兵去了!有道是“光棍兒不吃眼前虧”,現(xiàn)在不是動武的時候。想到這兒,他同那兩個人一商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于是打著打著,抽身便走。
單說穿山鼠徐慶徐三爺比誰都著急。兒子被打入死牢,當?shù)哪懿恍奶蹎幔棵鎸@個假徐良,恨不得上去一把將這家伙抓住,弄個水落石出。但是力不從心,干著急沖不到跟前。當徐三爺看見這個假徐良擰身上了房要跑,就更著急了。他想:今天若是讓他跑了,何年何月才能抓住?兒子的官司可沒頭兒啦!老頭子一著急,“噌!”也上了房,正好追到假徐良面前,大喊一聲:“好刺客,看刀!”可徐慶哪行啊,這假徐良一伸手從腰里抽出一支鏢來,一揮手叫聲“著!”離得又近,鏢打得又重,正中徐三爺?shù)念i嗓,只聽他“哎喲”一聲,從房上摔了下來,頓時氣絕身亡。再說韓彰韓二爺,他原是緊跟著徐慶的,正要上房見三爺摔下來了,“哎呀”一聲,眼睛都紅啦,拎刀往上一躥,要去追趕。這假徐良一抖手又是一鏢,冷不防正打在他腦門上,把頭骨擊碎,韓二爺也頓時身亡。鉆天鼠盧方盧大爺一看不由大叫:“哎喲,兄弟!心疼死我了!”一著急,“咕咚”一聲跌倒了。老頭子正好一頭撞在門前的石礅子上,碰得腦漿迸裂也死了。眾人一看呼啦都圍上三個人,賊寇乘機逃走……
徐良一看老爹死得這樣慘,心就像給摘下來了,豈不悲傷!蔣平呢,他們大五義,自從白玉堂死了后,剩下他們哥四個,這次一下子死了三個,只孤零零剩他一個人了,所以一氣之下也頓時昏了過去。
有人轉(zhuǎn)身奔開封府送信兒。這時天也亮了,包大人坐轎親自來到現(xiàn)場,下轎走入人群一看,也是連連搖頭嘆氣。但是事已至此,難過也沒有用。于是傳令,馬上收尸,打掃了戰(zhàn)場,用三輛大車,三口大棺材,把三老拉進開封府,搭上靈棚,把棺材停好。這消息傳遍整個京城,朝廷的官員,士民工商,都知道了。包大人作為開封府正堂,立即向皇上奏明。
仁宗看了奏章,也深感內(nèi)疚,頭也低下來了,還掉了幾滴眼淚。他心說:怪事,怎么憑空冒出了個假徐良?這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呀!只因為我一念之差,委屈了徐良,還招來了大禍。“唉,看來全是朕之過也!”他馬上降旨,追封三老,每個人還加個“忠”字,官升一品,給三老隆重治喪。同時傳旨嚴拿兇犯,給三老報仇。又派內(nèi)務(wù)府的總管,代表皇上到開封府致哀。
開封府可熱鬧了,在京城里面,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十三科道,文武官員紛紛趕來慰問。徐良、艾虎,白云生、韓天錦、盧珍都身穿重孝。他們是小五義,這些人死了就像他們自己家死了長者一樣啊!尤其是徐良,眼睛都哭紅了,連淚都哭干了。盧珍、韓天錦也是幾次哭得閉過氣去,人們看了無不傷感。
為了三老殯葬的事,京城里忙了十幾天。按照皇上的意思,要抓住賊寇祭靈,所以眼下不能把棺槨拉回原籍入土。這樣只好暫時停放在這兒,派人守候。蔣平和人們商議,非要把那個假徐良和錢萬里抓住千刀萬剮不可!于是眾人趕奔京師九城,連城里帶城關(guān),每條大街都周密搜查,結(jié)果十幾天一點收獲都沒有,大家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現(xiàn)在徐良的精神也好多了,他比別人更著急。
這天大家吃過了晚飯,就在差官棚里商議捉賊的事情。這些日子把房書安也哭壞了,爺爺長爺爺短,嗓子都哭啞了,還忙前忙后的,人們看了都很感動:房書安真講義氣。由于日夜操勞,飲食不當,房書安一連幾天鬧肚子,跑茅房。這時他又來事了:“哎呀,諸位少坐,我得方便方便。”這茅房挺遠,房書安跑了一半路就挺不住啦,沒有辦法,只好在墻跟下邊、花叢之中脫下褲子,心說:先就這樣吧,完了再收拾唄。但是因為肚子不好,蹲了半天也起不來。這時忽然有兩條黑影,“嗖!”“嗖!”從山墻直奔房上,把老房嚇了一跳。他急得顧不上擦屁股就提起了褲子:“哎呀不好,有賊!”又一想:我們現(xiàn)在正在抓賊,連影子都沒有摸到,你要真是賊反倒好了!他又是高興又是吃驚,于是從草叢里鉆出來,在后面悄悄地跟著。只見這兩條人影躥到校尉所的屋頂上了。房書安假裝什么也沒看見,咳嗽著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叨咕:“唉呀這肚子,總算不大疼啦,明天還得找趙先生開兩副藥,哎喲!”屋里的人們正在議論,誰也沒注意房書安,他悄悄地湊到徐良跟前,把聲音壓低說:“干爹,房上有倆賊!”徐良聽了這話,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照樣同人們談?wù)摚f了幾句,也站起來了:“我的肚子也不好,到外面方便方便,你們先談著。”
徐良假裝一邊解腰帶一邊往外走,出門拐彎兒朝后走,站在后墻下往兩邊一瞅沒有人,兩腳尖一點地,腦袋一撲棱,“噌!”他也上了房。徐良閉上氣,悄悄爬到房脊上,探身向前看,啊,果然有一個人趴在前房檐上。這人身穿夜行衣,不注意很難看清楚,他正探頭縮腦地聽下面人們的談話。徐良一咬牙,心說:“好小子,但盼你就是那個假徐良!”一想:房書安不是說是兩個嗎,怎么只見一個?徐良攏目光向四外細看,還是不見另一個。又一想:抓一個也行啊。他兩腳挪過房脊,說時遲那時快,用力一蹬,“嗖!”整個人向這家伙撲過來,等這家伙發(fā)現(xiàn)也晚了,被徐良“啪!”一掌打來,整個人從房頂上“稀里嘩啦”“撲通!”一聲摔到院里了。這家伙被摔得半死不活,爬都爬不起來了。這時房書安領(lǐng)著人從屋里沖出來,不容分說,把他繩捆上綁。
徐良二次上房,還是沒有找到另一個人,只得作罷。
蔣平見賊人如此猖狂,不由火往上撞,心說:今天非撬開他的嘴,問個清楚不可。他決定先不稟報包大人,校尉所這幫人先過上一堂。喝,這家伙挺橫,腦瓜兒直撲棱,一副不服的樣子。房書安一眼就看了出來,他就是假徐良、錢萬里吃飯時當中那個年輕的,這次看得清楚:黑黢黢的面皮,二十五六歲,多少有點小黑胡兒,濃眉大眼睛,一看就知道功底不淺。蔣四爺用一只腳蹬著凳子說:“喂,叫什么名字?干什么來了,老實說吧?”這家伙不吭聲,艾虎過來“啪!”給他一個嘴巴:“媽的裝什么蒜!說不說?聽見沒有?叫什么名字?”一巴掌把嘴打破了,但這家伙滿不在乎,把腦袋一撲棱,瞪了艾虎一眼:“哼,你不用攢雞毛湊撣子,爺爺有名有姓,但是不告訴你們!蔣平,你別得意,不是把我抓住了嗎?沒關(guān)系,爺豁出去了,再過二十年又是這么大個兒!要殺你開刀,要吃你張口,爺要是皺一皺眉頭,不算我爹媽生的,你隨便吧!”“啊呀,真有點骨頭,給我打!”白云生和韓天錦從墻上摘下鞭子,把這小子踩在腳下,“噼里啪啦”,管你腦袋還是屁股,把這小子打得像狼嗥一般,一會兒工夫就打得遍體開花。蔣平怕打死了,趕緊制止住,問:“說不說?為什么夜探開封府,叫什么名字,誰叫你來的?”這家伙呼哧呼哧地喘氣還逞強:“姓蔣的,有種你打,你打死我,問我?無供!”“哎呀,好小子天生挨揍的腦袋,再打!”
剛要動手,房書安趕緊過來:“爺爺,等等!爺爺,死人嘴里無招對,要是打死了咱們就白費勁兒了。他不說?咱有招兒,不用打!”房書安走上前:“哎哎伙計,別自討苦吃,我有專門的方法制你這號人,誰嘴硬我制誰!我勸你趁早說實話,能保住你這條命;你若是執(zhí)迷不悟,我可就要使特殊的手段了!”這人看了看房書安:“呸!綠林人的敗類,有什么面目在我面前擺乎!我就是不說,看你有什么招兒!”“哎呀!好辦,好辦,來人哪,給我準備!”
房書安一聲喊,從外面進來兩個當差的:“房老爺,有什么吩咐?”房書安對著他們的耳朵嘀咕了一陣,兩個當差的去了一會兒工夫,從茅房里拎來了半桶糞湯子。人們心說:你這是什么招兒?只見房書安湊到這個賊人面前:“哎哎,聞到味兒沒有?給你準備了點吃喝。你說不說?你小子要是不說,我就給你灌!我是說得出就做得出!”這家伙一看就皺起了眉,心說:怎么打我也不在乎,可是灌這玩藝兒誰受得了?唉!“你說不說?”房書安說著就要動手。“我、我說。”“嗯,這不就得了嗎?說吧,大聲點!”“說什么?”“先說你是誰?”“我叫趙凱,人送綽號水上漂。”“我再問你:你們一共來了幾個人?”“兩個。”“那一個呢?”“不知道,我們到這兒就分手了。”“他是誰?”“是我的同伙,叫海里蹦孫青。”“那個假徐良是誰,叫什么?”“這——”“嗯嗯?又想耍滑?我非給你灌不可!”房書安說著就拿起了糞勺攪糞湯,-!這屋里的氣味就甭提了。這時徐良過來一把拎起趙凱:“你說,他究竟是誰?今天你要是不說我決饒不了你!”房書安在旁邊張羅著要灌。趙凱這下猶豫了:“好好好,我說,我說,別灌,別灌!你不是問那個假徐良嗎?他叫——”
趙凱剛要說,就在這時,冷不防從房上打下一支鏢來,“嗖!”一道寒光從門里射進來。這鏢是打徐良的,可徐良多機靈啊,一聽腦后惡風不善,猛一低頭,躲過了,可對面的趙凱正好被打在腦門子上,“啪啦”一聲,頭骨被打碎,登時就斷了氣。唉,剛要得到的口供沒有問成。這下差點沒把徐良給氣死,一擰身就跳到院里去了。跟著,老少英雄也“呼啦”全追出來了。徐良一抬頭,見房上黑影一晃,徐良一甩手,“噌!”飛出一支袖箭。徐良打暗器那是無比,指哪打哪,只因他一時激動,又因為要捉活的,不能往致命處打,所以這支袖箭打在那家伙的腿肚子上了。但這一箭打得也不輕,那家伙“哎喲”了一聲,險些沒從房上摔下來。他回頭就跑,徐良上房就追。白眉大俠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你上天我要追你到靈霄殿,你入地我要追你到鬼門關(guān),你就是鉆進耗子窟窿里,我也得把你給摳出來!
那家伙在前面負傷而逃,老少英雄在后面緊追不舍。出了開封府,跑到大街上,先奔棋盤大街。那人三步一回首,五步一掉頭,拼命地跑,但他哪能跑得過徐良?眼見得近了,那家伙吱溜鉆進一條胡同,眾人也緊追進來。只見前面一道大墻,那家伙把腦袋一撲棱,“噌!”翻墻跳進院里去了。徐良剛要上墻,被展南俠一把拉住:“良子,不可造次啊,我瞅著這地方怎么這樣眼熟啊?來!先包圍!”“嘩啦”,老少爺們兒就把這院子圍上了。然后南俠手拉徐良:“良子,咱倆先到前門看看。這京師重地,王府大街,全是有身份的人,你只顧抓賊,貿(mào)然進去,一旦闖下禍怎么辦?他既然沒出京城,就逃不出我們的手去!”徐良點頭答應。
他們來到前門一看,結(jié)果傻眼了。只見金頂朱戶,門樓上鋪著黃綠琉璃瓦,兩扇紅油漆的大門,門正中懸著一塊大匾,有長明燈照著,人們清清楚楚看見,上書“安樂宮”,原來是沾皇親的。蔣平眾人到了這兒也都不動了。徐良問南俠和蔣平:“二位老人家,這安樂宮是誰的住宅?”“哎喲!”蔣平一拍腦門兒,心想:麻煩了!原來本宅的主人叫范榮華。《包公案》或《三俠五義》里曾提到過這個人。有一段書叫《貍貓換太子》,李國太到西華縣草橋鎮(zhèn)討飯,被范老夫婦收留。后來范老夫婦死了,把李國太托付給了兒子范榮華。這范榮華對待李國太像生母一樣,十分孝順,娘兒倆相依為命過了好多年。后來包公陳州放糧回來,路過此地,發(fā)現(xiàn)了李國太,訂巧計,八月十五鬧安慶宮,使得仁宗母子團圓。這下范榮華可就了不起啦,皇上感謝他,他又是國太的義子,于是皇上稱他為御弟,加封他安樂公,在這王府大街修建了宮室住宅。這范榮華人是不錯,可是不久就死了,由他兒子范繼華繼承了爵位。這范繼華可就不同了,仗著老子的功勞,在皇上面前說一不二,像小皇上一樣。文武官員到了安樂宮的門口,文官下轎步行,武將下馬牽馬而過,門前不準大聲喧嘩。不管是誰,如果招惹了安樂宮,他有御賜的九尾彎彎棍,先斬后奏,打死勿論。現(xiàn)在除了皇宮就屬這兒了,這可了不得啊!因此蔣平一見是這地方,嚇得脖子里都冒冷氣!幸虧展昭把徐良給拉住了,不然眾人進了院子,嗚哇亂叫,范繼華一瞪眼,大家連命都沒啦!四爺問:“良子,你看準那黑影是跑到這兒了?”“一點都不錯!有血跡為證,我把他的腿打傷了。”“好,我去仔細看看,這事可不能馬虎。”蔣平領(lǐng)著幾個人回去,轉(zhuǎn)到墻根下,打著了火扇子,仔細一看:可不是嗎,這鮮血滴滴嗒嗒到了墻頭上,確實進院了。
蔣四爺壯著膽子又回到前門:“良子,不可造次,讓我過去叩打門戶。”蔣平不敢使大勁兒,叫了好大一陣,里邊才有了腳步聲,來人很不耐煩,打著呵欠,嘴里還罵罵咧咧的:“大半夜里這是誰呀?真他娘的豈有此理,打攪大爺?shù)暮糜X!來啦,來啦!”說完把角門打開,探出個腦袋。蔣平一看,這人有四十多歲,留有短胡子,穿綢裹緞。一看這人的模樣就知道是守門的頭兒。四爺一抱拳,笑著說:“哎喲,辛苦,辛苦!實在對不起,打攪你的好夢了。我是開封府的,叫蔣平。”說著把龍邊信票取出來,往前一遞。可那人看都不看:“噢,蔣平啊,什么事兒?”“哦,是這樣:今晚上我們捕盜捉賊,這個賊——他跑進這府里了。我們已經(jīng)包圍了,但等捉——”還沒等蔣平的話說完,這家伙“嗷”就是一聲:“嘿,什么?姓蔣的,你真不怕風大扇了舌頭!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東西,一張嘴就說來這兒抓賊,你的意思是進去搜查搜查?滾!滾滾……”說完“咣啷”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蔣平氣的一縮脖子:唉!一想也真沒辦法,人家嘴大咱嘴小哇,連這龍邊信票也不好使喚啦。回來一商量,南俠說:“四哥,還得給他解釋解釋,不讓搜也得搜。我過去找他。”展昭過去砸門,打了半天,還是那個家伙來開了門,不是鼻子不是臉地問:“我說你們怎么回事兒?起哄啊?倘若王爺動了怒,你們還活得成嗎?滾!”南俠勉強壓住怒火:“這位大人,我們是為公事而來。我們是開封府的辦差官,有權(quán)緝拿賊寇。我們來王府也是不得已。當然現(xiàn)在正是公爺熟睡之時,但事情特殊不能耽擱,只得借您口中言,傳我等心中事,請公爺網(wǎng)開一面,放進我們抓賊。這對安樂宮也有好處。”“啊?你倒挺會說,你是誰?”“在下展昭。”“啊,知道啦,南俠客!展老爺,你說的有道理,可要看在什么地方。我們這是受過皇封的地方,一般人豈可擅入?這樣吧:你們回去跟你們包大人回稟一下,拿一張搜查證來。不然就憑你這么一說,我就放你們進來,公爺怪罪下來我也不好交代呀!”南俠一想也好:“好吧,如此說來,我們現(xiàn)在就去辦。”南俠回來與蔣平、徐良一商量,決定由蔣平立刻回府去見包大人。
蔣平跑回開封府,見過包大人,把事情的經(jīng)過講述一遍。包大人聽了心里疑惑:這姓范的莫非與賊人有什么勾搭?但這要抓住賊寇,經(jīng)過審問才能知道內(nèi)情。于是立刻發(fā)下堂諭,蓋上開封府的大印,這就是搜查證。在京城里,五府六部、九卿四相、八大朝臣,各座府邸,見了這個都得放行。
蔣平領(lǐng)下堂諭,又來到安樂宮砸門。開門的還是那個家伙,蔣平將堂諭往前一遞:“給,包大人的堂諭!”這家伙一看沒詞兒了:“好好。雖然如此,我也得先打個招呼,讓大伙穿好衣服,有個準備。”這家伙轉(zhuǎn)身走了,又過了好半天才打開大門。只見里面點起不少燈籠,照得通亮。把門的出來,跟蔣平和展昭說:“二位老爺,這是有尺寸的地方,咱們先小人后君子,免得出錯,你們進來多少人咱們得記個數(shù)。還有,現(xiàn)在公爺正在睡覺,你們進來不要高聲。”一算進來了十二個人,徐良留在外面堵大門。蔣平和南俠帶著小七杰、小五義先進來,直奔那道大墻,見墻下果然有血跡,但不遠就沒有了。大伙順著這墻四外尋找,轉(zhuǎn)了幾個圈兒連個影也沒找著。眾人要到屋里搜,把門的不干了:“不行,這屋里都有人,賊進來人們能看不見嗎?”南俠把臉一沉:“你貴姓,是這府里什么人?”“在下免貴姓李,是總管。”“我說李總管,這兒有包大人的堂諭,任何人不準阻攔,你們有數(shù)百間房子,空房子居多,你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你敢擔保屋里沒有?要是搜出來怎么辦?”“嗯?好好,搜吧,不過咱把話說在前頭,如果丟了東西,咱們最后算賬!好,讓他搜,讓他搜!”于是南俠帶著氣,和蔣平眾人先搜了十五間門房;又搜了二十間配殿;接著奔二道院的銀安殿,乃至東西跨院和庫房,也沒有。可是再往里走是內(nèi)院,就是安樂公爺和妃子們安睡的地方。到了這里,總管過來伸手一擋:“且慢,對不起各位,此處乃公爺高臥之處,你們到這里面搜就過分了,這可不能去!既然外面沒有,這賊大概就是跑了,到別處去搜吧。”蔣平冷笑一聲:“不見得,越是不便搜的地方越是能藏賊。放心,我們不打擾公爺,就在外面輕輕地看看,沒有的話就算了。”蔣平諸人堅持要搜,這總管也不敢硬阻攔,只好在后面跟著。蔣平眾人進了內(nèi)院,轉(zhuǎn)了幾個圈兒,連花園都搜了,可還是沒有。蔣平急得出了一身汗。幾個人一商量,決定從開封府里又調(diào)來二百名士卒,重新從頭搜起。
這回搜的就仔細了,帶頂棚的房子把天花板拆除;是紙棚就撕開,人鉆上去看;地上有地道、地溝的,就撬開蓋子下去檢查。這下把總管氣得站在院里嗷兒嗷兒地怪叫:“好啊,給安樂宮搬家來啦?抄家來啦?還是拆房子來啦?折騰吧,等完了事算賬,搜不著再說!”就這樣把前院搜了三遍也沒搜著,結(jié)果又到了內(nèi)院。可二百多人要進內(nèi)院,這總管說什么也不干:“這個,沒有公爺?shù)脑挘瑹o論如何也不行!”蔣平堅持要進去。正在僵持的時候,只聽見有人咳嗽著問:“門前因何喧嘩?”人們一回頭,只見紅燈引路,安樂公范繼華從里面出來了。蔣平一看:噢,安樂公來了,我同他講講去,看他讓搜不讓搜!——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7:59
第038回 報父仇假徐良作孽 除奸佞真白眉揚威 蔣平看見范繼華,趕緊收拾衣服,垂手站在旁邊,眾人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好。范繼華歲數(shù)不大,有派頭,旁若無人,面孔像木雕泥塑一般,輕輕走下樓,坐在椅子上,總管過來磕頭,“參見千歲,千歲,千千歲。”“嗯……怎么回事?三更半夜喊叫,出什么事了?”“開封府的人上咱們宮里抓賊來了。”“胡說!我這宮里怎么會有賊呢!”“他們非說賊在咱府里。”“讓他們過來見我。”“是。”他來到蔣平和南俠面前,眼珠子一瞪:“千歲叫你們過去回話呢。”蔣四爺跟南俠代表開封府的人,到范千歲面前,跪倒施禮,“卑職叩見千千歲。”“嗯,我瞅你們挺面熟,可想不起是誰呀。”“卑職蔣平。”“卑職展熊飛。”“噢,聽說過。怎么,我這府里居然會有賊?”“卑職回稟,確實有個賊,被我們追得無處逃躲,就躍墻進府了。”“你們看準了?”“一點不帶差的,有血跡為證。”“你們搜沒搜?”“奉包丞相的堂諭,搜了。”“抓住沒有?”“沒抓住。前面搜了,這后面還沒搜,我們打算向您請示。”“大膽,放肆!蔣平,這內(nèi)院乃是三尺禁地,是天子所賜。就憑你們的身份,大言不慚,還要搜查,豈有此理。這樣吧,要有賊的話,他也跑不了,本宮自行搜查,倘若發(fā)現(xiàn)賊寇,必然繩捆車送,交與開封府。你們不必勞神了,退下去吧。”蔣平一看,完了,上命難違呀。四爺萬般無奈,往上叩了個頭,跟南俠站起來,沖眾人一揮手,大伙兒退出安樂宮。“咣”,人家把大門關(guān)上了。徐良趕緊過來問:“搜出來沒有?”“沒有啊。人家后院不讓搜。”“這個王八驢球球的,這安樂宮有什么了不起,我非要搜。”“孩子,等等,你別不服,小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在皇上面前,告咱們一狀,那可受不了。”“就這樣算了不成?”“那倒不是。請相爺出面說話。”大伙一聽也對,一個個忍氣吞聲。徐良告訴大家嚴加防守,把安樂宮圍了個里八層、外八層。然后,蔣平和南俠起身回開封府。
他們向包大人述說一遍,包大人挺為難。出面不是不可以,關(guān)鍵是沒有把握。蔣平跟南俠一再保證說:“賊肯定在里頭,范繼華一阻攔,肯定有鬼。他跟這個賊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不讓搜呢?大概他有難言之隱。”包大人點點頭,吩咐備轎。開封府的校尉、護衛(wèi)八班人役,全準備好了,頭前挑著燈,包大人坐轎到安樂宮。包大人下轎往門前一站,吩咐蔣平叩門。“咣,咣,咣,!”蔣平用勁敲門。“誰?”總管把門開開,一瞅包大人來了,黑臉蛋子沉著,他腿肚子有點抽筋:“唉呀,相爺駕到,小人迎接相爺。”“免禮平身。你到里面稟明范千歲,就說包拯求見。”“是。”包大人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就見中門大開,燈光一閃,范繼華親自出來迎接,一抱拳,“哈,哈,哈!包相爺,大駕光臨,不勝榮幸,我這廂有禮了。”包大人也拱手道:“千歲,卑職冒犯,深夜特來打擾。”“沒說的,里邊請!”把包大人接進外書房,分賓主落座。范繼華挺不自然:“相爺,黑夜來到卑府,想必是為了抓賊之事吧!”“正是!方才聽蔣平、展昭稟報,有一賊寇逃到貴府,這個賊人關(guān)系重大,他關(guān)系到假徐良是誰,也關(guān)系到血染皇宮一事。皇上有圣旨,再三追查此案。我身負重擔,不得不親自領(lǐng)人前來。雖然范千歲的內(nèi)院乃三尺禁地,不許外人出入,我看不見得吧。把賊人抓住,對你有什么不好。望千歲恩準。難道說,還非得卑職上殿討旨不成?”范繼華一愣:“哪里話。相爺,是公就有私,是私就有弊,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你執(zhí)意要搜,我哪敢阻攔呢。好!您就搜吧。”包大人吩咐道:“蔣平。”“在!”“既然范千歲法外施恩,賞給咱們一個臉,你就搜吧。不過,叫眾人要多加謹慎,不要損壞東西,也別把人驚嚇著。”“是!”包大人等著聽信兒。因為事情太重大了,搜不著怎么辦?別看范繼華嘴那么說,要沒有把柄被他倒咬一口,可夠瞧的。
這回蔣平他們可以放開手搜了,把這內(nèi)院八十一間房子翻了個遍,結(jié)果沒有。唉呀,蔣平冒汗了,徐良鼻子尖也冒汗了。這一夜白折騰了,怪事。徐良到外面,問負責監(jiān)視的劉士杰:“你在外頭看見有人出來沒有?”“沒有。”徐良回來跟蔣平說:“還是咱們沒搜到,繼續(xù)搜。”這都搜了四遍了,范繼華挺不高興,把臉一沉:“包大人,這怎么解釋。這叫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五,折騰我們整夜沒睡覺啊!我不讓搜,好像我有什么想法;讓搜,也沒有這么干的。這是干什么,沒有就是沒有,難道還拆房子挖地不成?相爺,是不是有點過分呢?”包大人也沒法了,這時候,房書安進來了:“干爹!干爹!”徐良問:“什么事?”“干爹,我剛才領(lǐng)人搜,有個地方我很懷疑,你跟我來。”他們進了佛堂,房書安說:“你看,除了幔帳、神像,就是桌子,我覺得這地方很可疑。”徐良跟包大人請示,包大人跟范繼華交涉:“范千歲,你聽到?jīng)]有,只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搜查,如果搜查之后,沒有,我馬上領(lǐng)人退出,您看怎樣?”“唉!好吧。不過,咱把丑話說在前面,佛堂搜查完了,還沒有,咱可不能就這樣拉倒,我要跟你手拉手面見天子,我奏你一本。讓皇上派人來看看,你們這分明是以大壓小,你們的眼里根本就沒有安樂宮。”包大人點點頭:“好,真要搜查不出來,我愿在天子面前領(lǐng)罪。搜!”包大人也豁出去了。蔣平眾人到佛堂,開始搜查,搜了半天,結(jié)果沒有。蔣平過來給房書安一個嘴巴,“你干什么?剛才一撤,不就完事了,你懷疑,非說這沒搜。這不搜了嗎?沒有。結(jié)果把范千歲激怒了,要跟咱包大人到皇上面前打官司,你說這多麻煩。你說,賊在哪里?”“爺爺跟我發(fā)什么火呢?我根據(jù)經(jīng)驗判斷,我覺得這兒有鬼。您先別著急,我再看看。”房書安又進了佛堂,往上看看,又往下看看,翻得亂七八糟,有個大桌子,長八尺,高四尺,是神案,沒動地方。房書安把桌簾拉開,什么也沒有。他提桌子,特別沉,好像長在地上一樣,怎么也提不動。徐良過來,兩只手扣住桌幫,雙臂一叫力,“嘎吱吱”,把桌子掀開了。房書安哈腰,“嗯,你們看!”大伙兒圍攏過來一看,桌子四條腿都挺粗,每條腿下頭都墊著一個銅環(huán)。他們一個角一個人,往上拉,發(fā)現(xiàn)一個蓋子,下邊是個地道。“嗯。”徐良把蓋子掀開一看,黑洞洞,不見底,于是請包大人。時間不長,包大人由范繼華陪著來了。徐良用手一指:“相爺,你看,這是什么?”包大人皺眉說:“范千歲,這是什么所在?”范繼華臉全黃了,“相爺,這有什么奇怪的,下邊是個暗室。裝的都是……嗯,都是比較值錢的東西。唉,這么跟您說吧,我是當千歲的,送禮之人能少得了嗎,我怕鬧賊,就修了這么個暗室,里邊放些珍珠、瑪瑙、鉆石、翡翠等值錢的東西。”這些話前言不搭后語,矛盾百出。包大人一看就知道有鬼。“搜!”房書安剛把腦袋往里一探,“啪”從里面就打出一支鏢來,他一縮脖了,把帽子打掉了,嚇得直冒冷汗。“唉呀!我的媽呀!相爺,有人打鏢。”
包大人馬上命令:“把范繼華給我看起來。”現(xiàn)在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不能抓,要抓得請旨。人們知道賊在這地洞里,便把這座佛堂和洞口團團圍住。蔣平閃到旁邊就喊:“嘿,出來吧!你們走投無路,外面是天羅地網(wǎng),乖乖地放下兵器,投降吧!”眾人也喊:“我們把耗子洞可堵上了,要不出來,你們可就倒霉了。”不管怎么喊,下頭都不言語。房書安出主意:“咱們開封府對面是個雜貨鋪,昨天進了不少辣椒,用大車全拉來,抹上油,點著扔進去,用風車往里扇風,用煙嗆,非嗆出來不可。”于是大伙兒真的一齊動手,拉來三車辣椒,大捆小捆,灑上油,連柴禾卷成包,點著扔進去了。房書安搖風車,“嗚——嗚——嗚——”佛堂里外全是煙,把大伙兒嗆得一個勁咳嗽。佛堂里呆不了,都跑到院里。房書安直淌眼淚,覺得差不多了,果然估計對了。洞里這幾位開始捂鼻子、嘴,可是全是煙,怎么也不行了,得喘氣呀。他們商議,寧愿戰(zhàn)死在外頭,也不能被嗆死,往上沖吧。“啪、啪、啪”先打出一溜袖箭,再扔出幾支鏢來開道,緊接著“噌——噌——噌——”鉆出七個人來。他們暈頭轉(zhuǎn)向,院里的人轉(zhuǎn)圈站著,手里拿繩索準備抓賊。徐良一眼看見第三個,正是那個假徐良。他真像自己呀,難怪皇上懷疑。白眼眉,面如紫羊肝,穿青掛皂,打的暗器,那太像自己了。旁邊有個老頭兒,眼淚嘩嘩往下掉,跟紅眼耗子似的,正是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里。后面還有幾個,蔣平一看這第二個正是陸家堡莊主紫面閻羅陸凱;后面這幾個都是山西遮天山的賊,雙掌無敵震遮天尚然威更是漏網(wǎng)的一個大賊頭。真沒想到這幫人湊到一塊兒,竟然在安樂宮里。
包大人把臉往下一沉,“范千歲,這又怎么解釋?”“唉呀,這……這是怎么回事,這賊怎么跑到暗室之中?唉呀,我那些財寶……”他滿嘴噴糞,胡說八道。包大人一陣冷笑,“好了,你不必解釋了,等我們見到天子,你再詳細答復。不過現(xiàn)在得聽我的,來人,把龍冠、皇袍扒下,先請范千歲到屋中休息。”手下的人給他摘掉龍冠,扒下皇袍,然后推到空屋,關(guān)了禁閉,上了門鎖。包大人傳話,把那些管家們,一律逮捕。這些人也不敢說別的,規(guī)規(guī)矩矩讓人家捆上,押到空房。
徐良提起金絲大環(huán)刀,跳到假徐良面前:“啊呀,你個王八驢球球的,你可認識你三老子?”他恨得牙咬得咯嘣嘣響,渾身發(fā)抖。假徐良咳嗽了半天,把眼淚擦干,勉強把眼睜開,看了看徐良,這小子一陣冷笑:“嘿……徐良啊!我實話跟你說,爺爺這次沒白進京。別看我沒整死你,卻整死你爹了,把大五義整死三個,也總算給我的先人報仇雪恨了。縱然我今天死在你手,爺爺也就算閉了眼了。不過,我還有點不服。徐良,你過來,跟爺爺伸伸手,看咱倆到底誰武藝高強。”
白眉大俠徐良心想: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真有跟我長得相像的人,他是誰?為什么和我較量?竟然下其毒手打死我爹,此仇不共戴天。原來此人是紫面金剛王順,家住河南小王莊。提起他,一般人不認識,但是要提起他爹,那是著名的神拳太保王興祖。在前年五月初五,伏地君王東方亮打算借助擂臺,把開封府的差官一網(wǎng)打盡,東方亮覺著自己力量不足,他聘請能人,經(jīng)人推薦,就請出神拳太保王興祖。他本來是上三門的人,他的授藝老師是云南三老第二老梅花千朵蒼九公,蒼二爺跟開封府的人相當近。但是王興祖目空四海,驕傲專橫。他聽說徐良剛出世就有那么大的名望,從心里往外不服氣。他接受邀請,到白沙灘鎮(zhèn)擂。結(jié)果遇上了徐良,第一次交手兩個人打了個平手;第二次交手徐良巧用了一招叫“翻子腳”轉(zhuǎn)敗為勝。當時如果王興祖往下一撤步,說幾句客氣話,徐良就把他放了,可是王興祖覺得當眾丟丑,惱羞成怒,竟口出不遜,辱罵山西雁。徐良一怒,力劈王興祖。這個消息震動全國,徐良也因此一舉成名。世界上的事,就是正反兩個方面,有樂的就有悲的;有高興的,就有生氣的。徐良成了名,那王家能完嗎?頭一個就是王興祖的師傅梅花千朵蒼九公,他找到擂臺,非要把徐良廢了,給徒弟報仇。連金睛好斗梅良祖、神行無影谷云飛,乃至云南三老那二老:古來稀、左九耳,鬧海龍神苗九西全出頭了,總算說服了梅花千朵蒼九公。蒼九公不但沒動手,還收徐良為干兒,這場風波才算平息。但是王興祖的大哥王興龍卻帶著二子二女在武當麒麟山截住徐良報仇,結(jié)果王興龍及二子二女全都死在徐良手下,又結(jié)下深仇大恨。王興祖的兒子紫面金剛王順,那時不在家。因為王興祖要有繼承人,對兒子寄托很高的希望,就把他送到熊耳山天竺寺,跟金掌佛禪僧學藝。王順學藝八年,下山探家,沒進家門,就見挽聯(lián)高挑,門前掛著紙幡,院里放個大棺材,他大吃一驚。家里人說他爹叫徐良劈了。王順“哎喲”一聲,昏倒在地,搶救過來,他咬牙切齒,在靈前起誓發(fā)愿,要給爹報仇雪恨。不久,又傳來他伯父王興龍和叔伯兄妹全死在徐良的刀下的消息,差點把他氣瘋了。他要報仇,還得跟師父打招呼。他把喪事辦完了,又回到天竺寺,向金掌佛禪述說經(jīng)過,要求老師給假,找徐良報仇。佛禪覺得這事相當復雜,勸阻說:“孩子,你這個能耐是不錯,但是要找徐良報仇,談何容易,現(xiàn)在不是徐良一個人的事,它涉及各個方面。你看,從你爹死,前前后后,出來多少高人,其中有云南三老、中山五老、遼東六老、塞北雙絕,將近一百人參加。看來徐良有幫手啊!他還有包丞相支持。論勢力,你惹不起他,論人手,他戶大人多,上三門有的是高人。你一個人能報了仇嗎?你要想讓為師幫你報仇,這我可做不到。我什么身份呀,為你的事下山找一個小小的徐良,我不能干。這事還得靠你自己,再說你現(xiàn)在的能耐,你報不了仇。這么辦吧,你好好學武藝,等到有十足把握時,我再叫你下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師保你有報仇的那一天。”這樣,把王順給勸說住了。王順懷著報仇的心情,苦學本領(lǐng),除了拳腳兵器外,他專門練暗器和刀。他知道徐良用的金絲大環(huán)刀,雙手能打袖箭,打暗器最好,故此有三手大將的稱呼。我也在這上下功夫,將來咱倆比一比,看看究竟誰高。金掌佛禪對他格外的疼愛,因此盡全力傳授本領(lǐng)給他。他在熊耳山苦練了一個時期,能耐可就練成了。紫面金剛王順跪倒在老師面前:“師父,我已經(jīng)是二十多歲的人了,再不報仇,還等什么,我懇求師父恩準,我要去殺徐良。報完仇,我再回來練武。”佛禪一看,這孩子決心已定:“好吧!王順啊,既然你一心一意要為你爹報仇,為師不便阻攔。但是我還有一件不放心的事,那就是你的能耐,還沒到為師滿意的程度。你究竟能不能報仇,現(xiàn)在很難說,為師告訴你,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不管。”王順叩頭說:“師父,您放心,好漢做事好漢當,決不連累師父。我報不了仇,不怨別的,怨我的命。”
王順離開了天竺寺。原來他的模樣根本不像徐良,只有頭、臉型和面色有點像。王順面如紫羊肝,綽號紫面金剛,這臉色差不多。可他不是白眼眉。他回到家鄉(xiāng),遇上他父親的朋友名叫婁山。這個人有點特殊的能耐,他會乾坤顛倒、幻術(shù)大挪移。按現(xiàn)在的說法,就是他會整容。他這種能耐,在大宋朝時,是蝎子尾巴——毒(獨)一份。他問王順怎么報仇,王順挺心直,說:“我到開封府堵住門,叫徐良出來,我們倆比一比,我不是用刀把他砍了,就是用鏢把他打死。”婁山樂了:“哈,哈,哈!老賢侄,你在說笑話,我倒不是滅你的銳氣,我也沒看出你的能耐有多大,你想把徐良給整死,不那么簡單。現(xiàn)在徐良的能耐,可了不得,大宋朝裝不下他,提起白眉大俠,哪個不知呀!誰知道你紫面金剛王順呀。”“那么照您這么說,我爹我伯父不是白死了嗎?”“不,話不能這么說。我給你出個主意,萬無一失。”“老前輩,您說吧。”“我見過徐良,剛才我一見你這體型、臉色與徐良有相似之處。不如你改頭換面,變成徐良,那有多好。能找到報仇的機會就報,報不了的話,你就多做案,留下徐良的名字,栽贓陷害,借刀殺人,這叫雙管齊下。”王順開始沒明白,后來才弄清他的用意:“噢,叫我變成徐良,那怎么能行呢?他是白眼眉,我是黑的。”“哈!我說老賢侄,你太實心了,化裝化裝嗎,我叫你變成他,你就能變。不然的話,我怎么能叫乾坤顛倒、幻術(shù)大挪移呢!不信咱爺倆試試,我給你用藥,叫你變樣。”王順半信半疑,在書房里,把門關(guān)上,他們就忙開了。婁山用些藥品先給紫面金剛王順染眉毛。抹上藥之后,他就感覺腦瓜皮發(fā)燒,沒到一個時辰,眉毛變了,又濃又密,刷白刷白,洗也洗不掉。“啊呀,您老人家可真有兩下子!可我報仇之后,還得恢復我原來的樣子,這白眼眉多難看。”“老賢侄,你放心,多會兒報完仇,我只要把藥水一抹,就恢復原樣。”婁山按照徐良的五官、相貌、特征就給他動了手術(shù)。將近二十天,王順變得活脫脫就是徐良,甚至站到徐良面前,也看不出他是假的。婁山看前看后,又說:“孩子,你還得制造緊衣低頭花裝弩背到身后,再顯得有點駝背,再彎著點腰,你就更像徐良了。你肩膀比他寬點,你兩肩保持松弛,往下耷拉著,有點溜肩膀,那就更像了。還有一樣,你這山西話不會說不行。要想報仇,含辛茹苦,你呀,什么也得學,你得學點山西話,作案的時候,你得說山西話。”婁山給他出主意,他樣樣都聽。準備了兩年,王順也學了點山西話,制造了緊衣低頭花裝弩,穿上青衣,走了走,婁山一看真像徐良,很滿意。王順也心滿意足:“老人家,這仇我算能報了。”“嗯,我保你報仇。不過,作案的時候,你得手狠點。殺人越多,案子越大,栽的贓就越結(jié)實。到時候讓徐良渾身是口也難以分辯。”“老人家,你放心,為了我伯父和我爹,我什么都能干得出來。”
紫面金剛王順離開了小王莊,趕奔東京,路過二仙莊,他進了飯館,發(fā)生了一場誤會。他正吃著,外面進來幾個人,頭一個是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里,后面紫面閻羅陸凱、海里蹦孫青、水上漂趙凱。這幫小賊抬頭一看,“呀,這不是徐良嗎!”他們連飯也沒吃,拿起武器,拉開架式就把王順包圍了。錢萬里用手一指:“好啊,你這個丑鬼,你跑到這來了,我要給死去的綠林人報仇,給我徒兒雪恨,來呀,把他劈了。”王順一聽,心中暗喜,說明化裝的成功。他見外頭沒人,一抱拳:“各位,你們誤會了。我不是徐良,我是紫面金剛王順,我爹是神拳太保王興祖,我的老師是天竺寺金掌佛禪。”錢萬里一聽口音變了,再仔細一看,不一樣。“噢,你是王順。”“請問老人家您是誰?”“我是錢萬里,人送綽號八步登空草上飛。”他們認識以后,擺上酒席,就交了朋友,因為他們都跟徐良有仇。錢萬里覺得非常奇怪:“孩子,那你怎么長得跟徐良一樣呢?”王順把經(jīng)過講了一遍,他鼓掌稱贊:“好孩子,你真是智謀太高了,化裝的太像了,一般人認不出來。這就對了,遇弱強擒,逢強智取。你真把徐良殺了,不但給你爹報了仇,給我徒弟報了仇,也給天下所有綠林人報了仇。好樣的,我?guī)兔偷降住!蓖蹴樢豢矗辛藥褪郑睦锔嵙耍銌枺骸澳銈兩夏膬喝ィ俊卞X萬里說:“老侄啊,咱無話不說,我們要趕奔汴京開封府找徐良算賬去。無奈他的黨羽也太多,我們無從下手。咱們結(jié)伴同行吧。再給你交個底,徐良的靠山是包黑子,咱們也找了一個靠山,你知道是誰嗎?”“不知道。”“哈哈哈……”他一拍旁邊的紫面閻羅陸凱,“咱們?nèi)克!蓖蹴槅枺骸袄先思遥惺裁纯可侥兀俊标憚P看左右沒外人,就說:“我這靠山比包黑子硬得多,就是安樂宮范繼華。他爹范榮華,當年救過李國太,為國家立下不朽的大功。那是仁宗的恩人,加封一等安樂公,見官大三級。我是范榮華的干兒子,雖說我干爹不在了,但我這個干兄弟也很講義氣,我們經(jīng)常有書信往來。我懷里有范繼華邀我進京的信,我在他家一住,那是三尺禁地,咱們就是惹了什么事,捅了什么漏子,有安樂公保護,咱還怕什么呢?”王順一聽說:“這太好了,咱們就一起去吧。”
這樣,這幾個小子就鬼混在一起,混進東京,住進范府。范繼華野心勃勃,貪婪無厭。紫面閻羅陸凱是個大飛賊,在陸家堡是瓢把子,前半生,他可沒少摟錢。他用珍珠、瑪瑙、翡翠、稀世珍寶,賄賂范繼華。這范千歲見到這些東西,眼睫毛都樂開了花,只要有錢干什么都行。因此他腦袋一熱,也不管后果了,這幫賊就是抓著他的袍子襟,藏到安樂宮。今日真假徐良一見面,難免是一場血戰(zhàn)——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0
第039回 尋夫婿俠女誤走葵花岡 會仇敵白眉嶺下丟人頭 經(jīng)陸凱的介紹,紫面金剛王順,這才和錢萬里投靠了范繼華,但是王順這個人心挺直,他老覺得無功受祿,寢食不安。雖說范千歲把我們收下了,對我們挺好,但是我什么也沒干呀。他跟錢萬里一商議,要刺殺包大人。因為他們聽說范繼華對包大人不滿,如果有包大人在,范繼華難以抬頭,似乎這包大人在京一手遮天,他們倆人才下決心。結(jié)果事情不湊巧,碰上金睛好斗梅良祖,他們的密謀被梅良祖發(fā)覺了,行刺沒成功。他們垂頭喪氣,回到范府之后,陸凱再三規(guī)勸說:“你們二位呀,不要操之過急,那包黑子不是好刺殺的,別看開封府的官人都遠在塞北,但是他爪牙甚多呀。有了合適的機會再下手也不遲。”這樣,他們就住在范繼華家了。每天沒事不出門,恐怕被外界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隨時探聽閻王寨的動靜。王順就盼著,天德王黃倫成功,能把徐良等人一網(wǎng)打盡。結(jié)果情況不是他們想的那樣,最后閻王寨一敗涂地,徐良他們在塞北是大獲全勝。王順來了個狗急跳墻,向范繼華提出:“我不能這么再等了。我要給我爹、伯父報仇,給您老人家出氣。我有一個最好的辦法,因為我長得像徐良,我打算到宮里給徐良栽贓。”開始,范繼華有點害怕,要捅了馬蜂窩怎么辦?后來經(jīng)王順再三的解釋,范繼華才答應了。這樣,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便夜入皇宮,把楊娘娘刺死,還把仁宗皇帝給打了一頓。要不是御林軍及時趕到,連皇上這條命也保不住了。做完案后,王順就回到范府,沒動地方。他們以為這個贓栽得非常結(jié)實,徐良準死無疑。開始真跟他們想象的那樣,徐良被定成死罪,投入刑部大牢。后來石沉大海沒信兒了。再一打聽,徐良沒定死罪,現(xiàn)在這個案于還有通融的余地,王順就有點著急,怎么辦呢?徐良要真不死,我不白干了嗎。他讓趙凱和海里蹦孫青到開封府去聽信兒,兩個人一去就被人家發(fā)覺了。趙凱當場被拿,孫青跑回來了。紫面金剛王順深恐趙凱吐了真情,把范繼華給咬出來,因此,他們趕到開封府,一鏢把趙凱打死,殺人滅口。他實指望這事做得很嚴密,可是讓徐良揚手一只袖箭打在他腿肚子上,他負傷忍痛而逃,結(jié)果讓徐良把他追急了,沒辦法,他就逃回了安樂宮。外面這一搜查,范繼華嚇得魂不附體,就埋怨王順:“不應該冒險。現(xiàn)在人家咬住不放了,這要把你們搜出來,我可擔不了責任。”王順一伙就說:“你是范千歲,德高望重,你有充分的理由拒絕他們搜查。”這樣,范千歲就頂著,最后包大人出頭了。為什么很長時間他沒露面呢,他們正在搗鬼呢。范繼華有個地窖,在佛堂的八仙桌下面,確實是裝金銀財寶的。他所摟來的東西,都藏在這兒。今天,被逼急了,他就把這些人藏在這里,認為萬無一失,結(jié)果被房書安發(fā)現(xiàn)了。
紫面金剛王順到院里一見徐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咯嘣嘣咬碎牙關(guān),眼眉都豎起來了:“姓徐的,有你沒我,有我沒你,今天咱倆分上下,論高低,咱決一死戰(zhàn)。”“啊,你個王八驢球球的。今天山西人非給我爹爹報仇雪恨不可。”為了仗打得干凈利索,徐良回過身,沖蔣平、展昭等人一擺手,“老前輩,弟兄們,我在動手的時候,不希望你們幫忙。”大伙兒都知道徐良愛單打獨戰(zhàn),眾人“呼啦啦”往后一退,把場子讓開了。王順也不示弱,回頭眼望錢萬里眾人,“各位老前輩,今天我跟徐良要單打獨斗,各位誰也不要插手。”他們的人也往下一退,這場子可夠?qū)挸ǖ摹W厦娼饎偼蹴樧С瞿羌倥频慕鸾z大環(huán)刀,斜身繞步,兩眼放著兇光,奔徐良來了。徐良屏息凝神,手拿金絲大環(huán)刀,兩只眼睛盯著他。兩個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往跟前一湊,“嘩”就碰在一起了。王順蹦起來就是一刀,這一刀恨不得把徐良劈為兩半。徐良往旁邊一閃,用金絲大環(huán)刀一壓他的刀,王順就知道不好。徐良的那是寶刀,碰到自己的刀上,刀就得斷呀。他趕緊抽刀,使了個過刀藏頭,“刷”一刀就奔徐良的脖下,老西兒使了個縮頸藏頭,刀從后背掠過,就這樣兩人戰(zhàn)在一處。伸伸手,徐良一看,這個假徐良真有兩下子,難怪我爹老哥仨斃命呀。唉呀,這小子的招術(shù)都是上三門的。徐良心里納悶兒。那王順跟誰學的武藝,怎么不說出來?兩個人一交手,八十個回合沒分輸贏。他就覺得王順不含糊,只是刀不如我的好,做賊心虛,邪不壓正呀。徐良光明正大,帶著官人來抓賊,王順有一種畏懼心理,還能打八十個回合,這就不簡單了。王順打著打著,偷眼一看,不由得暗中贊嘆:“罷了,我恨徐良不假,但今天真伸手一打,他比我高,怪不得我老師對我報仇的事放心不下。看來我?guī)煾刚f得對,有遠見。我再跟我?guī)煾笇W個三年五載,再來報仇才能有把握。不服高人不行。今天不能戀戰(zhàn),干脆速戰(zhàn)速決。”他虛晃一招,大喊:“呔!徐良,你果然厲害,某家不是你的對手,我不陪著了,再見。”抽身就走,徐良提刀在后面就追。紫面金剛王順把刀交到單手,拽出三支鏢來,一回身,這三支鏢就出來了,這叫迎門三不過,“啪、啪、啪”奔徐良的腦門、喉嚨和前心來了。徐良一看王順一拉敗身,就注意上了,準知這小子要扔零碎。果不出所料,鏢來了,徐良想:我要躲開,那算什么能耐。奔腦門這支鏢,他用大環(huán)刀刀背崩出去了;奔心口這支鏢,他把左手一掄,“啪”一巴掌給打掉了;唯獨奔喉嚨這支鏢,徐良一不躲二不閃,嘴一張,把鏢尖給叼住了,不到爐火純青,焉能到這種地步。徐良把腦袋一掄,這支鏢一轉(zhuǎn),嘎吱吱奔王順來了。王順一見,魂不附體,“唉呀,我不行啊。”這時候,鏢就到了,正打在肩膀上。畢竟這嘴不如手有勁,打上也就一寸多深,痛得紫面金剛王順一皺眉,這支鏢就落地了。幸虧王順的鏢沒毒。徐良一看打中了,跑過去,掄刀就砍。王順把眼一閉,“我命休矣。”在這一剎那,他想:爹、伯父,我仇沒報,跟你們?nèi)チ恕?删驮谶@時候,八步登空草上飛錢萬里一看不好,就蹦過來了,也沒跟徐良打招呼,掄掌直奔徐良的后腦,徐良覺察腦后有惡風來了,趕緊縮脖藏頭,往旁邊一閃,出去一丈多遠,錢萬里一掌砸空,這才救了王順。
方才有言在先,兩人單打獨斗,別人不準插手。其實這幫賊呀,說話向來不算數(shù)。錢萬里看到王順要死,這老家伙厚著臉皮往上一蹦,“徐良,好小子,你太猖狂了!來呀,老朽跟你大戰(zhàn)一百回合。”“啪——”掄雙掌,一個勁地進攻。錢萬里的能耐比王順高,他是有名的劍客,論武功,比徐良好,他想要空手奪劍。徐良剛才戰(zhàn)王順八十個回合,已經(jīng)累得夠受的了,再跟錢萬里一交手,這力量就不足了。差官隊里就急壞了房書安,“啊呀,我干爹這可怎么辦?我得助他一臂之力。”房書安鬼點子多,腦筋一轉(zhuǎn),想起一件事來,抽身就奔跨院。原來在搜查范府的時候,房書安發(fā)現(xiàn)這跨院正修一個大花池子,在地上堆著兩大堆沙子,還篩過了,非常細。他就奔沙子堆來了,手里沒有家具,他就往袖子里裝沙子,兩袖子都裝滿了,拽著袖子口,轉(zhuǎn)身又跑回來了。他一看,徐良還跟錢萬里打著呢,他就找了個上風頭,高聲吶喊:“干老,干老,你往旁邊躲躲,我有事。”徐良不知道怎么回事,以為有人要用暗器,趕緊虛晃一招,往旁邊一躲,錢萬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愣,就見房書安把兩個袖筒甩開了,“啊,看土炮!”“噗——”錢萬里也是上了年紀的,眼神也不得勁,做夢也沒想到有這招,土炮打了一臉,眼睛、鼻子里、嘴里、耳朵里全是沙子。“啊呀!噗!”一愣的時候,徐良就到了眼前,把大環(huán)刀一舉,“咔嚓”一聲,把錢萬里劈成兩半。大伙一看,這個樂呀。錢萬里一死,這群賊的心刷啦就涼了。紫面閻羅陸凱一看,大勢已去,沖著紫面金剛王順一喊:“風緊撤走!”他們都是江洋飛賊,到了這陣,哪敢玩兒命,說什么也得往外闖,殺了一條血路,奔東北方向去了。
這王順厲害呀,別看他受了傷,就像受傷的獅子沖出了籠子,誰也擋不住,碰著的就死,挨著的就亡。離著近的就用刀砍,離得遠的不是袖箭,就是石頭子,要不就是鏢,也打開了一條路,跑出去了。這幫賊就跑了王順和陸凱,其他人全死在亂軍之中。徐良一看仇人跑了,轉(zhuǎn)身奔蔣平:“四叔,家里的事情全交給你了,我非追他不可,上天入地,我也得把他抓住。多多拜托。”“良子,你等等,你不能一個人追,咱們商量商量。”徐良頭都沒回,就追下去了。紫面金剛王順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逃跑。紫面閻羅陸凱,那是個大飛賊,腿上有功夫,跑出范府,眨眼就不見了,也只有徐良能跟得上。蔣平氣得直跺腳,只好讓他先追吧。
蔣平請示包大人,馬上把范繼華拘留,請旨定奪,把范府給抄了。包大人奏明了當今天子,訴說了范繼華的罪狀。仁宗經(jīng)過調(diào)查,確實如此,不由得火往上沖。心說:范繼華呀,你們老范家雖說是有功,你們也不能造反呀,你們勾串匪類,做些要案,朕愛妃被害都與你有關(guān),我豈能輕饒。本想傳下旨意,把他萬剮凌遲,后來又一想:不管范繼華多不對,范榮華畢竟是我母親的救命恩人。經(jīng)過再三斟酌,把范繼華的官職一貶到底,財產(chǎn)充公,把他分配到黑龍江,后來就死了。
開封府的人,一方面收尸,一方面查封范府。徐良追賊,三天過去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把大伙等急了。蔣平里外晃腦袋,“良子,成與不成,你倒回個信兒呀,小子你跑哪兒去了?”又過了三天,還是沒信兒。徐良失蹤六天,包大人也上火了。人們有一種預感,徐良兇多吉少。這孩子也太大膽了,報仇的心切,不聽規(guī)勸,一個人追。有這么一句話:敗將不可追,追來追去必吃虧。徐良跑哪兒去了?大伙兒想分頭尋找,還沒等大家動身呢,開封府外面來了輛車,坐著女眷,倆老媽、倆丫鬟往左右分開,車簾一挑,從車上下來一個青衣的女人,青色絹帛罩頭,披著青色的斗篷,里面也是一身青。這女人長得十分俊俏,命人到里面送信兒,說陜西三千戶的嚴英云來了。人送她綽號亞俠女。她是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的姑娘,徐良的未婚妻。徐良在三千戶打虎招親,兩個人定了親。由于當時公務(wù)很忙,婚期一再拖延,那徐良二十四五還行,這姑娘那么大了,沒法再等了。嚴英云也不好再說什么,可她父親嚴正方十分著急,一再來信催問,徐良就說這么忙、那么有事,下半年吧、來年吧,還在拖延。老頭子一想:不如叫女兒去一趟,咱們練武的家庭也不在乎這些,讓姑娘親自找展昭和蔣平,問問這門婚事究竟怎么回事,還得拖延到什么時候,如果實在不行,就住到開封府,在那兒等著。嚴英云也樂意這么辦,這才收拾東西,帶著丫鬟婆子趕奔開封,正趕上開封府出了事。艾虎眾人出來迎接,他跟嚴英云還開玩笑,一見面就叫:“三嫂,三嫂,一路辛苦了。”嚴英云臉一紅,“兄弟,你三哥現(xiàn)在何處?”“我三哥,唉……嫂子你先別問,到里面吃完了,喝完了,咱再慢慢說。”他說話吞吞吐吐,引起嚴英云的疑心。她一看,一個個愁眉苦臉,就知道出事了,當然也不便追問。往里走,路過跨院,嚴英云用眼角一掃,“怎么有靈棚呀,里面怎么還擺著棺材,誰死了?”她沒想到徐慶他們,本能地想到了徐良。嚴英云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把拉住艾虎,“老兄弟,咱們是自己人,你可不能瞞我,究竟你三哥出了什么事?你告訴我。”“嫂子,我沒說嗎,等吃喝完了,再告訴你。”“不,你要不跟我說清楚,我連門也不進,快說呀!”艾虎被逼得無奈,只好說明經(jīng)過,嚴英云聞聽大驚失色。
嚴英云放聲痛哭,換了孝服,到靈堂給三老叩頭,主要是拜拜老公爹。她跟徐慶只見過三次面,但是老公爹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知道這個人心地善良,沒想到這么個好人慘死在賊人的鏢下。嚴英云哭得死去活來。
當天晚上,包大人和夫人設(shè)宴招待嚴英云,問了問家鄉(xiāng)的事。包大人也再三相勸,希望英云保重:“既然你來了,你就住在開封。徐良非常聰明,又有武藝,不會有事,追賊不一定追哪去了,也許時間不長他就能回來,你就安心在這兒等待。他回來,把喪事辦理完了,一定給你們完婚。”
第二天,大家輪流著請嚴英云。別人不說,單說細脖大腦袋房書安,沐浴更衣,換套新衣服,由蔣平和艾虎領(lǐng)著來到嚴英云的住所,規(guī)規(guī)矩矩一跪。他一說話,沒把大伙兒樂死。“娘在上,孩兒給娘磕頭。”“喲!”亞俠女羞了個大紅臉,還沒結(jié)婚呢,哪來這么大歲數(shù)的兒子!艾虎在旁邊解釋:“三嫂,咱們就別拘常禮了,你跟我三哥還沒成親呢,我就管你叫上嫂子了,這不顯得親熱嗎?這個人叫房書安,是我三哥的干兒子。這人心腸挺熱,他管你叫什么,你答應就得了。不然的話,他心里不好受。”把嚴英云鬧得啼笑皆非。房書安規(guī)規(guī)矩矩在旁邊一站:“娘呀,您別太難過了,誰有事,我干老也不會有事的。即使有事,也能逢兇化吉,遇難呈祥,您不必替他擔心。我相信幾天之后,他就會平安返回,給您帶回好消息。娘,您路途遙遠,來到京都,水土再不服,若有病有災的,怎不叫孩兒心疼呢。”大伙兒樂得氣兒都上不來了,可是又控制不住。嚴英云支支吾吾陪他說了會兒話,房書安這才起身告辭。
嚴英云等了二十天,徐良還沒回來,人們都沉不住氣了,分頭尋找山西雁。嚴英云一想:我一天吃飽了沒事,就呆著。有時包夫人還得陪我說會兒話,我這不是給人找麻煩嗎?哎呀,難道徐良出事了?不然的話,怎么這么長時間也不回來,我不能再等了,我也得去找找。她跟兩個丫鬟、兩個婆子一商議,四個人就皺眉了,“姑娘,大海茫茫,咱上哪兒去找呢?”嚴英云嘆道:“哎,我也不知道。總而言之,這賊不是跑到哪座山,就是進了哪座島,咱們就轉(zhuǎn)唄,見人就打聽,見山就拜山,我相信能探到他的消息。”四名仆人不好阻攔,她就向包大人辭行。開始,包大人說什么也不答應,但是嚴英云非走不可。包大人也沒有辦法了,囑咐她,“你轉(zhuǎn)上一圈,沒有,你就回來。別你走了,徐良再回來。”嚴英云點了點頭,就上了車,離開東京四處尋找未婚夫去了。
她們沿路不斷打聽,結(jié)果是大海茫茫,一點消息也沒有。有一天,她們路過葵花岡,找了一個王家老店住下了。這店房掌柜的挺好,一看是女眷,就給她們安排到嚴實和肅靜的地方,特意派了一個老店家伺候,為的是出入方便。嚴英云就問這老店家:“您貴姓?”“小老兒姓王。”“我踉您打聽一件事。”“你說吧。”“你們這地面太平不太平?”“哎呀,這怎么說呢,你說不太平吧,也沒什么大事;你說太平吧,也經(jīng)常鬧賊。”嚴英云就關(guān)心這事,“老人家,那賊是從哪兒來的?”“哎呀,離這不遠啊。往前走,不到十五里地,有個山叫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有個大賊窩子,那賊成千上萬,官兵也奈何不得。不過,這幫賊還跟別的賊不太一樣,不經(jīng)常下山。即使下山也是買些東西,不搶人,給錢。因為危害不大,官兵也沒竭盡全力平山。現(xiàn)在,這伙強人還在山上。”“噢,八寶疊云峰。”嚴英云忽然想起來了,聽他爹說過,屬于八大名山之一。“哎呀,”她心里一動,“既然這樣,那個假徐良能不能到這兒呢?我未婚夫能不能追到這兒呢?”嚴英云向老店家詳細問了八寶疊云峰的方向。亞俠女低頭沉思,就決定明天親自去一趟。
第二天,吃完了飯,她告訴兩個老媽和兩個丫鬟,在店房聽信兒,由她一個人去。四個仆人聞聽,放心不下,“小姐,您一個人?”“嗯,我一個人活動方便,一會兒就回來。”嚴英云穿好衣服,掛上寶劍,背著百寶囊,帶了足夠的銀兩,走出王家店。到了街上,她才發(fā)現(xiàn),葵花岡是個大鎮(zhèn)店呀,就一趟大街,筆管條直,順街往東走,就能到八寶疊云峰;往西走,能通到達關(guān)鎮(zhèn),是東西必經(jīng)之路。街上有飯館酒樓,還有兩處戲園子,每逢三六九大集,倒也顯得十分熱鬧。但是亞俠女心亂如麻,哪有心思觀看街景呢,她就直奔東鎮(zhèn),想到八寶疊云峰山底下溜達溜達,踩踩道,晚上好探山。可出乎意料,她剛走出東街口,就發(fā)現(xiàn)前面圍著一群人,還有人鼓掌,“好!練得好!”“喲,練把式的。”雖說嚴英云是個女流,可精通武藝。為什么叫亞俠女,那是俠客的身份,她從小跟爹練武藝,后來又拜了華山老尼為師。嚴英云對于練武的也很感興趣,她倒不是想看熱鬧,她想碰上個熟人,打聽打聽這兒的情況,所以信步到了人群跟前,探頭往里一看,她好懸沒叫出來。人群當中站定一人,正是白眼眉徐良,那簡直像做夢似的。嚴英云趕緊把自己的嘴捂住,恐怕喊出聲來。心里說這真應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怎么這么巧呢。她一看徐良,還穿著他那套青衣服,地上放著一個包,正在里面白話呢。嚴英云又氣又恨,心說你白話什么呢,我得聽聽。
徐良閃掉外衣,在包上搭著,袖面挽著,收拾得干凈利落,眼眉往下耷拉著,正跟大伙講:“噢,鄉(xiāng)親們,一處不到一處迷,沒到過這兒,所以我人地兩生,囊中的路費全花完了。沒有辦法,這才打算打幾趟拳,踢幾下腿,練練刀,求眾位賞個一文兩文,湊個路費錢。方才我亮了趟拳腳,蒙眾位捧場,我收了六十四個小錢,看來還不夠路費。我呀,再練趟刀,你們看要值得的話,請大伙兒再賞點錢。”嚴英云一聽,氣這個大呀,“哎呀,你怎么跑這兒打把式賣藝來了!噢,方才聽他說把路費花沒了。也可能呀,他追賊能帶多少錢,所以他囊中空了。”她想進去說話,但又不敢。心想:人走了,我好跟你說話。大伙兒為你多么著急呀,你還跑到這兒打把式賣藝來了,這人真可氣。徐良把刀抽出來,一道寒光,把刀抱在懷中,走行門,邁過步,練了一趟八卦刀。大家掌聲如雷,嘩嘩往里頭扔錢。徐良一手提著刀,一手撿錢,嚴英云心里著急,你別練了,撿完錢,人們都散了,我還有一肚子話要跟你說呢。這時,從東邊來了九個人,急沖沖來到人群的外邊,蹺著腳,伸脖子往里看,“嗯,合字并肩字招了,是他,沒錯。”“合字并肩字招了”七字是他們的賊話,意思是伙計你看是他不是他。有人喊了一聲,“鄉(xiāng)親們,躲開!”老百姓嚇了一跳,“嘩啦啦”往兩邊一閃,徐良露出來了。嚴英云也擠在旁邊,抬頭一看,嚇得魂不附體。因為嚴英云不是家中的閨秀,老出門,當初五月初五白沙灘立擂,她跟她爹還參加過,一般的賊,她也認識幾個。她一看為首的人穿白掛素,面如銀盆,劍眉豹子眼,鼓鼻梁,大嘴岔,稍微有點小黑胡子,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斜挎著鏢囊,這人眼圈有點發(fā)青,眼珠子發(fā)賊。嚴英云認出來了,正是漏網(wǎng)的大盜白蓮花晏風。
在前套書說過,有兩個大采花賊,一個是白菊花晏飛,一個則是這小子,他們是親弟兄。他父親就是陳州的老隱士晏子陀。這老晏頭一輩子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盡做好事。可他的這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壞。白菊花晏飛有數(shù)條人命案,惡貫滿盈,叫徐良殺死在白沙灘。他兄弟白蓮花晏風照樣逍遙法外,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他了。在白蓮花晏風的背后,有一個人,個兒不高,五短身材,稍微有點寬肩膀,縮脖了,小臉像燒餅,黃乎乎的幾根胡須,一對小耗子眼,滴溜亂轉(zhuǎn)。嚴英云也認得他,這小子叫小韓信張大連。在他身后站著一個人,長得挺俏皮,細高挑,大個子,打冷眼一看,這個人挺俊,仔細一看,眼圈發(fā)青,腮幫子上有塊紫記,也認識,這小子叫小美人尉遲善。他身后還有兩個人,一個人個子不高,扎巾箭袖,背著刀,人長得也不錯,嚴英云不認識,叫小粉蝶田環(huán);挨著他的是小蜻蜒張春。這幫人都是采花賊。
白蓮花晏風手提大寶劍進了人群,“呔!白眼眉,找你不見,拿你不著,跑到這兒來了,可認識晏二爺?”“嘩”這些人過來,各拉兵刃,把徐良給包圍了。可徐良正低頭撿錢呢,剛撿了一半,聽四處一陣大亂,他站起來了,“喲,你們是什么人?”白蓮花晏風一陣冷笑,“呵,徐良,貴人多忘事呀,連你晏二爺都不認識了?我乃晏風是也。”“哼,你個王八驢球球的,你晏風不晏風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啊,跟你沒關(guān)系,你說得可真輕巧!我大哥白菊花怎么死的?那些綠林英雄哪個不是死在你的刀下,你惡貫滿盈,弟兄們,動手!快點,快動家伙。”他們刀槍并舉。徐良一看不好,“嘩啦”把錢也扔了,身形往后一撤,把刀一舉,“你個王八驢球球的,你們干什么?看山西人掙了倆銀子,你們看著眼紅,跑這兒搶來了。要知道山西人不是好惹的。”他掄起刀跟這些人動手。嚴英云納悶兒,“徐良怎么學會裝相了呢?啊,他有這個毛病,見了賊就愛戲耍,明是東,他非說西不可。看他裝得還真像,可他的能耐退化了。就這兩下子,不怎么樣啊。一個人對付這些人,哪能對付得了?唉呀,我怎么辦?我得過去幫忙呀,雖說自己是個女流,也不能見著未婚夫有危險不管。”她正要脫斗篷,可就在這時候,小韓信張大連把飛爪掏出來,“嘩啦”,飛爪奔向徐良的腿,徐良光顧跟前面的人動手,沒注意腿,“咔哧”一下,正好抓住。小韓信張大連一拽鏈子,爪頭就緊了,深深扣進肉里,他往懷里一帶,“躺下吧!”徐良還真聽話,站立不穩(wěn),仰身躺下。“嘩啦啦”刀也出手了。還沒等他起來,白蓮花晏風把牙關(guān)一咬,舉起大寶劍,“徐良啊,冤有頭,債有主。我給我哥哥報仇。”“咔嚓!”一劍,人頭落地,“噗!”鮮血噴出來了。老百姓一看,“嘩——”全嚇跑了,“了不得了,殺人了!”“可不得了,徐良被殺了。”亞俠女嚴英云看在眼里,“哎呀”了一聲,也摔倒在地,當時就昏過去了。她坐下去的時候,幸虧身后是墻,靠住了。可就在一剎那之間,嚴英云睜開眼睛,“啊,哎呀,”心中暗想:我的命太苦了。我跟徐良定親之后,就見過一次面,指望早早地過門成親,哪知道他榮任開封府的命官,到處捕盜抓賊,公務(wù)纏身,婚期一再拖延,如今我奉父命來找未婚夫,結(jié)果撲空了,好不容易跋山涉水,來到葵花岡,連句話都沒講,他就慘死在賊人之手,叫我怎么能不痛斷肝腸。她哭得死去活來,但又一想:這是什么地方,我光哭有什么用呢,我得給徐良報仇呀。她一咬牙,“騰”地站起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伸手把寶劍拿出來,一按繃簧,拽出二刃青鋼劍。
白蓮花晏風,一寶劍把徐良的腦袋砍下來了,把帽子打掉,抓住頭發(fā)往空中一舉,“哈——哈——呸,徐良呀,小輩,你這么能耐,那么能耐,沒想到你死在晏二爺之手。這要叫天下綠林人知道了多高興呀,還是晏二爺我露了臉。回到山上,一定要開個人頭大會,弟兄們,大家祝賀吧,你們高興不?”“太高興了!”“走走,回山,告訴大哥開人頭大會,白眼眉徐良死了,哎……”還沒走出幾步去,嚴英云提寶劍就把他們攔住,喝道:“站住!我看你們哪個敢動!”這幫賊一看,是個女的,毫不在乎。白蓮花晏風,一手提著徐良的腦袋,一手提著大寶劍,往后一退,“呀!我說哥兒們,啊,來個大妞,哈哈……小模樣長得不錯呀。”這幫采花賊,見著美貌的女人還能不動心。讓他們糟踏的良家婦女數(shù)不勝數(shù)。見著嚴英云,這幫小子魂不附體。白蓮花晏風一樂,“今兒是雙喜臨門,既報仇,又得美人兒,弟兄們,給我往上沖。”——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0
第040回 聞噩耗群雄齊集王家店 要首級艾虎雙上疊云峰 白蓮花晏風乃是色中的魔鬼,花中的魔王。他三十來歲,糟踏的良家婦女不計其數(shù)。他一見嚴英云,長得如花似玉,美如天仙,這小子是魂飛魄散,兩眼樂得瞇成了一條線。回過頭,跟他這些狗兄弟一樂:“哈,看見沒看見,在咱們面前站著一位大美人,把她抓住,咱們開心解悶兒。”這幫小子都是一路貨色,呼啦啦往上一闖,就想動手。他們哪知道嚴英云是巾幗的英雄,女中的魁首,自幼受過名人傳授,高人指教,那是一名俠客。嚴英云一看他們沒安好心,不由得火往上撞,把二刃青鋼劍一晃,厲聲斷喝:“呔!殺不盡的淫賊,我看你們哪個敢動手,快把徐良的人頭給我送來。”小韓信張大連縮著脖子說:“唉,美人兒?你非要這腦袋,什么意思?你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嚴英云想:沒必要跟他們費口舌,往上一縱,就要搶人頭,這幫小子把嚴英云給圍住了。這個一刀,那個一劍,打算把嚴英云給累倒,然后占便宜。哪知道一伸手,出乎他們的意料。小美人尉遲善、小粉蝶田環(huán)、小蜻蜒張春、白蓮花晏風都為之一驚,“呀!挺棘手啊。我這女子有兩下子,咱還得留神注意。”話音未落,就見亞俠女嚴英云反手一劍,正砍在小蜻蜒張春的脖子上,“噗!”人頭落地。這群賊可急了,“唉呀!她是個母夜叉,弟兄們,上!別讓她跑了。”嚴英云再厲害,跟徐良沒法比,況且是女流,如今又孤單一人,怎么能打得過這幫人呢?累得直喘氣。這時,白蓮花晏風虛晃一劍,拽出一支毒鏢來,心說:“我給她一下,讓她昏迷不醒,我搶回大山,尋歡取樂。”他一抖手,直奔嚴英云,“噗”打上了。雖說不重,但這是毒鏢,姑娘稍微一愣,覺得半臂發(fā)麻,就知道不好,“唉呀,我中了毒藥暗器。”為了給未婚夫報仇,亞俠女轉(zhuǎn)身就跑。白蓮花晏風從地上把這支毒鏢撿起來,把尖上的血蹭了蹭,插到鏢囊之中,“哈——我看你還往哪兒跑?不一會兒,你就沒勁了。追!”這幫人在后頭緊追不舍。嚴英云從來沒到過這一帶,面對大山,往哪兒跑呢?她就瞎跑,有道就鉆,有樹林子就進。仗著一股急勁,一口氣就跑出十來里地,但這陣跑不動了,不僅膀子麻,而且連這條腿都麻木了,“撲通”一個跟頭摔在地上,寶劍也甩出手了,眼前一發(fā)黑,失去知覺。這幫賊還在后頭追呢。仗著這個地方地形非常復雜,草深林密,很難發(fā)現(xiàn)。就在這時,從山坡上來了兩個道姑,都系著圍裙,挽著袖口,一只手拿著鐮刀和小鏟,一只手提著藍子,一個勁兒往地上看,看樣子是找藥。這兩名道姑有說有笑,登上這個山坡,正好看見嚴英云摔倒在草叢之中,驚呼一聲,“啊!無量天尊!看見沒看見?”“師兄,看見了,這怎么回事?”“快快過去。”兩個道姑說著到了出事地點,分開草叢一開,“喲,是個女人,短衣襟,小打扮,旁邊放著寶劍。”這女人臉色發(fā)青,嘴角吐白沫。這兩個道姑經(jīng)驗還挺豐富,“她中了毒藥暗器了,看左肩頭還出血呢。”師兄師弟說著話,往嚴英云來的方向看看,這陣,那幫賊還沒追到,所以她們也沒看見。怎么辦?藥別采了,趕緊把她背到廟里吧。這樣,其中一個道姑把嚴英云背起來,另一個道姑提著她那把寶劍,離開草地回廟。
廟宇不大,橫匾寫著“九云庵”三個字,正門關(guān)閉,角門開著。道姑把嚴英云背進去,反手把角門關(guān)上,喊道:“師父,師父!我們回來了。”從屋里出來一名老道姑,渾身上下是絳紫色的道服。看年紀在六旬上下。她向院里一看,就一愣,“無量天尊,徒兒,這是怎么回事?”“師父,我們在山坡救了個人,您看,這人中了毒藥暗器,恐怕這條命還夠嗆。咱們出家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焉有見死不救之理呀!因此把她背來,請師父妙手回春,給她醫(yī)治。”“噢,待為師觀看。”這個女道士來到嚴英云近前,哈下腰看了看,先號號脈,再看看傷口,然后把眼閉上,“善哉,善哉,造孽,造孽!該著此女子命不當絕,如果過了午時,此命休矣。來啊,快把她架到床上。”“是。”小道姑挺熱心,把手里的東西放下,一個抱頭,一個提腿,把嚴英云架到屋里,往床上一放,老道姑用金盆凈了手,把外衣脫掉,然后把小藥箱子拿來。打開箱子蓋,里面全套工具,帶尖、帶刃、帶鉤,藥膏、藥瓶子、藥罐子,什么都有。老道姑把嚴英云的衣服扒開,往傷口一看,只是扎了條口子,有一寸來長,要不是有毒,根本沒事。這位道姑用雙手擠住傷口,狠勁往外擠血,黑紫色的,一股腥臭味。把黑紫血擠凈,露出鮮紅色才停止。然后給敷上藥,包扎好,又撬開嚴英云的牙關(guān),給她灌了化毒散、止痛藥。時間不長,收拾完了,這女道姑洗手時,嚴英云蘇醒了。她一皺眉,睜開眼睛。兩個小道姑一看,樂得直鼓掌:“師父,師父,醒過來了。這位施主,你這是怎么了?誰打的?”嚴英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欲待張口,這時候,廟外一陣大亂,“啪……”“開門,開門,就在這兒呢。”把兩個小道姑嚇得臉也變色了,“師父,你看怎么辦?”“不必驚慌,為師去觀看。”這女道士到底是上年紀的。她把藥箱子放到一邊,伸手把拂塵拿起來,邁步來到院里,高聲喊喝:“什么人?”“快他媽開門,少說廢話。”“咣,咣,咣”道姑過來把角門一開,往外觀看,正是白蓮花晏風這幫賊。他們發(fā)現(xiàn)草叢中有一攤血跡,就找到九云庵。
這幫賊連官府都不怕,何況是庵堂寺廟呢。等角門一開,晏風眾人一看,是個女道姑,六十歲左右。往院里一看,沒人。晏風把眼珠子一瞪,“喂!老道,方才有個受傷的女人,你看見沒有?是不是跑到這里來了?”“嗯,出家人不說瞎話,果然有一女人被我們救進廟內(nèi)。”“嘿,真在這兒呢!老道,我們不怪你,因為你不知道她是誰。現(xiàn)在這個女人在何處,趕緊交給我們,好讓我們帶回山去。”道姑聞聽一樂,“施主,你們是什么人?我為什么非把她交給你們呢?你們通報姓名。”“哈,哈!唉呀!實不相瞞,離你這兒不遠的那座大山,那是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我們乃是狼牙澗的寨主爺,那個女的是我們的仇人,我們要把她帶回山去,交給總轄寨主發(fā)落。快把女人獻出來。”這老道聞聽此言,把臉一沉,“噢,八寶疊云峰,請問,你們的總轄寨主難道是半翅蜂王典不成?”“嗯,對呀,你認識我們寨主?”“嗯,倒有一面之識。你不是說要把這個女人交給總轄寨主發(fā)落嗎,待貧道同他交涉之后,再作定奪。各位寨主,那就請回吧。”晏風一聽,“什么?你去跟總轄寨主交涉,這不是笑話嗎。”他把眼珠子一瞪,“少說廢話,躲開,躲開!”他用手一推這個老道姑,打算往里闖。由于他太失禮了,道姑不由得眼眉倒豎,動怒了,“無量天尊!孽障,你們太野蠻了,廟宇本是佛門靜地,決非你們這樣的人隨便出入,趕緊給我走開。不聽良言相勸,休怪貧道無情。”“哇,你還無情,你想干什么?”他們?nèi)酝镪J。道姑實在忍無可忍,把左掌往上一抬,對準小美人尉遲善的腦袋,“啪”就是一掌。這一下,就見他“哎呀”一聲,退出兩丈多遠,“咕咚”摔了個仰面朝天,起不來了,“汪——”直學狗叫。晏風一看,“唉呀,老道手上有功夫啊,沒想到我們眼皮底下還有武林高手呢。來來來,我領(lǐng)教領(lǐng)教。”他打算往上闖,因為人多勢大。這女道士一皺眉,眼珠子一轉(zhuǎn)有主意了。廟門外有根旗桿,挺粗,下面有夾桿石,女道姑用手一指旗桿,“爾等住手,你們腦袋再硬,有夾桿石硬嗎?”女道姑到了夾桿石前面,用左掌一劈,“咔叭”一聲,把青石打成兩半。晏風一看,嚇得一縮脖子,“哎呀,我的娘呀,這老道姑不是個劍客,也是個俠客,會鷹爪力鐵砂掌的功夫,干脆快走。”他綽起小美人尉遲善狼狽逃竄。因為他們手里提著徐良的腦袋,要回歸疊云峰請功受賞。女道姑長嘆一聲,把角門關(guān)上。
嚴英云已經(jīng)坐起來了,一見老道姑進來,她趕緊下了床,跪倒在地,“多謝恩人救命之恩。”“起來,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跟這幫強人相遇?若不是遇上我的弟子相救,你可就危險了。”嚴英云聞聽哭了,首先她說了她爹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然后說出自己的名。女道士一聽,大吃一驚,“啊呀,孩子,你是嚴正方的女兒?”“正是。”“唉呀,我跟你爹有交情。誰不知你爹乃是赫赫有名的遼東六老啊。我跟他們都不錯。第一老鐵面金剛沙龍,第二老北俠歐陽春,第三老就是你父親,第四老鐵戟將魯仲賢,第五老翻江海馬尚君義,第六老浪里白條石萬奎,對不對?”“啊,老人家,你說得一點都不假。”“唉,我跟他們都有交情,難道你沒聽你父親說過嗎,江湖上有一紅文女劍客,那就是貧道我。”“哎呀。”嚴英云真沒想到,紅文女劍客,那是赫赫有名的,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嚴英云再次行禮拜過,紅文女劍客把她攙起來,告訴小道姑趕緊給準備飯。然后兩人在屋里細談,紅文女劍客問道:“孩子,你怎么只身一人到了荒山野嶺之中?”嚴英云哭著把經(jīng)過講述一遍。當她說到山西雁徐良死在葵花岡,被方才那幫賊人把腦袋給砍下來了,紅文女劍客驚呼一聲,就站起來了,“哎呀!無量天尊,有這等事。孩子,你要早說,我焉能放他們走。我只是認為他們不是好人罷了,這里面還有那些事情,便宜了這幫畜牲。”她只好勸說:“孩子,我知道你跟徐良的關(guān)系。記得兩年前,我見過你父親一面,他言道,將你許配給白眉大俠徐良。因為徐良公務(wù)甚忙,婚期一再拖延,時至今日,你們也未能完婚,看來這也是天意。孩子,你不要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想辦法給他報仇就是了。”“老人家,您說得對。我馬上就回去,稟明包大人,召集天下的英雄,攻打青松狼牙澗,給我的丈夫報仇雪恨。”嚴英云說到傷心處,淚珠滾滾,痛不欲生。紅文女劍客聽了,心中一陣難過,看來人的一生道路坎坷。就拿徐良來說,赫赫有名,威震武林,剛一露頭角,就慘遭毒手。老劍客擦了擦眼淚,問道:“孩子,你下一步怎么辦?”嚴英云口打唉聲,“老劍客,您能不能派人把我送到葵花岡,我想辦法把徐良的尸體成殮起來,給他操辦后事。”“無量天尊,此事你不說,貧道也得幫忙。”紅文劍客一點手,把徒弟們叫進來,挑選了六名精明強干的,跟她保護嚴英云,趕奔葵花岡。
嚴英云把當?shù)氐牡胤焦僬业剑粏査遮w。這個人還挺負責,把嚴英云等人帶到出事地點,一看,尸體原封未動,上面蓋著席子,周圍用草繩子攔著。老百姓交頭接耳,指手畫腳。這地方官把老百姓分開,把車輛趕到里面,叫幾個伙計把徐良的尸體抬到車上。進了葵花岡鎮(zhèn)里,找到王家老店,跟店房說:“你不要招待別的客人了,這位女子是山西雁徐良的妻子,她要把這店房全包下來,不久開封府就來官人,到這捕盜抓賊,還要破案捉拿兇手。”掌柜的一聽,連說:“好好好。”
嚴英云和紅文女劍客來到店里,把這前院臨時變做靈堂,命人買了花頭棺材,把沒腦袋的徐良尸體成殮起來,雇人高搭靈棚,請了幾名鼓手,吹吹打打,給徐良超度。同時,嚴英云寫了數(shù)封信,飛報開封府,要求眾人速到葵花岡會面。
嚴英云發(fā)出書信不久,開封府的玉面專諸白云生、劈靂鬼韓天錦、粉子都盧珍、小義士艾虎及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小俠龍?zhí)毂耄偷谝慌s到葵花岡。幾個人進了王家店,嚴英云往外一走,正好打了個對面。艾虎像瘋了一樣,“三嫂,我三哥他……”嚴英云哭了,丫鬟代替說:“各位英雄,趕緊進里面吧。”小哥兒幾個到了后院一看,高搭席棚,里面板凳上放著一口棺材,頭前有供桌,擺著供品,靈牌上寫著徐良的名字。艾虎爬過去,“三哥呀……”“咚咚咚”用手捶著棺材。哭到傷心之處,他就昏過去了。白云生、韓天錦、盧珍也全昏過去了。房書安和龍?zhí)毂腚m然沒昏過去,也是跺腳捶胸。嚴英云止住哭聲,挨個勸呀,昏過去的趕緊搶救,好不容易把艾虎等人勸過來了。艾虎嗓子都哭啞了,眼淚里都帶血。艾虎一邊哭,一邊念叼:“三哥,你死得太慘了。當初你我結(jié)拜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拽出龜靈七星寶刀要抹脖子,白云生拽出魚腸劍,韓天錦拽出匕首,粉子都亮出家伙,都要在棺材前頭抹脖子。嚴英云攔了一個又一個。房書安急了,“我說叔叔大爺撒手,別那樣。”他們不聽,房書安只好把供桌掀了,“唏哩嘩啦”,這一下大伙都不抹脖子了。艾虎一瞪眼,“房書安你瘋了!”“老叔啊,你們這是怎么了?頭腦要冷靜啊,抹脖子有什么用?我比你們誰都難過,我應當?shù)谝粋死,可我不能死啊,我得給我干老報仇。你們這樣做,正稱賊人的心愿。人家盼著咱們都死絕了才樂呢!咱們能干這種傻事嗎?要留得三寸氣在,給我干老報仇,這是至關(guān)重要的。等我報完仇,我們在靈前排隊一站,大伙兒一塊兒死。”房書安正說在刀刃上,艾虎一聽也對,“唉,好吧!給我三哥報完仇,咱們一塊兒死。”“對!”大伙都不死了,有人趕緊把供桌扶起來,收拾東西。嚴英云請大家外面說話,等坐下之后,艾虎說:“我們接到你的信就趕來了。開封府的人把事情料理完了,分批趕赴葵花岡,用不了三五天就都來了。”嚴英云這才放心了。這些日子,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由亞俠女出面,畢竟是一個女流,多有不便呀。這時,嚴英云就把一切事情交給他們,自己退歸內(nèi)室,守著靈堂。
大伙兒又問事情的經(jīng)過,嚴英云把以往的事情說了,艾虎恨得咬牙切齒,“嘿嘿,晏風,好小子,是你殺的我三哥,早晚我抓住你,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房書安提問道:“這么說,這棺材里只有我干老的身子,腦袋還沒了?”嚴英云點點頭。“那可不行,不管怎么說,我干老得有個全尸呀,哪怕把腦袋請回來縫到腔子上,也不能把尸首分兩處。”艾虎點頭,“書安,你說得太有理了。先想法把我三哥的頭請回來,要不,咱太對不起他在天之靈了。”白云生一晃腦袋,“老兄弟,你說這話談何容易,人頭讓人家整到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去了,聽說人家還要祝賀人頭會,咱們怎么能拿得來呢?”艾虎冷笑一聲,“大哥,這還用說嗎,往回搶也得搶回來。你們大家在店房料理后事,等待開封府的老少英雄,我今天晚上就去,豁出命來,也得把我三哥的頭請回來。”艾虎有個倔勁,他說出來,就能做到。房書安說:“老叔呀,咱們路上太乏了,你眼窩都塌陷了,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怎么能打仗呢?為我干老,你也要好好睡覺,養(yǎng)足了精神,明兒一早,我陪你上山,你看怎么樣?”“書安你跟我一起去?”“對!我陪著老叔到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我可不是吹,想當初,我是這座山上的四寨主,這座山當年還是我開辟的,山上的總轄大寨主半翅峰王典很講義氣,我打算當面跟他交涉,把我干老的人頭要回來,您看怎么樣?”嚴英云一聽直晃腦袋:“書安啊,此言差矣。當初是當初,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那會兒你是綠林人,現(xiàn)在你是開封府的官人啊!跟他們水火不相容,這樣做太危險了。”“唉呀,我的娘呀,為了我干老的事就是赴湯蹈火,沒有二話可說,再說,我跟王典交情特殊。當年我要不救他,他早就喂狗了。王典曾經(jīng)說過,早晚要報恩,我始終沒讓他報。現(xiàn)在機會來了,我不求別的,他把腦袋給我就行,論真格的,他能駁我的面子嗎?退一步說,他即使駁我的面子,不給我,我頂多腦袋掉了到頭了。大丈夫?qū)幩狸嚽埃凰狸嚭蟆槲腋衫衔业裟X袋也心甘情愿。”“好!”艾虎拍拍房書安的肩頭:“好小子,有骨氣。明天老叔陪你一塊兒去。各位,此事已定,不必多說了。該吃飯就吃飯,該睡覺就睡覺,養(yǎng)精蓄銳,跟這幫王八蛋好拼命。”
第二天日頭升起很高,他們才起來,艾虎找到房書安,爺倆飽餐一頓,帶著應用之物,起身奔疊云峰青松狼牙澗。白云生、韓天錦等人送到門外,白云生拉著艾虎的手說:“老兄弟,此去兇多吉少,你可千萬留神,別疏忽了,主要靠書安,他去講理。如果能把人頭要來,當然好,一旦要不回來,你也不要跟他們動武。因為你人單勢孤,咱們另想辦法。”“大哥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我心里有數(shù)。”龍?zhí)毂搿㈨n天錦也要跟著去。艾虎攔住說:“人多了也沒用。另外,家里缺人也不行。”
艾虎和房書安,兩個人騎兩匹快馬,趕奔疊云峰青松狼牙澗。艾虎問道:“書安,你覺得有把握嗎?”“八九不離十吧,老叔呀,咱爺倆處長了,你就知道你侄子是有能耐的人,別看我武藝平常,咱人緣兒好,交了好多的朋友。王典這個人,說實在的還不錯,他有一個毛病,就是耳軟心活,為這事,當年我們倆鬧翻了,我一氣之下離開疊云峰青松狼牙澗,你別看那樣,我們倆的交情始終沒斷。那二寨主電光俠霍玉貴也不錯。我想,要見到他們,好好說說,也許有希望。老叔,假如不行,你可別伸手,咱爺倆就回來,我保證咱的生命安全,他不會把咱怎么樣,咱們再另想對策。”“好,書安,我一切都聽你的。”“嗯,聽我的。咱們君子動智,可別動手。”他們快馬加鞭,往前飛馳。葵花岡離疊云峰十八里地,但都是山道。房書安在這兒當過寨主,對地形相當熟了,他們很快就來到頭道山口。房書安抬頭一看,戒備得很嚴,他告訴艾虎,“老叔,到那兒,您聽我的。”叫艾虎在這兒等著,房書安往前面走,到那兒喊道:“哎!哪位值班呢?”山坡上,木柵欄門后探出個腦袋來,這人有四十多歲,一眼看出房書安,“哎呀,這不是四寨主嗎?”“不錯,正是房書安。哎呀,你是老王啊!”“是啊,我值班。”“嘿嘿,太好了,遇上老熟人了。老王,勞你的大駕,到里面給我大哥送個信兒,你就說老四回來了,找他有重要的事情相談。”“好,房爺你等等,我現(xiàn)在就去送信兒。”這王頭撒腿如飛送信兒去了。房書安撥轉(zhuǎn)馬頭來到艾虎近前,“老叔,你看怎么樣,人緣兒熟了就是一寶,要不認識的話,你往前一湊合,人家開弓放箭,再往前一湊合,檑木-石,咱都不能靠近。”“嗯,書安,你真有兩下子,我服了。”“嘿,等著瞧吧。”他們一直等到晌午了,也沒有人露面,“唉!”艾虎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妙,“書安,從這兒到山里頭有多遠啊,怎么還沒回來?”房書安一晃腦袋,“不遠。這里頭有緣故,一定是半翅蜂王典聽說我要見他,就起了疑心,他得跟手下的狗頭軍師商議商議,再來對付我,所以拖延了時間。老叔,您別著急,大概一會兒就能有信兒。”這時,就聽山坡上有人說話,“四寨主,對不起,我回來遲了。總轄大寨主有令,讓你里邊說話。”木柵欄門開了,嘍羅兵往左右一分,把道路閃開。房書安跟著艾虎拉馬到了里邊,那個王頭過來,“嘿喲,四寨主,你發(fā)福了,腦門子锃亮,聽說你這兩年混得不錯,托福托福。”“嘿,就那么回事吧,湊合著活著唄。啊呀,我大哥在哪兒呢?”“大寨主公務(wù)甚忙,聽說你來了挺高興,正在聚義廳恭候。”“那好,這是我?guī)У囊粋朋友,你們還檢查嗎?”“不不,你的朋友就是山上的朋友,這還用檢查嗎,你里面請。”這王頭陪著他們往里走。房書安偷眼一看,山里做了準備,樹木的后面,樹上頭,-望臺上,山坡上全準備好嘍羅兵,一個個手拿利刃,怒目橫眉,嚴陣以待。房書安心說:當初,我跟王典交情多好啊,現(xiàn)在我當了官人,我們無形中成了仇人。看,他們都準備好了。難道說王典你還忍心對我下毒手不成,嘿嘿,笑話!姓房的我也不在乎,怕我也不來。他一邊往里走,一邊給自己鼓勁。轉(zhuǎn)過二道山口,又越過第三道山口,又轉(zhuǎn)過巡捕寨,來到大廳,往大門一看,左右站著二十名彪形大漢,臉都沉著,見房書安來了,過來施禮,“四寨主,你回來了。”“各位都挺好吧!”“托你的福,大伙兒都挺好。”“我大哥呢?”“在大廳里面,都等急了,你趕緊去吧。”“那好吧,把道閃開,老叔,跟我走。”兩個人下了馬,肩并肩走進大廳。
房書安一看,還是原來的樣子,沒什么變化,只是比當年油漆得鮮艷了,里頭的設(shè)備比當初豪華得多了。正中央有一座三尺高臺,轉(zhuǎn)圈有欄桿,高臺上并排兩張桌子,有兩把虎皮高腿椅,上首坐著總轄大寨主王典,下首坐的是電光俠霍玉貴,身邊站著偏副寨主。往他們兩旁一看,雁翅形,擺了兩溜桌案,上首有幾位客人,第一個是白胡子老頭兒,房書安嚇得一縮脖子,這個人是飛劍仙朱亮。挨著他,坐著個禿頭和尚,咧著蛤蟆嘴,瞪著怪眼,身后背著一塊金棋盤,這人正是三世陳摶陳東坡,他們后面還站著幾個生人。下首,頭張桌上坐著一個人,房書安越看越像徐良,正是紫面金剛王順。他背著假牌的金絲大環(huán)刀,斜跨鏢囊,撇著嘴,盯著他和艾虎。王順旁邊是白蓮花晏風。原來這個晏風,在這兒屬于小毛賊,別人坐著,他得在一邊站著。因為他殺了徐良,為山上立了大功,這才給他一個座兒。他瞪著兩只狼眼,撇著嘴,好像泥胎一樣,也盯著房書安和艾虎。大廳里還有一百多人,不必一一介紹。房書安看了一眼,把衣服收拾收拾,往前緊走幾步來到臺前,“二位哥哥,一向可好,小弟房書安禮過去了。”說著躬身下拜。王典皮笑肉不笑:“嘿嘿,老四,自家弟兄,何必客氣,免禮平身。”“謝大哥、二哥。”電光俠霍玉貴也點點頭,“老四你來了,看座。”說著給房書安搬了把椅子。房書安一抱拳,“二位哥哥,我還帶了一位客人呢,大概不認識吧,我介紹介紹,就是開封府的四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小五義之中的老兄弟小義士艾虎,是我老叔,對不起,也給他來個座吧。”其實有幾個不認識艾虎的。王典點了點頭,“看座。”真給房書安面子,又給搬了把椅子。小義士一句話也沒說,往椅子上一坐,就看房書安的。再看房書安,也坐好了,晃著大腦袋,一句話不講。大廳里靜了半天,王典才說:“老四,我得跟你道喜呀。”“大哥,喜從何來?”“哈哈,你怎么還跟我裝糊涂啊,你現(xiàn)在把賊皮扒了,當了官了,吃了開封府的飯了,這不是可喜可賀的事嗎?等有了空的時候,我還得給你送八彩禮物呢。”“得了,大哥,別拿我取笑了,其實在哪兒不一樣吃飯呢!嗯,不過,人呀,所見不同,走的路也不一樣,我就覺得當官不錯,故此才走到開封府。哥哥,這事咱先放在一邊,你知道今兒個我為什么來見你?”“不知道,你說吧。”“哥哥,我求你來了,無論如何,你得把這個臉賞給我。前些時候,白蓮花晏風在葵花岡把徐良的腦袋給砍下來了,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我求大哥能把徐良的腦袋交給我。有道是人死不結(jié)仇啊。不管徐良活著時你們怎么恨他,綠林人跟他有多大仇,可他現(xiàn)在死了。死了,死了,一死都了。”“你干什么還要他的腦袋?”“我受人之托,來取徐良的人頭,不知大哥能不能賞臉。”房書安一言未盡,就見王典把桌子一拍,“啪”的一聲勃然大怒——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0
第041回 大頭鬼舌戰(zhàn)半翅蜂 小義士被困虎狼窩 半翅蜂王典把眼睛一瞪,一拍桌子“啪!”勃然大怒:“房書安住口!收回你這套吧。我正想找你算賬呢,你竟敢在我面前提這種無理要求。徐良是什么人,你很清楚。他若是老百姓,要他人頭、尸體都現(xiàn)成。唯獨這徐良,綠林人提起他來都恨得牙長四指。他真是死有余辜!我實話告訴你,我們要用他的腦袋在疊云峰狼牙澗開個人頭大會,把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高人都請來,凡是跟徐良有仇的人,我是一個都不漏,大伙兒要祝賀三天。每人在他腦袋上砍一刀,拉下塊肉來,這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你竟跑到這兒來要腦袋,房書安,你真是自討沒趣。告訴你,我王典是交朋友的人,最講義氣二字。念你當年救過我的性命,開創(chuàng)此山出過力,所以才接待你。今天我也不傷你,你馬上給我下山,往后咱們一刀兩斷,你敢再來,我要你的命!”艾虎一聽,腦袋上的青筋都繃起來了,就想動手,被房書安回手按住了。心說:我的爺,別發(fā)火,你得聽我的。房書安一點也不著急,聽王典說完他倒樂了:“大哥,干嗎那么大火啊,不錯,當初我是救過你的命,咱哥倆頭也磕到地下了,可我不希望你報答我,就算沒那回事了,可現(xiàn)在呢,你雖無情,我房書安不能無義。我勸大哥千萬別開這個人頭大會,那樣對你沒好處。把那些人全聚到山上來,從表面上看,你半翅蜂王典是個江湖人物,但你可要惹大禍呀!別看以往你占據(jù)此山,官兵沒動過你,你若真要開這個人頭大會,官府豈能置之不理?開封府能善罷甘休嗎?大家是要給徐良報仇的,到那時,恐怕你就坐不穩(wěn)當了。大哥,你是個明白人,我的話是為你好。如果現(xiàn)在你把徐良的人頭給我,我還可以替你在開封府眾人面前說幾句好話,因為徐良之死并非出自你手,你若能把人頭獻出來,說明你有悔過之意;再說,開封府肯定要捉拿殺害徐良的兇手,到那時,您再把兇手獻出來,從兄弟我來說,就一定不攻打你這疊云峰狼牙澗了,你還當你的自在大王,你何樂而不為呢?倘若不聽我良言相勸,你定會越陷越深,將來悔之晚矣。望哥哥三思!”王典站起來,用手指著房書安:“大頭鬼,你再多說一句,就摘你的牙!我的為人你清楚,做了不悔,悔了不做。我什么都不怕,既然當了山大王,就敢對抗朝廷。來人哪,送客!”房書安見王典聽不進去,把大腦袋一晃也站起來了:“姓王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我來此,是兄弟之情,你卻蠻橫相待,既然我說出來,這事就得辦到。徐良的腦袋,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我是非拿走不可!”一句話把王典氣樂了:“哈哈,你別忘了,這山誰說了算!我就是不給,你能有什么辦法?”“不給就不行!”“不行又怎樣?”霍玉貴氣乎乎地說:“大哥,哪有工夫和他廢話,他是開封府的爪牙,是咱們的仇人,干脆把他攆出去完事。”這時白蓮花晏風站起來說:“大寨主、二寨主,我可不是離間你們,這房書安已經(jīng)不是綠林人了,他是綠林的叛徒,專跟咱們作對。放虎歸山,必要傷人啊!如果他真是念弟兄之情,一個人來就行了,可他把艾虎領(lǐng)來了,艾虎是國家四品官,徐良的磕頭把兄弟,房書安把他領(lǐng)進山來,分明是沒安好心。艾虎連過三道山口,對山上的兵壘部署必已心中有數(shù),將來如攻打疊云峰,對咱們十分不利。依我看,把他倆拉到外面砍首示眾算了。”晏風說完,紫面金剛王順又站起來了:“二位寨主,方才晏風說得對,您要覺著礙于兄弟情面不忍下手,我愿意當劊子手。”說著就把假牌的大環(huán)刀拽出來了。群賊一陣騷動叫喊:“不能讓他們走了,快把他們剁了!”大廳門被堵上了。艾虎一看,甩掉衣服,拽出七星寶刀剛要動手,房書安把他拉住了:“老叔,你先等等,別著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艾虎只好又坐下。房書安來到王典面前:“大哥,行啊!咱哥倆的交情到此就結(jié)束了,可話我還得講明白。”他指著白蓮花晏風說:“你們哥倆是人嗎?你大哥白菊花晏飛奸盜淫邪,無惡不作;你小子損人喪德,更是頂風臭八百里。我要是在疊云峰,連門都不讓你進。咱們綠林之中,有不少人是因窮困所累,為了吃飯,挺而走險。唯獨你,采花盜柳,盡干壞事。誰家沒有姐妹、老少?我房書安就是腦袋掉了,我還是個人呢,你連狗都不如,還不快給我滾!”他又訓王順:“你說你算什么?你和徐良有仇,就公開定個日子,當場比比武,要能把徐良大解八塊,算徐良沒能耐。可你明明不是徐良,硬裝徐良,連眼眉也染成白的,冒名頂替,栽贓陷害,你真是不齒于人類的狗屎堆!現(xiàn)在你跑這兒來避風,就老實在狗洞里吃點殘-剩飯,對付著活著就行了,你還在人前搖頭晃腦,挑撥我們弟兄,你要臉不要?干脆片下來,給房爺做雙靴子穿得了。”別看房書安沒鼻子,把這兩個賊損得面紅耳赤,干吧嗒嘴說不出話來。飛劍仙朱亮說話了:“二位寨主,老朽插兩句。要不是房書安吃里扒外,暗中為開封府賣命,閻王寨不能失敗,徐良也活不到今天。他的所作所為比徐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是綠林的敗類,寨主,你還跟他講交情?不如把他亂刃分尸算了。”房書安一聽,轉(zhuǎn)身便說:“壽星老兒尿炕,你個老沒出息!朱亮,你身為劍客,真給劍客丟人。你在閻王寨呆不住,又跑到這兒來了,我要是你,撒泡尿自己也淹死了。”說得朱亮臉也紅了。
王典一看,放了房書安豈不引起公憤,他一拍桌子:“來人,把這兩個人全給我拿下!”眾寨主和嘍羅兵就等著這句話呢,“呼啦”往上就闖。艾虎心里明白,這幫賊哪個都比我強,我在這動武白搭,與其打敗了再叫人捉住,不如不伸手。想到這兒,他瞅瞅房書安,房書安明白了:“老叔,把刀扔了,叫他們捆,要跟他們伸手,顯得咱爺倆不義氣。”說著把小片刀扔到地上。嘍羅兵剛把他倆捆上,房書安又掙扎著說:“大哥,我再說兩句行不?”“說吧。”“你真行啊,剛才還張口閉口救命之恩,現(xiàn)在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大丈夫受殺不受辱,這是開封府官人的本色,給我們倆來個痛快的吧!”“可以,我成全你!”“謝謝!不過殺了我倆你可要小心后果,會有人為我倆報仇來的。我把底交給你吧。我們來這兒之前,就估計到了這種情況,為此,已做了充分準備,你知道我們都請來誰了?”王典一聽,馬上問道:“都請誰了?”“四川峨眉山八寶云霄觀來了幾個人,白云劍客夏侯仁,一字娥眉馬風姑,白衣神童小劍摩等等,他們就守在疊云峰的東面。金風島長發(fā)道人雪竹蓮領(lǐng)著八大弟子也來了,乾坤五老,遼東六老,中山五老,云南三老全部請到了。你可要及早請高人來,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哈哈!好,我謝謝你。話說完沒?”“說完了。”“推出去!”艾虎一聽,心說:早知這樣不如我自己來探山,跟房書安一起來真后悔。他們剛走到廳門,房書安又不走了,轉(zhuǎn)回身來說:“大哥,我還得說兩句。”“有話快說。”“你真的要殺我?想當初救你時多不易啊,我煎湯熬藥,端屎端尿,辛辛苦苦兩個多月,才把你救活。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我腦袋掉了不要緊,你就不怕我的冤魂把你掐死?對你這樣的忘恩負義之輩,往后誰還敢與你交往?”王典紅著臉說:“房書安,你少廢話!我承認你是我恩人,這是你自己找死。”“你真不知好歹,我是為挽救你才來的呀!我看你還是把徐良的腦袋給我為好。”“不給!”“不給?那你把我放了,我回去搬兵,你要是好漢就別怕。”“我早就說過,做事就不怕,怕了就不做。你們誰來都行,不就是放你回去搬兵嗎?好,我放你。”“這才不失為好漢!”王典一琢磨,干脆放他這一回,免得他人指責我。于是,他作了決定:“把房書安放了。”紫面金剛王順一看不好:“大寨主,使不得,放虎歸山,必要傷人。他到任何時候也得與你作對,你何必婦人心腸。”“我話已說出口,不能更改,把他放了,諒他也掀不起多大風浪!”房書安活動活動筋骨:“我說大哥,我們來的是一對兒,放我一個,我老叔怎么辦?干脆,把我倆一塊兒放了吧。”王典一樂:“這事對不起,由不得你了,留下艾虎,等我們開人頭大會那天,也好亂刃分尸助興。你走吧!”房書安怎么說也不行,心中后悔不該讓艾虎來。他把小片刀背好,到艾虎近前:“老叔,你先受點委屈,我去去就來,一定設(shè)法救你出虎口。”事到如今,艾虎只好點點頭:“你只管搬兵,不要為我多牽掛。”“大哥,我可走了,把我老叔交給你了。剛才你說開人頭大會時才下手,說話可要算數(shù),你若暗中加害我老叔,你可不是人。我今天晚上就救我老叔出去,你等著吧。”房書安就這樣連吵帶喊,被人推出來了。
房書安離開疊云峰下了山,他孤零一人,一籌莫展,怎么辦呢?我大話已說出口,假如來晚了我老叔的命可就沒了。他掐著手指一算,現(xiàn)在店房里只有白云生、韓天錦、盧珍、龍?zhí)毂牒臀椅鍌人,連我干娘才六個人,就憑這幾個人能打疊云峰?高人是有,可遠水不解近渴。房書安低頭只顧想心事,結(jié)果走錯了路,他站住腳往四處一看,就見大山相連,古木成林,怪石橫生,噢,這不是走到疊云峰后山來了嗎?得趕快往回走。他剛要轉(zhuǎn)身,就聽山坡上有人喊:“那個人快躲開,別把你傷著。”山谷的回音把房書安嚇得一哆嗦,他揉揉眼睛仔細一瞅:我的娘!這回真要我這條老命啦!
原來從草叢中跑出一只受傷的大黑熊,脖子后面血肉模糊,毛——著,齜著獠牙,舉著雙爪。在熊后面不遠處,一個年輕人手拎一條大棍,飛快地邊追邊喊。這只狗熊直奔房書安來了,他嚇得魂不附體。他知道,黑熊最野不過了,有時腸子被打出來還拼命。這要是把我抱住,我這條命還能保住嗎?就見房書安腳尖點地,“噌”就躥上一棵大樹。黑熊一看人上了樹,沒理他,照樣往前跑。這時,追熊的小伙子到了,就見他把大棍一舉:“畜牲,再叫你傷人!”照著熊就是一下,黑熊轉(zhuǎn)身就撲過來了,一人一獸廝打在一處。房書安騎在樹杈上不敢下來,往下一看,這小伙子武藝真高,躥高蹦低,敏捷利索,黑熊一次次都撲了空。最后,小伙子一棍子打下來,正打在黑熊背上。奇怪的是,棍子打上去后,閃起一片火光,冒出一股黃煙,再看那熊,渾身上下都是火,轉(zhuǎn)眼間燒了個皮焦肉爛。那年輕人一側(cè)身,背上大棍,一陣冷笑:“看你再敢傷人,這回老實了吧!”房書安老遠就沖這小伙子一抱拳:“小兄弟,辛苦辛苦。”小伙子看看房書安的長相裝扮,覺得十分可笑,就樂了:“你是誰呀?怎么一個人到這兒來了?你是遇上我了,不然你早沒命了。”房書安說:“我到這兒辦事,慌不擇路,把道兒走錯了,今天要沒你,我是性命難保,恩公請受老兄一拜。”“別客氣,其實我不是專為救你,我攆這只熊已經(jīng)兩天了,今天才把它堵住,無意之中把你救了。請問,你是哪的人?”房書安一想,我說實話不?說吧,怕他與疊云峰的賊有瓜葛,再出賣了我;不說吧,覺著對不起人家。他又仔細瞅瞅這小伙子,只見他身高七尺多,細腰寬膀,扇子面的身軀,面似淡金,身穿青緞短靠,犀牛皮板帶扎腰,腳蹬一雙皮鞋,看上去正義俠氣,不像賊盜。房書安略為放心,便說:“小兄弟,我不是本地人,是從東京汴梁來的。”“喲,那么遠,你在東京哪兒發(fā)財?”“你瞧呢?”“你是保鏢的?”“不對,我是當差的。”“怎么不穿官服啊?你在哪個衙門?”房書安大腦袋一晃:“你聽說過倒坐南衙開封府嗎?小兄弟就在那兒混飯吃。”年輕人一聽,睜大雙眼:“你在開封府,包大人的衙門?”“是,”“我跟你打聽個人。”“誰?”“此人綽號飛叉太保鐘雄,他也在東京。”“鐘太保?我們很熟悉,他是我老哥呀。”其實,房書安在信口開河,他跟鐘雄根本不熟悉,只是耳有所聞。另外,從哪方面講,他跟鐘雄也不是弟兄輩。小伙子信以為真:“是嗎?鐘雄是我爹,我叫鐘林,人送綽號日月飛行小太保。”前面講過,蔣平七位英雄攻打君山寨時,鐘雄起義,保了大宋。他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女兒叫亞男,男孩就是鐘林。飛叉太保在朝廷為官,把鐘林委托給好朋友南昆侖司馬珍,讓他傳授鐘林武藝。司馬珍是出家道人,與鐘雄交情甚厚,就把鐘林帶到廟上跟他習武。鐘林沒事時就到山上打獵。沒想到今天巧遇房書安,聽他說他是開封府的,鐘林便想起爹來,房書安順竿兒爬,假親近:“你就是鐘林?好孩子,長大了,那陣兒哄你玩兒的時候,你還在我胳膊上拉青屎呢。”鐘林臉一紅:“您老別提過去,那時我小不懂事。”“我是說笑話哩。孩子,你怎么在這里呢?”“老人家,你不清楚,我跟我老師正在學武。”“你老師是誰?”“南昆侖司馬珍。”“老劍客呀,他在哪兒住?”“從這兒翻過兩架山梁就是,廟的名字叫火云宮,他是那里的觀主,我就住那兒。”“沒想到咱爺倆在這兒遇上了,按理說我應當?shù)綇R里看望你師父,替你爹爹向他老人家道謝,我跟你爹有交情啊,可現(xiàn)在我公務(wù)在身,得趕緊回去,只好改日去拜訪。”鐘林還真有點舍不得:“您貴姓?”“我姓房,叫房書安。”“您住哪兒?”“葵花岡王家老店。”“我知道葵花岡。這么辦,我先回去見我?guī)煾福缓笳埣伲俚降昀锶タ茨!辩娏终f完便回廟去了。房書安退回原路,奔葵花岡去了。
房書安走錯了路,又遇上鐘林,一耽誤就到了第二天早晨。他一夜沒合眼,本來腦袋就大,今日更覺頭重腳輕,腦袋昏沉沉的。一進店房,正碰見蔣四爺:“哎喲,我的爺,你什么時候來的?”“昨天晚上趕到。”說話之間,南俠展熊飛等人都從屋里出來了。房書安這才知道,他陪艾虎上山的時候,蔣平他們也趕到了。房書安心里多少踏實了點,但總得把艾虎的事跟大伙兒說說。來到屋中,房書安打了個唉聲:“四爺,壞了,我老叔他……”房書安一咧嘴,可把眾人嚇壞了。最近接二連三出了不幸之事,從閻王寨返回東京,頭一個就是徐良攤了人命案,好容易把徐良保出來,盧方、韓彰、徐慶又死在王順之手;徐良不聽勸阻,追趕紫面金剛王順,結(jié)果在葵花岡丟了腦袋。現(xiàn)在艾虎再要出事,這打擊誰受得了?“快說,艾虎怎么了?”“我老叔被扣在山上了。”房書安把山上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講了一遍之后說:“我回來給大伙兒報個信兒,想辦法救艾虎,不然,說不定哪會兒他就要掉腦袋。”大伙兒聽后,都為艾虎擔心。蔣四爺背著手,晃著小腦袋在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他能不發(fā)愁嗎?想起臨行之時包大人拉著他的手,再三叮嚀,讓他帶這些人一定要給徐良報仇,把人頭找回來,然后剿滅疊云峰狼牙澗的匪徒,否則,不要回開封府。現(xiàn)在什么也沒完成,艾虎又出事了,這真是火上澆油。蔣平一籌莫展。沈明杰過來說:“四叔,您別愁,事到如今,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您趕快調(diào)遣,我們寧愿死在陣前,也不受這窩囊氣。”蔣平晃了晃腦袋:“話說起來簡單,我們的人在人家手中捏著,這兒一起兵,那兒就開刀,艾虎還能活得了嗎?必須先把艾虎救出來,再攻山。”“那咱就來個夜探疊云峰,先把艾虎救出來。”“這談何容易?書安說他們在八寶疊云峰上要召開人頭大會,還發(fā)了請貼,要把天下八十一門的高人都請來,巨寇飛賊不下千名,你我怎是他們的對手?那個紫面金剛王順、飛劍仙朱亮,還有電光俠霍玉貴等等誰能打得過?還有那么多的幫兇,死倒是小事,當今天子和開封府的包相爺都在拭目以待,盼著咱們的好消息呢,咱們重任在肩,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必須得有萬全之策。”大伙兒想蔣平說得對。可是即使有了萬全之策沒有人也不行呀!事到如今只好請人了。蔣平與黑妖狐智化、南俠展熊飛商議之后,一口氣寫了幾十封信。頭封信寫到云南昆明府三老莊,請三老出頭幫忙。他們是古來稀左九耳,梅花千朵蒼九公,鬧海老龍神苗九西,請三老見信后火速赴奔葵花岡。之后,派專人騎快馬以八百里的速度直奔昆明府。第二封信寫給遼東六老,派人送到君州臥虎溝,請鐵面金剛沙龍,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翻江海馬尚君義,浪里白條石萬奎。另外,到大相國寺聘請北俠歐陽春。第三封信下到山西,請山西二絕金睛好斗梅良祖和神形無影倒騎驢老劍客谷云飛。第四封信下到河南登封嵩山少林寺總院,請少林名僧參加。總之,五路的鏢頭、各門的門長、三親六故、知己的朋友全都發(fā)了信。信雖發(fā)走了,但最近處的往返也得十幾天才能到,云南、西北、遼東等遠處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蔣四爺心事重重,反復琢磨怎樣才能救出艾虎,這是當務(wù)之急呀,大家正著急呢,有人稟報,有一道姑求見,自稱紅文,來看望亞俠女嚴英云。英云姑娘正在一旁,一聽紅文劍客來了,滿面是笑:“四叔,紅文女劍客乃當代高人,咱們應當好好接待,我就是她老人家搭救的。”“孩子,我早就聽說過這位劍客。列隊迎接。”來到店門外一看,果然有位老道姑。就見她長得慈眉善目,仙風道骨,手拿拂塵,背著寶劍。嚴英云先過去行了禮,然后把蔣平等請過去,依次作了介紹。紅文老劍客,打稽首、誦法號:“無量天尊,四老爺,貧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老劍客,您過獎了,不客氣,往里請。”猶如眾星捧月一般把老劍客接進店房,分賓主落座。紅文女劍客問亞俠女的傷勢,嚴英云說:“讓您掛心了,我早已康復。”“這就好,貧道又給你捎藥來了,定能根除。”嚴英云把藥收下,再三稱謝。紅文一看,屋里人都愁眉不展,知道有事,便問蔣平:“四老爺,聽說近來開封府屢出不幸之事,白眉大俠徐良也為國捐軀了,可恨的是,人頭還落在疊云峰賊人手中。貧道動問一聲,你們打算怎么辦?”“老劍客,我們正在商量此事,都是自家人,也無須隱瞞。我們現(xiàn)在是事急力不足啊,要打,又怕他們把人質(zhì)艾虎殺掉;不打,又難為徐良報仇。老人家,請您給指點一條明路。”“四老爺,貧道來此有兩件事,第一是看望亞俠女的傷情;第二件事正待同你等商議。”“老人家,只管講明。”就見紅文劍客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往桌上一放。蔣平一看,大吃一驚——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1
第042回 男扮女裝龍?zhí)毂肷仙健壈低睹魍踅鹆岱凑?nbsp; 蔣四爺把信封打開,里邊還有一張燙金字的大紅請?zhí)屑氁豢矗钳B云峰總轄大寨主王典給紅文的請柬,請她上山祝賀人頭大會。四爺不覺一驚,問老劍客:“您跟疊云峰有來往?”“哈哈,四爺,實不相瞞,我跟王典關(guān)系不錯,他女兒王金玲是我徒弟,跟貧道學藝五載。每逢年節(jié),都給我送禮,山上大事小情,也請貧道參加,這次我來就是要把此事說清。當初王典雖占山為王,但他買賣公平,不欺負附近的老百姓,老百姓稱他是公道大王,所以貧道才跟他交往,倘若他是現(xiàn)在的王典,我決不收他女兒為徒,何況他對抗官府,殺死徐良,我更不能跟他同流合污。這次貧道來,就是要把我和王典的關(guān)系告訴開封府,以清白自身;另外,你們有什么事要辦,貧道可助一臂之力。”蔣平眼睛一亮,心想可有救星了!四爺起身施禮道:“老劍客,您推心置腹,我們就不推辭了。您準備何時進山?”“如沒有事現(xiàn)在就走,有事耽誤兩天也可。”“現(xiàn)在我們的小義士艾虎被押在山上,大伙兒正在為此事著急,想打又怕艾虎出事,不打又怕誤了時機。您進山若能設(shè)法把艾虎救出虎口,我們就感恩不盡了。”“貧道記住這件事了。”“還有,倘若您再能把徐良的人頭幫我們找回來,當今天子必有重賞。”“貧道不圖賞,只求為民除害。這兩件事我都答應,但我可不敢說大話,我將盡力而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別看是位女道士,說出話來明理爽快,大伙都站起來,謝過老劍客。紅文劍客說:“四老爺,貧道一人有點孤單,最好找個幫手和我一道進山,你看哪位英雄合適?”蔣平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您是女劍客,男的顯然不便,我找個孩子,叫他裝扮成女道姑,就說是您剛收的徒弟,有什么事可叫他跑道送信,您看怎么樣?”“妙哉!太好了!但不知誰能勝任?”“此人就在眼前,龍?zhí)毂脒^來!”龍?zhí)毂胍宦牼鸵贿肿欤恼f:四爺不給我派好角色,這又得男扮女裝,又得當?shù)拦谩!昂⒆樱銊e不高興。”“我不敢。”“我告訴你,這可是為了救你的老叔艾虎,你不賣命誰賣命?裝扮成女道士隨老劍客上山,你看怎么樣?”“孫兒遵命就是。”紅文女劍客一看,這小子長得比姑娘都好看,又是徐良的徒弟,老劍客很滿意,馬上讓人趕奔她的廟上取來衣服。龍?zhí)毂胧嵯创虬绾螅┥吓拦玫囊路趺闯蛟趺聪駛俊俏的道姑,就是腳大了點,但衣服長,可以蓋住。紅文女劍客看后連聲稱絕:“要不說話,連我也看不出來了,太好了!今后咱們就師徒相稱,有人問你就說是我徒弟,叫妙珍,你少說話,免得露馬腳。”龍?zhí)毂胍灰挥涀。祹Ю校t文女劍客即刻起身。為了掩人耳目,由嚴英云一人把她們送出店房。
紅文帶著龍?zhí)毂耄穆穪淼蒋B云峰狼牙澗。一路上,紅文問龍?zhí)毂雽W藝情況,他如實地向女劍客講述了一遍。紅文想:他是徐良的徒弟,功夫肯定錯不了,暗喜有了好幫手,紅文告訴他:“王典的女兒叫王金玲,比你大兩歲,你對她以師兄相稱,要跟她親近,我們還要說服金玲給咱們幫忙。”一路上,紅文劍客再三叮嚀,龍?zhí)毂胍灰焕斡浽谛摹?br />
到了山口子,就聽一棒鑼響,閃出一行嘍羅兵,為首的手提花槍,他剛要問便認出來了:“那不是紅文老劍客嗎?”“無量天尊,正是貧道。”“您來得比別人都早,我們大寨主這兩天還念叨您呢,趕緊請吧。”紅文女劍客特地把那份請?zhí)贸鰜恚尨蠡飪嚎纯础D兵們擺擺手,點著頭往里邊請。二人沒費吹灰之力就進了三道寨門,來到大廳。
嘍兵先到里邊通報,半翅蜂王典,電光俠霍玉貴等親自列隊迎接。王典滿面賠笑,躬身施禮:“老劍客,您來了,好,夠朋友!我早就等著您呢。”電光俠也過來施禮,兩個人一邊一個,把紅文女劍客請到大廳。龍?zhí)毂氲椭^,不敢邁大步,但眼睛沒閑著。他一看,這山的氣勢可真不小,不亞于當初的閻王寨,正廳是十五間,里邊都通著,又高又寬敞,里邊擠滿了人,有和尚、道士、尼姑、道姑,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龍?zhí)毂胍谎劬驼J出了朱亮和王順,因為與他倆多次打過交道。龍?zhí)毂肟峙卤凰麄冏R破,就把頭深深地低下。王典陪著紅文步入大廳:“各位,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女兒受藝的老恩師,江湖上有名的紅文女劍客。”“老劍客,您好!”眾人熱情打招呼。紅文與眾人見過禮,賓主這才落座。龍?zhí)毂氲皖^站在她身后。王典問:“老人家,這位道姑是誰?”“她是我新收的徒弟,叫妙珍。妙珍啊,還不過去見過大寨主。”龍?zhí)毂脒^去打了稽首,沒說話。王典一看,是個女孩子,可能面嫩不敢抬頭說話,也沒見疑。龍?zhí)毂脒@才退到椅子后邊。王典又問:“老人家,請?zhí)盏搅耍俊薄笆盏搅恕!薄斑@次您可得幫我的忙。來人,準備素宴,通知小姐,就說師父來了。”不一會兒,擺上素宴,王典、電光俠陪著吃。女劍客能吃得下嗎?只得逢場做戲。她端著酒杯問王典:“你在信中說,要慶賀什么人頭會,但不知這人頭會是何意?”“哈哈,您不知道,這人頭并非凡人之頭,乃是有名的白眉大俠徐良的。他鬼使神差,來到葵花岡,被我?guī)孜坏苄职l(fā)現(xiàn),就要了他的性命。如今人頭在我山上,您知道,徐良是綠林人的叛徒,我打算讓朋友們跟我們一起高高興興地解解恨,故此,召開這個人頭大會。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高人,凡跟徐良有仇的我都請來了,可謂盛會空前,您不參加怎么行啊!另外,開封府也不會善罷甘休,雙方早晚有一場決戰(zhàn),到時還請老劍客助我一臂之力。”“無量天尊,大寨主太客氣了,你就是給我二指寬的小紙條,我也得來呀!”“夠意思!”說著,把酒一飲而盡。這時,就聽門外有腳步聲,環(huán)佩叮當,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開門進來八個丫鬟,都是短衣襟,小打扮,配刀懸劍,進來后往左右一分站定。跟著進來個年輕姑娘,她個頭不高不矮,瓜子臉,面如玉脂桃花,柳眉彎彎,杏眼閃閃,櫻桃小口,天仙一般。這正是王典的女兒王金玲。
王金玲聽說老師來了,便親自來拜見。她先見過爹爹和二叔電光俠,然后拜見師父:“老師一向可好?徒兒迎接來遲,當面贖罪。”紅文把她攙扶起來:“孩子,你我?guī)熗竭客氣什么,近來好吧?”“托師父的福,一切都好。爹爹,我和師父到我屋去了。”“好哇,今后老劍客的食宿全歸你了。”“是,師父跟我來。”說著,把紅文拉出大廳。龍?zhí)毂朐诤竺娓晦D(zhuǎn)身奔到內(nèi)宅。這疊云峰氣魄可不小,從大廳往后數(shù)有九層房子,姑娘住在第七道院,這是內(nèi)宅。王典沒有夫人,他父女二人相依為命,金玲是他掌上明珠,在爹爹面前說一不二;此外,姑娘武術(shù)還好,王典把她視為命根子。
金玲把老師請進自己房里,撒了一頓嬌,紅文非常喜歡她,把她看成自己的孩子:“丫頭,你還這么頑皮,你已經(jīng)長大了,快要許配人家了,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看師父說的,我沒那份心思,我一輩子不嫁人。”姑娘說著臉也紅了,一抬頭,看見紅文身后站著個小道姑:“師父,我光顧跟您說話了,忘了問您身后這人是誰了。”說著過來就拉人,龍?zhí)毂腚酶Р黄痤^來了。紅文說:“金玲,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你的師弟,妙珍啊,這是你師兄,還不過去見禮?”龍?zhí)毂爰t著臉,過去打稽首,沒說話。王金玲一看,這個小師弟長得不錯,樂得不得了,就把龍?zhí)毂肜窖矍埃纯催@兒,摸摸那兒,這個親勁兒就甭提了,龍?zhí)毂肱侣娥W兒,急忙躲閃,金玲以為她是害羞:“師父,我這個小師弟這么靦腆,她來多長時間了?”“不到倆月。”“哪兒的人?”“就是山南的人,我看這孩子天資聰明,就把她留在身邊了,正趕上接到你爹的請?zhí)桶阉龓砹耍埠米屇銈儙熜值芤娨娒妫蠛糜袀照應。”“師父,這么辦吧,您要有事先回去的話,就把她留在我這兒多住些日子,我自己怪悶的,讓她跟我做個伴兒。”龍?zhí)毂胍宦牐恼f:壞事了,這可怎么辦?也罷,到時候我先拉出刀來把你切了。王金玲又叫人準備了一桌素筵,師徒三人歸座。龍?zhí)毂肟曜硬粍樱椭^,逗得王金玲直樂:“師父,我?guī)煹芸烧骒t腆啊,這么老實可不行,我告訴你,練武的人不拘小節(jié),我這個人愛說愛笑,你要跟我湊到一塊兒可就倒霉了。你倒是吃呀!”龍?zhí)毂霙]辦法,點了點頭,這才動筷子。他怕大手露出來,緊拿衣服蓋著。紅文一個勁兒從旁打岔,唯恐姑娘看出破綻來:“金玲,為師有句話問你,你爹開的這人頭大會你可清楚?”金玲一聽,柳眉挑了幾下,輕輕唉了一聲:“我爹沒跟我商議,不過這么大的舉動,誰能不知道呢?”“金玲,這是咱倆說,你說開這會有必要嗎?”“師父,我爹是越來越糊涂了,他一意孤行,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我從心里不愿意我爹干這種事。徐良已經(jīng)死了,還開什么人頭大會?聽說我爹聘請了八十一門的高人參加,這不是招災惹禍嗎?來的人越多,是非就越大。也不想想,開封府的人能善罷甘休嗎?我真擔心,不定哪天我們就得走閻王寨的老路,后果不敢想啊。”龍?zhí)毂朐谂砸宦牐c點頭,心說:沒想到王典的女兒看事挺遠,還能主持點正義,比王典強多了。他心里這么想,可嘴里不敢說。紅文女劍客點點頭:“丫頭,要真像你說的那樣,早晚官兵一來,玉石俱焚哪,你打算怎么辦?”王金玲一聽,眼淚就掉下來了:“師父,我怕得很,我是身在五里云霧中啊,請師父給我指條明路吧!”她哭著向兩旁丫鬟示意,讓她們退出去,然后把門關(guān)好。這院子是深宅大院,高房厚墻,說話走不了音。就聽金玲說:“師父,弟子的苦衷您清楚,我雖是一女流,但是對是非曲直還能明白。我反對我爹占山為王,干這違法之事。有時我想:人家良家子女多自在啊,我現(xiàn)在雖說吃喝不愁,但往后一看,真有點膽寒,現(xiàn)在我爹疼我愛我,可將來落到哪一步田地誰知道啊?早晚官兵一抄山,我就得陪著他掉腦袋!每逢想到此,我心似油煎,尤其是現(xiàn)在,我已預感到大禍臨頭,我爹不但把徐良的命要了,還把一個叫艾虎的囚禁在山上,這是自招禍災。開封府是好惹的嗎?人家遲早要攻山,真到那一天,恐怕我爹是以卵擊石難能自保了。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豈能獨生?師父,無論如何你要給我指條明路。”王金玲邊說邊哭,句句話發(fā)自肺腑。紅文放下酒杯:“丫頭,你也不必太難過了,這事情咱慢慢商議。我已經(jīng)替你想好了一條道,但不知你敢走不敢走?”金玲急切地說:“師父,您說吧,聽您的話我還能有虧吃嗎?”“那好,”紅文站起來,往院里看看沒人,把聲音放得很低:“孩子,為師跟你想法一樣,看你爹的樣子,你我三言五語實難勸轉(zhuǎn),如今他頭腦發(fā)熱,忠言逆耳。你的事可得好好想想了,既不能陪你爹挨刀,還得想法救救你爹,當女兒的要盡全力把他拉出來呀!”“老師,您快說,我該怎么辦?”“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幫開封府,助他們一臂之力。只有這樣,官府才能開脫你的罪責,你爹爹的罪過也能減免。除此之外,別無良策。”王金玲一聽,眼睛瞪得老大,遲疑半天才說:“師父,我一直在山上,除了跟您學藝,連山都不下,也不認識開封府的人,怎么給官府出力呢?”“孩子,我什么都不瞞你,開封府的人就在眼前。天彪,不用裝扮了,過來。”龍?zhí)毂胍宦牐@回可好了,這么長時間,話不敢說,頭不敢抬,真憋得難受。聽女劍客一吩咐,他把胸脯一挺,頭抬起來了:“弟子聽命。”他這一聲把王金玲嚇得好懸沒蹦起來,心說:我小師弟聲音怎么這么粗?這不是大老爺們兒嗎?再一看他的眉眼和舉止動作,認定他就是男的。王金玲這心就直跳:“師父,這……是怎么回事?他是誰?”“孩子,不必驚慌,我對你實說了吧。他就是徐良的高徒,小俠龍?zhí)毂搿閹熒仙街埃团c官府通好消息,小俠男扮女裝,跟我上山來就是為了找你,你有事盡管說,他可代開封府作主。孩子,你該明白為師的意思了吧!”王金玲如夢方醒,嚇出一身冷汗。鬧了半天,他是徐良的高徒龍?zhí)毂耄坪跤羞^耳聞;我?guī)煾刚娴臏喩硎悄懀垢野验_封府的官人領(lǐng)進疊云峰。王金玲瞠目結(jié)舌,女劍客一樂:“徒兒不必吃驚,我這全是替你父女著想。你要能幫助小俠客把艾虎救出來,再設(shè)法把徐良的人頭弄到手,你就算立了大功。開封府蔣四爺他愿在天子面前保奏你將功折罪,到那時,你爹的罪也可能減免,他能立功當然更好。孩子,這么辦吧,你要樂意,就幫助為師趕緊救人;若不樂意,為師也不勉強。”王金玲前思后想,牙關(guān)一咬:“師父,我聽您的。”“無量天尊,善哉善哉!為師沒白教你。”龍?zhí)毂胍矝_王金玲一抱拳:“對不起,我不得不喬裝打扮,多有得罪。為救艾虎和請我老師的人頭,請姑娘多多幫助,如果事成,我龍?zhí)毂胍欢ㄔ诎酄斆媲盀槟汴惷髑保D銦o事。”“小俠別往下說了,我愿意就是,不過……”姑娘低下頭。紅文久經(jīng)世故,知道姑娘有難言之處,便站起身來,把姑娘拉到里屋:“徒兒,有話盡管說。”金玲好半天才說:“師父別見笑,徒兒不得不為自己著想,如今我已是二十歲的人了,后半生又當如何?看龍?zhí)毂胄b歲數(shù)與我相差無幾,他和我己在我房中親熱談笑,還動過手腳,這男女有別,今后叫我怎么做人……”紅文明白了,心說:好聰明的姑娘,她是要把終身許配給龍?zhí)毂耄@豈不是一舉兩得!于是她含蓄地說:“金玲,為師也有此意,不如你倆訂下終身……我跟小俠商量商量,你看如何?”“一切都由師父做主。”紅文讓她在里屋等著,樂呵呵地來到外間屋,問龍?zhí)毂耄骸靶b今年多大了?”龍?zhí)毂胍汇叮骸拔疫小呢,一十八歲。”“很好,貧道打算把金玲許配給你,你可愿意?”話還沒說完,龍?zhí)毂刖驼酒饋砹耍骸袄先思遥豢桑f不可!”紅文也愣了:“為什么?難道你瞧不起她綠林出身?”“沒這個意思。實話說吧,我十四歲那年就訂了親,在南陽府團城子伏地君王東方亮有兩個姑娘,一個叫東方嬌,一個叫東方艷,因我們年歲太小尚未成親。再說,我老師徐良都沒成親,當徒弟的怎好完婚?”紅文一聽,不能強人所難,便趕緊到里屋把這事跟王金玲說了,金玲一聽哇地一聲哭了,她恨自己命苦,但話已出口,難以收回,便說:“師父,這樣吧,您再跟他說說,就是做他的三妻四妾我也樂意。”紅文一想:這也不是不可以,就又跟龍?zhí)毂胍恢v。龍?zhí)毂胍粋勁兒晃腦袋:“這……這可太不好辦了,我一個人不能做主,起碼得四老爺點頭才成。”紅文又去跟金玲說,金玲一想,倘若蔣平不同意,我就認命了;如果龍?zhí)毂氩煌猓乙膊荒茉偌奕肆恕,F(xiàn)在只有立功,取得開封府的諒解,親事還可有望。紅文和金玲從里屋出來,龍?zhí)毂牒屯踅鹆醾z人紅著臉都有點不自在,紅文說:“你們也不必拘束,先把那事放在一邊。”金玲點了點頭,停了一會兒,她說:“現(xiàn)在天色還亮,待掌燈后,咱再動手。”紅文點點頭,三人又回到席邊,丫鬟婆子又端來酒菜,可王金玲再也吃不下去了,心想:我只知艾虎押在山上,但押在哪兒還不摸底,要想救人,不摸清楚怎么行呢?于是她把身邊的趙媽叫來。這趙媽是她半個奶媽,跟隨她多年,非常可靠,什么事也不用背著她。金玲告訴她:“你出去給我辦件事,想辦法打聽到開封府的官人艾虎在什么地方押著,千萬別露馬腳。”趙媽經(jīng)驗豐富,一聽便知是怎么回事,點了點頭,退出去了。約摸過了半頓飯的工夫,她回來了。金玲一看,她喜上眉梢地說:“姑娘,我問清楚了,就押在咱們宅后的仙人頭山下,八卦石牢三號。”“確實嗎?”“一點不差,我見著石牢總頭目李頭兒鐵拐李了,他今天值班,是他親口跟我講的,鑰匙就在他手中。”“他不會往外說吧?”“我是無意之中跟他搭訕才聽來的。”“好!”王金玲跟師父、龍?zhí)毂胧沽藗眼色,二人會意。師徒三人吃完飯,沏壺茶,又接著說閑話。他們表面鎮(zhèn)靜,心中早已開了鍋,盼啊盼啊,好容易盼到夜幕降臨,屋里點了燈。一會兒趙媽來送信兒,說山上開飯了。王金玲一想:吃飯換班,崗哨人少,正是個好機會。于是跟老師商議,開始行動。紅文點了點頭:“徒兒,一切由你出面,為師在暗中助你。”“老師放心吧。”王金玲吹滅里屋的燈,換衣服。她一邊換一邊想:爹呀,不是女兒壞了良心背叛您,這是為您好啊,早晚您會知道女兒的一片苦心。想著想著,眼淚不由得就掉下來了。她換完衣服,披上斗篷,拿口寶劍,斜背著百寶囊,轉(zhuǎn)身出來了。“丫鬟、婆子都過來了:“小姐,又練武功?我們跟您去。”“你們不必跟隨,把家看好。”“是。”王金玲跟老師、龍?zhí)毂霃奈堇锍鰜砹耍D(zhuǎn)身往后走,直奔仙人頭。
這仙人頭是座山名,嘍羅兵、頭目犯了罪都押在這兒。金玲經(jīng)常從八封石牢前經(jīng)過,道路很熟,時間不大過了開闊地,眼前就是仙人頭。這山高只有十六七丈,像劍削一樣,在底下開了山洞,侗口有個鐵柵欄,里邊的木柵欄用來押人,共有十幾個號。他們到這一看,有嘍羅兵巡邏。王金玲低聲告訴他倆:“到了,你們二位先別露面,躲到僻靜之處。”兩人閃身躲起來了。王金玲也很緊張,她只好見機行事,就見她邁著大步奔石牢來了。哨兵問:“誰呀?”“我!”“喲,小姐,到這兒散步?請到里邊喝茶。”“不必了,今天你們誰值班?”“李頭兒。”“喚來見我。”“是。”這李頭兒三十來歲,在疊云峰七八年了,也算老熟人,他背刀提燈從后山轉(zhuǎn)過來:“誰呀?”“姑娘找你。”鐵拐李過來把燈一舉:“是姑娘來了?”他放下燈籠趴地下就磕頭:“小姐,找我有事?”“有句話想問你。”“請講。”“在這兒講不行,跟我到那邊去。”李頭兒一想:什么事還要到那邊去?他摸不清底細,只好點頭答應,跟姑娘到了僻靜之處。“你把燈熄了。”姓李的一想:什么事啊?他“噗”地一吹,燈剛滅,王金玲就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領(lǐng)子,冷嗖嗖一把寶劍就橫到他脖子上了:“別吵,吵就宰了你!”“小姐,我哪兒惹了您?留命,留命!”“我問你,開封府的艾虎是押在三號嗎?”“對。”“人在嗎?”“在,可能正吃晚飯呢。”“好,我來提艾虎,你不許聲張,快把鐵門打開,把艾虎交給我!”“姑娘,大寨主交待過,他不同于一般的罪犯,讓嚴加看管,沒有大寨主的手諭……”“什么手諭!他女兒不比手諭好使?不聽我宰了你!”姓李的一琢磨,姑娘在大寨主面前,說一不二,惹了她真要把我宰了,還沒處訴苦去。要我開,我就開,大寨主追問下來,我就實說,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說:“我這就去。”鐵拐李把鑰匙拿出來,轉(zhuǎn)身去三號石牢,要提艾虎——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1
第043回 反山寨父女變臉 救艾虎師徒仗義 王金玲抓住鐵拐李,要把艾虎提出來。鐵拐李知道事情發(fā)生了變化,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大寨主的女兒要放艾虎。鐵拐李鎮(zhèn)定鎮(zhèn)定,轉(zhuǎn)身往里面走,王金玲在后面緊跟,怕這小子有變。來到八卦石牢的第三號,鐵拐李看左右沒人,就把鑰匙拿出來,把大鎖打開,拉開柵門回頭看看王金玲。姑娘用手一推,把他也推進石牢。王金玲這才說話:“鐵拐李你今天幫了我的大忙。幫忙就幫到底吧,你先受點委屈,不許聲張。”“姑娘……”“再吵我宰了你,趴下!”鐵拐李乖乖趴下了。王金玲往百寶囊中一伸手,把飛爪百鏈鎖掏出來了。這百鏈鎖上面有一丈多長的絨繩。王金玲用絨繩抹肩頭、攏二背把鐵拐李給捆上,又把他的襯衣撕下來,卷吧卷吧把他的嘴給堵住了。
王金玲閃目往里邊一看,有個人正靠在墻角坐著,五花大綁,頭在鐵環(huán)子上掛著,要沒人解救,飛都飛不了。金玲仗著膽子到了近前,哈腰看了看:“你是艾虎嗎?”艾虎也早就聽見動靜了,有點吃驚,認為是提審,后來一看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又不像。是誰救我?還是個女的,他不認識。金玲一問,艾虎才點點頭:“是我,你是什么人?”“別說話,我來救你。”說完金玲把寶劍一揮,綁繩全斷,她用力把艾虎攙扶起來。艾虎的手腳全都麻木了,仗著年輕,身子骨結(jié)實,站起來活動了一會兒,胳膊腿才有知覺。王金玲順手把鐵拐李身上那把刀抽出來遞與艾虎:“你先將就著用,快跟我走!”艾虎一看這是自己人,也沒多問,提刀在后面跟著,出了三號石牢,他們在夜幕的掩護下,一拐彎到了僻靜之處。小俠龍?zhí)毂搿⒓t文女劍客都在這兒等著呢。龍?zhí)毂胍豢矗迨宄鰜砹耍鏄穳牧耍熬o走兩步就拉住艾虎的大手,“五叔!”“天彪?你怎么來了?”“我就為你來的,五叔快走!”艾虎那高興勁兒就甭提了,原來他以為非死不可,現(xiàn)在像神話一般被人搭救。老少四人轉(zhuǎn)身就走。王金玲是在山上長大的,道路很熟。她知道前山得過巡捕寨,要走三座寨門,很難過去。唯有后山,雖然有人守著,如果不好過,用武力還可突圍,便跟紅文女劍客一商量,要走后山。他們順著盤山道飛快地往下跑,時間不大,就到了后山的山口石嘴子。這里用石頭壘了座大門。兩邊是懸崖絕壁,要想過去,必須從門里通過。這兒沒有重兵把守,守門的經(jīng)常只有五六十人。金玲心想:憑著我們四個人的本領(lǐng),平安通過更好,弄不好,也能殺出一條血路。事到如今也只好鋌而走險了。他們剛到石嘴子,就聽前面有人喊話:“站住,哪來的?”巡邏嘍羅兵出來了,大竹桿子上挑著盞氣死風燈,照得四周雪亮,嘍羅兵打涼棚看了看:“誰呀?”王金玲過來說:“是我。”“哎喲,小姐,深更半夜的,這是上哪兒去呀?”“我奉父親之命,要出山辦事,把門給我打開。”“這……小姐,我們說了不算,得稟明巡捕寨的寨主聞華——聞?wù)鳌!眹D羅兵說著就給聞華送信兒去了。靠嘴子不遠搭著三間石頭房,亞督鬼聞華在那兒值班。以前他是君山寨巡捕寨的寨主,原屬鐘雄管轄。飛叉太保鐘雄倒戈起義,人馬歸了大宋,亞督鬼聞華不同意,與鐘雄分道揚鑣,就領(lǐng)著手下一伙人,削刀將——毛保、鐵刀大督督——賀賓等投靠了疊云峰。王典加封他為巡捕寨大寨主,手下管著三千多人,可以說是大權(quán)在握。他為了報答王典,任職以后兢兢業(yè)業(yè),白天巡察,晚上值班。特別是最近一個時期,山上風聲吃緊,開封府的人陸續(xù)開到葵花岡,離山又不太遠,為了徐良人頭這件事,非打大仗不可。故此聞華衣不解帶,更加防備。今天事也湊巧,偏趕上了他的班。嘍羅兵進去單腿點地:“報告!”聞華坐起來:“什么事?”“寨主,小姐要開門下山。”“王金玲?什么事啊?”“不敢問,后面還跟著好幾個人,離得遠,沒看清,請寨主爺示下。”聞華心里納悶兒,這小姐自來深居簡出,別看是山大王的女兒,跟大家閨秀一樣文靜老實。大寨主深更半夜叫她干什么去?這我得問清楚。聞華帶著削刀將毛保,鐵刀大督督賀賓,從石頭房里出來了。來到后寨門一看,真是姑娘,可姑娘后面是艾虎,這人押在八卦石牢了,大寨主交待得明白,等人頭大會開始那天,要宰他祝賀,他怎么跟姑娘湊到一塊兒了?再看,還有個出家的道姑,是紅文女劍客。他頓感事情不妙,但聞華這人老謀深算,心里慌亂,臉上露不出來。他沖著王金玲一抱拳,“姑娘何事?”“聞大叔,我奉父親之命有一件要事下山,麻煩您把后寨門打開。”“好,姑娘,敢問一聲,什么事?”“這你就別細問了,將來你會清楚。”“不過,金玲啊,你別生我的氣,我這差事上指下派,我在這兒守著,是奉你爹的命。你爹爹有話,沒有他親自寫的書信,沒有山上的號牌,任何人不得隨便出入。姑娘,咱們公事公辦,既然奉你爹爹的命令,什么事我可不問,號牌有沒有?你爹爹的親筆書信有沒有?要有,就放你們出去。”“這……”王金玲心想:看來這事復雜了,這么倒霉,偏趕上他在這兒。可事到如今,姑娘只好把眼睛一瞪說,“聞大叔,號牌也有,書信也有,因為我走得急,丟到家里了。要回去取又耽誤工夫,等回來再給補吧,您趕緊把門打開。”“哈哈……好,現(xiàn)在我就開門,但是我還有一事不明,請教小姐:你身后那是艾虎吧?艾虎是咱們山上的仇人,押在八卦石牢,誰把他放出來的?”姑娘一聽壞了,這事露餡兒了,他認識艾虎,看來他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了。金玲氣得粉面通紅,柳眉倒挑,一陣冷笑,“哼哼……聞大叔,你管的事也太多點了,我看這個事你問不問沒關(guān)系,我命令你馬上開門。”聞華一瞅,姑娘翻臉了,他還是沉住氣:“小姐,你生氣也罷,罵我也罷,這事我可不能聽你的,我得聽你爹的。我現(xiàn)在就派人去請示大寨主,大寨主叫你走,我二話不說!毛保,去請示大寨主!”“是。”削刀將毛保起身要去大廳。王金玲一想:跟我爹一說,不就全完了嗎?只見姑娘身子往前一縱,把毛保給截住了:“站住!用不著你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作主。我說聞華,看來你成心和我過不去。今天你休怪姑娘我翻臉無情,我手里的這把寶劍可不認識你!”“哈哈……我的好小姐,我全明白了,鬧了半天,你要救艾虎出去,不然的話,為什么著急?為什么不讓給你爹送信兒?要是這樣,我更不能讓你過去!”王金玲火直往上撞,奔毛保拔劍就剁。要說毛保這小子,也不是東西,奸、損、淫、毒、辣五個字都占全了。他跟聞華是磕頭兄弟,聞華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一看姑娘跟聞?wù)黥[翻了,就把掌中的刀一晃,一陣奸笑道:“姑娘,別變戲法了,想帶人走,沒那么容易!我們吃你爹的,就得給你爹辦事,既然你變臉,毛保只好得罪了。”一掄刀,跟王金玲戰(zhàn)到一處。
王金玲和他打了十幾個照面,飛身跳出圈外,從鏢囊里拿出響鈴鏢。這是紅文女劍客的真?zhèn)鳎S后頭有個小鈴鐺,打出帶響,故叫響鈴鏢。王金玲一揚手,鏢出來了,正中毛保咽喉,毛保仰面摔倒。金玲過去手起刀落,把他的人頭砍下。這下后寨門就亂了:“了不得了,毛寨主死了……”剎那間聞華全明白了,一面命人趕緊飛報大寨主,叫他快來,一面把掌中的大砍刀舉起來,往前一縱,大戰(zhàn)王金玲。
正在這時,就見山上燈籠、火把,好幾百人全下來了。為首的兩個正是半翅蜂王典,二寨主電光俠霍玉貴,身后跟著飛劍仙朱亮、紫面金剛王順、白蓮花晏風等。王典得了信兒,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我的女兒哪能背叛我呢?但又一想:送信兒的人敢說假話嗎?我得親自到出事地點看看。聞華一見王典,虛晃一招跳出圈外,躬身施禮:“大寨主您來得正好,您看看。”王典一看,可不是嗎?旁邊躺著毛保的尸體。王典氣的脖筋繃起,晃著腦袋來到王金玲面前:“丫頭,你瘋了!”王金玲一看,他爹爹出來了,原來怕出事,現(xiàn)在出事了,她的心反倒平靜下來了:“爹爹,女兒有罪,我給您施禮了。”“起來!金玲,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說你要背叛為父不成?”“爹爹,既然您問,我就實說了吧。”王金玲沒有隱瞞,一口氣把想的、做的說了一遍,她承認艾虎是自己救的,另外又告訴王典,我要趕奔葵花岡,棄暗投明。最后王金玲說:“爹爹,您可能恨我,認為當女兒的不應當這么做。可您想想,您占了這座山,已屬非法。官府對您并沒征剿,那是因為您沒有欺壓百姓。可您知恩不報,反而貪心無厭,又讓白蓮花晏風殺死白眉徐良,把人頭擱到咱這山上,還要開什么人頭大會。您這樣做下去,官府能答應嗎?開封府能跟咱們完得了嗎?眼看就是一場大禍,疊云峰就要土崩瓦解。作為您的女兒,我不能不替您考慮,我棄暗投明的意思就是想立功,好減輕爹爹的罪責,您能理解我嗎?”王金玲話沒說完,王典就聽不下去了:“好哇,金玲,我做夢也沒想到你會背叛你爹!好,既然你不仁,就許我為父不義。從現(xiàn)在起,咱們斷絕父女之情,你就是我的仇人!來人哪!抬我的兵刃!”大家一看,大寨主都氣瘋了,誰也不敢攔。只見半翅蜂王典手拿短把鳳翅鎏金-,像一頭狂怒的野獸撲奔金玲而來。姑娘趕緊閃身躲開,王典一翻腕子撲過來,王金玲一低頭又躲開了。王典連著砸了七八下,姑娘是一招沒還,最后撲通跪在她爹爹面前,淚如雨下:“爹爹且慢,看來您老人家恨我,但是我說的話都是出于真心,發(fā)自肺腑。您想我是您唯一的獨生女兒,不能不為您、我從長著想,爹爹,您再看看您身邊是些什么人吧,都是些占山為王的殺人強盜,都是十惡不赦的惡淫賊!您把他們都當成好朋友了,供他們吃喝,伙同他們作惡。這樣下去官府能答應您嗎?難道說,女兒投靠官府,立功贖罪還有錯嗎?爹呀,既然您惡念不改,女兒也沒有辦法。打吧!我決不還手。”“叛孽!你還狡辯!我打死你!”掄起來往下就砸。他認為這么一砸,姑娘還不躲嗎?可是他想錯了,金玲痛不欲生,一看爹爹打來,她雙眼一閉,腰板一挺。鳳翅鎏金-正拍在她的腦袋上,“啪!”再看姑娘,香魂消散,身軀栽倒,腦漿都迸出多老遠。王典一看:“哎喲,我的孩子。”立即把兵刃扔了,把女兒的尸體抱住,哭得就沒氣了。
這時山上一陣大亂。艾虎、龍?zhí)毂搿⒓t文他們?nèi)齻人怎么不過來呢?原來紅文認為父女之情,比什么都深,要是別人過去,王典反而更惱,局面不可收拾。可是紅文女劍客也沒料到,姑娘會舍命勸父,父親會殺死親女。當她發(fā)現(xiàn)之時已經(jīng)晚了。紅文女劍客心如刀絞,只覺眼前一黑,身子一栽,好懸沒倒下去。艾虎和龍?zhí)毂胍恢痹谟^察動靜,待機動手,王金玲一死,把他們倆也驚呆了。再說王典,哭得死去活來,蹭得滿身是血。電光俠霍玉貴過來,一邊擦淚,一邊勸說:“大哥,別太難過了,人死不能復生。都怪你火氣太大,眼下還要以大局為重,給丫頭準備后事吧。”王典這才止住悲聲。一抬頭,看見紅文、艾虎和龍?zhí)毂耄@家伙就更瘋了,嗷嗷直叫:“紅文,你是我女兒的老師,把我女兒領(lǐng)到這一步,你算什么東西。雖然說她死在我的手下,實際責任在你身上。快還我女兒命來!”喊著就向紅文猛撲過去。紅文女劍客往旁邊一閃,一陣冷笑:“王典,過去我把你看錯了,你實在是個人面豺狼。女兒何罪?你親手打死她,還把罪責推在別人身上。方才你女兒說的話,字字值千金,可你是忠言逆耳。看來你這種惡人,世人都可誅之,貧道我要給徒兒報仇!”劍客說到這兒,拽出寶劍,就跟王典戰(zhàn)到一處。他們都要把對方致于死地,二十個回合,沒分輸贏。飛劍仙朱亮和三世陳摶陳東坡一邊觀陣,一邊小聲嘀咕。陳東坡對朱亮說:“今晚上這事非鬧大了不可。”“怎見得?”“你看,既然他們敢大膽把艾虎救出,他們一定早有準備。今天晚上開封府不定來多少人呢,咱們要小心防備才是。這紅文可不是善茬子,總轄大寨主要想贏她還得費點勁兒,你我何不下手幫忙?”“對,你打算怎么辦?”“偷偷給她來一下。”這陳東坡真不是個東西,他往皮兜子里一伸手,拿出一顆金棋子。這金棋子是鋼的,鍍了金水,車、馬、炮……全有,把棋盤鋪開就可以下棋,打仗時就是暗器,一顆金棋子約有一斤。他抄在手里,等待時機,紅文女劍客戰(zhàn)中身形轉(zhuǎn)動,一時背對陳東坡。他一看時機來了,掄手一揚喊了一聲,像閃電一般,一道金光就撲奔紅文。紅文女劍客全神貫注,大戰(zhàn)王典,怎能防備這一手呢?忽聽腦后生風,想躲已來不及了,正拍在紅文的后背上。就這一下,把紅文女劍客打得往前搶了幾步,心口發(fā)熱,眼前發(fā)黑,身子一栽,哇一口血就噴出來了。王典一看,舉起鳳翅鎏金-往下就砸,還沒等落下來,就聽一聲響,怎么回事?原來是被小俠龍?zhí)毂胗玫督o架住了,-沒落下去。艾虎趁此機會,背起紅文轉(zhuǎn)身就走。龍?zhí)毂氪蛄巳膫回合,邊打邊退,壓刀在后頭掩護,從后山出去就往前跑。王典火往上撞:“我看你們能跑到哪兒去?我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你們是插翅難飛!追!”
艾虎本來身上有傷,又沒吃飯,還背著紅文,感覺相當吃力,汗滴滴嗒嗒直往下淌。他慌中迷路,不知方向,身邊又沒有援兵,處境非常緊張。女劍客似醒非醒,神志不清,順著嘴角往下滴血,還一個勁說:“放下我,不要管我。”艾虎緊咬牙關(guān),一直奔向東山坡。龍?zhí)毂胩岬对诤螅軄砼苋ィ艿浇^境了:前面的山像大墻一樣立在那里,高有數(shù)丈,擋住去路,再想轉(zhuǎn)身走,后面的人追上來了。艾虎和龍?zhí)毂胍灰а溃碌饺缃瘢皇囚~死,就是網(wǎng)破,就把老劍客放到山根底下:“咱們倆拼吧!”“嗯,只好如此了。”人怕急、馬怕騎,到了這步,怕也不行了。艾虎和龍?zhí)毂雮z人提刀迎上去,就聽這山頭上有人喊:“老叔,小兄弟,不必擔心,房書安在此!”房書安?爺倆抬頭觀瞧,就見石砬子上一前一后下來兩個人,這倆人比猴兒還快。在頭前的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手里拎著一尺多長的小片刀。后面跟了個小伙子,頭梳日月雙鬏,末根系著五色頭繩,前發(fā)齊眉,后發(fā)遮頸,散發(fā)披肩,周身上下一身青,鹿皮圍裙,足蹬一雙抓地虎快靴,手中拎著一條五金龍虎棍。往臉上一看,面如姜黃,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目若朗星,非常英俊。艾虎、龍?zhí)毂氩徽J識他,也不知房書安是從哪兒來的。
前文說過,自紅文女劍客帶著小俠龍?zhí)毂脒M了疊云峰狼牙澗后,蔣平、智化、南俠、房書安等人在一起碰頭分析過這形勢。蔣四爺一皺眉:“現(xiàn)在咱們?nèi)藛蝿莨拢賮韼讉幫手咱就踏實多了。雖說請人不少,可最快的也得五天之后才能趕到。”蔣平這么一提,忽然房書安想起鐘林。“四爺,上次我上疊云峰,把道走錯了,遇到個小伙子。他那根棍帶冒煙的,把黑熊都燒焦了。我覺得奇怪,過去一問,你們猜猜他是誰?是鐘雄的兒子,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房書安這么一說,蔣平、智化知道了,“鐘林在這兒,這孩子也不小了。”“比我還高,長得一表人才。我和他一談,才知道他在這兒跟老師學藝,他的老師就是赫赫有名的南昆侖司馬珍——司馬道爺,離這兒也不遠。要能把司馬道爺和鐘林請出來,咱們不就多了兩個幫手嗎。”房書安這么一說,老少英雄都高興,那敢情好,且不說鐘林,要是南昆侖司馬珍肯出頭,問題就解決了。那是人中的劍客,世外的高人。可又一想:跟人家沒深交,又是個出家人,人家能幫這個忙嗎?至于行不行,只有親自去請才知。就這樣決定,由房書安領(lǐng)道,蔣平、智化、展昭、劉士杰帶了八彩禮物、四名仆人,一同起身進山,到火云宮去請南昆侖。
進了山,房書安辨了辨方向,翻過山坡一看,果然在群山懷抱之中有個小廟。這里環(huán)境太好了,一般人找不到這兒。時間不大,來到廟前,一看橫匾寫著“火云宮”三個字。“你們等著,我叩門。”“叭叭叭”敲了幾下,廟門開了,里邊出來個小老道。一看,來了一伙人,都挺眼生:“無量天尊,各位施主找誰呀?”“小道士麻煩您了,請稟報火云宮的觀主南昆倉司馬道爺,就說開封府的蔣平、智化、展昭、房書安、劉士杰等求見。”“好,你們稍等。”小道士把門關(guān)上回去了。時間不大,廟門打開,鐘林從里面跑出來了,眼睛閃著亮光,先看見房書安了:“喲,您來了。”“小伙子,你看都誰來了。”“鐘林,還認得我嗎?”“四叔,我怎么能忘呢!智大叔、展大叔!”鐘林跪下就挨個兒磕頭。故人相見,分外高興,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想起當年沒有智化,自己在白云嶺怎能得救?哪有今天?他把智化當親叔叔,也知道眼前這幾位老前輩和他爹鐘雄最好。寒暄一陣,鐘林把眼淚擦擦:“各位叔叔,你們來得正好,剛才我還跟師父提念這事。我?guī)煾刚f,明后天準備到葵花岡看望大家,沒想到你們先來了。師父,您快出來吧!”隨著一聲咳嗽,走出一位道長,還用問嗎?這就是南昆侖司馬珍,大個子、寬肩膀,看來這老頭兒身子骨還挺硬實。往臉上一看,面如晚霞,一縷花白須髯散滿前身,頭上帶著柳木道冠,銅簪別頂,身穿醬紫色仙衣,手中拿著拂塵,長得慈眉善目,不過腦門上有道豎紋。根據(jù)判斷,這老頭兒脾氣不太好。大伙正想著,司馬珍就來到眾人面前,“無量天尊,歡迎各位大駕光臨。”蔣平趕緊過去見禮:“在下蔣平參見老劍客。”“哎喲,四老爺您太客氣了。”“這二位是智化、展昭。”“久聞大名。”“這是義俠太保劉士杰、大頭鬼房書安。”“歡迎、歡迎,里邊請。”特別熱情地把他們讓進去了。
蔣四爺把禮物往前一獻,“老劍客,初次見面,沒有什么好東西,幾件薄禮,請笑納。”司馬道爺一看,除了吃喝之外,還有彩緞、現(xiàn)錢。老劍客就一樂:“四老爺,無功受祿,實感不安。你們能來,我就高興得不得了,這送禮又是何意?”“道爺,您別多想,我們素知廟上清苦,一點薄禮不成敬意,真還讓我們拿回去嗎?”“好!那貧道就愧領(lǐng)了。”司馬道爺吩咐一聲,小道士把禮物拿到后面去了。司馬道爺問蔣平:“四老爺,你們無事不登三寶殿,大概找我有事吧。”“道爺,咱們都是綠林人,我們這是求您來了。”“求貧道何事?”“道爺,我們要平滅疊云峰狼牙澗,但是缺兵少將,因此來求道爺助我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沒等司馬珍說話,鐘林就過來了:“師父,這可是好事。那幫賊沒一個好東西,依著我早就把他們鏟除了。你一再勸我,我才沒有下手。我叔叔他們?nèi)北賹ⅲ痛饝税伞!贝蠡锫犃酥睒罚J為這老道好說話,你看他對人多和藹。但是出乎意料,司馬珍聞聽此言,把臉一沉,說:“蔣四爺,你們來我歡迎,鬧了半天是要拿我們爺倆當?shù)妒梗@簡直是豈有此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2
第044回 房書安智激鐘林 小太保火燒群寇 司馬珍臉往下一沉接著說道:“四爺,你想過沒有,我們出家人,講的是早晚三朝拜,神前一炷香,慈悲為本、善念為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能幫你們什么忙呢?抄山滅寨是你們官府的責任。王典他們犯了法,他自己承擔,跟貧道毫無相干。因此,我?guī)熗經(jīng)Q不能出頭幫忙,請四爺原諒。善哉,善哉,無量天尊。”司馬道爺說完就把眼閉上了。四爺真沒想到,這老道說話這么噎人。不過蔣平經(jīng)驗豐富,馬上付之一笑:“道爺所言是實,不過我蔣平也認識不少出家人,玉泉山三清觀主云中鶴魏真、大相國寺北俠歐陽春、少林寺八大名僧等,這些人有的是三清門人,有的是三清弟子,但他們想的做的跟您大不相同。記得道門有這樣的話,殺惡人即是善念,本身就是做好事情,這與慈悲為本、善念為懷是一個道理。道爺,您是覺著咱們沒什么交情,所以才拒絕吧?可鐘雄與你與我們都是莫逆之交。道爺,您不能見惡不管,還是助我們一臂之力吧。”南俠、智化也勸。就見司馬珍面帶怒容,霍然站起:“三位,免開尊口。我說話算數(shù),來呀,送客!”司馬珍拂袖轉(zhuǎn)身進宅去了,把這老少幾個留到這兒了,南俠的臉是紅一陣、青一陣,智爺也不自然,蔣平氣得胡子都撅起來了。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臉像大紅布一樣,邁大步跟師父就出去了。到了后院,鐘林把老師衣服抓住:“師父,咱不應該這樣對待四爺他們。再者我爹爹和他們同殿稱臣,交情深厚……”道爺把袖子一甩說:“大膽!放肆!鐘林,你爹把你交給我,就是讓你跟我學藝,在這兒得聽我的。送他們出去!”鐘林嘴撅得能拴頭驢,進了屋沖幾位一抱拳:“今兒個不知哪陣風不順,他老人家嚴詞拒絕,幾位老前輩看怎么辦?”蔣四爺拍拍鐘林肩膀:“孩子,不要為難,你作不了師父的主,看來也只好如此。再說,我們是求人家,幫忙是人情,不幫是本分,我們看看他也不白來,孩子,我們告辭了。”
大家都往外走,大腦袋房書安沒動地方,他翻著母狗眼正想主意呢。房書安心說:這個老道是六親不認、滴水不進。你瞅那模樣,你不就是南昆侖嗎?我姓房的經(jīng)得多了,我就不信不能把這老道鼓搗出去。走,沒那個便宜事。房書安思來想去,把眼光落到鐘林身上,心里說:我能把這小伙子拐走,我們在山上好好折騰折騰,看你管不管,到時候,看你出頭不出頭。房書安打定主意,站起來:“我說鐘林,我有話和你說說行嗎?”“行啊。”“找個沒人的地方。”蔣平知道他要冒壞水兒,幾個人就等著。“房爺您有什么話?”“孩子,我可不是說你師父的壞話,你趁早別在這兒了,跟著這‘雜毛’學下去,沒什么好處。他是人情不懂,是非不清,學能耐,不能光學武術(shù),還得練達人情。剛才你全聽著了,我四爺爺說的話哪點不對?你瞅他臉都變色了,還把袖子一甩,把我們留這兒了。”鐘林一聽有點刺耳:“房爺,嘴下留德,您不樂意,別當著我說我?guī)煾浮!薄拔矣惺裁淳驼f,不愛聽我也得講。你爹爹那個人就明辨是非,想當年七雄鬧君山,你爹爹那可說是要人有人,要勢有勢。但是他明白,一聽這七個人講得有道理,馬上倒戈保了大宋朝。我贊成這樣的人物。你是他的兒子,你也應該是這樣的人,要做一番違規(guī)內(nèi)容、轟轟烈烈的大事,眼下救艾虎下山,取回徐良人頭,這兩件大事,你師父他不肯幫忙,可你是將門虎子,能袖手不管?有種就跟我走,咱們上疊云峰,你敢不敢?”“房爺,我現(xiàn)在還沒滿徒,得聽師父的,待我稟明再去。”“你小子鬼點子還挺多,你哪是稟明你師父,這叫撤梯子逃跑。明知你師父不答應,還去稟他干什么?我認為老子英雄兒好漢,鬧了半天,你是飯桶松包,咱們沒得說,算我看錯人了。”房書安一使激將法,鐘林就受不了啦,熱血沸騰:“房爺,你說我背著師父這么做行嗎?”“有什么不行?你早晚不得在開封府當差嗎?現(xiàn)在無非是先行一步。到了疊云峰嘁哩喀喳,把王典、霍玉貴這幫賊全打趴下,再把徐良人頭取回來,救出艾虎,你在人前顯勝,你爹該多高興!連皇上也得加封你的官職。到那時你紫袍金帶,光宗耀祖,該有多好!聽你師父的就得老死在廟上。孩子你到底敢不敢?”“好吧,我寧愿叫我?guī)煾干淮螝猓透銈內(nèi)ヒ惶税伞N蚁胝嬉k成了,我?guī)煾敢簿筒还治伊恕!笔Y平在這兒全聽見了,心想:房書安這小子比我當初還壞。
且說鐘林,背著師父,把五金龍虎棍拿出來了:“房爺,咱們什么時候走?”“現(xiàn)在就走。”臨走的時候,鐘林覺著給老師留個話好,就跟守門的小老道說:“師兄,我去辦點事,一會兒師父要問,你就說上葵花岡去了。”“師兄,你可早點回來。”“我知道。”鐘林交待完了,就跟蔣平眾人起身。南俠和智化覺著這么做不妥,有心過去攔房書安,被蔣平叫住了:“別,一路酒席對待一路賓朋,這才叫對癥下藥。你們二位甭管。”
到了葵花岡一打聽,紅文、龍?zhí)毂脒沒回來。這時已掌燈了。蔣平怎么琢磨也不踏實,替他們捏著把汗。大家一商議,房書安提出來,跟鐘林冒險上山,看個究竟,大家同意。鐘林從小在這兒長大,對路徑了如指掌,平時老師管得嚴,眼下如同小鳥出籠,把他樂壞了。他們商量好走百丈崖,這條路近,下去就是前大廳。倆人走在上面正好聽到底下有人喊叫,燈籠火把一照就瞅見艾虎、龍?zhí)毂耄砩媳持t文女劍客被諸賊追殺。房書安先喊了一聲,給艾虎他們定定神,然后他倆才順藤出溜下去。他們倆下來與艾虎、龍?zhí)毂胂嘁姟0寻返茫骸皶玻憧蓙砹恕_@是誰呀?”“你們都是將門虎子。他是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鐘雄老元帥的兒子,南昆侖司馬珍的徒弟。”彼此見禮。這時候王典他們也追上來了。鐘林劍眉倒豎,虎目圓睜:“我說房爺,各位別怕,我今天全包了。你們幾位先休息,等會兒我領(lǐng)你們出去。”艾虎一聽,這小伙子口氣不小,且看他能耐如何。只見小太保鐘林,一晃五金龍虎棍,就飛身過去擋住王典。王典眾人站住,借燈光一瞅,不認識這位年輕小伙子。王典把雙-一分,嗷嗷暴叫:“娃娃,你是什么人?莫非你是開封府的爪牙!”“有話好好說,用不著叫喚,小太爺有名有姓。我爹鐘雄,現(xiàn)在是洞庭湖水軍大帥飛叉太保,我是他的不孝之子,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是也。我老師就是火云宮觀主,南昆侖司馬珍。”王典聽后一愣,心說:道爺,咱們有過連山之好,井水不犯河水,你我所管轄的地方,相互決不侵犯,而且每逢年節(jié),我都派人給你送禮,彼此多年相安無事,怎么你把徒弟打發(fā)出來幫忙開封府了?又一想:不能吧,這小孩兒是不是背著他師父來的?王典心里七上八下,想到這兒大喝一聲:“鐘林我且問你,你老師果然是司馬珍?”“廢話,還有拿師父騙人的嗎?”“今天晚上是你自己來的,還是你師父叫你來的?”“這……”鐘林一琢磨,得了,我說個瞎話吧。鐘林把眼珠子一瞪,“我是奉師命先來一步,他一會兒就到,今日定要把你們這幫賊寇斬盡殺絕。”王典明白了,心說:司馬珍,原來你是這樣的人。早知現(xiàn)在,何必當初,養(yǎng)來養(yǎng)去,養(yǎng)成個仇人了。本來王典就疼姑娘,今天晚上發(fā)生這些事都要把他氣瘋了,因此對鐘林忍無可忍,晃雙-飛身跳到鐘林面前,舉兵刃就砸,鐘林哈哈大笑:“王典,你是總轄大寨主,揍你一個,等于打你全山。今天我要教訓教訓你!”說著晃五金龍虎棍便來接戰(zhàn)。房書安在后頭看著,見這鐘林確有能耐,年輕人火力也旺盛。棍子沉重,動作敏捷,但是跟王典交手就不行了,王典這對鳳翅鎏金-,招準步穩(wěn),鐘林卻顯得有點毛躁。房書安怕久戰(zhàn)不利,就在一旁提醒:“鐘林,你腦瓜活點,怎么不叫它冒煙呢?費這個勁干什么?”鐘林這棍子里頭有硫磺,是老師司馬珍特地為他打造的。這棍子帶夾層,大拇指一摁繃簧,棍頭一轉(zhuǎn)個兒,上面有小眼兒,里外對到一塊兒,就能往外散藥粉,藥粉出來見風就著火。但鐘林這孩子挺自尊,有一線之路,盡量不用這一招術(shù)。師父也說過,這一招就是防備萬一,遇險、遇難方可使用。這時鐘林心里已知不是王典的對手,憑真功夫恐怕難以取勝。房書安一喊,他靈機一動,就像打狗熊似地,用大拇指一摁繃簧,棍頭一轉(zhuǎn)個兒,鐘林掄棍就砸。王典哪知道其中奧妙,他一看棍子砸下來,單手舉起鳳翅鎏金-,往上一架,正碰到棍上,“-啷”一聲,棍子里的藥面撒了半翅蜂王典滿頭滿身,一愣的工夫,就風卷著烈火著起來了。王典一看不妙,喊聲“媽呀!”把風翅鎏金-也給扔了,雙手抱頭就地翻滾。幸虧陳東坡、朱亮就在眼前,他們趕緊把大衣脫下來,連頭帶腳把王典包住,這才把火撲滅。眨眼工夫,把大衣打開再看,王典身上黑一塊、紫一塊,全身都是大泡。胡子燒沒了,上身衣服也幾乎全都燒光,王典已昏迷不醒。電光俠霍玉貴吩咐:“快,抬到前廳搶救。”嘍羅兵過來,撿起兵刃就把王典抬走。電光俠這才知道這小孩兒的棍子有來頭。一伸手,他拽出七星寶刀跳到鐘林面前:“娃娃,你小子不夠意思!你憑得不是真功夫,這叫暗箭傷人。看某家要你的狗命!”說著話,擺刀就剁,鐘林能怕他嗎?這就是“小馬初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再看鐘林,他抖擻精神,晃動五金龍虎棍便與霍玉貴戰(zhàn)在一處。他還打算用火燒人家,但電光俠霍玉貴經(jīng)驗豐富,方才觀戰(zhàn)時候他看得清楚,他這刀盡量躲避大棍,不跟它磕碰,鐘林這招使不上了,就得憑真能耐。兩個人打斗到二十幾個回合,鐘林已無還手之力,只見霍玉貴這把寶刀上下翻飛,身形轉(zhuǎn)動,好像狂風閃電一般。鐘林手忙腳亂,汗都出來了,只是無法脫身,心說:壞了。正在這時,就聽石崖上面有人高誦法號:“無量天尊,鐘林不必擔心,為師來也。”說話間就見一人手抓藤蘿跳了下來。鐘林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回頭一看,正是老師南昆侖。
司馬道爺有事找鐘林,發(fā)現(xiàn)徒弟不見了,就知道準要出事。把小道士叫來一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想:鐘林還是個孩子,鐘雄把獨生子托付給我,這進了山若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么交待?司馬珍一琢磨,現(xiàn)在不出頭也得出頭了,救我徒弟要緊,然后再找蔣平他們算賬。司馬道爺想到這兒,背上寶劍流彩虹,挎好百寶囊,換好短衣襟、小打扮,收拾好就起身奔疊云峰。因為廟離疊云峰不遠,道路熟悉,沒費什么勁,就找到山上。到了山上,人在哪兒不知道,東一頭、西一頭,把道爺找得暈頭轉(zhuǎn)向。走到百丈崖頭,發(fā)現(xiàn)底下有人動手呢,攏目光一看,正是鐘林。司馬道爺這才放下心,孩子沒事,得想辦法把他救出來。他不敢耽擱,故此喊了一聲,順著藤蘿就下來了。鐘林一看是師父來了,趕緊跑過來,吁吁帶喘,:“師父!”道爺當時把眼一瞪,真想過去揍他。但又一想:有話回廟再說,這是戰(zhàn)場。所以道爺把火往下壓了壓:“還不給我退在一旁!”“是。”鐘林知道老師有氣,心說:你愛打、愛罵隨便,反正我也把半翅蜂王典燒了。電光俠霍玉貴認識南昆侖司馬珍。他單手晃刀,一陣冷笑:“司馬道爺,您來得太好了!夠意思!夠朋友!把你徒弟打發(fā)出來跟我們疊云峰為仇作對,您可太對得起朋友了!”道爺知道人家誤會了,趕緊解釋,:“電光俠,不要誤會。鐘林是個孩子,不懂事,背著我來到山上,多有冒犯,請二寨主千萬見諒。請問大寨主現(xiàn)在何處?貧道有話對他說。”“哼,還找大寨主?鐘林已把大寨主燒壞了!”司馬道爺一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知道,后果已不可收拾了,道爺暗恨鐘林,得罪了山寨人,火云宮已難存身,這個畜牲!但無論怎么恨,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道爺怎么說也說不通了。霍玉貴說:“司馬道爺,甭演雙簧了,你們師徒該收場了,我們山上人是好欺負的嗎?你來了,有能耐把疊云峰給平了,沒能耐我平了你火云宮!今天不拼個你死我活,決不罷休!”說著話,擺刀就剁。司馬道爺萬般無奈,拽出寶劍流彩虹,一道寒光出鞘。“無量天尊,電光俠,貧道念我們有連山之好,不愿意得罪你們才耐心解勸。要這么說,我南昆侖也不是好欺負的,你山大力強、以勢壓人,貧道也不能受!要分上下我奉陪就是!”說著話,擺寶劍便來大戰(zhàn)霍玉貴。
鐘林在旁邊暗笑,心說:老師你不是脾氣好嗎?結(jié)果也忍不住了,跟賊能講出道理嗎。鐘林此刻希望打得越熱鬧越好。但是這兩個人也是勢均力敵,三十個回合,沒分輸贏。紫面金剛王順在旁邊看著,就從懷里拽出一只鏢來,找好了機會一抖手就是一鏢,就聽“嘎嚓”一聲,司馬道爺?shù)牧镜拦诮o打下來了。要不是南昆侖經(jīng)驗豐富,腦袋肯定得鉆個眼兒。道爺嚇得魂不附體,頭發(fā)也散落下來。與此同時,三世陳摶陳東坡也趁機扔出一個金棋子,正好打在老道的肩頭上,這下可夠重的,打得司馬道爺身子一歪,橫著出去五六步,就覺著半身發(fā)麻。道爺一看,這仗沒法打了,耽誤得時間長了,這幾個人誰也活不了。司馬道爺單手握劍,轉(zhuǎn)回身喊道:“鐘林,快走!為師掩護。”房書安、艾虎、龍?zhí)毂搿㈢娏忠豢矗缓茫持t文劍客順著藤蘿拼命往上面爬。他們爬上崖頭,又接司馬珍上來,群賊在后面緊追不舍。司馬道爺告訴鐘林;“快,放火。”鐘林拿著大棍子對著山頭就磕,藥面全撒下來了,見風就著,“噗”地一下,濃煙烈火頓起,群賊紛紛四散。老少幾人這才平安脫險,回到火云宮來。
道爺把鐘林狠狠地責備一頓,非要用家法懲罰。房書安覺得事情是自己引起,就“撲通”給道爺跪下了:“老劍客,您不要教訓徒弟,您就教訓我吧。這個事都由我引起,我和他爹有交情,故此領(lǐng)孩子到了山上。您老人家要怪,就怪罪我吧。”艾虎、龍?zhí)毂胍补蛳铝恕0⒁舱f:“仙長,您別怪我兄弟,他為了打疊云峰救我。我已感恩不盡,如他違犯道規(guī),您就打我好了。”龍?zhí)毂胍瞾韯裾f,把道爺弄得沒辦法了,雙手相攙:“幾位,這個事實在是欺人太甚,看來火云宮我得舍棄了。”房書安暗笑,心說:你還想在這兒呆呢?你要能坐穩(wěn)當我就不叫房書安了,你這雜毛老道,快上山和我們一起干吧!司馬道爺萬般無奈,只得把小徒弟叫來,把東西全都封閉,鎖好門,幾個人起身赴奔葵花岡公館暫避風頭去了。這里老少英雄得聚,艾虎被救出來,可把大伙樂壞了。但也添了一樁心事,紅文女劍客和司馬道爺都受了傷,現(xiàn)在得好好調(diào)治養(yǎng)傷。
再說山上半翅蜂王典被火燒了之后,幸虧救治及時,才轉(zhuǎn)危為安,把他恨得直咬牙根。他女兒死了,而且死于自己手下,他為此更為難過。他命人準備棺停,成殮尸體,大哭一場以后,精神似乎不正常了。他在分贓大廳一坐,怒氣沖天,撞腦袋、拍桌子、喊著要捉仇人,要扒仇人皮,點天燈,給孩子報仇!他破口大罵:“我們疊云峰狼牙澗請來的都是飯桶,吃飯賣力氣,打仗往后退。都是什么東西!來人!告訴廚房,今天晚上大擺宴席,讓他們吃,讓他們喝!”他這一折騰,屋里人全傻了。不管是幫忙的,避難的,臉上都很不自然。別人不說,單說飛劍仙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他們因為閻王寨破了,無處投奔,才到疊云峰來避難。紫面金剛王順,也是來這兒避難的,類似這種人不下百人。一聽王典說這話都覺得寄人籬下不是好滋味。有幾個人想:這事攤到誰身上也夠受的,就那么一個姑娘還死了,怎能不傷心呢?再說,山上這么多高人,瞪著眼睛讓艾虎跑了,王典心里能痛快嗎。這么一想,也就不生氣了。飛劍仙朱亮邁步過來:“大寨主,老朽有幾句話要講,不知大寨主肯聽不?”王典一看是朱亮,把火往下壓了壓,擦擦眼淚:“老劍客,方才我說話你可別挑,我是心緒煩亂!”“大寨主,咱們誰跟誰呀,我能挑這個么?您說得完全對。可我們不是膽小,開封府的人進山,我們也不是不敢碰他。這兒山規(guī)挺嚴,我們不能隨便行動,我們是怕給山上找麻煩。不然的話,我們早到葵花岡去砸他們的店房,把他們殺個雞犬不留,現(xiàn)在我就跟您商量這事。您看開封府的人多猖狂,我們?yōu)槭裁淳筒桓胰ィ坷闲嗖徊牛乙谀媲坝憘話,我想趕奔葵花岡去掏他們,非把跑的這幾個人抓回來不可。哪怕只抓來一個,也要把他獻到大寨主面前讓您出氣,給姑娘報仇!不知大寨主意下如何?”“老劍客此話當真?”“哎呀,我朱亮這把年紀了,能隨便放空炮嗎?您打聽打聽,當年在閻王寨為了救我徒弟金鏢俠林玉,我單身闖過大同府,何況是小小一個鎮(zhèn)店呢!”“老劍客,若如此我是非常高興,可以去!”“遵命!”朱亮是在和王典叫勁兒,你說我們是飯桶,在這兒吃閑飯,我露兩手讓你看看!他轉(zhuǎn)身往外就走。三世陳摶陳東坡過來了:“老劍客,等一等,你一個人去人單勢孤,貧僧奉陪。大寨主,讓我也跟著去吧。”“陳老羅漢跟著,我當然更是歡迎了,可以。”他剛要走,紫面金剛王順又過來了:“大寨主,我呆著沒事,也跟著去一趟怎么樣?”“更好,你們?nèi)齻人都去,肯定是馬到成功!”“借大寨主吉言。”旁邊又蹦出一位:“大寨主,既然他們?nèi)蝗ィ谙虏徊牛哺鴰蛶兔Α!蓖醯湟豢矗f話的正是白蓮花晏風。王典點頭:“既然如此,就是你們四位了,余者守山,誰也別再動了。”
這四個人奉命之后,先到巡捕寨,吃飽了,喝足了,就更換了衣服,起身趕奔葵花岡。這四個家伙如兇神惡煞一般,別看朱亮沒守住閻王寨,不等于他沒能耐,哪一個能是朱亮的對手?除了王猿之外,沒有第二個。再說陳東坡,一塊金棋盤,三十二個金棋子,還沒遇上過對手。這紫面金剛是一口刀,渾身都是暗器,又賊又有能耐。白蓮花晏風更是比誰都壞。他們下了山,往葵花岡走,一邊走一邊商議,掐著手指頭計算開封府的人,一算計,這些人都不在話下。朱亮盤算一下,就這些人加在一塊兒,也敵不住我這條五金拐杖,只要那個王猿不來,我就不怕。陳東坡說:“就憑我這塊金棋盤,我還沒服過誰。到了那兒,咱們一頓猛砸,哪怕只抓兩個回來,大寨主面前也好有個交待!”說話之間,就到了第二天了。一早,他們就進了葵花岡。葵花岡外頭又沒有哨兵,無人攔擋。他們很順利地找到公館,到了門口,朱亮就拽出拐杖了:“弟兄們,看見沒有?仇人就在眼前,給我往里闖!”——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2
第045回 鬧祠堂張華尋舊賬 戰(zhàn)群寇蕓瑞臥病床 朱亮、王順四人來到葵花岡臨時公寓的門外,朱亮一晃拐杖高聲喝斥:“開封府的人住在這兒嗎?蔣平在不在?都給我滾出來!”
店房里的伙計正在往里邊端飯,他一探頭:是哪兒來的,這么厲害?撒腿如飛往里邊送信兒。蔣平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朱亮敢來堵門叫陣。四爺聽后魂飛天外,手中的飯碗都落地了:“快點集合!”霎時,開封府的官人全都來了,小七杰、小五義,老一代的英雄展熊飛等,足有三四十位。蔣平當眾宣布:事情有變,有人堵住門來挑戰(zhàn),聽意思好像是飛劍仙朱亮,別人不會有這么大的膽子,大伙看怎么辦?年輕人說:事到如今只有和他們拼了,讓他們有來無回!大家一聽往外就闖。蔣平一看:“慢著!現(xiàn)在都得聽我的命令,看我的眼色行事。”蔣平明白,這幫年輕人不管天不管地,真要伸手說不定把命送了,現(xiàn)在自己是當家人,得對大伙兒的安全負責。蔣平這一強調(diào),眾人點點頭,蔣平就率領(lǐng)大伙兒直奔門外。蔣平出來一看,把脖子又縮回去了。他一瞅,真是朱亮,后面還跟著陳東坡,還有紫面金剛王順、白蓮花晏風,這都是久打交道的了。四爺恨得牙根發(fā)癢,心想:完了,現(xiàn)在援兵未到,光靠我們這點人真是以卵擊石!但事到如今不豁出去一頭也不行了。蔣四爺邁大步來到店門前,手拿蛾眉雙刺一陣冷笑:“嘿……!我當是誰哩,是朱亮老劍客,幾位挺好吧?”朱亮一看是蔣平,往他身后一瞅冷笑一聲:“蔣平,你沒想到吧?知道本劍客干什么來的嗎?要摘你的腦袋!要識時務(wù),你就把兵刃放下乖乖讓我們捆上,交給總轄大寨主任憑發(fā)落。如果把本劍客激怒了,今天我踏平店房,殺你們個雞犬不留!”陳東坡叫得比誰都兇:“阿彌陀佛!蔣平,你究竟打算怎么辦?不服的過來。”他把金棋盤晃得呼呼直響。小弟兄們就想往上沖,但是蔣平有話在先,他不讓誰打,誰不敢過去。大家橫眉怒目在旁邊拉著架子。
單說蔣平真有經(jīng)驗,什么場面他沒見過?四爺盡量控制緊張心情,臉上還強裝笑臉:“朱亮,你真是賊膽,這是什么地方?是開封府的臨時公館,你竟敢跑到這兒來叫號,好!夠英雄,有膽量。不過,咱們把話說清楚,你想干什么?”“干什么!第一,這兒是屬于疊云峰狼牙澗的地盤,沒有你們立足之地;第二,你們當頭頭的必須跟我們到山上認罪;第三,艾虎、龍?zhí)毂搿⒓t文、鐘林必須交出來,為小姐報仇雪恨。三個條件缺一不可!”“哈哈哈!朱老劍客,我看你是說夢話吧?……我還有幾個要求:第一,你們趕緊把兵刃放下任憑我們發(fā)落:第二,我們要平山滅寨;第三,我們要捉拿殺徐良的兇手給徐良報仇。三個條件也缺一不可,不然叫你們有來無回!”其實事到如今,他是個當頭兒的,他不橫著點,那不就完了嗎!明知辦不到,也得這么說。朱亮點點頭:“蔣平,你說這話不怕風大扇了舌頭?三個條件也罷,三百個也罷,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你們哪個不服先會會我飛劍仙!”蔣平回頭看了看:挑誰也不行。能打的都沒來,就是都上去也不是飛劍仙的對手。四爺一想:也罷!先豁出我這條老命,我死了也盡心了。蔣四爺想到這兒,一晃蛾眉刺就跳到朱亮面前:“姓朱的休要猖狂,四爺陪你……看!”蛾眉刺走空了。飛劍仙冷笑一聲:“蔣矬子,就你這兩下還在我面前顯示?我要叫你過去三個回合就不叫飛劍仙!”蔣平答道:“你少廢話!”掄蛾眉刺就扎,朱亮使了個“海底撈月”拐棍往上一歪斜,一對蛾眉刺全飛了,崩起十幾丈高,翻著個兒往下掉——蛾眉刺落地。再看蔣平,虎口震破了。四爺轉(zhuǎn)身剛要走,朱亮的拐杖就到了,奔四爺?shù)难襾怼JY平一看:干脆把屁股給你得了,這兒肉厚,揍一下不要緊——蔣平是實在沒招了,身子往上一挺,“啪!”正揍到屁股上,把蔣平抽到院里摔倒在地。再看屁股,一條大紫棱子,想動也動不了。南俠展熊飛拿寶劍迎上去,三個照面寶劍飛了。南俠揀寶劍時鐘林又上去了。幾個都不是人家的對手,他怎么能打得過朱亮呢?朱亮也知道棍里有藥粉就不碰他的棍:“小娃娃,你休想叫我上當。”鐘林想使勁兒使不上,不碰棍,里面的藥也出不來,鐘林也冒汗了。房書安在后面直喊:“穩(wěn)住!弟兄們上!”大伙兒各拉家伙往上就闖。朱亮身后三位也不示弱。雙方互相廝打,展開了一場混戰(zhàn),所幸的是還沒死人。
正在這關(guān)鍵時刻,在葵花岡的大道上來了幾個人,都騎著馬,本來沒有事,想找店房。可是一進鎮(zhèn)子口就發(fā)現(xiàn)前面圍了不少人。為首的這個人往人群中看了看,一瞅正打仗哩,就問附近的老百姓:這是怎么回事?老百姓一看是個漂亮小伙,就告訴他:“我們也說不清,反正是開封府的官人和山上的賊動手。這幫賊也太猖狂了,堵著門口叫號!”“請問開封府的人都在這兒嗎?”“你們看吧,那些年輕人都是開封府的。”小伙子聞聽此言,甩蹬離鞍跳下馬來,甩掉英雄氅,一伸手摁繃簧拽出一條寶刀,叫“金絲龍鱗閃電劈”。這個英雄喊了一聲:“鄉(xiāng)親們閃一閃,開封府的弟兄們不要擔驚害怕,賊人不要猖狂,某家到了!”這小伙子往人叢中一站,把寶刀一橫,就把他們雙方給分開了。朱亮不知來的是誰,為做好充分準備,故此虛晃一招跳出圈外。陳東坡、王順、晏風也跳出圈外,開封府的人退歸門內(nèi)。小伙子一站,多數(shù)人不認識他。但也有認識他的,誰認識他呀?玉面專諸白云生。白云生一看:“哎呀兄弟!你從哪來?”過去把他給抱住了。這是誰呀?這小伙兒可太了不起啦!他跟徐良并駕齊驅(qū)是開封府的兩根大梁。此人叫白蕓瑞,人送綽號“玉面小達摩”,是著名英雄白玉堂的兒子。白玉堂一生性驕氣傲、目中無人,他保著欽差大臣顏查散查辦襄陽九郡,三探?jīng)_霄樓,命喪銅網(wǎng)陣,白玉堂為國捐軀了。后來湖北平定了,欽差大臣奏凱還朝在皇帝面前奏了一本:有功的是誰,捐軀的是誰,名冊首列白玉堂。白五爺曾在耀武樓獻過藝,皇上對他很器重,沒有想到年紀輕輕就死了,所以皇上對他的家屬格外優(yōu)待,在八寶金殿親自接見了白玉堂的妻子樊氏夫人,那年白蕓瑞才九歲。娘倆來到八寶金殿,仁宗慰問后當?shù)罴臃夥蠟橐黄氛a命夫人,白蕓瑞是四品蔭生,歸國家撫養(yǎng)。撥下來白銀十八萬兩,要在白玉堂家鄉(xiāng)為白玉堂修墳立墓建祠堂。樊氏夫人當即謝恩,帶著兒子回原籍浙江金華府白家岡。她剛一來,妙府縣衙官員全都來迎接,一直護送到家里。在離他們家十八里的地方,修造了白五爺?shù)撵籼茫樗拊靿災埂?br />
樊氏夫人回到家后,雖說吃喝不愁,又是誥命夫人,畢竟身邊少了個丈夫,沒事兒就掉眼淚。她整日守著白蕓瑞過日子,真是“望子成龍”。這孩子長大干什么,五奶奶跟別人想法不一樣,起碼有一條,不讓他學武藝。她對武藝太恨了,心說:我丈夫白玉堂就死在這方面了。他要沒能耐、沒武藝,敢上沖霄樓嗎?不上去他能送命嗎?我就這一根苗,說什么不能讓他練武,好好念書做文章,長大后當個文官或者當個買賣人,不要冒這些風險。五奶奶把老總管白福叫過來,白福跟白玉堂多半輩子了,五奶奶告訴他:“從今以后把少爺交給你,你要好好督促他念書,絕不準他練武,如果違反這一條,我絕不饒你!”白福領(lǐng)命,就陪著白蕓瑞住在旁院。但是白蕓瑞從小酷愛武術(shù)。你想:他爹在時沒事就打拳練武,他周圍都是些練武的,他從小就產(chǎn)生了濃厚的學武興趣。你不讓他練武,等于要他的命!白蕓瑞一看文章就打盹兒,一說練武功就來神兒。后來背著他娘跟白福商議:“大叔,背著我娘你教我武術(shù)得了,你跟我爹大半輩子,我爹的能耐你都會,你教我吧。”“這可使不得。夫人有命,我違背了就是犯法,這我可不敢。”白蕓瑞從小就有主意,他把眼珠一瞪:“白福!你既然不教我練武,我就不吃飯。”白福怎么辦?只好背著夫人暗地傳授武藝,白蕓瑞的基本功都是跟白福學的。白福是跟白五爺一起闖江湖的人,白玉堂會的功夫他都會。只因他是仆人所以沒露出來,刀槍棍棒、十八般兵刃、各種拳腳、掌法,高來高去、陸地飛騰,他是樣樣精通。從他心里來講,他希望小少爺學武,長大好為五爺報仇。但是夫人有話又不敢不聽,就這樣背著五奶奶,念完書后就在院里練武。白福告訴蕓瑞:“倘若夫人責備下來,你就說為了活動筋骨消病去災,可不許說別的。”白蕓瑞說:“您就放心吧,只要你真教我就行。”白福還是真教,眨眼之間蕓瑞到了十四歲,跟白福學了五年功夫。練到什么程度?要說太高還談不到,一般有個十個八個人到不了他的跟前。幾年時間蕓瑞個子也長高了,十四歲就好像成人似的。他腦子聰明,一教就會、一看就明白。白福在這五年里,把所會的全教給他了。五奶奶是一點不知半點不曉,有的仆人知道也不敢跟五奶奶說。
看來也是該著出事,到白玉堂六周年忌日,祠堂修好了,要去祭祀。五奶奶吩咐要帶上蕓瑞、老總管白福和仆人一起去祠堂。第二天一家人起身出門,十八里地到了白家岡,一看白五爺?shù)撵籼眯薜煤苤v究,墳頭有一房多高,墳前立著碑,碑文為“白公玉堂之墓”,轉(zhuǎn)墳圈修的是石頭欄桿,周圍栽花種草,蒼松翠柏直立兩旁。五奶奶一見祠堂心如刀絞,一下車就哭,跪到墓前一面燒紙一邊掉淚,嘴里念念有詞。婦道人家想丈夫,想起什么說什么。白蕓瑞跪在母親身后也哭。哭了多時蕓瑞就勸:“娘啊,以身體為重。我爹已經(jīng)死了,不能復生,您哭壞了怎么辦?”怎么勸也不行,沒辦法他背著手離開了。白福站在五奶奶身后皺著眉頭抹眼淚,丫鬟婆子在兩邊伺候。誰也沒有想到在這時候來了一伙賊,為首的就是襄陽府漏網(wǎng)賊寇病太歲張華,他與白玉堂有解不開的仇疙瘩。他們一共弟兄三人:老大張文,老二張武,老三張華,都保襄陽王趙玨。白玉堂鬧王府的時候,張文、張武雙雙斃命,就剩老三張華。張華發(fā)誓要親手把白玉堂殺了。可還沒有等他報仇哩,白玉堂死在沖霄樓了。張華心想:我不親自動手這仇不算完。后來襄陽府整個叫官人打破了,張華領(lǐng)著一伙人占據(jù)草村山當了流寇。但這仇他始終沒報,后來一打聽,白玉堂雖然死了,可他還有后代哩。還打聽到白玉堂的媳婦是個大美人,從現(xiàn)在算也就三十掛零。便想:找到他們家先宰了白蕓瑞,這叫父債子償,然后我再把他媳婦搶到山上輪流取樂,我這就算報仇了。跟手下人一商量,這可是一舉三得:既報了仇,又取了樂,還發(fā)了財。頭半年他們就預謀這個事,卻不知道今天是白玉堂死的六周年。他們正巧湊了二十多人趕奔白家岡,就碰上白家祭靈,這真是“無巧不成書”。
病太歲張華領(lǐng)著二十幾個土匪來到五爺墳地,只見香煙繚繞,又聽有女人的哭聲,也有看熱鬧的老百姓。一打聽,這才是“冤家路窄”——在這遇上了。呼啦二十幾個人就把墳地包圍了。張華是個殺人魔王,干這種事情輕車熟路,拎著刀就闖進了墳地。白福正背著手溜達,一看闖進一伙人來,他還認得病太歲張華,腦袋就“嗡”了一聲,馬上攔住:“你們干什么?你不是逃犯張華嗎?”“正是張三爺。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叫白福,白玉堂身邊的奴才。好了,是該算總賬的時候了。今天知道三爺干什么來嗎?要報當年的仇!我的兩個哥哥算白死了?沒那么便宜!爺爺今天來,要給白家挖苗斷根,要刨白玉堂的墳!”他這么一吵,白家的人把家伙都操起來。白福知道跟他有理講不通,趕快甩掉外衣操起棍子,幾個回合,木棍成了搟面杖了,讓人家削成了好幾截;身上也有了傷:肩頭、大腿、屁股、腦門兒被刀劃了好幾個口子。這時候可把五奶奶嚇壞了,也忘了哭了,跟丫鬟、婆子縮做一團。圍觀的百姓還真有不錯的,撒腳跑到巡檢司送信兒去了。這兒正打的時候白蕓瑞來了——剛才他嫌母親哭個沒完,到山底下溜達去了。等他返回來一看:白福渾身是血跟一個人正打著,母親都要嚇死了。蕓瑞這下可急了,他大喊一聲飛身跳進墳地,撿起一把單刀直奔病太歲張華:“白福閃開!”白福一想:我的少爺,你這不是送上門嗎:“少爺你別管。”“你受傷了,躲開!”白蕓瑞大戰(zhàn)張華。張華一看過來個小孩兒:“你叫什么?”“白蕓瑞!”“真有你爹的風度,父債子還,今天我非剁了你不可!”
白蕓瑞的能耐是跟白福學的,白福不行,他怎么能行?跟張華打到二十個回合就冒汗了。正在這緊急關(guān)頭,巡檢司的馬隊趕到了。這個巡檢司專門負責保衛(wèi)白家安全,大老爺姓陳叫陳大刀。他一到現(xiàn)場就吩咐馬隊十幾個當兵的:“別讓這幫賊跑了!”病太歲張華一看不好,打了一聲呼哨就率領(lǐng)群賊逃之夭夭。
亂子平了,五奶奶嚇出一場病,白福也昏迷不醒,白蕓瑞也躺倒起不來了。等兵丁把五奶奶護送到家,把白蕓瑞、白福抬回家,這場風波才結(jié)束。陳大老爺稟明衙門知縣,懸賞緝拿兇犯,可上哪兒找去?本地官員害怕了,給皇上寫信把這事一說他們就犯了失察之罪,輕則受處分,重了就得失飯碗。五奶奶也不會那樣做,她平素與本地文武衙門處得也相當好。
別的事都完了,唯獨白蕓瑞從那天開始一病不起,像瘋了似地總說夢話。五奶奶就這一個寶貝心肝,她把附近的名醫(yī)全請來了,診脈用藥全然無效。眼看這孩子保不住了,趕緊寫了封信送到開封府面陳當今天子。仁宗見這封信后大驚失色:忠良后人得了重病朕豈能不管?馬上傳旨把太醫(yī)院兩個最著名的大夫找來,這一張一王倆人經(jīng)常給皇上皇后看病。當時仁宗交待:立刻動身到浙江金華給白蕓瑞看病。張、王二太醫(yī)立刻坐騾車趕路程。趕到白府外面五奶奶親自接出來,兩位給五奶奶見過禮說明來意。五奶奶眼望東京汴梁跪倒謝恩,接著把兩位太醫(yī)接進去,先茶后酒熱情款待,由白福陪著進書房。兩位太醫(yī)輪流診脈,一商量,發(fā)現(xiàn)白蕓瑞的病是從氣上得的,就問白福怎么回事,白福把墳地上的事一講,倆人明白了,馬上開了藥方,抓藥煎好了,撬開白蕓瑞的牙關(guān),輕輕給他灌下去,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五奶奶把兩位太醫(yī)接進前廳問了病情,太醫(yī)請夫人放心,三五付藥服后定會康復,五奶奶這才放心。
晚上掌燈的時候白蕓瑞見好,但從眼神上看有點癡呆。五奶奶問:“你認識我是誰嗎?”白蕓瑞瞪著眼不認識他娘。二位太醫(yī)一直在床邊守了一夜,連吃兩付藥不見效,第二天反而病情加重了:眼窩深陷,顴骨突出,面如黃紙,唇似靛青,手腳都涼了。兩位太醫(yī)嚇得倒抽冷氣:白公子的病看不好,東京也回不去了,咱就得死。也真怪,我們用的藥是百靈百驗的,怎么就治不好白公子的病呢?兩位太醫(yī)急得直掉淚。到中午,白蕓瑞病勢更重了,只有心窩有點熱氣,手腳全涼了,跟死人躺在那里一個樣。五奶奶“哇”地哭出了聲,告訴白福準備后事。兩位太醫(yī)準備在白蕓瑞咽氣同時也要服毒,免得抗旨之罪。此時的白府,上上下下愁眉不展,唉聲嘆聲,沒有不掉淚的。
偏在此時門前來了個和尚,又是個瘋癲癲的樣子,手里拎著個大木魚像個木墩子,其實卻是熟鐵好鋼制造的。木魚上有一串鐵鏈子在手腕上盤著。他身穿一件破僧衣,背著個葫蘆來到白府門前,放下大木魚盤膝大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拿出木魚錘就敲開了。
白府出事大家都知道,百姓圍了好幾百,這和尚要干什么呢?門人報總管,白福怒氣沖沖出來,哪有堵著門坐著求布施的?又招了這么多的百姓!他指著和尚鼻子說:“你找死呀,滾遠點!我告訴你這和尚,老白家盡做好事,冬舍棉、夏舍單,二八月開粥場,遇著你們出家人格外恩待,但是沒有得到好結(jié)果。我們少爺都要死了,你湊什么熱鬧?你不閃開,我通知衙門把你抓起來問罪!”要說白福這人平素脾氣挺好,今天有點例外。他暴跳如雷,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這和尚一樂:“你我遠日無仇近日無恨,何必出口傷人。白家岡這么大的地方、四五百戶,貧僧不到別人家,專來白府門外,這不是緣分嗎?方才聽說你們少爺要死,他年紀輕輕正在血氣方剛之時,怎么能呢?”白福氣更大了:“怎么能?人有吃了五谷不生災的,年輕的就一定不死?”和尚沒生氣:“總管不必發(fā)火,你心情不好也要冷靜。貧僧請你轉(zhuǎn)告五夫人,我要求見她。”“你不就是要錢嗎!夫人心急如火,沒工夫理你。”“只要夫人肯見我,保你家少爺平安無事。貧僧穿得破可專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能。”白福想:這和尚也許不是瞎說,當年我和五爺闖蕩江湖遇過許多世外高人都是出家人,“病急亂投醫(yī)”,萬一能治好該多走運!想到這兒白福態(tài)度變了:“老師父,剛才我說話不對請您理解,因為我家少爺眼看要咽氣,心情不好。方才您說您不是要錢,是要給少爺看病?”“正是。”“太好了,怪我有眼無珠。我向夫人稟報一聲,請稍候。”白福到里邊跟五奶奶一說,五奶奶立刻吩咐:“請,快請進來!千萬別得罪。”白福出來沖和尚一抱拳:“五奶奶有請師父到里邊說話。”老和尚站起來拎著鐵木魚進了白府。到客廳落座之后,五奶奶領(lǐng)著丫鬟婆子出來了:看這和尚年歲不小,滿臉污泥、衣服不整,還光著腳丫子穿草鞋,身上背著破兜子,補釘摞補釘,鼓鼓囊囊的。五奶奶這人非常慈祥,對出家人另眼看待,丈夫一死,她更一心向佛,對出家人格外尊重。不管心里多難過,見人也是冷靜的。她給和尚行過禮,和尚趕緊站起還禮,偷眼看,暗自點頭;不愧是名門閨秀,果然知禮。“夫人,貧僧聽說公子有恙,特來看病。”“師父慈悲。既有如此心意,我感恩不盡,但不知怎樣看法?”“貧僧先到書房看看。”和尚進了書房先把眼光落在白蕓瑞臉上,又轉(zhuǎn)了一圈看他的氣色,然后坐下診脈。兩位太醫(yī)問白福:“總管從哪里請來的?”“主動找上門來要給少爺看病。”二太醫(yī)一撇嘴:我們是御醫(yī)都看不好,你一個窮和尚能看好嗎?看來是個江湖騙子,太可笑了。但是請來了,姑且看看,希望能治好。
屋里非常靜,很長時間才診完脈,和尚站起身來就走。白福陪到客廳,兩個太醫(yī)想聽聽結(jié)果也跟來了。白福先給沏茶:“師父辛苦了,請問我少爺?shù)牟∮芯葐幔俊薄鞍浲臃穑】偣芊判摹U埼宸蛉藖恚毶性捯v。”不一會兒五奶奶從里面出來了,一見和尚就問:“我兒究竟是什么病,不知可有救?”“哎……病勢不輕但無大礙,貧僧施小術(shù)準能叫他起死回生。”“真的?師父真是活神仙。”“不敢當。我這兜子里有現(xiàn)成的藥。”說著把破兜子拽到跟前,拿出一些藥瓶子、盒子、小葫蘆,方的、圓的,擺滿了一桌子。最后拿起一個瓷瓶,擰開瓶蓋倒出九顆丹藥。兩位太醫(yī)湊過來看,粉紅色藥丸只有小米粒大,清香撲鼻,走五官通七竅,使人精神頓時爽朗。和尚把藥交給白福:“你把它給你家公子灌進嘴,這叫起死回生丹。掌燈以前我讓你家少爺下地。”白福高高興興來到書房,把藥灌進白蕓瑞嘴里,看他咽進肚子,掖好蓋的被子,靜靜地守在那里。五奶奶在窗外準備了一把椅子,丫鬟、婆子陪著她在這兒聽信兒。
時間真難熬,終于盼到紅日西墜、玉兔東升,屋里掌起了銀燈。時間不大,就聽白蕓瑞的床“嘎吱”一響,人們?nèi)酒饋砹耍迥棠桃策M了屋。白福把布簾撩開一看,白蕓瑞翻身了,表情依然有些痛苦,和尚立即吩咐:“準備痰盂,要快!”白福和另兩個仆人趕忙過去扶著,就見白蕓瑞的嘴一張“哇——”地吐出不少綠水,然后躺下,鼻子里傳出了哼哼聲,接著睜開了眼睛。和尚哈哈大笑:“千里有緣來相會,貴人趕快睜開眼!”——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2
第046回 名師登門傳絕藝 高徒受業(yè)苦攀登 白蕓瑞吃了起死回生丹大見功效,“啊”的一聲睜開眼睛,一家人樂壞了,五奶奶不顧一切撲到床前抱住孩子:“兒呀,你真好啦?”蕓瑞也摟住母親:“娘,我好啦。”和尚在一旁笑呵呵不說話,兩位太醫(yī)只覺得心里有愧:我們堂堂的御醫(yī)反不及一個窮和尚。
白蕓瑞恢復了三天能下地了,過了幾天能吃東西了,沒有到半個月就全好了。白府一片歡天喜地,把這和尚奉為神醫(yī)。和尚也沒走,挑剔也不大,素齋素飯就可以了。人們發(fā)現(xiàn)這窮和尚挺古怪,平時不說話,沒事給白蕓瑞開點藥,到了晚上就在房中打坐,一坐就是通宵。其實大家也能猜著八九分,這是世外高人。只見他天天晚上練功,什么功夫卻說不清。等白蕓瑞病一好,兩位太醫(yī)辭行,五奶奶拿出不少錢來,兩個太醫(yī)是千恩萬謝:“五夫人,我們很對不起少爺,這病不是我們治好的,不過請夫人手下留情,您在給皇上寫奏折時千萬別這么說。”五奶奶樂了:“二位先生放心。”兩個人點點頭,高高興興地回東京了。五奶奶隨后遞上一張奏折感謝皇上,另外給兩個太醫(yī)說了幾句好話。對這和尚怎么辦?五奶奶想:我傾家蕩產(chǎn)也得報答。一天,五奶奶帶著白蕓瑞,白福把和尚請到大廳,賓主落坐之后五奶奶先笑后說話:“老羅漢,您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您知道,蕓瑞是我唯一的孩子,老白家千頃地一根苗,如果這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白家就算挖苗斷根了。您大慈大悲把他給救了,我真不知怎么報答為好。敢問師父您有什么要求,我們但凡能做到,一定盡力。”白福也說:“大師父佛光普照,有起死回生的妙術(shù),我們少爺?shù)镁仁悄p賜的,夫人說了,您有什么要求只管講吧。”“阿彌陀佛!多謝夫人一片美意,總管一片熱心。貧僧沒有什么要求;不過我有一事不明想當面請教。”五夫人說:“有話請講。”“我聽說夫人有個規(guī)矩,就是讓蕓瑞學文不學武?”夫人點點頭,眼淚掉了下來:“我下過這樣的決心。他父在世時酷愛武藝,有能耐,膽子壯,不然怎能三上沖霄樓命喪銅網(wǎng)陣!我想起這事就毛骨悚然,因此就想只讓蕓瑞好好讀書,棄武從文。難道我錯了?”“嗯,有一定道理。不過練武之人成千上萬,難道都像白五爺那樣?不見得。您應當明白這孩子喜歡什么,就叫他學什么。強扭的瓜不甜,他也學不好,他喜歡練武還是學武為好。既然您問貧僧,我要求您唯一報答我的,就是讓你兒子拜我為師,貧僧教他武藝。這武藝不光是打拳踢腿,它也是一門學問,我能治好你兒子的病也包括在武藝之中。如果貧僧幼年不勤學苦練,我也救不了您的兒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五奶奶一聽:這怎么辦?本不希望薈瑞練武,但這和尚非要收他為徒,自己話已說出怎么往回收?她回過頭來看了看白蕓瑞,意思是征求兒子的意見。白蕓瑞跪在她面前:“娘,大師父說得對,老實跟您講,我就愛練武,背著您跟白福學了好幾年了。假如你兒會武藝,前者咱能吃虧嗎?張華那群賊大鬧我爹墳地,咱差一點全家遭難。當時我恨不能把這幫賊斬盡殺絕,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這才一口氣病倒。娘啊,您就答應了吧!”五夫人點點頭:“既然你執(zhí)意學武,娘不攔你,還不快去拜見師父!”白蕓瑞轉(zhuǎn)身又跪和尚:“您不但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是我的老師,弟子求之不得,恩師受我一拜!”“阿彌陀佛,起來,起來。……夫人,您看這事能不能定?”“定,定!大師父,也是我求之不得呀,要您操心了。”“實話說,貧僧早已閉門不收徒弟,我收蕓瑞是因為白公當日名揚四海,他是大宋的堂堂忠臣,你兒將門虎子,貧僧有責任培養(yǎng)他成人這才主動登門;換別人,就是給我跪爛門檻、磕腫頭皮我也不收。”五夫人樂了:“敢問師父出家在哪座名山,怎么稱呼?”和尚說:“貧僧出家在河南嵩山少林總院,后奉師命在屏風嶺主持分院,人送綽號‘瘋僧醉菩提’,法號凌空。”五奶奶不清楚,白福一聽嚇了一跳:他就是少林八大名僧凌空長老!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白福忙不迭過來見禮:“不知道您就是凌空長老,前有冒犯請您千萬擔待!”“不知不怪,今后已是一家人。”眾人樂了。五奶奶指著問:“既然老人家收我兒為徒,不知帶他到什么地方,難道還去屏風嶺?我可舍不得呀。”“夫人放心,我怎能忍心帶走你的心肝兒子!一半會兒我不回去,就住在府上教蕓瑞練武。”夫人一聽就沒說的了,問凌空長老需要什么,長老要求撥個清靜院子,又開了個單子購買一些零碎,只要簡單被褥,一日三餐粗茶淡飯。五奶奶吩咐白福管理此事,要好生照看長老起居飲食。
白福奉命把后院收拾出來,書房改成練功房,其實也是白玉堂當年練功的地方。這五間房全打通了,也很寬闊高大,在里邊打拳踢腿弄棒綽綽有余;屋里不行還有院里,這院里白沙鋪地,已用石碾壓得很平。想當初十八般兵器應有盡有,自從白五爺死后,五奶奶一賭氣全銷毀了,現(xiàn)在蕩然無存。凌空長老要的也就是這些,白福一一重新照辦,不到十天一切齊備。白福為人機敏,有些想不到的也做到了。凌空長老挺高興,決定第二天教白蕓瑞正式練武。他問蕓瑞喜歡練什么,蕓瑞說:“我想練水旱兩路功夫,十八般兵刃都想練,最喜歡單刀;另外,我打算學的能耐不敢說天下第一,也得數(shù)頭等,別給我爹丟臉。”老和尚樂了:“應該有這種雄心壯志。為師把丑話說在頭前,練功這方面要求嚴,你要付出辛苦。不按為師教導我可要生氣,你也成不了名。”蕓瑞跪下說:“師父怎么要求我怎么做,不對,打罵隨便!”“好孩子,說得對。‘嚴師出高徒’,決不許你放任自流。明天咱就開始練二五更的功夫。”
下去后,白福拉著蕓瑞的手:“少爺知道這和尚是什么人嗎?他是少林寺八大名僧的第三位,他的兩位師兄一是銅金剛鐵羅漢磨成大力佛歐陽普中,一是扭轉(zhuǎn)乾坤目攬十方歐陽中惠,他叫瘋僧醉菩提凌空。武林中提起他都得抖三抖。他收徒弟門兒都沒有,今天主動登門收你為徒,這是老白家的造化!你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要好好學。”“您放心,不好好學我把白字倒寫!”
第二天,老師真教,徒弟真學。凌空教他的全是進手招、真功夫。他發(fā)現(xiàn)蕓瑞聰明,一教就會,舉一反三。有時他向凌空提出種種疑問:“這招假如不那么用,改成這么用怎樣?”“對呀!”凌空看這孩子有出息,能動腦筋,說得在理,反過來從他身上還學到不少東西,教起來老和尚更高興。
光陰似箭,春去寒來,他教蕓瑞二年功夫等于二十年。跟某人學藝二十載未必真有能耐,但是白蕓瑞這二年學的全是真功夫,個頭也躥起來了,胸脯也挺起來了,咳嗽一聲兩響,吐口唾沫能把地下砸個坑。什么原因?元氣練出來了。凌空說:“你跟我學藝兩年了,為師打算明天回山。”“師父為什么突然要走?是弟子怠慢了?”“非也。咱師徒感情越來越融洽,上自你娘下至仆人,對為師十分尊重,相處如親人,我能挑理?我這是臨時告辭,有點事。”“什么事能告訴我嗎?”“我離廟二年了,得回去看看,要料理一番,最重要的,要給你取一件兵刃。你不是喜歡刀嗎?我廟里有一口金絲龍鱗閃電劈,乃是寶刀。當初我還沒想給你,你這孩子有出息,因此以寶刀相送。”“謝謝師父!那您什么時候能回來?”“多則三月,少則四十天一定回來。為師回來以前不準你浪費光陰,要好好學、天天練,就如為師在你眼前一樣。回來我還得看看你的功夫,有進步,為師高興;要退步了,我可不答應。”“請師父放心,請回來檢查。”蕓瑞隨即稟明母親,五奶奶高高興興準備酒席給凌空長老餞行。蕓瑞難舍難離地送師父,凌空樂了:“你怎么跟孩子似的?現(xiàn)在你已是成人了,咱們很快就能見面,回去吧!”“師父保重,早點回來。”和尚一甩袖子飄然而去。
白薈瑞回到練功房掉眼淚,長吁短嘆。白福問怎么了?“我舍不得師父……”“早晚他得離開,你學完了也得自己闖江湖,早晚你爺倆得分開呀。從明兒起我陪你練。”等蕓瑞一練,白福樂壞了:“少爺比當年的白五爺勝多少倍,有出息!”蕓瑞自然高興。但師父走后一個月,人沒回也沒信,四十天一過急得白蕓瑞吃不好飯,睡不好覺。他沒事兒就到莊外張望,有時一等兩三個時辰把眼都看花了。到五十天頭上凌空沒回來,白蕓瑞心里可沒底了。這一天他又到莊外隙望,仍然不見師父影子,回來一頭栽到床上胡思亂想:師父真不回來了,明天同娘商量商量帶點路費找到嵩山少林寺去。白蕓瑞迷迷糊糊睡了一宿,天沒亮白福跑進來:“少爺快到門口去看看,誰來了?”他以為師父回來了,邊穿衣服邊往外跑,到門前一看傻眼了,來人乃是個年邁蒼蒼的老者,他頭戴草綸巾,紫綢子掛里兩很大飄帶繡著五福捧壽;一身土黃布褲褂,腰里系著帶子,半截白布高筒襪子,千層底兒鞋,手里拄著一根烏木拐杖。老者個兒不高,有點駝背,面如重棗,兩道花白眉毛,一對闊目,獅子鼻、大盆口,頦下飄著銀髯,斜背個小包。別看他偌大年紀,精力很充沛。蕓瑞不認識老者,回頭瞪了一眼白福,心說你怎么不說清楚?他趕緊整整衣服沖老人一抱拳:“老人家找誰?”“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您就是白蕓瑞少爺了?”“是的,您是……”“老朽從河南來,我綽號威震西方老鴛鴦姓公冶名壽長。”白福一聽用手捅了一下白蕓瑞,搶步上前趕緊施禮:“老劍客,久聞大名未曾得見尊顏,五爺在日常提到您,您大駕金身光臨敝府這是從哪兒來,里邊請!”“正要進府討擾。”說話間把老劍客拉進客廳。白福抓這機會在蕓瑞耳邊告訴:“這位是長樂嶺的老劍客,中州四大劍客首位,善使鴛鴦?wù)疲虮樘煜聸]對手。這是難得的高人,別叫他走,好好跟他學。”蕓瑞高興極了,熱情款待。他問:“老劍客到舍下有什么事嗎?”“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在河南聽說你拜了個老師叫瘋僧醉菩提凌空?”“是呀。”“少爺錯了。他沒啥能耐,你為什么拜他為師?他是少林寺總院發(fā)配到屏風嶺的,他又能教你什么呢?我本打算到少林分院找他辯理,別人勸我:白大將軍在世為大宋盡忠,他的后人大家不能袖手不管,所以老朽‘毛遂自薦’來教你武藝,你看如何?”白蕓瑞一想:我老師凌空是被驅(qū)逐的?可他從未談過。即使真的這樣,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老人家把我救了傳我武藝,我怎能棄舊迎新?想到這兒他一抱拳:“老人家剛才這些話我聽不懂。我不承認我老師誤人子弟,任何時候他都是我的師父,您的美意我恕難從命。”“哈哈哈,好孩子,有出息的大丈夫!我說的話你別不愛聽,為什么他走了至今不回來?他回不來了,他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當朋不言友,我不揭他的老底兒,你就不必老盼他回來了。如果他真不回來,難道你不學武藝了?再說,他已誤你二年,并未傳授你真正本領(lǐng),你可千萬別自誤。你就上一回當把我收留府里,我的武藝比他強,咱倆切磋切磋,在這兒等三個月他要不回來,你就知道我說得真假了。”白蕓瑞腦袋嗡嗡直響,一琢磨: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我和這老頭兒無冤無恨,他造這個謠干什么?他是中州四大劍客頭一位,豈能信口開河?想到這兒他一施禮:“您這么高身份的人,請都請不來,愿住下,我求之不得。我這就給您準備下榻的地方。”“用不著,那和尚住在哪兒我就住在哪兒。把他的行李搬出去,給我換一套就可以了。”都安排好了,白蕓瑞抽空兒把這件事和娘說了,五夫人也是一驚。夫人又一想:江湖上的事錯綜復雜,你還不能不信。這個老人還真有點熱心腸,千里迢迢從河南來到這兒,跟我兒交了細底,不能說人家不是一片好心。究竟這是怎么回事,到現(xiàn)在是難猜難信。五奶奶告訴兒子:對待這位老人要格外尊重,不準小瞧。
當夜無事,白蕓瑞陪老鴛鴦閑談,白福一旁伺候。公冶壽長說:“咱們閑著也是閑著,你練兩趟我看看怎么樣,凌空和尚教給你的玩藝兒你拿出來我開開眼。”蕓瑞一想:練就練,我還不知你的能耐有多大。你要說凌空沒能耐,到什么時候我也不信。他把外邊的衣裳閃掉了,白福幫著他把帶子緊好,抬胳膊抬腿沒有半點繃掛之處。白蕓瑞往院當中一站說:“老劍客,我可獻丑了。”“練吧,把壓箱底兒的都抖摟出來。”蕓瑞往下一哈腰,走行門、邁過步,光練了一趟少林神拳。凌空本身是少林神派,教給白蕓瑞的當然都離不開少林派。這套少林神拳一百零八路,蕓瑞一邊練著一邊心里覺著很美:這玩藝兒多好?站如釘、走如風,拳似流星眼似電,身如蛇行腿為鉆;貓躥狗閃,鬼滾魔盤蟒翻身,龍?zhí)阶Α⒑锷蠘洹⒒⒌巧剑「鞣N動作全有。往上一蹦,一丈多高;往下一落,生息皆無,真是快如閃電一般。白福在旁邊一面看一面嘖嘴:“嘖,嘖,好,好!啊唷,我們少爺可不得了,就現(xiàn)在這功夫比當年的五爺強了好幾倍!再學幾年,就是了不得的劍客。”白福小聲自語,又偷眼看看公冶老人,想看看他有什么反應,哪知道這老鴛鴦公冶壽長瞪眼瞅著越看越發(fā)蔫兒,最后把眼睛閉上了。白蕓瑞練完少林神拳回頭一看,老頭兒睡著啦,蕓瑞心里這個不痛快:我白費勁了!過來用手一推:“老劍客您怎么了,路上累了?”“哎哎,少爺,對不起,方才我一陣困倦打了個盹兒……練完了?”“您說我練得怎么樣,凌空老師教得如何?”“哎呀白公子,我一說話你就不愛聽,我說他誤人子弟你不信,剛才你練的是不是少林神拳?”“是呀。”“這叫什么神拳?這不都是挨打的招嗎?你自己練覺得挺好,將來到江湖上遇上名人,伸手你就趴下了。你這是挨打的招,少林寺中不要的招叫凌空劃拉來了,還當寶貝似地教給你,我越看越窩囊,越生氣,這才打盹兒。”白蕓瑞一聽,這心里跟火燒似的,臉也紅了,氣也粗了:“老人家此話當真?”“這還假得了嗎!不信咱們當場試驗。我練一套少林神拳,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了,怎么樣?好,我練練。”老頭兒說著話把衣服脫了,袖子一挽,鞋帶兒系了系,往院里一站。蕓瑞瞪眼在這兒瞅著。就見公冶壽長先活動筋骨,然后跟蕓瑞、白福說:“二位,咱們把話說清楚,我可不是少林派,對少林派的拳腳我略曉一二。這套神拳我雖然沒有練過,但也看見過,練得不好,請你們別挑剔,過會兒再練練我本身的功夫。”老人說著往下一哈腰,套式和白蕓瑞沒有什么區(qū)別,也是少林神拳,但是就一樣,功夫奧妙,沒法比!把白蕓瑞看傻了:啊呀,也許我是外行,我瞅他這能耐比凌空師父的強得不是一半點,相比之下凌空師父的確不如公冶壽長老人。這老頭兒沒說瞎話!等公冶壽長練完了往下一收招兒,氣不長出,面不改色。“哈哈……白公子看見沒?我不會少林拳,這叫照葫蘆畫瓢。他教的跟我練得一樣不?”“這……”白蕓瑞沒法說了。要說凌空不如你,這話說不出,其實心里是這么想的,但總覺得對不起凌空大師。“老人家,反正是都有所長,他有他的長處,您有您的長處。”“白公子別客氣了,心里怎么想,你就怎么說,何必吞吞吐吐!我不是自夸其德,我準比他強!我是沒遇上他,遇上的話,我狠狠地教訓教訓他。另外,你再看看我練的。我本身是峨眉派的,武當?shù)墓Ψ蛭乙簿氝^幾年。我先練練鴛鴦?wù)疲倬毥鹕徴疲愠虺蛭冶攘杩諒姴粡姡俊?br />
說著,公冶壽長老劍客先練鴛鴦?wù)疲痪毻辏资|瑞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簡直太高了。他想:怪不得都說“人后有人,天外有天”,一點都不假。你認為這位功夫到頂了,還有比他強的!他見這公冶壽長論身法、掌法、快勁兒都在凌空之上,這才心服口服。沒等公冶壽長練完金蓮掌,連白福也服了:“好!好!”白福經(jīng)驗豐富,見識得多,他一瞅,太高了。練完后,老爺子歸座,白福給滿了一碗香茶,就問:“老劍客這次來的目的究竟為的是什么?就是為向我們這兒透露凌空的底呢還是另有打算?”“好吧,問到這兒我就直說吧,白公子,我想收你為徒,我給你當個師父,我認為只有我才有資格做你的老師,不知你意下如何?”“老人家要收我這個徒弟當然求之不得,但我已先拜凌空為師了。”“不妨事。一個徒弟找?guī)讉師父這事常有,武林中大有人在。你跟我再學學,將來見著凌空作個比較有何不可?藝多不壓身嗎,既會少林功夫,也會峨眉本領(lǐng)有什么不好?”蕓瑞一想也對,話說得在理,就跟白福商量。白福說:“你沾了你爹的光了,要沒有五爺?shù)耐孪胗羞@種美事!”蕓瑞就這樣同意了。第二天又跟母親請示,五奶奶也同意了:“孩子,你不要忘了凌空大師,有兩個師父為娘也不反對。”蕓瑞一聽母親也同意了,就拜公冶壽長為師,爺倆習學武藝。公冶壽長住下一教,蕓瑞跟當初截然不同。為什么?凌空和尚主要著重硬功夫,少林功夫就是吃硬勁:里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馬前一錠金,馬后一錠銀,講究單掌開碑,擊石如粉。老鴛鴦公冶的技術(shù)屬于軟的:先修內(nèi)而后外,主要是氣功。這功夫更不易教,也不易學。
光陰似箭,轉(zhuǎn)眼幾個月過去了,白蕓瑞一算計:凌空師父失信了,他說“多則三月”,現(xiàn)在都六個月了!看來公冶壽長沒說瞎話,不然怎么他沒影兒了?說給我取刀,哪去了?有時想起來也是一陣難過。他發(fā)現(xiàn)公冶師父也非常好:人很直爽,心里有什么,嘴里就說什么;會什么教你什么;練好了,夸獎你,練不好,教訓你。因此,爺倆情感處得十分好。就這樣,公冶壽長傳授白蕓瑞一年工夫,這一年等于十年。前后三年等于學了三十年!白蕓瑞覺著眼睛更亮了,氣怎么運怎么得勁兒,叫它往哪使就能往哪兒使。
轉(zhuǎn)年春暖花開,公冶壽長把蕓瑞叫到他面前:“蕓瑞,你說這一年練得怎么樣?”“師父,我覺著大有長進。”“你再回頭想想,跟你前二年有什么變化沒有?”“有!我覺得氣功練得挺帶勁。”“為師沒有騙你吧?剛一見面跟你說的那些話你從心眼兒里往外不愛聽,現(xiàn)在你知道老師說得不謬吧?你記住:咱們峨眉派專練輕功夫,練氣功。你要好好學,將來才可能成其大名。因為你爹名震四海,你應該超過你爹!從目前講,你的能耐比你爹強得多,但是威望以及其他多方面還差得很多,將來有機會還得到江湖上去闖蕩。我跟你說這些話是臨別時的囑咐,我打算告辭,想回家去看看。”“師父,您怎么也要走?”“我也有家有業(yè)啊,我不是出家人,一心無牽掛。我告訴你,我在中州有房子有地,孫男弟女一大幫。我離家在外一年多,家里人能不掛念?但是,你放心,我還回來,往多說半年,往少說,三個月。我還給你捎東西吶。你不是愛刀嗎?刀我是沒有,我給你送一對特殊兵刃——亮銀盤龍戟,管叫你馳名天下!”——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3
第047回 僧道俗同教一弟子 白蕓瑞分拜三恩師 公治壽長要告辭,并說給蕓瑞去取兵刃,白蕓瑞難舍難離,相處這一年多,老頭兒不僅教給他武藝,而且?guī)熗絺z還經(jīng)常促膝談心,談世事人情,談做人的道理,講江湖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門長是誰,有什么特殊功夫,門戶與門戶之間的關(guān)系,綠林之中的奧秘。白蕓瑞知道的事多了,眼界就開闊了,學得了很多知識。師徒感情與日俱增,也就離不開了。
盡管他說是臨時的,蕓瑞也不愿讓他走。但師父說得非常懇切,蕓瑞不好再阻攔,師父有家有業(yè),能老在這兒嗎?最后蕓瑞說:“師父,我有一個要求。”“什么事說吧!”“您可別像凌空師父那樣,說很快就回來,結(jié)果連影子都沒了,我真怕您不回來。”“蕓瑞,他不是東西,是個騙子,要不怎么叫瘋僧醉菩提呢?我說話算數(shù),最多半年,少則三月,準回來。”
蕓瑞稟明母親,五奶奶看情況實難挽留。第二天準備了餞行酒席,白福陪在席前。公治壽長跟五奶奶說:“夫人哪,您這個兒子太好了,不但你喜歡,老朽我也喜歡,我見過的孩子無數(shù),像蕓瑞這樣聰明的沒有!學業(yè)進步這么快的也沒有!老朽愿把一腔心血傾注到他身上,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老師當著孩子的母親這么一說,當娘的心里多高興啊!“老劍客,這與您的栽培是分不開的!”“是家教有方,不過夫人哪,不管怎么說,蕓瑞是白家唯一的孩子,要多多提防切加注意,不可上當。徒兒,老師的話記住了嗎?”“我記住了。”吃完飯,老頭兒把東西收拾好了,告辭起身,蕓瑞直送到白家岡的路口,蕓瑞還要送,公冶壽長攔住了,“孩子,送師千里,莫如好好練功,等為師回來,看你功夫長進了為師就高興,退步了我用拐杖砸你。”“師父您放心,我決不耽誤。”就這樣師徒話別。
白蕓瑞回到家里就像掉了魂似的,兩個師父都走了。思前想后,凌空長老一年多連封信都不來,猶如石沉大海,難道公冶壽長說的是真的?真叫人難猜難解呀!又一想不管怎樣,功夫?qū)W在身,不能荒廢,兩套功夫我都得練成,要齊頭并進。蕓瑞下定決心,起半夜,練五更,從不間斷。轉(zhuǎn)眼到了夏天,白天熱得沒法練,就晚上練。
這一天,日頭往西轉(zhuǎn)了,蕓瑞剛要練功,就見白福樂著跑進來了。“少爺,給你道喜了,你看誰來了?”“誰?”“那老和尚凌空回來了!”“啊?”蕓瑞真不敢相信,終于把他老人家盼回來了。白蕓瑞撒腿就往外跑,白福緊跟在后。瘋僧醉菩提凌空已經(jīng)進院子了。在這住了二年多,上上下下都熟了,人們都上前問長問短,就見凌空手里挾著個包袱,這身裝束和當初沒有區(qū)別,所不同的是,老和尚氣色格外好,精神頭特別足。爺倆一見面,蕓瑞撩衣跪倒。“師父您回來了!”“回來了,著急了吧!是不是認為我不回來了?”“也真想煞徒兒了。”“為師說話算數(shù),有個特殊情況,耽擱了半年多,有話咱到屋里說。”說話之間,蕓瑞把師父引入后屋,爺倆落座,蕓瑞就問師父:“什么事把您拖住,這么晚才回來?”“唉,孩子,我離開廟上二年多,廟上因為地產(chǎn),跟本地財主發(fā)生糾紛,我是廟上住持能不管嗎?遞狀子、打官司、找人辯理,推來推去,拖到今天,總算把廟上的產(chǎn)業(yè)要回來了,這才起程回這兒。孩子,功夫練沒練?沒扔吧?”“沒有,徒兒天天都在練。”“好,沒負我一片心,我在廟上奔走時,還惦著這個事。臨走前,為師說給你取兵刃,現(xiàn)已取來,你快來看。”瘋僧醉菩提凌空說著把包袱打開,從里面取出一口刀來,往前一遞。白蕓瑞用雙手把刀接過來一看,青光森森,太好了,刀把到刀尖長三尺六寸,白鯊魚皮刀鞘,金把鉤金什件,大黃的挽手帶,赤金的刀盤。蕓瑞輕輕掂了掂,輕重正可手,大拇指在繃簧上一推,“叭”,不用往外拽,自己往外跳,真是龍吟虎嘯。蕓瑞把刀抽出來,屋里就打了一道閃電,直冒寒氣。白蕓瑞嚓嚓嚓把刀練了幾趟。“師父,真是好刀。”“光看外表不行,蕓瑞,去拿幾根鐵條來,鐵板也行!”白蕓瑞出去,時間不大,抱進一捆,鐵條鐵板都有,往地上一放。凌空伸手挑了一根比大拇指還粗兩圈的鐵條,讓蕓瑞拿刀往上面砍。“別心痛,別害怕。”蕓瑞真有點舍不得,怕把刀刃崩了。可師父說了,自己就壯著膽子用寶刀一剁,真好像刀切蘿卜似的,不費吹灰之力,鐵條切成兩截。再看寶刀刀鋒,依然鋒利,沒有變樣。又把鐵板拿過來,削成了面條,仍然如此。凌空和尚說:“是寶家伙,砍硬的不算,咱再砍點軟的。”說完又讓白蕓瑞找來些頭發(fā),把這些頭發(fā)擱在刀刃上用嘴一吹,馬上變?yōu)閮啥危@就叫吹毛利刃。白蕓瑞喜歡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凌空說:“這刀就叫金絲龍鱗閃電劈,為師帶它多年,后來落發(fā)為僧,這寶刀就不用了,一直藏在古寺成為鎮(zhèn)寺之寶。如今你我是師徒,故此以此刀相贈,它要陪伴你一生。”“多謝師父贈刀之恩。”
五奶奶聽說,趕緊準備素菜素飯,給凌空接風。在席前凌空師父把話又說了一遍,五奶奶一聽,相信無疑。她告訴蕓瑞,趕緊給你師父準備住處。到了晚上,師徒倆在院子里一邊喝水,一邊涼快,白福在一邊陪著。今晚上月亮像一盞天燈,凌空掐指頭一算,“蕓瑞,今兒是初幾?”“您忘了,是七月十五。”“怪不得月亮這么亮呢,太好了,借月光把為師教你的能耐練給我看看。”“噯。”白蕓瑞把長衣脫了,短衣衫,小打扮,往院里一站,開始練功。蕓瑞邊練邊嘀咕,他怕這兩套能耐串籠子。蕓瑞開始還注意,但練到一半時,凌空看出馬腳了,把臉往下一沉說:“別練了!”把蕓瑞嚇得一哆嗦,“師父,弟子練錯了?”“蕓瑞,我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頭,這少林真功怎么這樣?好像摻進了峨眉的本領(lǐng)。”“師父……這………”“難道你有什么事背著為師?”蕓瑞一聽就跪下了。“師父,您別生氣,我不瞞您,原想您剛回來,過兩天精神恢復了,我再講。既然您看出來了,我現(xiàn)在就說。”“說!”蕓瑞一想,別的我不說,只講公冶壽長老師怎么主動上門教我。結(jié)果,蕓瑞越說得簡單,凌空越追問,終于前言不搭后語,露了馬腳,凌空急了。“蕓瑞,你跟我說實話,這個人是誰?”“他是從河南來的,復姓公冶,名壽長。”“呸!原來是他!”就見凌空啪一巴掌拍到茶幾上,這茶幾“咔叭”一聲,斷了條腿,壺、碗震得亂蹦。老和尚忽地站起。“蕓瑞,你上當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是江湖上的騙子。他知道我不在,利用這個機會打算把你奪過去。他說我些什么壞話,你要是我徒弟就如實告訴我!”“他沒說別的,他挺喜歡我,要收我為徒弟,我就答應了。老師您說過功多不壓身,他非要教給我,我才跟他學了鴛鴦?wù)啤⑸徎ㄕ疲有氣功。”“蕓瑞,你這孩子,怎么瞪眼上當呢。”“師父,您別生氣,上當我可沒有,公冶壽長老人家也沒騙我,他天天教我功夫,就是在我這兒睡覺吃飯,臨走時連路費都不要。怎么說騙我呢?師父,您可能有點誤解。”“你還敢給我頂嘴?他那鴛鴦?wù)剖鞘裁礀|西?登不了大雅之堂。誰不知道少林的功夫藝壓天下,哪聽說有個鴛鴦?wù)啤⑸徎ㄕ疲亢⒆樱阋麑W這種功夫,將來你就走到邪路上去了。真是坑人不淺!”
這事把凌空氣壞了,蕓瑞也沒轍了,白福也嚇慌了,他們在這兒緊勸,有一個多時辰,凌空這氣才消。“蕓瑞,我不生你的氣,但是,我跟公冶壽長完不了,遲早我們相見,再算這筆賬。”“師父,他沒說別的,就說您可能有事回不來了。”“行了,你吞吞吐吐,我就知道他肯定沒說我好話,又是那套,說我吃誰騙誰了,遭官司回不來了,等等,是不是這些話?”蕓瑞一聽,喲!他怎么猜出來了,大概他倆不止一次打交道。蕓瑞這孩子誠實,不會說瞎話,所以和尚說到這兒,蕓瑞就紅了臉,把頭低下了。“對了吧,我走到哪兒,他背后都是這一套,一個勁地敗壞為師的名聲,沖這一點,我就跟他沒完!”蕓瑞和白福苦勸,大和尚才消了氣。
到了第二天,和尚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樂呵呵地不提這事兒。他讓蕓瑞練武,別練什么鴛鴦?wù)疲徎ㄕ疲練少林正宗功夫。蕓瑞又開始練,而且開始在刀上下功夫。凌空教給蕓瑞三十六路天罡刀的刀法。這招術(shù)太奧妙了。與此同時,還傳授蕓瑞三路盡命絕后刀。凌空說:“孩子,這是為師我的心血啊,這盡命絕后刀不能輕易用。比如說,你遇上仇人了,或者實在不可解的時候,你才可以使用。”“弟子記住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反反復復練這兩路刀法。”白蕓瑞有三年的功底,學什么,會什么,兩天就熟悉了。第三天,凌空正背著手在旁邊看蕓瑞練刀,還頻頻點頭說:“好!”白福從外邊進來了,沖著蕓瑞一個勁地努嘴,擠眼。白蕓瑞知道有事。“師父,您先休息,我到前面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白蕓瑞跟白福出來了,到了沒人的地方,白福一拍大腿,“我的少爺,怎么辦?老鴛鴦公冶壽長也回來了!”“我的天哪!在哪呢?”“剛進莊子,有人給我送信兒來了。你可不能讓他們二位見面,這兩個人都紅眼了,見面非打起來不可。”蕓瑞有點慌神了。“這么辦,你派兩個人在后面照料我?guī)煾噶杩眨业角懊嫒ソ哟蠋煿眽坶L。”
說話之間,有說笑的聲音,“哎喲,可回來了。蕓瑞呀,在家嗎?”“在!”蕓瑞怕凌空聽見,緊往外跑。就見公冶壽長手里拎著個長條包袱,還有一個方包,不知里邊裝著什么。老頭兒是風塵仆仆,滿面春風。一見蕓瑞,樂開了。“孩子,我說話算數(shù)不?我說最多半年,少則三個月,剛到三個月,我就趕回來了。咱跟凌空不一樣。”蕓瑞趕緊施禮,問了安。“師父,真是言而有信,您請到這屋吧。”沒讓進正廳,也沒敢讓進后院,直接把老頭兒領(lǐng)到偏院,這兒過去是書房。公冶壽長覺著有點納悶兒,怎么把我領(lǐng)到這兒來了?再看,白蕓瑞顯得格外不自然:“蕓瑞,你怎么了?”“沒什么,我挺好的。”“那就好。為師告訴你堅持練功,練了沒有?”“沒敢耽誤,天天練。”“你聽話,知道你不能耽誤練功。蕓瑞,你給我練練。”“師父,著什么急呀,您剛回來,好好歇歇,咱們有工夫再練。”“我是個急性子,哪怕練個三招五式,我也就放心了。”白蕓瑞一聽,腦袋“嗡”的一聲,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這心就直跳。我這兩位老師,一人教給我一樣,有時練著練著,就混雜在一起了。那天我老師凌空一眼就看出我學過峨眉派的真?zhèn)鳌,F(xiàn)在好不容易把他老人家安撫住了,老劍客又回來了,一看我又練的是少林的功夫,老頭兒非急眼不可。倘若這兩位高人因為我再打起來,可怎么得了。蕓瑞非常聰明,眼睛一轉(zhuǎn),計上心頭。“師父,您著什么急呀,剛回來您先吃飯,休息休息,我再給您練。”公冶老劍客一聽,有點不高興。“蕓瑞,你這孩子怎么學得不聽話了,吃喝是小事,我最關(guān)心的是你的功夫,你練完了,我就放心了,一高興還能多吃幾碗飯。練吧!”“好,師父,我還有點事問您,您臨走時說給我取點寶物回來,不知這寶物帶來沒有?”“哈……小子,你還惦記這事呢,為師豈能失信!你看這包里是什么?”白蕓瑞其實不是想要東西,就想打岔拖時間想出妥善辦法再說。他把這長包袱打開,從一對鹿皮套里拿出一對亮銀盤龍戟,就見光華奪目,冷氣逼人,把白蕓瑞樂得愛不釋手。“蕓瑞,為師告訴你,這是我的命根子,一輩子也舍不得贈人。聽說這乃是列國造劍大師歐冶子親手打造的,你看看那上還有篆字。歐冶子是個鑄劍大師,其他兵刃也鑄過三四件,這就是其中之一。利刃吹毛毛可斷,削鐵如泥。咱們爺倆相處一年多,我覺著你這孩子前途可為,為師希望你成器,故以此寶相送。”“謝恩師!”白蕓瑞跪倒,頭頂亮銀雙戟,給老師磕了三個頭。一邊磕頭一邊想,公冶師父贈戟對我恩深似海,凌空師父贈我寶刀,同樣恩重如山,可我該怎么跟這位老師說呢?我怎么勸說解釋才能平息他們之間的宿怨?蕓瑞想到這里,臉上也就由喜變憂,心神不定。
公冶壽長一看猜出白蕓瑞有心事:“孩子,你不喜歡這兵刃?”“不,我很喜歡。”“那怎么發(fā)愁呢?”“我是想又練刀又練戟,我……”“什么?誰教給你刀?是凌空嗎?我說過他是騙人的,你把練刀這事給我撇開,我教給你練雙戟,只有把這對兵刃練好,你才能闖遍天下,懂嗎?”“我懂,我……”“蕓瑞,要背著我做些不該做的事,可對不起老師我對你付出的心血!”蕓瑞一聽沒辦法了,跪下把雙戟輕輕往旁邊一放,“師父!”“講!”白蕓瑞這才把以往的經(jīng)過說了。
話還沒說完就見公冶壽長把桌子一拍“啪”,當時火就上來了:“蕓瑞,你這么不聽我的話,我一再告訴你瘋僧醉菩提的為人,他第二次來,你不把他逐出去還留下他?”“師父,如果站在您的方面好說,作為徒弟我就難辦。不管怎么講凌空大師沒有欺騙我,人家什么也不要,就愿教我武藝,我怎么好把人家攆出去?老人家,我已把話說明,希望你們兩位平息宿怨,再不要在我身上發(fā)生新的糾葛,不然我就有罪了。”“蕓瑞,你別說了,我不怪你,我就是恨這瘋和尚,我非找他算賬不可!”這公冶壽長越吵聲音越大,越喊調(diào)子越高,全院都聽見了,也就傳到后院凌空的耳朵里了。白福在旁邊正陪著他,怒罵聲傳來了,關(guān)窗戶、門也來不及了。“禿驢、騙子、誤人子弟……”聲聲不絕,凌空一聽就站起來了:“白福,這是誰在吵呢?”“一個瘋子,是我們鄰居,您喝水、吃東西,別理他。”“不對,我聽像是在罵我。”“哪兒的話呢,別多心。”說話之間凌空從屋里就出來了,直喊蕓瑞。
白蕓瑞一聽,壞了!怕什么來什么,沒有辦法,白蕓瑞趕緊站起來沖著公冶壽長一苦笑,轉(zhuǎn)身出來了,見著凌空抱拳施禮:“師父,您請到后院,用什么我給您準備什么。”“不!蕓瑞,剛才罵我的那個人在哪兒?”剛說到這兒,公冶壽長一挑門簾出來了:“蕓瑞,你閃退一旁,我正要找這瘋僧算賬!”蕓瑞一看,這可壞了!這沖突已不可避免,他只好向兩方面作揖。白福也跟出來了,急得滿頭大汗:“二位老劍客,有話好說,咱們到屋里,千萬不要動怒。”任憑他們主仆怎么哀求,這兩個人根本就不聽。就見公冶壽長飛身跳到凌空眼前,用手指點怒斥他騙人,舉掌就打!凌空一閃身,公冶壽長一掌打空了。凌空氣得嗷嗷直叫,誦佛號說公冶壽長挑撥他和白蕓瑞師徒的關(guān)系。老和尚說著過去就是一掌。公冶壽長以掌相迎“啪!”雙掌一擊,就見凌空往后退了三四步,公冶壽長身子一栽也退了兩三步。接著兩個人就打起來了。把蕓瑞急得在旁邊一個勁地作揖,“二位師父息怒,都是為了我,別打了……”他的嗓子也喊啞了,這兩人誰也不聽。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兩個人又接著打。
蕓瑞一看,勸沒用了,只好退在一旁。一開始蕓瑞的心像油煎似的,時間一長逐漸穩(wěn)定下來了。仔細一看,這倆人打得跟別人不一樣,凌空和尚使得是少林神拳,公冶壽長使得是鴛鴦?wù)疲瑑扇艘徽幸皇剑褪撬麄兘探o白蕓瑞的那套,兩人對打、發(fā)招、收招、還招蕓瑞看得清清楚楚,記得明明白白。白蕓瑞都看呆了,這倆老師是在拼命,一百多個回合沒分勝敗。凌空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公冶壽長,你等著我!”撒腳往后院就跑。干什么去了,取家伙去了。
時間不大,把寶刀拿出來了,公冶壽長一看,禿驢要跟我玩兒命,咱也有家伙,轉(zhuǎn)身回屋,到屋里抄出亮銀雙戟,到院里倆人又打到一塊兒了。這跟動拳腳不一樣,碰上就完了。先前一招一式,后來越打越快,扇起呼呼大風,滿院全是涼氣,把蕓瑞看得是目瞪口呆,二百回合沒分輸贏。公冶壽長虛晃一戟跳出圈外,“凌空,我可不是怕你,咱別在這兒打,這是住宅,別把五奶奶給驚嚇著了,府里人看著也不雅觀,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你敢去不?”“上天入地、刀山油鍋,貧僧奉陪!”“好,你跟我來!”
公冶壽長倒提雙戟,邁大步出離白府。凌空在后面跟著,奔西山就下去了。西山是白家的墳地,曠野深山,除了打柴的、腳夫,一般人不去。這公冶壽長把身子一塌跟箭頭似地那么快,三晃兩晃就不見了。凌空步步追趕也進了山。白蕓瑞一看兩位老師打到這種程度,真是著急,心里說:不管怎么我也得跟著呀。蕓瑞出離家門也奔西山,一直攆了兩個時辰才把這兩位老師給找到。這是個寬敞的地方,旁邊有片大樹林,白蕓瑞也曾在這兒練過武。等到了目的地,白蕓瑞一看這二位還沒動手呢,一個坐在南面,一個坐在北面,臉對臉,都在那兒閉目養(yǎng)神,搖搖晃晃正在運氣呢。蕓瑞往他們二人當中一跪,“二位老師,別打了,你們再要打我就碰死在墳地。”兩人一見蕓瑞又舌戰(zhàn)起來,相互指責、謾罵,又都要蕓瑞評理說真話,證實對方是騙子,蕓瑞說:“兩位師父,咱們和平解決吧。”“阿彌陀佛,那也好,你到底拜誰為師?你要拜了我不認他,咱就不打了。”“對!”公冶壽長點點頭,“我也同意這么辦,你要承認我就把這瘋僧攆走,我們就不打了。”白蕓瑞一聽我還是死了吧,我怎么說呀?把蕓瑞急得要撞樹碰碑。這兩個人站起身來,又要伸手。
就在這緊急關(guān)頭,就聽樹上有人說話了,“無量天尊,你們二位別難為孩子了,誰也不配當白蕓瑞的老師,真老師在這兒,你們還不給我后退!”白蕓瑞一聽,心說:事越鬧越大了,怎么又冒出個老師來?!雖然沒見人,聽這個人說話嗡嗡的,底氣非常足。往樹上觀看,就見一個人分開樹杈飄落在地,他是個出家道人,平頂身高九尺掛零,頭上帶著白綾色的道冠,發(fā)髻高挽,金釵別頂。道冠前面有帶著寶石的帽罩,身上穿著銀灰色道袍,圓領(lǐng)、大肥袖子,腰系杏黃色的水火絲絳,白襪云靴,身背寶劍,往臉上一看可真英俊,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個標致的美男子,別看年紀大了,鬢發(fā)皆白,仍然英姿不減當年。這臉不但是白,而且紅光滿面,兩道八字立劍眉,一對丹鳳眼,通關(guān)鼻梁,牙齒潔白又整齊。特別使白蕓瑞吃驚的,就是這道爺?shù)囊浑p眼睛亮得好像是兩盞金燈,一般人不敢跟他對看。道爺來到下面,用手指點公冶壽長和凌空,“你們兩個無能之輩,還知道天下有羞恥二字嗎?白蕓瑞能拜你們?yōu)閹煟克憷玻l也不要爭了,也不要打了,這徒弟歸我。”那兩位一聽急壞了,他們倆之間矛盾立刻就解決,倆人全沖著老道來了。就見凌空把禿腦袋一晃,“阿彌陀佛,哪來的雜毛?你也插進一腿,貧僧豈能善罷甘休!”公冶壽長也說:“對,小子,你要說你是白蕓瑞的師父,得比高低,不然你今天就走不了。”說著話,這兩個人一前一后把這老道圍在當中。白蕓瑞一看不知怎么辦好了。這老道雖然沒見過,但也是一片好心,要收自己為徒。他們?nèi)诉@一打,白蕓瑞可開眼了,一瞅這老道發(fā)招、抬腿、身法特快,一個人抵擋這兩人毫無懼色,而且談笑風聲,那個自然勁兒就甭提了。打的太快了,三個人簡直成了走馬燈,把白蕓瑞的眼睛都看花了。他們一直從中午打到日頭平西,最后也沒分出輸贏來。就見凌空飛身形跳出圈外,往地上一坐,“算了算了,哎呀,可把我累壞了,這戲演到這兒就結(jié)束吧。”公冶壽長往下一退,哈哈大笑,“哈……哎呀,難怪你們想得出這個主意,把我也累散架了。”他也坐下來,臉上都現(xiàn)出笑容。那位道爺也欣然大笑,“無量天尊,多謝你們二位出力。”蕓瑞一聽,這是怎么回事?這幾位怎么神經(jīng)都不太正常,剛才吹胡子瞪眼,打得跟仇敵似的,眨眼之間都樂開了,他們說這話是什么意思?蕓瑞仍然發(fā)愣,凌空從地上站起來,“孩子,你還沒醒悟過來?”“我不懂。”“哈……孩子,實話對你說,貧僧也不配做你老師,公冶壽長這老家伙也不配,你的真正老師就是這位道爺。”——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4
第048回 小達摩峨眉深造 白蕓瑞奉命下山 凌空和尚用手一指這老道,“蕓瑞,這才是你真正的老師,還不過去見禮?”白蕓瑞真傻了,瞪著兩只大眼,心里不住地想: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位又是我老師,莫非凌空和尚跟我開玩笑?仔細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因為老和尚面帶微笑,非常誠摯。蕓瑞也知道,這么大的事,不能開玩笑。難道這是真的?公冶壽長也過來了,拍拍蕓瑞的肩膀,“孩子,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拜見恩師。凌空老和尚說的是真的。”那個老道也過來說道:“無量天尊,他們二位沒騙你,說的全是真的,貧道才是你師父。”蕓瑞一抱拳:“二位老師,我都懵了,請問道爺您是哪一位?”“哈哈……”老道一樂,“若問貧道是誰,我自幼出家在四川峨眉山的白云觀,我就是白云觀的觀主,人送綽號——白云劍客夏侯仁。”白蕓瑞一聽,我的天啊,這是夏侯仁老劍客,早就聽說過。不管凌空,還是公冶壽長,還是白福都跟自己不只一次地提到過,把這夏侯仁說得神乎其神,簡直是神仙了。怎么今天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這是真的嗎?因為夏侯仁太了不起了。現(xiàn)在練武術(shù)講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戶,這上三門是三個門戶,就是形意門,八卦門,太極門。在八十一門武術(shù)中,它是尖子,是正宗。夏侯仁的老師就是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老劍客。夏侯仁雖然是上三門的總門長,實質(zhì)上支撐著天下八十一門,因為他是大弟子嗎,早晚他就是八十一門的總門長。再說夏侯仁那功夫太高了,不管五大派,還是八十一門,提起夏侯仁,沒有不挑大拇指稱贊的。這個人物是高不可攀的,一般練武術(shù)的人,一舉例子都是這句話:“你高哇,你還能高過夏侯仁去。”老劍客一報名,白蕓瑞相信這是真的了,腿一軟,跪在地上,“老師在上,弟子給恩師叩頭。”“哈哈哈……好孩子,起來。”夏侯仁把蕓瑞扶起來,閃目一看,前面有塊石碑倒了,橫在樹下,正是最好的座位。夏侯仁老劍客把他領(lǐng)到石碑前面,讓他坐下。公冶壽長和凌空也在旁邊落座。夏侯仁就說道:“蕓瑞,別看你管我叫老師,可能你心里還有點疑惑,貧道就把以住的經(jīng)過對你講述一遍。是這么回事……”夏侯仁老劍客講完了,蕓瑞才明白,鬧了半天,我是個小傻瓜,蕓瑞也笑了,鬧了半天,他們這是在演戲。
事情就發(fā)生在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身上。前些年,普老劍客把夏侯仁叫到四川峨眉山八寶云霄觀,說有件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夏侯仁見了普老劍客,上前施禮:“恩師找我有事嗎?”普老劍客說:“有點事,你可知江湖上有個錦毛鼠白玉堂嗎?”“我早知道,白玉堂為國捐軀,命喪沖霄樓下。”“就為師所知,他現(xiàn)在有一個兒子叫白蕓瑞,這孩子年紀不大,聽說非常聰明,四歲時候就有神童之稱。況且老白家是國家的忠良,死得也夠凄慘的。為師打算把白蕓瑞培養(yǎng)成人。我年紀太大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你要收白蕓瑞為徒,傳授他峨眉的武藝。將來你升天的那一天,就把上三門的門戶交給他支撐,你看怎么樣?”“弟子遵命。”夏侯仁又問老師:“師父您道聽途說不一定確實,白玉堂之子是否聰明,能不能繼承峨眉派的武藝,現(xiàn)在還很難說。像咱們這樣的門戶,根也正,門戶也大,收一個人不是那么簡單的,是否允許弟子考驗一番,要真像老師說的那樣,我就收他為徒,將來就讓他繼承上三門,當總門長。如果不是那樣,我看咱就算了吧。”普道爺一聽,說得對,就點頭答應。夏侯仁回到白云觀,左思右想,最后派人下了峨眉山,去打聽老白家的消息,看這孩子多大了?究竟怎么樣?暗地之中了解白蕓瑞以及他家的情況。開始,夏侯仁老劍客聽說五奶奶不同意這孩子練武,要棄武就文。老劍客覺得好笑,婦道人家有這種想法不奇怪。后來又聽說白福傳授白蕓瑞武藝,而且白蕓瑞對武藝非常酷愛。白云劍客夏侯仁一聽,這事就這么定了吧。可是自己身份太高,廟上的事也太多,不能離身,怎么辦?他把兩個好朋友找來了,一個是屏風嶺的住持凌空,一個是威震四方老鴛鴦公冶壽長。他們?nèi)齻是最好的朋友。夏侯仁就把這番意思跟他們說了,求二位給代勞:“你們看看這孩子究竟有沒有出息,如果不行,半道兒撤梯子就算了,如果有發(fā)展,我就收他為真正的徒弟。”凌空老和尚說:“這么辦,我先去,我到那兒先教孩子練武,然后回來向您如實稟明。”因此凌空起身趕奔白家岡。事情多巧,正趕上白蕓瑞鬧病。治好了蕓瑞的病,師徒感情就更好了。凌空因勢利導,提出收他為徒,五奶奶也同意,蕓瑞更高興,爺兒倆在一塊兒呆了二年。凌空偷著一看,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這白蕓瑞太聰明了,一教就會。二年工夫,把凌空身上的能耐學會一半。天下老師都一樣,希望徒弟有出息,越這樣,越高興。凌空心想:差不多了,我得回去見白云老劍客夏侯仁,把這事跟他說說,看他打什么主意。他借口回廟上去,給蕓瑞取兵刃,其實那兵刃不是他的,是白云劍客夏侯仁的。凌空到了四川峨眉山白云觀見著夏侯仁,把情況如實一講,夏侯仁老劍客大喜,感謝凌空給白蕓瑞打下了基本功。第二步是公冶壽長了,公冶壽長說:“這么辦吧,你看了二年多,我再去看看,這孩子要是真行,老劍客就別改變主意了。”公冶壽長這才到了白家岡。他說凌空那些話都是開玩笑,白蕓瑞哪知道真假,所以他又住到這兒了,傳授蕓瑞一年的工夫。公冶壽長一看,大吃一驚,深信凌空說的都是真話。這孩子要受名人之傳,將來可了不起。難得有這么個好苗子,雖然說時間不長,但公冶壽長也要把特別拿手的鴛鴦?wù)啤⑸徎ㄕ苽魇诮o蕓瑞。別人十年學不了,蕓瑞一年就全學會了。公冶壽長起身告辭,實際上他是回四川峨眉山和白云劍客說真情去了。當他見到白去劍客之后,如實把情況一說,白云劍客這才下定決心:“好吧,按計劃行事。讓瘋僧醉菩提凌空拿著金絲龍鱗閃電劈先去,隨后我們就到,我要親自看看這孩子。”所以凌空先回來了,要不怎么剛到老白家,公冶壽長就來了呢?這都是事先研究好的。方才那場比武,那是假的,無非讓白蕓瑞開開眼,我倆教你好幾年了,光教不行,你再看看怎么伸手,這拳腳是怎么使用的,蕓瑞確實是眼界大開,最后白云劍客才露面。
等老劍客說完了,白蕓瑞樂壞了,“師父,原來是這么回事,可見三位老師在我身上煞費苦心,只要我白蕓瑞有三寸氣在,決不忘老師栽培之恩。不過我還有個要求,師父別生氣,受人點水之恩,必須涌泉答報。凌空老羅漢雖然不是我的正式老師,但我的功夫,從開始就是從他那兒學的,公冶壽長老劍客也是如此,我怎么能忘記呢?我打算拜您三位為老師。不知你們意下如何?”凌空笑道:“孩子你有良心,是個大丈夫。我這二年勁沒白費。”公冶壽長也樂壞了,但得問夏侯仁。夏侯仁瞅著他倆,說道:“行啊,我這徒弟讓你倆分去一半,我自己獨占一半,你們看如何?咱就答應蕓瑞的要求,咱們都是他的老師。”這三人非常高興。蕓瑞一想:此地并非講話之處,家里人一定很著急,把白福還不得急病了?就趕緊回去給他們送信兒,把三位老師請到了家里。白福一看少爺回來了,趕緊問是怎么回事,蕓瑞一說,白福才破啼為笑:“少爺,您真是洪福從天降,該著您走運,上哪兒找這老師去,你就是帶萬兩黃金跪門檻兒去,也不能收你。”吩咐家人趕緊張燈結(jié)彩,先稟明五夫人,五奶奶就像迎接天神似地率領(lǐng)家人在大門外迎接。
把三位接到府里,擺上了最好的素齋素飯,款待僧、道、俗三教高人。五奶奶除了在酒席筵前致謝,沒有別的可說。白云劍客首先提出來了:“五夫人,我收你兒子為徒,這乃是我?guī)煾傅闹饕狻硭褪巧先T的總門長,弄好了就是八十一門的接班人。我呢,打算把蕓瑞帶到四川峨眉山,跟他師爺見一面,跟門戶之中的人碰碰面,不知夫人意下如何?能不能舍得把孩子交給我們?nèi)弧!蔽宸蛉艘宦牐@是往臉上貼金哪,別不識抬舉,所以欣然同意。白蕓瑞一聽樂壞了,在家練武,就像小鳥關(guān)在籠子里,這回要到四川峨眉山開開眼,還去瞅瞅師爺,焉有不高興之理。酒席散了之后,三位高人在白府住了一晚,次日就登程。
蕓瑞走的時候,五奶奶眼淚就掉下來了:“孩子,遠離家鄉(xiāng)、出門在外,多加謹慎,雖有三位恩師照看,自己也要多檢點。別忘了給家里來信。”白福在旁邊說道:“夫人,我有個要求,如果家里能脫開身,最好我陪少爺一塊兒去,多少也有個照應。”夫人一聽,那太好了。蕓瑞還年輕,讓白福跟著一道起身,白福也樂壞了。就這樣,五人起程了。
這一天,到了四川峨眉山,先到了白云觀。他們一進廟,蕓瑞一看,這太有意思了,這座廟里,大老道、小老道、半大老道加起來有一千多人,蕓瑞瞅著什么都新鮮。第二天,老劍客夏侯仁把廟上的頭人全找來了,與蕓瑞相見,告訴他們這是你們的小師弟,是我收的徒弟。老道當中,有很多人不服氣,心想:“師父,您這是怎么了,您什么身份還收徒弟?”這些人不樂意也不敢說。白云劍客夏侯仁讓白蕓瑞在這兒住了五天,然后起身趕奔八寶云霄觀,面見普老劍客。等一進云霄觀,蕓瑞就好像置身在天堂一般,就見臺上坐著一個老道,歲數(shù)可太大了,腰板挺直,大眼皮低垂,臉是紫乎乎的顏色,銀髯能有三尺多長,飄撒在胸前,頭上戴著五佛冠,金簪別頂,身穿八卦降紫色的道袍。在蓮臺的旁邊,還站著幾位。蕓瑞一瞅,有兩個女的,一個男的。這兩個女的長得是千嬌百媚,但是眉宇間帶著千層殺氣。他哪知道,這并非旁人,頭一個是白靈女劍客寒江孤雁尚云鳳,尚老劍客;第二個是一字娥眉女馬鳳姑馬老劍客;第三個是白衣神童小劍摩白一子,這是他三個親師叔。蕓瑞一看,這兒怎么還有個孩子,跟我差不多。其實白蕓瑞想錯了,白一子練的是返老還童功,論歲數(shù)比他高出多少倍。蕓瑞剛來,怎么懂這些事呢?白云劍客夏侯仁拜見了老師,然后作了介紹。白蕓瑞撩衣服跪倒在蓮花臺前,連磕響頭。好半天,普老劍客才把眼睜開,把眼皮往上一撩,里邊放出兩道寒光。他仔細打量白蕓瑞,滿意地點點頭。白云劍客讓蕓瑞到跟前來,普老劍客又抱著蕓瑞的手仔細端詳了半天:“你就是蕓瑞?”“不錯,正是。”“練了幾年功夫了?”“這怎么說呢,我正式學了三年,把以前的加上有十來年了。”“樂意練武嗎?”“樂意,比吃蜜還甜。”“好,你練練,讓我看看。”“在師爺面前,怎敢獻丑。”瘋僧醉菩提凌空、公冶壽長趕緊給蕓瑞使眼色,意思是:這地方不練,你上哪兒練去?這是練武術(shù)的根,祖宗尖兒就坐在這兒,教給你一點,你就了不得。白蕓瑞多聰明,一看就明白了,說道:“師爺,我可練不好,您老人家多多指教。”說話之間,就把上衣脫了,在收拾衣服的時候,就動開腦筋了,心想:這是武術(shù)圣地,我練得再好,也是不好,就我這兩下子,能拿得出手嗎?又一想:我怕什么,在我?guī)煚敽透呷嗣媲埃宜闶裁磥G人,我就認真練。白蕓瑞走行門,邁過步,把學的能耐練了一遍,少林神拳,鴛鴦?wù)疲徎ㄕ疲阉鶎W的都練了。白蕓瑞練完之后,收招定式,氣不長出,面不更色,然后往蓮臺前一跪:“師爺,我就學了這些,都練完了。”“聽說你還練過刀,再練練讓我看看。”練過一趟拳腳,心里有底了,瞅瞅師爺?shù)臉幼樱挺滿意,他又練了一趟刀。練完了,把刀放下,又跪在蓮臺之前,等候師爺?shù)挠柺尽F绽蟿湍樕蠋еθ荨0自苿拖暮钊释笛劭粗蠋煹臍馍L長地出了一口氣,心想:我這徒弟是收著了,只要師爺滿意,這孩子將來就了不得。夏侯仁還真猜對了,普老劍客從心里往外喜歡白蕓瑞。停了一會兒,他才說:“蕓瑞啊,你練得還可以,要說精,現(xiàn)在還談不上,你還得好好地學啊。我先告訴你要戒驕戒躁,懂嗎?”“徒孫深深懂得。”“別人的事你且別管,就拿你家的事來說吧,你爹在世時,若不是性驕氣傲,怎能死在沖霄樓銅網(wǎng)陣呢?這個教訓你要牢牢記住,對任何人都要恭敬,不要自以為是,倘若你要驕傲自滿,目中無人,師爺我決不答應。下去之后,跟你師父好好練武,說不定什么時候,我就把你叫到云霄觀,看你練得如何。有長進,師爺我高興;沒出息,我就把你趕出四川峨眉山。”“多謝師爺。”白蕓瑞高興地站起來。白云劍客夏侯仁這才把三位師弟叫到跟前,給蕓瑞介紹。白蕓瑞一聽,唉喲,這三位的大名,我早就聽說過,今天才見到。這是我?guī)熓澹夷挲g差不多,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衣神童小劍摩。蕓瑞給三位師叔叩了頭,說道:“師叔,我可沒別的說的,往后你們都要教給我一兩手能耐,不教我可不行。”一句話,把三位劍客都逗笑了。小劍摩白一子說:“蕓瑞,只要你好好學,你師父高興,師爺也高興,跟我們學沒問題。”說著話,白蕓瑞把小劍摩叫到一邊去問道:“師叔,我聽人們傳言,這里面數(shù)你能耐大,別人都叫劍客,你叫劍摩,說我?guī)煚斊难蹆海苣腿o你了,這是真的嗎?”小劍摩笑著說道:“蕓瑞,不得胡言,這話不該你說。不過,我把實底交給你,你師叔這兩下子還可以吧,將來到了江湖上,如果你有馬高鐙短時,只要給師叔捎個信,我決不能袖手旁觀。”“您說話算數(shù)?”“那當然了。”其實這是小劍摩一高興嘴上就沒把住門,在這兒就許了空頭愿,結(jié)果這個愿早晚得還。后來,三教堂的三個堂主在山西萬里白樹林擺了一座三教六臺擂,非要把白蕓瑞搬倒不可,那場亂子就是白蕓瑞請師叔小劍摩幫助平息的。
且說白云劍客夏侯仁怕師父勞累,趕緊在這里告辭,率領(lǐng)著眾人離開云霄觀,回白云觀。女劍客馬鳳姑,尚云鳳,小劍摩一直送到廟外,這才回去。蕓瑞到了四川峨眉山,就不想離開了,他跟白福商議:“這機會我上哪兒去找,我在這一天就等于一年呢,你先回去,跟我娘說,讓她老人家放心,我在這里多住些日子。”白福也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山上逗留了十多天,就起身告辭,回白家岡了,回去親自向五奶奶稟報經(jīng)過。從這以后,白福是常來常往。白蕓瑞在白云觀住了整整一年,這一年的時間,白云劍客夏侯仁又向白蕓瑞傳授了精功。精功在武術(shù)界,就是把最奧妙的絕招傳授給徒弟。因為白蕓瑞聰明,再加上扎實的基本功底,所以教起來不費勁,一點就破。這一年來,白蕓瑞的功夫,平地拔起,跟當初大不一樣。這一天,白云劍客夏侯仁把白蕓瑞叫到跟前:“孩子,春夏秋冬,你已經(jīng)過了四個季節(jié)了,為師事情還忙,沒有工夫總教你,你現(xiàn)在奔二十歲的人了,能老呆在山上嗎?尤其你洪福有份,清福無緣,既不能出家當僧人,又不能蓄發(fā)為道。你回去還要侍奉母親,還要替國出力報效。因此我請示過師爺,讓你下山看母,你看如何?”蕓瑞一聽,有點戀戀不舍:“師父,你說得對,弟子何時還能來山學武藝呢?”“這就說不定了,光學不行,還要闖江湖,至于將來什么時候再學,現(xiàn)在還很難說啊。你安心回家吧。我?guī)闳ハ驇煚敻孓o。”第二天就帶著白蕓瑞到云霄觀,普老劍客熱情地接待,讓蕓瑞把一年中所學的功夫練了一遍。普老劍客一看,果有長進,非常高興,這才叮嚀白蕓瑞:“第一戒驕戒躁;第二不許奸盜邪淫;第三不許用功夫賺錢花,更不能助紂為虐,倘若不聽忠告,做了壞事,遠在千里之外,峨眉派要依照山規(guī),取你的人頭。”白云劍客在旁邊做了補充。薈瑞一一牢記在心,當晚決定第二天起身,誰也舍不得分別,說不盡的心里話啊,一直到四更天大家才休息。
次日吃罷早飯,白福陪著蕓瑞向各位老劍客告辭起身回家。這些人一直把他們送下峨眉山,師徒這才灑淚分別。
蕓瑞回到家里,見過娘,把經(jīng)過述說一遍,五奶奶樂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別看你爹早死,咱們家還算有福分哪。你要記住你師爺、師父、師叔和老前輩的囑咐,你要有了出息,咱們活著也就有了奔頭了。”“娘,您放心,我決不給您丟臉。我?guī)煚斦f過,我爹驕傲,他死就死在這上,驕傲必敗。誰有一技之長,誰就是我的老師,我一定要跟人家好好地學。”“好孩子,有出息,這就難得。”夫人一看真長出息了,個頭也躥起來了,眼看著成人了,那歡喜勁就別提了。蕓瑞回到家呆不住。什么原因?就因為老師告訴他得闖蕩闖蕩去,在家悶著,什么時候有出頭之日?他就跟娘商議:“娘,您就放我出去吧,我打算到東京汴梁開封府,去找包相爺。另外還想看看皇上,當初我有病的時候,皇上還派來兩位老太醫(yī)給我治病,我還得了四品的蔭生,還吃著國家的俸祿,我怎么也得去謝恩。娘啊,您答應我吧。”夫人一聽,也對,孩子大了,老關(guān)在家不讓他出去,孩子不就廢了嗎。所以五夫人就點頭了。但這次不能帶白福了,家里的事太多,沒有這個總管不行。于是另外帶了四個仆人,專門服侍白蕓瑞。蕓瑞把一對盤龍亮銀戟讓白樂背著,自挎著金絲龍鱗閃電劈。白喜背著包袱,里面是更換的衣服,帶上足夠的吃穿路費,第二天就起身趕奔東京。五奶奶哭著一直把他們送到白家岡的外面,蕓瑞心里也挺難過。娘倆又哭了好一陣子這才分別。這江南的風光真比畫還美呀,但因為心里有事,不敢多逗留,一直趕奔東京。一路之上,他的耳朵都磨出-子來啦,老百姓傳說什么呢?老百姓是張口白眉大俠,閉口山西雁徐良,徐良成了酒館茶座談?wù)摰闹行牧恕恼務(wù)摦斨校懒诵炝际切鞈c的兒子,這個人的名望怎么這么大?白蕓瑞是從心眼兒往外不服氣。心想:我?guī)煚斒前耸婚T總門長,練武的祖宗,我?guī)煾甘巧先T的總門長,誰不敬仰這老劍客,我?guī)讉師叔都是峨眉派的劍俠。我呢,是劍客的門徒,將來門長的繼承人。我爹是錦毛鼠白玉堂,我的能耐還小得了嗎?他聽徐良的名望這么大,有點妒忌,盼望早到東京,見我那徐三哥,他爹和我爹都是大五義,是磕頭的弟兄,我們有小一輩父一輩的友情,見面后,想辦法和三哥比試比試,看他白眉大俠厲害,還是我厲害。如果徐三哥有特殊的高招,我還能學幾招。
這一天白蕓瑞到了東京,找到開封府。他一進開封府,大吃一驚。跨院里有靈棚,里面有三口大棺材,他這才知道,鉆天鼠盧方,徹地鼠韓彰,穿山鼠徐慶三位死了,死在一個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手里。白蕓瑞就像萬丈高樓一腳蹬空,哎呀一聲,放聲痛哭。他讓白喜買來紙馬幡稞,在這里祭奠,同時還親自披麻帶孝,在這里守靈。守了兩天,開封府的人都知道他是誰了,就稟報包大人,包大人親自接見。見到他不由得想起白玉堂來,見白蕓瑞這一舉一動真像他爹,所不同的是他還是個孩子,談話很天真,逗人發(fā)笑。包大人喜歡得不得了,“蕓瑞,你這次來開封府,是為國家當差嗎?”“是,大人。我跟我娘都說好了,我現(xiàn)在是成年人了,不能空吃國家的俸祿,應該替國家效力。聽說開封府此時正是用人之際,望相爺給我報個名,把我收留下。”“好,你來得太及時了,開封府的辦差官都走了。他們都趕奔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到那兒平賊寇去了。另外,最近我得到一個不幸的消息,這也不能瞞你,聽說白眉大俠徐良……”“啊,他怎么啦?”“聽說他已經(jīng)死了。”白蕓瑞一聽,蹦起來多高:“哎呀,他究竟怎么死的?死在誰手?”“唉,我也是在昨天才聽到這個消息,聽說殺他的人叫白蓮花晏風,是白菊花晏飛的哥哥,十罪不赦的采花賊,還有那個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他們都在疊云峰狼牙澗。蔣平帶著老少差官就在前面拼命,現(xiàn)在還沒有把握,蕓瑞你來得正好。”“大人,我明天就起身。”包大人一聽,這很好,他聽蕓瑞說過,曾經(jīng)受過名人的指點,現(xiàn)在絕藝在身,目前正缺少這樣的人才。包大人一點頭,就寫了一封信給蔣平,讓蕓瑞帶在身上。蕓瑞臨走的時候跟包大人說:“按原計劃,準備面見天子謝恩,現(xiàn)在時間緊迫,請相爺代我向皇上問安。等我回來也就是等我們平了疊云峰狼牙澗,給我三哥報了仇,再朝見天子。”包大人點頭。蕓瑞起身趕奔葵花岡。蕓瑞一進葵花岡,就找到了那座店房。當時不知這街上怎么圍著這么多人,車馬行人都過不去了。再一看,里面打得正歡呢。他居高臨下一看,開封府的官人正跟一伙賊在這兒動手,蕓瑞大喊一聲,跳進場子。這就是白蕓瑞以往的經(jīng)過。
白蕓瑞見了蔣平蔣四爺,把信拿出來,往上一遞:“四伯父,您先看信吧。”蕓瑞這一報名,四爺這一看:“喲,活像我五弟白玉堂,鬧了半天,你是蕓瑞啊,都這么大啦。”看了包大人的信之后,蔣四爺更高興了。白云生跟白蕓瑞這一見面,抱頭大哭,因為二人是兄弟。哭罷多時,蕓瑞把眼淚擦了擦:“四伯父,請你們往后退一步,我要嚴懲這幫賊寇。”四爺一聽,有點不高興,心想:怎么白玉堂又活了。我五弟當年老是說話這么個味,他那眼里頭誰也沒有。四爺把臉往下一沉:“蕓瑞,你這孩子說話可有點放肆,你知道這幾個賊是誰嗎?我告訴你,這白胡子老頭兒是大名鼎鼎的飛劍仙朱亮,那個頭陀和尚叫三世陳摶陳東坡,后面那兩個,一個叫紫面金剛王順,一個是采花賊白蓮花晏風。他們都有絕藝,而且心狠手辣。孩子啊,你不可等閑視之!”“四大爺,多謝您的指點,您就看我怎么教訓這四個家伙,他們一個也跑不了。”白蕓瑞說到這兒,轉(zhuǎn)過身來奔飛劍仙朱亮。朱亮在旁邊邁著丁字步,背著一只手,另一只手正捻著胡子,瞇著眼看著白蕓瑞。心想:小毛孩子,你能掀起多大風浪,但是,他不知道白蕓瑞是誰。等白蕓瑞轉(zhuǎn)過身來奔他來時,他才問:“娃娃,你是誰啊?難道說你能替開封府撐腰出力?”蕓瑞仰面大笑:“哈哈……朱亮,你算猜著了,這個事我要管到底。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就是錦毛鼠白玉堂。老匹夫,你吃了熊心豹膽了,如此猖狂?小爺正好教訓教訓你們!”說著白蕓瑞按繃簧,抽出金絲龍鱗閃電劈,便要大戰(zhàn)飛劍仙朱亮——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4
第049回 官兵一打疊云峰 蕓瑞夜探狼牙澗 那朱亮沒把他看在眼里,認為白蕓瑞無非是個小毛孩子,胎毛未退,乳臭未干,也就是仗著一股力氣,能有多大能耐?你即使在你娘肚子里就練武,那才練了幾天,敢在我面前撒野。朱亮按一般常理錯估了對方,待他跟白蕓瑞一動手,朱亮大吃一驚。這小孩兒武藝太精通了,發(fā)招利索,與眾不同,朱亮闖蕩江湖六十多年,什么戰(zhàn)場沒經(jīng)過?什么高人沒遇過?說實話,像白蕓瑞這么快的刀法,不多見。十幾個照面之后,朱亮就想到自己不是對手,“哎呀,該我倒霉,今天我要把這條老命喪這兒不成?等到三十幾個照面,白蕓瑞拿出絕招了,瘋僧醉菩提教給他的回光絕命三刀,刷!刷!刷!朱亮的帽子被削掉了,只剩下圍在腦袋上的束發(fā)包巾。又一刀,把朱亮的頭發(fā)就削下來了,把朱亮嚇得直縮脖子,跳出圈外。心想:幸虧這一刀高了點,要不然,腦袋就被削下去了。朱亮哪兒吃過這種虧,一下臉就紅了,想不到打不過白蕓瑞。陳東坡剛想上來挽回敗局,正在這時,大路上來了一支騎兵,塵土大起,旌旗飄揚。旗下閃出一員大將,金盔金甲,紫羅戰(zhàn)袍,胯下黃鬃馬,手中拿著三股托天叉,后面的騎兵手拿長槍大刀,像旋風一樣撲來。風卷旗號,看得清楚,是大宋的官兵,陳東坡嚇了一跳,沖幾個人一使眼色,就喊到:“合字并肩字風緊撤乎。”紫面金剛王順、白蓮花晏風、朱亮一看,心想:我們上當了,蔣平事先有準備,來了大批官兵,就我們四個人,而且又遇上勁敵白蕓瑞,人單勢孤。這四人一打呼哨跳出圈外,轉(zhuǎn)身便走,三俠五義、小五義追了一陣,眼看著他們敗回狼牙澗。蔣平恐怕追進去吃虧,因此吩咐收兵。等回來,一看領(lǐng)兵帶隊的大將并非別人,正是飛叉太保鐘雄手下的副將李勇,李勇綽號叫神叉無敵將。因為他跟鐘雄學過能耐,也使一條大叉,在沖鋒陷陣這方面很有力氣,蔣四爺認識他。這時李勇從馬上跳下來,跟官人們見面。四爺就問:“李將軍這是從哪兒來?”“四爺,這還用問嗎,我奉大帥岳橫之命,率三千軍隊趕到葵花岡,幫助四爺。”蔣平一聽,高興了,還是岳大帥想得周到,我們現(xiàn)在人手正缺,有這三千軍隊,可解決大問題了,那幫賊不會再到葵花岡搗亂了。四爺問李勇:“你們住在什么地方?”李勇說:“都安排好了,四爺不用操心,先來的是五百騎兵,還有二千五百步兵明后天就到,我們扎營在葵花岡外。”說完,李勇便率人扎營去了。
蔣平率領(lǐng)老少英雄把白蕓瑞接到臨時公館,彼此一一介紹。蕓瑞一看,除了老前輩,就是跟自己平輩的兄弟,蕓瑞和他們親熱得不得了。雖然蕓瑞和朱亮只打了幾個照面,但大家都知道蕓瑞不是一般的人,大家問長問短,特別是蔣平,拉著蕓瑞問家中的情況怎么樣?蕓瑞前前后后述說一遍,至于怎么學的武功,老師是誰,他沒說。蕓瑞問四大爺:“我聽說我三哥徐良被害了?”“孩子,你也聽說了?”“聽說了,不知現(xiàn)在怎樣?”“別提了,我們把尸體搶回來了,人頭還沒到手,你三哥的腦袋還在狼牙澗,那幫賊說要在山上慶賀人頭會,我們大家都想把人頭找回來,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三哥的身子就在這后院放著。”“待我祭奠。”白蕓瑞準備了紙馬幡稞來到后院,一看棺材,蕓瑞鼻子一酸,眼淚掉下來了。別看他和白眉徐良不認識,沒有什么交情,但是雙方父輩太好了,徐良名望又這么高。因此他到了靈前,眼淚刷刷直流,一邊燒紙,一邊磕頭:“三哥在天之靈別散,小弟蕓瑞一定給你報仇雪恨。”大家怕蕓瑞哭壞了身體,讓他到前面落座喝茶。蕓瑞問:“四大爺你都派誰去盜過人頭?”“你五哥艾虎去過,房書安也去過,都不行啊。那人頭被山上群賊看成寶貝一樣,看來這事不好辦哪。”“四大爺言之差矣,有道是鋼梁磨繡針,功到自然成,您別泄氣,不是我小看五哥和房書安,可能是不得法,咱別的不說,當務(wù)之急是給我三哥弄個全尸,不然的話,光有身子而沒頭,怎全他的亡靈呢?”“孩子,你說得對,有什么高見?”“四大爺,我沒什么高見,只有一個字‘打’,我初來乍到,寸功未立,我請示四大爺您答應我,今天晚上,我就要夜探疊云峰,把三哥的人頭請回來。”“孩子,這不行,你剛出世,有很多事情摸不著門。八寶疊云峰不是一般匪巢,都是江湖巨寇,海洋飛賊。為了慶賀人頭會,他們還請來不少幫手,你一人怎么行呢?你若回不來,我對不起你爹,孩子,你先住幾天,咱們從長計議。”蕓瑞站起來道:“不,四大爺你這話是不相信我,當然,我也沒什么能耐。咱爺倆打個賭,明天天亮以前,我就回來,要是沒把我三哥的人頭請回來,拿我的人頭是問。您看怎么樣?”眾人一聽挺不高興,心想:這是個小白玉堂,白老五又回來了。白玉堂就是這樣,你要是說西,他非說東;你認為這事不保險,他非說成不可,不然怎么能死在沖霄樓銅網(wǎng)陣呢!眼前這個白蕓瑞也是這樣,你越說狼牙澗危險,他非要去不可,言下之意是別人都不行,就他行。蔣平心里想:這是初次見面,要是處長了,我得狠狠地教訓他,哪能這樣呢,難道我們這些人都是飯桶,我們不想把徐良的人頭請回來?不是為了顧全大局嗎,這孩子也太不知深淺了。但是,也有的人不這么想,他們認為白蕓瑞有能耐,藝高膽大,不如讓他去,也許能成功。蔣平問:“蕓瑞啊,你覺得有把握嗎?”“有。”“好,那你一人去我們可有點不放心,有道是一個人死,兩個人活,我給你配個幫手,你看如何?”“四大爺,我不是不相信別人,我這人覺得一人方便,兩人累贅。”“好吧,既然你有把握,就一個人去,還是那句話,辦到就辦,辦不到就回來,咱們另想良策。誰也不會笑話你。”說完之后,大家飽餐一頓,大伙隨便談了一會兒閑話,蕓瑞就把小包拿過來,告訴大家:“你們耐心等我的消息,誰也不用掛念。明天天亮之前,我肯定回來。”看他有這么大把握,誰也不好說什么了。蕓瑞換上夜行衣,蔣平一看這夜行衣有點不痛快。夜行衣是一種保護色,一般都是黑的,因為天黑好隱蔽,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但白蕓瑞的夜行衣是白色的。四爺心說:怎么這玩藝兒也跟他爹學呢?就見白蕓瑞全身上下緊湊利落,這小伙子本來長得就漂亮,再穿上這夜行衣更顯得威風瀟灑。但不管怎樣,四爺心里明白,這是個驕傲的小伙子,如果能把徐良的人頭請回來是好樣的,如果請不回來,碰了釘子,再慢慢說他。白蕓瑞收拾好衣物,背后背著亮銀盤龍戟,腰巾上掛著金絲龍鱗閃電劈,斜挎百寶囊,跟眾人告辭。蔣平、展昭、智化一直把他送出葵花岡,再三叮嚀。白蕓瑞一樂:“四伯父,您的心意我領(lǐng)了,您就好好休息吧。”說完往下一探身,猶如一道白線蹤跡不見。蔣平這才領(lǐng)大伙回店休息。
蕓瑞雖然沒進過山,但已經(jīng)向眾人了解了地勢,艾虎也向他做了交待,腦子里有數(shù)。白蕓瑞邊走邊盤算,我從什么地方上疊云峰,怎么下手。我大話說出去了,辦不好的話,連我爹都跟著丟人,我三位老師算白教了。我得露一手,讓別人知道老白家沒有飯桶。他一邊想,一邊加緊腳步,很快就按照別人告訴的路線從百丈巖進了疊云峰。白蕓瑞飛檐走壁,爬山越嶺不費吹灰之力,比貍貓還快,聲息皆無,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了大寨。他從墻翻進去,四外探望,找來找去就找到了分贓廳,這房子很高,燈火明亮,很顯眼,白蕓瑞腳尖點地,飛身上房,雙腳倒掛,通過窗戶往里觀看。此時天氣正熱,窗戶全開著,從外往里看很清楚。就看見里面坐著有三五百人,白的、黑的、俊的、丑的、高的、矮的,什么樣的都有。正中央并排放著兩張桌子,坐在寨主位上的是半翅蜂王典,下首坐著個紅臉老者,挎著七星折鐵寶刀,五官相貌挺忠厚,一表人材。蕓端心想:不用問,就是二寨主電光俠霍玉貴。他一看和自己動手的那個飛劍仙朱亮也坐在人群之中,再往下,他都不認識了。他一琢磨,要聽心腹事,得聽背后言,我先聽聽你們在談?wù)撌裁矗烤吐犞炝链蠓咆试~,正述說白天之事,現(xiàn)在他帽圈也摘了,換了套衣服,正說白蕓瑞。有些人也不知道跟著笑什么,一看飛劍仙朱亮太慘了,成了個刺兒頭,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誰也沒見過朱亮敗這么慘。“小兔崽子,我跟你沒完,非報這一刀之仇不可,我原來以為小毛孩子沒什么能耐,哪知道這一伸手,他給我來了個出其不意。”白蓮花晏風也插言:“老劍客,您說得對,要憑您的能耐,他八個白蕓瑞也不行,別說您,就是我跟他伸手,也未必讓他討便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您別著急,我們經(jīng)常能見面,到時候我們把小兔崽子捉住,扒皮、摳眼、挖心,給您老人家出氣。”“對!”還有些人直喊:“白蕓瑞算什么東西,他能耐再大能有白眉徐良厲害?老西兒都死了,何況他呢?無名小輩犯不上跟他生氣。”王典、霍玉貴也在勸他。做為大寨主和二寨主能不說幾句話嗎?白蕓瑞在房坡上一聽,暗自咬牙。心想:你們把我挖苦急了,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讓你們知道我白蕓瑞是何許人也,讓你們也了解我?guī)煾妇褪前自苿拖暮钊剩揖褪俏磥淼目傞T長。白蕓瑞熱血沸騰,真想喊一嗓子,下去殺幾個才好。又一想:不行,我是為我三哥人頭而來,我先把人頭弄到手,然后再算賬。這么大的疊云峰,人頭放在何處,我到哪兒去找?一會兒天亮了,就來不及了。蕓瑞心里正著急,就見王順向王典一抱拳:“大寨主,今天我想起一件事來,我看開封府的爪牙幫手越來越多,早晚會有一場兇殺惡斗,請大家都做好準備。”王典一聽,仰面大笑:“各位都放寬心,本寨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誰敢進我的疊云峰就叫他有來無回。”王順說道:“大寨主,據(jù)我看,咱們目前還得把徐良的腦袋保護好,開封府的人千方百計要把徐良的人頭弄回去,咱們還要用這腦袋開人頭大會呢。請?zhí)⒄埣矶既鱿氯チ耍D(zhuǎn)眼就是七月十五啊,如果人家都來了,咱們沒有了徐良的腦袋,這不當眾出丑嗎?您老人家千萬要留神啊。”“王順,你放心吧,那顆腦袋我怕腐爛,早用藥水泡上了,藏在后山的仙人洞里。別說有人看著,就是沒有人看著,誰又能進得去呢。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早已安排好了。”“好,大寨主,我提醒您,既然您都安排好了,我們自然就放心了。”白蕓瑞在房上一聽,心里一驚,唉喲,鬧了半天,在后山仙人洞,這洞在哪兒我還不知道呢!盜人頭要緊,回來再和他們算賬。蕓瑞想到這兒,就從后房坡上跳下來,趕奔后山。他一想:我得捉個俘虜,問個明白,不然,我瞎闖怎么行呢?要說捉個人,那不是現(xiàn)成的嘛。他到后院,跳到墻上,就像貓捕老鼠似地在那兒看著。他發(fā)現(xiàn)底下打更的過來了,敲梆子的在前邊,敲鑼的在后面。正好敲鑼的這位說:“王二哥,您先走一步,我在這兒方便方便,”“快點!”“我這兩天鬧肚子。”敲梆子的那位就走了,敲鑼的這位把鑼和鑼錘放下,就進了草叢。蕓瑞一看,機會來了,就利用這一剎那,飛身跳過去,還沒等那敲鑼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白蕓瑞使了個黃鶯捏嗉,伸出三個指頭,把他給掐住了。只這一下,他兩眼就翻上去了,喊也喊不出來,叫也叫不出來。蕓瑞把他往胳肢窩一夾,找了個僻靜之處,把他放下,好半天,他才上來氣。他剛一明白,蕓瑞就刀壓脖下:“別動!吵一聲,我宰了你。”“爺爺饒命,我不吵。”“咱二人無冤無仇,只要你告訴我實情,我就把你放了。”“什么事?”“仙人洞在什么地方?”“就在后山。”“說具體點!”“您往后走,出了中平大寨的最后一道墻,前面就是山坡,您再往前走不到二里地,有一個大山丘,好像個饅頭在那兒放著。到跟前,您就看見了,有一道山縫,旁邊刻著‘仙人洞’三個字。”“你再說一遍。”他又重復一遍,蕓瑞牢記在心,就問他:“仙人洞是干什么的?”“是一處名勝古跡,里邊據(jù)說有仙人。自從我們大寨主占據(jù)之后,經(jīng)過改裝,里邊安了消息兒、埋伏,還擱了一些值錢的東西。另外我聽說徐良的腦袋也擱到那里邊了,怕別人偷去。別的我就不清楚了。”蕓瑞一聽,他說的是真話,就問:“你姓什么?”“我姓趙。”“我本應把你放了,但我放了你,非壞了我的事,到那時候,可就麻煩了。誰讓你當賊了?對不起,我得送你回老家。”“別………”“噗!”白蕓瑞跟他爹似的,一瞪眼就殺人,寶刀一晃,人頭落地。這地方偏野荒郊,死個人算什么?蕓瑞把刀上的血跡擦干,連腦袋帶身子拉到草里,心想:第二天發(fā)現(xiàn)了,我的事也干完了。他轉(zhuǎn)身趕奔仙人洞。再說打更的和打鑼的是一對,這個人沒了,那個敲梆子的能不找嗎?但是蕓瑞早算好了,就你找這工夫,我的事也辦完了。
白蕓瑞按這個人提供的線索直奔后山。從遠處看,真像一個大饅頭在那兒放著。這兒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蕓瑞三晃兩晃來到山跟前,抬頭一瞅,就是仙人洞,還刻著字,字都有一人多高,用朱紅涂著底。雖然是黑天,借著星斗的光輝也能看清“仙人洞”三個大字。往洞里一看,黑糊糊的,伸手不見掌,對面不見人。白蕓瑞稍微猶豫一下,心想:這小子剛才告訴我,里邊有埋伏,我可要多留神。可蕓瑞又一琢磨,我怕什么呢?我在四川峨眉山跟我?guī)煚斣谡勗捴刑岬竭^消息兒、埋伏。我?guī)煚斕刂噶钗規(guī)煾赶暮钊蕦iT在這上面教了我兩個月。春夏秋冬,按照四季二十四節(jié)氣等方位,消息兒、埋伏我全懂,只要留神,別大意就行了,要不怎么說藝高人膽大呢。白蕓瑞仗著膽子進了仙人洞,這個洞不是人工開鑿的,是天然的,隨著山上這道裂縫,往里邊進。不知里邊有多深,高一腳,淺一腳,蕓瑞不敢貿(mào)然邁步。他用寶刀探路,走一步,拿刀探一下地,聽聽聲音,發(fā)現(xiàn)確實沒埋伏,才敢邁第二步,兩只眼睛跟閃電一樣,往四外觀看,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在這兒走路太困難了,往里邊走,沒有五十步就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所幸的是什么埋伏也沒遇上。蕓瑞回頭一看,洞口看不著了,因為有個拐彎,外頭的光不能直接照到里頭。白蕓瑞放心大膽地把火扇子拿出來,啪一晃,火扇子著了,借著光亮往里頭走。就見里邊挺大,能有三間房子大小。蕓瑞已經(jīng)到了仙人洞的中心了,他發(fā)現(xiàn)前頭有個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盒子,恍恍忽忽里邊像個人頭。蕓瑞一想:里邊是不是我三哥的人頭?真有意思,王典就會說大話,哪有人看著?哪有消息兒、埋伏,沒想到我白蕓瑞真有運氣,伸手就把人頭得到了。要是能拿回去,人前顯勝,該是多美的事。蕓瑞暗自歡喜,來到桌邊,他沒敢伸手,圍著桌子轉(zhuǎn)了幾圈,拿火扇子一照,可不是嗎?確實是個人頭,雖然看不太清楚,也看出那鬢角在上邊挽了個卷,影影綽綽是白眉毛。蕓瑞心里好一陣難過,他心中暗暗祈禱:三哥,你要有靈,就保佑小弟請了你的人頭。說話之間,用手一拿籠子,這下可上當了。能沒埋伏嗎?他用手剛一碰著籠子,就聽腳底“嘎叭”一聲,鬧了半天,底下就是翻板。不碰籠子沒事,只要一動,消息翻了,白蕓瑞大頭朝下,就栽下去了。這坑可真危險,且不說有一丈五六尺深,下面刀尖全朝上,而且在坑底下養(yǎng)著十幾條毒蛇。人要到了下面就串了糖葫蘆,然后就喂了毒蛇。白蕓瑞腦袋往下一來,心里想:完了。但是,白蕓瑞眼看到底,他趕快舌尖一點上牙膛,空中使了個“云里翻”,一個跟頭,頭朝上,腳朝下,然后一換氣,從坑底下翻上來。就這種功夫,連徐良也辦不到,更不要說一般人了。他要不是受過三位老劍客的真?zhèn)鳎哪茏龅竭@一點呢?蕓瑞“嗖”一聲蹦出來,回手一扒坑邊,往旁邊跳,哪知道腳底剛一落地,“-!”還是翻板,第二次又掉到別的坑里去了。這個坑全是污水,蕓瑞掉到里邊嗆也得嗆死。白蕓瑞心中暗想:不好!這是三環(huán)套的埋伏。仗著年輕氣脈壯,第二次舌尖頂上牙膛,又一個“云里翻”跟頭,又躥上來了。但是,手也扒著坑邊了,也沒勁兒了,身子往下一墜,一滑,蕓瑞覺得眼前一黑,完了,我命休矣!可就在這時候,旁邊伸出一只大手來,把白蕓瑞的手腕子抓住了,就像鋼鉤一樣,抓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把蕓瑞從坑里撈出來了。這人拽著蕓瑞的胳膊,不容分說,就出了仙人洞,一直來到后山坡。蕓瑞覺得兩耳生風,這人的快勁兒就別提了。時間不大,人不走了,把白蕓瑞往地下一摔。因為一點勁兒也沒有,一屁股摔在地上,覺得腦瓜子嗡嗡直響,眼前金燈亂晃,什么也聽不見,看不清,好半天,才恢復了理智。我怎么活過來了,對!有人救我。蕓瑞想到這兒,就想找找這恩人是誰。他站起來回頭一看,這人就在他身后站著。還沒等蕓瑞看清楚是誰,那人就掄起巴掌“啪”照著蕓瑞腮幫子就打,把蕓瑞打得一栽,好懸沒趴下。他眼眉剛立起來,結(jié)果又回歸原位了。這才看清,背后站的正是老恩師凌空和尚。蕓瑞納悶兒,我這不是做夢吧,怎么我?guī)煾敢瞾砹耍客纫卉洠蛳铝耍骸皫煾福俊薄鞍浲臃穑|瑞,你多大膽子,找死啊!要不是為師來得及時,哪有你的命在?當初下山之時,我們怎么囑咐你的?戒驕戒躁,你早就忘了,你把什么都看得無所謂,就拿今天來說,我要不暗地之中跟著你,死是小事,我們老三位日夜手把手地教你,多少年的心血豈不付諸東流!”一席話把白蕓瑞說得骨頭都酥了,汗珠子也滴嗒下來了:“師父,您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就是一個心眼想盜人頭,別的都忘了。”“這件事我回去不跟你師父夏侯仁提,如果告訴他,他一怒之下,斷去師徒感情就不能要你了。”說著把白蕓瑞攙起來。蕓瑞眼淚掉下來了,覺得心里還挺委屈。凌空和尚態(tài)度和藹下來:“孩子,你聽我說,你前腳下了四川峨眉山,你老師夏侯仁就把我找去了,讓我把別的事全放下,暗地之中保護你,你說,替你想得多周到,就怕你出入江湖再攤上事。這一路上,我跟你跟到現(xiàn)在,你辦的一切事都瞞不過我。老實講,你在店房里自告奮勇要取徐良的人頭是對的,但是,蔣平說你的話也值千金。你瞅瞅,您把腦袋一晃,胸脯一挺,取不來徐良的人頭,拿我的人頭是問,你這命怎么這么不值錢,你說這話的時候,不怕傷眾人?難道三俠五義、小七杰、小五義,那么多高人都不如你?就你能耐,言外之意別人都不如你,就你是個人物。那陣我就想揍你幾巴掌,可我一想:如果那陣揍你,你不服氣,我叫你碰碰釘子,就暗地之中跟你進了山,你進仙人洞,我也來了。要不是為師把你手抓住,你掉到坑里,還能活嗎?你這條小命早完了。孩子,切記戒驕戒躁,驕者必敗。”“師父,從今往后,我再也不驕傲了。”“好吧,光說不行,我還得看你的行動,今天這事就放在一邊。”“師父,我還有點事要辦。”“什么事?”“你老人家奉命在暗中保護我,我是感恩不盡,但是我來了,你總不能讓我空手回去吧?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了大話,您說這人頭拿不回去,怎么交待?我個人是小事,豈不是老師們也跟著丟丑嗎?你們費了這么多年的心血,教出一個飯桶來,老師臉上也不好看。”“阿彌陀佛,這小子點子還不少呢。按理說今天的事我不該管,但是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為師幫你去取人頭。”“謝謝師父!”把蕓瑞樂得剛要磕頭,被凌空攔住了:“用不著多禮,孩子,我把實底告訴你吧,咱們同時進山,你先走一步,我隨后就到。但是我已探聽到真情,仙人洞里的人頭不是真的,黑天你看不清楚,那是蠟做的。”白蕓瑞一聽,不相信。“那打更的不是兩個人嗎?前邊走的是敲梆子的,后面是敲鑼的,你把敲鑼的人捉住殺了,為師把敲梆子那位給捉住了,從他嘴里知道這些情況。這里邊是蠟制人頭,是幌子,真的不在這兒,為師已把敲梆子那人結(jié)果了,不然的話,他能不到前邊送信兒嗎?那就壞了咱們的大事。”白蕓瑞一想:還是我老師,料事比我周到得多。我原以為這事挺好辦,到這兒把人頭搶到手就走,鬧了半天這么復雜。”師父,真人頭能在哪兒?”“我也問了,據(jù)那敲梆子的說,他也不知道擱在什么地方。此事只有幾個人知道,大寨主王典,二寨主電光俠霍玉貴,還有朱亮等人,其他人一概不知。”“那怎么辦呢?難道說咱爺倆白來了?”“豈有此理,我就要從這幾個人口中打聽明白,不但跟他們打聽,還得叫他們幫忙。”蕓瑞一聽,心說:我老師又上瘋勁了,怪不得叫瘋僧醉菩提呢。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涂,這幾個是咱們的仇敵,你問他,能告訴你嗎?更不用說幫忙了。凌空看出來了:“蕓瑞,你不相信?你不了解內(nèi)情,如果師父告訴你全部內(nèi)情,你就明白了。廢話少說,抓緊時間,怏跟我走。”蕓瑞也不敢問,凌空和尚拉著他,又奔前山來了。就仗著腿快,跟閃電似的,不然,往往返返這一晚上就過去了。這回來到前寨左側(cè),有一座小寨,樹林環(huán)繞,一個小院,黑門樓,里邊有幾間房,門前挑著紅燈。凌空把蕓瑞領(lǐng)到這兒,不走門走墻,爺倆飛身形上了墻。天熱門窗都開著。這小院的房屋也不例外,窗戶也開著,屋里頭點著燈,在燈光之下坐著一個人,這人剛從大寨回來,衣服掛在墻上,正在品茶。凌空偷偷告訴蕓瑞:“孩子,要想知道真情,必須問他!”——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4
第050回 盜人頭蕓瑞入虎口 平匪巢蔣平派兵將 白蕓瑞往屋里一看這個人,把他嚇了一跳,他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人正是疊云峰的二寨主電光俠霍玉貴!就見他在這兒坐著獨對孤燈,眉頭緊鎖擰了個疙瘩,手拈須髯在這兒品茶。衣服在墻上掛著,腰里挎著七星折鐵寶刀。蕓瑞就問師父:“老師不是看錯了?這……不是霍玉貴嗎?他能告訴您徐良的人頭在哪兒,還能幫忙?”“唔,我找的就是他。孩子,你不知道的事兒多得很!你就跟為師來吧。”說話間就見瘋僧醉菩提凌空雙腳一飄跳到院里,蕓瑞緊跟著。爺兒倆來到窗臺跟前,凌空壓低聲音:“阿彌陀佛,霍寨主一向可好?貧僧到了。”電光俠看得清清楚楚:窗口站著一個和尚,一個俗家,看出了瘋僧醉菩提。他先是一驚,跟著站起身開門出來,到凌空近前撩衣服跪下:“恩人從哪兒來?院中并非講話之所,里邊請!”老和尚一笑,點點頭拉蕓瑞進了屋。就見霍玉貴沒進屋,回過身去吩咐:“來人!”便過來七八個人問:“寨主爺有何吩咐?”“把大門拴牢看好,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準出入。我這兒有特殊的客人須要招待。”“哎,是!”這些心腹人全明白了,把這小院守得很嚴密。霍玉貴這才放心進屋請凌空和蕓瑞坐下,他在旁邊垂手一站。凌空樂了:“老僧深夜前來攪動寨主爺居心不忍,你怎么不坐下講話?”讓了半天霍玉貴這才坐下,又問:“恩人何來?”答:“老僧云游天下四海為家,哪兒不興來?我今晚是從葵花岡開封府的臨時公館來。”“敢問這位……”電光俠一指白蕓瑞。凌空沒有隱瞞,爽快地告訴他:“他是我的徒弟、白玉堂之子白蕓瑞。”“呵,就是白天大戰(zhàn)飛劍仙、刀削朱亮頭巾的那位?”蕓瑞點點頭。“白公子,失敬了!”白蕓瑞真有點糊涂了:這意思霍玉貴跟老師感情不錯,是有深交的多年熟人,不然談話能這么隨便,一點兒隱諱都沒有嗎?
書中交代,這凌空確實是霍玉貴的救命恩人。他原籍是湖廣武昌府江夏縣八寶安善村霍家寨的人,幼年就學武、結(jié)交江湖上的英雄,故此他成名當了俠客。就因為練武,霍玉貴把萬貫家財揮霍一空,后來就落他一人。為了練武他連媳婦都不娶,走遍江湖到處訪名人。十五年前,霍玉貴走到黃河渡口錢花沒了,一著急病倒在店房,一頭扎在床上起不來了,把帶的衣服全部當賣一空。有錢住店,無錢搬家。霍玉貴躺在床上起不來,還得吃藥,又得還賬。后來實在沒有可賣的了,就跟這掌柜的哀求:“我身邊就剩一把寶刀了,你把它拿到集上賣了,賣得錢我還你店飯賬,剩下一部分我養(yǎng)病,病好后我馬上離開。”店掌柜一聽只好如此,就拿著他的七星寶刀到街上去賣。事兒也巧,正好瘋僧醉菩提凌空出來化緣路過黃河渡口,他看這兒圍著一伙人,探頭一看是賣刀的。別人是外行,光看不買,另外也買不起。凌空是武術(shù)大師,見兵器能不愛嗎!他拿過這刀來仔細一端詳,七星折鐵寶刀。這口刀雖不敢說是上品,在一般的來講這也是了不得的東西,什么人能舍得把它賣了呢!萬兩黃金也買不來呀。他問這掌柜的:“這刀要多少錢?”掌柜的說:“你看著給吧,能給二十兩銀子就行。”凌空一聽這是外行。二十兩,二百兩也不賣呵!老和尚說:“這刀我買了。掌柜的,這刀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我一見這玩藝兒都害怕。我是王家老店的……”接著他把霍玉貴住店生病又無錢的情況敘述一番。凌空說:“你領(lǐng)我看看這個病人,貧僧內(nèi)外兩科全會治,倘能治好,他早早離開這個店不就更好嗎?”掌柜的高高興興地把凌空領(lǐng)進客店,一看霍玉貴病得真不輕,原來得的是傷寒癥。凌空也住下為他看病,親自護理。和尚自己花錢抓藥、煎藥,把電光俠霍玉貴逐漸將養(yǎng)復原,又過了一個多月病好了。霍玉貴沒想到,身落異鄉(xiāng)居然遇上這么個好心人,跟人家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人家侍奉我,救了我這條命,我得怎么補報!他病好之后就問:“恩人您是誰?”凌空也沒隱瞞:“貧僧是屏風嶺少林分院的住持僧,人送綽號‘瘋僧醉菩提’,我叫凌空。”霍玉貴一聽腦袋“嗡”的一聲:少林八大名僧的第三位!早就聽說過沒見過。這么高身份的人把我給救了,把霍玉貴感動得哭了:“老羅漢,您對我的救命之恩怎么答報于萬一呢?”凌空一樂:“我是出家人,普度眾生、大慈大悲,救一個人這不算什么新鮮事,你也不要太客氣了。我認識你這樣的人也挺高興,這是你的刀,還給你。要不是那天我在街頭上看見,就錯過這個機會了。”說著把七星折鐵寶刀又還給霍玉貴,這霍玉貴越發(fā)感激。臨分手時霍玉貴說:“老羅漢哪,將來我混好了,一定到廟上看您去,請放心,我是個有心人!”他這么說的也是這么辦的。
三年以后,他到了疊云峰狼牙澗投靠了半翅蜂王典。由于他有能耐、俠客身份,很快就當了二寨主。但霍玉貴為人正派,堅決主張公買公賣,不調(diào)戲婦女,不奸盜邪淫,但對貪官污吏絕不留情。他說我們這些人都是走投無路被逼的,平日咱們應自重自持。王典也樂意這樣,所以倆人處得非常近。等他當了二寨主有了錢、地位和勢力以后,他沒有忘記凌空的恩情,帶著重禮去了屏風嶺,趕上凌空正在,他跪在山門外非要送禮不可,凌空堅持不受。老和尚說得好:“當初我救你是巧遇,我不圖你送禮。你就是送多少禮也買不了你這條命,你這是何苦?”一次、再次拒絕收禮,霍玉貴不知怎么是好,說:“我怎么能報得了您的恩呢?”凌空說:“人生在世沒有不求人的時候,倘若老僧遇上了為難的事我找你去,你幫我的忙;如果我不找你,這事兒就算了。”霍玉貴對天盟誓:“老人家只要遇上困難,您找我,腦袋掉了二話不說,不管什么事,我一定替您辦!”話說完二人分了手,直到今天凌空沒有找過他。但這事兒太巧了,兩座山到不了一塊兒,兩個人卻有見面的機會。陰差陽錯,今天老凌空真找到他頭上了。為什么老和尚心里那么有底兒又那么理直氣壯?白蕓瑞哪知道這些內(nèi)情啊?
凌空知道霍玉貴是有心的人,心說:我不叫你干別的,就問你徐良的人頭放在什么地方,你能駁我的面子嗎?他有這個把握,故此直接來見霍玉貴。霍玉貴也不食前言,對恩人格外尊重。凌空一說從開封府來,別人知道這還了得?霍玉貴冒著你死我活的危險絕對替凌空保密,明知道白蕓瑞跟山上那些人眼都紅啦,見著面沒有二話就得動刀啊!但是看在凌空的分上也像貴賓一樣招待白蕓瑞,一句錯話也不說。霍玉貴問:“老人家,無事不登三寶殿,您又是從公館來的,大概有重要事情吧?您有話只管說,凡是我能辦到的!”“阿彌陀佛!霍俠士,貧僧確實遇上為難的事兒了。咱倆無話不談,我不要求你干別的,你給我?guī)蛡小忙行不行?”“請說。”“我這徒弟蕓瑞進山,想取回徐良的人頭,不知道你們把人頭放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指點個方向幫我們辦成這事兒?真要辦成了,你放心,下不為例!我絕不給你找麻煩。我對你的救命之恩你就算補報了。貧僧就要求這么點事兒。”霍玉貴心里一翻個兒……愣了一下,這事真感到為難:他跟王典的關(guān)系也不錯,一個頭磕到地下啦,哥哥長兄弟短的,這些年倆人形影不離,沒有王典哪有霍玉貴今天!現(xiàn)在王典恨開封府恨得別提多厲害了,我再背著他把徐良人頭給了這二位,王典將來知道了拿我當什么人!我簡直是吃里扒外的勢利小人了。我背叛了疊云峰青松狼牙澗,綠林人怎么看我?……他臉上就露出為難來了。
白蕓瑞一看便握緊了刀把,用眼睛看著師父。心說:師父看見沒?你現(xiàn)在撞了南墻啦,這小子沒良心。他要膽敢不幫忙,您嘴一歪歪我拽刀就把他劈到這兒!白蕓瑞就講帶打的。但是凌空挺沉得住氣:“霍寨主,老僧是自不量力,有點太叫你為難了。”“哎,不!老人家,當初我怎么說的今天我怎么辦,您就別管我多為難,是您的話我一定得聽。您不就是為人頭嗎?實不相瞞,后山仙人洞是假人頭。那是個帽子,用蠟做的,就是騙開封府的人上鉤。那里邊布滿了機關(guān)消息兒,地下全是絕命坑,掉下去都活不了。真人頭不在那兒,但擱的地方可挺難拿呀。您看見聚義分贓廳沒有?有一座高臺,臺后邊有八扇灑金的屏風,正當中那兩扇門是活動的,開開那兩扇門就是墻,墻上有個暗壁,開開那暗壁門有個地道通到后面,這地道下頭有個小籠子,徐良的人頭就在那兒擱著哩。這都是王典的主意呵,我們幾位往臺上一坐,屏風門一關(guān),墻上的暗門再關(guān)上,誰能想象人頭在那兒擱著?而且那塊兒白天晚上不離人,誰能進去偷這人頭呢?是誰也做不到啊。可當著王典的面我怎樣下手呢?老人家您說,如果需要我翻臉,為了報您的恩,我寧愿死也得辦!”
“阿彌陀佛!行,夠意思!夠朋友。你能把實底告訴老僧我就感恩不盡。沖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恐怕你幫著下手不是容易事,我也不能叫你得罪王典,那就強人所難啦。好罷,話問清楚就得了,至于我們怎么盜這個人頭,你就甭管了。告辭!”說著站起身來往外就走,蕓瑞緊跟著。霍玉貴一把拉往凌空:“恩人的意思是非得盜徐良的人頭?”“當然。非盜不可!迫在眉睫,今晚上就得做到。”“啊呀,方才我回來的時候王典還和眾人議事,恐怕這一晚上他們離不開分贓廳。那兒老有人,您怎么個盜法?除了走屏風門之外沒有第二條道可進,恐怕您辦不到。”“嗨嗨,這個你就甭管啦!多謝,咱們后會有期。你放心,你對得起我,我就對得起你。”霍玉貴不敢多問,一直把他們送到院里,凌空和蕓瑞頭一晃上墻跳到院外。
按下霍玉貴咱不說,單表這師徒二人來到一片密林里頭,蕓瑞就問:“師父,現(xiàn)在您相信他說的話?”“相信,這人絕不會騙我。”“但愿如此。即使他說的是真的,您想怎么取這個人頭?”“孩子,這就要看你的啦,說大話的是你呀。我是暗中保護,只能給你打幫手,取人頭的事也是你。你看此事該怎么辦吧?”“這個……師父,我有個冒險的打算:看來暗中下手已不可能,我打算……如此這般這么辦,您看行不?”“唔,跟為師想到一塊兒去了,我看你學的本領(lǐng)真能用上不?不行,有為師給你幫忙。”“遵命!”爺兒倆商議完起身奔前大廳,此時正是三更三點,除了大廳那塊兒燈火輝煌,一般人已經(jīng)熟睡了,周圍靜悄悄的。他們到了大廳,腳踏瓦壟、身形伏好了往下看:那半翅蜂王典還在當中坐著,大廳里仍然有二三百人,商議什么七月十五人頭會:如果高人們來了怎樣安排住處、如何招待。因為日期眼看就到,王典請的人也多,光成名的俠客就有一百以上,招待這些人是個大問題,稍微有點不周到叫人家挑了理往后就不好辦了。師徒倆聽到這,蕓瑞輕聲請示老師:“我可以行動了嗎?”“馬上去!”蕓瑞不管凌空了,飛身跳到院外,轉(zhuǎn)身奔聚義分贓廳的正面。在門口這兒有兩個站崗的,個頭很大,像哼哈二將似的。因為太晚了,這倆人有點困;別看在這兒站著,卻一個勁兒打瞌睡。蕓瑞乘機到左邊那人身后,這位比自己高出一腦袋。他掌中閃電劈一橫,把這位連帽子帶頭發(fā)薅住了,不等他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右手一推齊刷刷把人頭給切下,“咕通”死尸栽倒;對面那個激靈地“噯”了一聲,那意思是問怎么回事,還沒等看明白,被白蕓瑞一刀刺進前心——也死了。與此同時蕓瑞往里一縱就跳進大廳,那幫人正在里頭議事,誰注意這個?白蕓瑞抓緊這機會把掌中人頭一晃對準座兒上的半翅蜂王典就撇過去了。王典低著頭正跟朱亮他們議事哩,聽外面聲音不對,揚頭一看蹦進來個小伙子,一揚手一個東西奔他來了,王典嚇得魂不附體,“啊”的甩臉閃身往后一躲,這人腦袋沒有砸著他,正砸在后面的屏風門上,“叭!——嘩!”把屏風砸倒。由于蕓瑞用力過猛,不但把屏風砸倒,把墻上那兩個暗門也給砸開了。白蕓瑞渾身都是膽,說時遲那時快人頭出去他身子就動,跟著人頭就躥進暗門,這一下大廳就開鍋了:“飛進一個人來!”“進去一個人了!”
單說白蕓瑞一下跳到里邊一看,墻壁上有燈,迎面一張桌子上放個籠子,里邊正是一顆人頭。他明白這就是徐三哥的頭。成功不成功在此一舉,伸手提人頭轉(zhuǎn)身往外走,飛身跳出地道,把兩旁的賊全給驚呆了,一個個瞪著眼直著脖子,誰也沒動,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呆了。人們還沒有鬧清是怎么回事兒,也沒有看清是誰,就見屏風門一開進去一個人,一道白光又出來,大伙兒一愣的時候誰也沒有動手。也該著白蕓瑞露臉,他拎著徐良的人頭出了聚義分贓廳了,這幫賊才明白過來:“啊呀,有人來偷徐良的人頭!”“這小子是白蕓瑞,別讓他跑了!”等他們各拉刀劍到院兒里,小達摩已經(jīng)蹤跡不見。哪兒去了?拎著徐良的腦袋飛身上房找著他師父凌空,爺兒倆一塊兒走了。
按下這幫賊寇怎樣慌亂、搜山暫且不提,單表凌空把白蕓瑞領(lǐng)到?jīng)]人的地方用手拍拍他的肩膀:“罷了,孩子你還真有出息,今天這活兒做得是真漂亮,為師我算服了!事情辦成了嗎?”“辦成了。老人家請看!”說著把小籠子往前一遞。凌空看罷多時一皺眉:“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他用手點指著徐良的人頭:“徐良呵徐良!可嘆、可嘆!才二十幾歲年紀就落個夭亡。真是武林中少了一顆明星呵!”又對白蕓瑞說:“孩子,我護送你一段路趕緊回葵花岡,為師就告辭了。”白蕓瑞一聽傻了:“師父要走?”“唔,我得回峨眉山哪,見著你師父夏侯仁把你的情況向他稟報一遍,他還非常擔心,正等著我的回信兒哩。”白蕓瑞這心里頭熱乎乎的不是滋味:“師父這次分別何時才能會面?”“不好說啦,總而言之你要切記,不管師父在不在你身邊,你都不能驕傲,別忘了驕者必敗。每做一件事你都要慎重考慮,千萬莫忘!”“師父放心,這回一定記住。”凌空和尚叮嚀再三,然后把他送出疊云峰,老和尚走了,白蕓瑞帶著徐良的人頭回到葵花岡,到公館天已經(jīng)放亮了。正好艾虎當班,他領(lǐng)著人巡邏,一看蕓瑞就樂了:“老兄弟回來了!”白蕓瑞緊走幾步躬身施禮:“五哥,我回來了。”“昨天晚上怎么樣?”“大獲全勝,馬到成功。我把徐三哥的人頭請回來了。”艾虎一聽喜出望外,等到伸手接過徐良的人頭,小義士眼淚刷刷點點掉下來了:“哎,三哥!……”他這一哭,白蕓瑞和所有的人也掉眼淚了。門口這一亂,公館里的人也聽著信兒了,急忙稟報蔣平,蔣四爺率老少英雄都從屋里邊出來。大家圍住白蕓瑞,看他平安回來無不高興,把蕓瑞讓進屋聽他把經(jīng)過講述一遍,眾人一聽又驚又喜:驚是驚蕓瑞深入虎穴遇上了危險反倒轉(zhuǎn)危為安,喜是喜大獲全勝把徐良的人頭奪回來了。蔣四爺頻頻點頭:“好吧,現(xiàn)在咱們就辦一件事:把棺材打開,讓徐良落個完尸;找個皮匠把人頭縫到腔子上,這總算也對得起死去的亡靈啦。”大家都同意蔣四爺?shù)奶嶙h,老少英雄忙乎上了。
到了后院,把徐良的棺材抬下來。這棺材蓋就是那么虛掩著,并沒有釘釘子。艾虎和大伙兒把棺材蓋弄開,白蕓瑞往里頭一看,里頭就是個尸身,齊齊的沒有個腦袋,瞅著真嚇人。另外,大伙兒提鼻子一聞,也有點兒難聞的氣味。現(xiàn)在天氣不好,正是熱天,盡管采取了許多防腐措施:拿水銀給灌哪、抹藥啊,上藥、冰鎮(zhèn),不管怎么這尸體也在逐漸變腐,因此才有這種難聞的氣味。皮匠把手洗干凈了,拿根大針和線,把腦袋對到腔子上開始縫。大伙兒圍在旁邊不住地掉眼淚,眾人都注意地看著。
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從徐良的頭頂轉(zhuǎn)到腳跟,從腳下又轉(zhuǎn)到側(cè)面,在人群中穿來穿去。蔣平一看就一瞪眼:“書安,你怎么沒有老實氣兒?老老實實在旁邊呆著!”“四爺爺,我可不是多嘴呵,我也不閑溜達。方才我正給干老兒相面,我怎么看不像我干老兒呢?”房書安這一句話把大伙兒全打動了:“嗯?書安你是說他不是徐良?”“嗯,我看不像。雖然說死得日子不少了,也有點走形,但是我看有點兒不一樣。不信,咱們好好檢查檢查。”話不在多少,擊中要害。蔣四爺眼珠子一轉(zhuǎn)注意上了:“啊呀,可不是嗎,打冷眼看是徐良,是不錯,但仔細一端詳,又不是。好像死者的人頭比徐良的臉盤兒大;除了眼眉、眼睛、牙齒這像,整個的輪廓不那么像。”四爺問艾虎:“虎啊,你跟三哥徐良耳鬢廝磨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能記住你三哥身上有什么記號沒有?”“哎,我想想……我三哥頭后就是后腦勺這兒有三顆紅痦子,痦子上頭長的是黃色的毛,沒有事兒他洗頭的時候我們就拿他開玩笑。有一次我給-了一根黃毛兒下來把他疼得夠戧,還打了我一巴掌。”“你記得清嗎?”“那還錯得了?”“快看看!”眾人全圍過來了。把人頭拿出來翻個個兒,破開頭發(fā)看他的后腦勺兒:沒有!蔣四爺眼睛就瞪大了:“虎啊,你看看在什么地方。”“就在這兒……哎,怎么沒有?”人們更懷疑了。霹靂鬼韓天錦也擠過來說:“四叔,我再說一樣:老三的后腰上有塊紫痣,我以前洗澡時見過多次,有巴掌那么大,像個葫蘆。”又把尸體抬出來扒掉衣服一看,沒有。小五義的弟兄同大家提供線索,盡量找徐良從頭上到腳下的記號,提供了十幾樣,一樣也沒有。蔣平馬上做出結(jié)論:“我們上當了,死者不是徐良!”這一下公館里的人奔走相告,大家全集中到后院兒,人們這心都跳個不停:這個不是徐良,徐良上哪兒去啦?好幾個月這人沒影兒,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這不是新鮮事?那這是誰呀,即使他不是徐良也得有點原因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都盼著徐良沒死,如果徐良還能回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蔣四爺拉著白蕓瑞的手:“孩子,你算立了大功啦,你給我們解開了這個疙瘩。我告訴你,這不是徐良!你三哥肯定還活著,我敢保證你們弟兄還有見面的機會。”“是嗎?”白蕓瑞也高興了,“要那樣我真是求之不得呀!”蔣平說:“這尸體不管是誰,有待調(diào)查。還是把他裝殮起來,把腦袋縫在腔子上,將來說不定能找到他家人取走尸體。”大伙兒一聽就照辦了,拆掉靈棚劈了牌位。這些日子大伙兒眼淚流了多少桶,好些人幾乎哭死!結(jié)果是一場虛驚。人們對這事兒議論紛紛。白蕓瑞一夜沒睡,找間空房讓他好好歇著。蔣平放話:三天之內(nèi)任何人不準出門!
三天后白蕓瑞精力充沛了,蔣平傳話:“老少英雄開緊急會議。”另外把那位大老爺、副將李勇也請來了,因為他帶著三千軍兵幫助開封府捕盜抓賊的。會議做出決定攻打疊云峰狼牙澗,端賊窩子,大家一致同意。小弟兄們磨拳擦掌等待廝殺,一個個都到蔣四爺身邊請戰(zhàn)。四爺笑呵呵地看看副將大人:“我們打算明天去端賊窩,您可就得多出力啦,但不知您三千軍兵怎樣分派?”“四老爺,我都想好了。連日來我勘查了地形,對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我心中有底,還制定了一張草圖,請您過目。”副將大人不愧是領(lǐng)兵帶隊的,把草圖往八仙桌子上一放,指著說:“四老爺請看,這是疊云峰正面山口,我準備用一千軍兵從這里搶占山寨,再派一千人馬攻打后寨,另外一千軍兵分兩部分攻打它的左右兩側(cè)。我不跟四老爺吹,我手下這三千兵馬可以當三萬人用,因為這都是嚴格挑選出來的精兵。就等您一聲令下,我們猛撲山寨了!”“好——!你們另外還有什么攻山的重火器嗎?”“有。我們已經(jīng)從武昌府特地運來四門鐵炮,前山后山各配備兩門做攻城之用。”“妥啦!神仙難躲一遛煙嘍,這可算幫了我們的大忙啦,就按您的主意辦!”四爺轉(zhuǎn)過臉說:“弟兄們,大伙兒聽見沒有?軍兵可都準備好啦,現(xiàn)在就看咱們的了。蕓瑞!”“在!”“你現(xiàn)在是頂梁柱,你跟著我,還有展昭展大兄弟、小五義的弟兄,咱們攻打前山。”霹靂鬼韓天錦、玉面專諸白云生、小義士艾虎、粉子都盧珍一個個興高采烈。蔣平一點手把黑妖狐智化叫過去:“兄弟!勞你的駕領(lǐng)著小七杰配合官兵攻打后山,意下如何?”“沒說的!四哥放心,把這事兒就交給我了。”笑面郎君沈明杰、義俠太保劉士杰、超水燕子呂仁杰、小元霸魯世杰、紅眉童子柳金杰、金眉童子柳玉杰、井底蛙邵環(huán)杰全交給智化。余者,像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蔣昭、圣手秀士馮淵、邢如龍、邢如虎、小俠龍?zhí)毂氲鹊缺娙耍浜瞎儋e攻打疊云峰的兩翼。在這里還有幾位高人:紅文女劍俠、南昆侖司馬珍、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這些人配合官兵搜山,如有漏網(wǎng)的賊寇叫這些人負責,大家欣然領(lǐng)命。
一一安排完了,蔣平讓大家早早休息,讓副將李勇回去調(diào)動軍兵,吩咐:這件事一定要嚴守機密,不能走漏消息,山上要是先做了準備咱可就麻煩了。會散以后大家分頭行動。這一天人們過得緊張而又愉快,到了晚上興奮得有點睡不著覺:頭一件高興的事就是徐良沒死,人們都盼著這徐良半截腰蹦出來,或是半夜間徐良敲門進屋這才好呢;另一件高興的事是總盼著攻打疊云峰、端了賊窩凱旋還朝,放幾天假大伙兒松口氣。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似亮不亮,按計劃幾路人馬開始出發(fā)。單表蔣平、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南俠展熊飛、小五義弟兄他們,一共老少十六個人帶著一千官兵起身趕奔疊云峰口,剛見亮的時候他們就進了山口。這軍兵弟兄拉著大炮咕咕嚕嚕,馬蹄子踩在山路上,發(fā)出得得的聲音,清脆悅耳。正走著隊伍突然停了,蔣四爺一皺眉:沒有我的命令怎么無故停止前進?“來人!往前面看看怎么回事?”“哎。”霹靂鬼韓天錦壓著鑌鐵大棍奔前面去看。時間不長回來說:“四叔,怪不得大伙兒不走哩,那兒坐著個和尚攔住了去路,說什么也不躲開。我去問,和尚說非見領(lǐng)隊的不可,我這才給您送信兒來。”四爺想:“和尚?這人好大膽,敢攔我們的去路。”吩咐讓和尚進來。不一會兒韓天錦和幾個軍兵領(lǐng)來個和尚,這家伙有一丈掛零的個兒,白嫩臉皮,兩道彎眉,一對月牙眼,長了一張笑臉,大耳垂肩,油光滿面。看這意思素日營養(yǎng)相當好。身穿灰布僧衣,圓領(lǐng)大袖;腰系絲絳,肥襪,開口僧鞋,斜背著個黃兜子,手里拿著一把拂塵。看年紀也就在四十左右歲。蔣四爺不認識他。這和尚來到蔣平近前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看,雙手一合:“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請了。”“啊唷,還禮還禮!師父不必客氣,請問師父出家在哪座名山、古剎,貴上下又怎樣稱呼?因何攔住我等的去路?”“阿彌陀佛,請問施主您是哪一位?”“在下姓蔣單字平,我叫翻江鼠蔣平。”“噢——久聞大名,四老爺,我聽說是您帶隊,故此我才要見您。小僧住禿頂山關(guān)王廟,離這兒不遠。貧僧乃關(guān)王廟住持,法號智能。”“師父見我做甚?”“貧僧知道一件機密的事特來向四老爺告知。”“什么機密?”“因為離得都不遠,你在葵花岡的一舉一動隨時都可能傳到山上,山上的賊頭叫半翅蜂王典,這個人狡猾老練,貧僧昨夜聽說他們山上亦已做好充分準備,灰瓶、炮子、滾木、-石、強弓硬弩將前山口已經(jīng)堵死了。你們要不去那是便宜,你們要去,就這點人還能打得破這座山嗎?為此,貧僧很替你們著急啊。我在這兒住了多年,知道一條密路可通到疊云峰的山里,管讓四老爺不費一刀一槍就能打到他的心臟。不知四老爺意下如何?”“啊呀,那敢情好!智能師父,您不愧是個出家人,您這不是幫我的忙,您這是給大宋朝幫忙。我們真的平了疊云峰狼牙澗,我奏明當今天子,必然有重賞于你!”蔣平說完立刻吩咐:“來呵,給我改道前進!”——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5
第051回 翻江鼠失算被困 小達摩刀劈兇僧 兵隨將令草隨風,蔣平吩咐改道前進,這一千多人離開正道翻開大山了。道不好走,特別是軍隊和戰(zhàn)馬,開始時騎著還行,后來干脆沒路,無法騎馬都牽馬而行。軍隊帶著不少東西,翻山越嶺倍加困難,走得大伙兒通身是汗。那個叫智能的和尚在前邊引路,走幾步回頭跟大家打招呼:“快了,來來來,隨我來。再翻過一架小山梁就是疊云峰的里邊了。”走著走著,白蕓瑞攆上蔣平:“四大爺,我有點事問您。”“什么事?”“您認識這和尚嗎?”“我上哪兒認識?初次見面。”“四大爺,我發(fā)現(xiàn)您這人心太實了吧。”“此話怎講?”“您想想,您跟這和尚初次見面,怎么能輕易聽他的話呢!這人心叵測什么樣的都有,萬一他要是山里派來的奸細,咱們可就上當了,您不能不防啊!”白蕓瑞這幾句話把蔣平提醒了,他越琢磨越有道理:“停止前進!”隊伍站住了。“把那個智能和尚給我請過來。”這會兒再找那和尚早已蹤跡不見。韓天錦跑過隊伍前邊一瞅和尚沒有了,知道上當了,回來就報告。蔣平一跺腳這才往四外看看:往前是懸崖絕壁,就是長翅膀飛也費勁;腳下是山道,根本就沒有路;兩邊是像刀削一樣的古壁,高有百丈。現(xiàn)在三面都無路可通,只有順原路回去。蔣四爺心說:不好,吩咐前隊變后隊,后隊變前隊撤!隊伍沒走出半里地,就聽屁股后頭地動山搖,弓箭齊發(fā),灰瓶炮子擂木-石加重火炮把地都震裂了。蔣四爺吩咐“趴下”,大伙兒“呼啦”全隱蔽起來。可憐宋軍被這幫賊打得血肉橫飛,尸橫遍野,原來的歸路整個讓人家卡死了:大塊的石頭裝在車上從山頂上推下來,誰也出不去;再往前靠攏,人家開弓放箭。蔣平?jīng)]辦法又吩咐往里頭退,剛退到石壁這兒聽到一陣鼓響,箭如雨發(fā),人們抱著頭又趕緊往回跑,這一拉鋸可不得了,一千一百多人死傷近四百,沒死的抱著胳膊腿直哼哼,這慘勁兒甭提了。好半天稍停一點兒,蔣平一跺腳:“完了!大伙兒倒霉倒在我身上。”急得打自己嘴巴,被房書安過來攔住了:“行了,爺爺您就是打死自己也沒用,世界上沒有后悔的藥。待我仔細辨認辨認。”他前前后后看了看,一晃大腦袋:“咱倒了血霉啦,我這才想起來……這叫棺材溝,活棺材!從頭到尾三里半長,寬不到半里,眼看咱一千多人算找著墳地了!”蔣平一看:“不活啦,我這領(lǐng)兵帶隊的太飯桶了!”他一伸手拽出蛾眉刺,尖子對準自己的頸嗓就要自殺,白蕓瑞急忙攔住了他:“四大爺且慢,您這是干什么?”“我還有什么臉面活著,我把大伙兒領(lǐng)進絕路犯了不赦之罪,你們別攔我……”大伙能看他自殺?死勸活拉奪下了他的兵刃。蔣平一屁股坐在地上:“蕓瑞,你們大伙不讓我死,咱們又怎么能出去?”白蕓瑞說:“留得三寸氣在什么都能干,這氣兒沒了可就徹底完了。你老人家不要急,咱們從長計議。”白蕓瑞心里想:我四大爺這半輩子盡當頭兒了,我以為他經(jīng)驗豐富,結(jié)果我是想錯了,我要早說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方。看來該說的話就得說,一遲疑就誤大事。正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就聽山頂上鼓號齊鳴,一看那里彩旗飄揚有人影晃動。蕓瑞倒退幾步細看,認出旗角下一行人,頭一個就是大寨主王典,他的上首是霍玉貴,下首是朱亮、三世陳摶陳東坡、紫面金剛王順、白蓮花晏風,還有給他們引路的那和尚;后面還有不少人看不真切了。
白蕓瑞高聲喊喝:“呀呔!山頭上是王典王金龍嗎?有種的下來把戰(zhàn)場排開分上下論高低,暗箭傷人不算真功夫!”王典手捻須髯哈哈大笑,震得山谷回聲:“白蕓瑞、蔣平你們聽著,你們已經(jīng)上了我的當了,我把你們困在棺材溝一個也活不了。你們開封府都是人尖子怎么還能吃虧上當呢!本寨略施小計就把你們裝進口袋,看來你們還是不行呵。趁你們沒死以前,有什么話你留下。不然的話,本寨令箭一發(fā),我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這會兒蔣平也清醒過來了,他也豁出去了,把小腦瓜揚起來看著王典和霍玉貴等人:“嗨!王典哪,我佩服你有兩下,不過有件事我得弄清楚,剛才給我們領(lǐng)路的那和尚是誰?你讓他跟我說兩句話。”王典點點頭把那和尚叫到眼前,這和尚把身子往外一探:“阿彌陀佛,蔣平!貧僧在此。”“啊呀禿驢!看在你是個出家人張口念佛閉口慈悲,我認為你不能說謊話這才上了你的當。我且問你究竟是誰,前不久你說的那話是真還是假?”“好,蔣平!我讓你死個明白,前不久的話都是騙你。實告訴你,貧僧出家在昆侖山小西天臥佛寺,人送綽號粉面伽藍佛法聰。我跟大寨主王典有交情,只是貧僧晚來一步。以前的事我沒參與,聽說你們要攻打疊云峰,貧僧略施小計騙你們進棺材溝。主意是大寨主出的,是我親自把你們騙來的。難道你還有什么不服嗎?”“好小子,你叫什么粉面伽藍佛!有種的你下來咱們分上下論高低,蔣平戰(zhàn)死死而無憾,你敢不敢下來?”和尚一樂:“大寨主無令貧僧不能下去。”接著哈哈大笑起來。蔣平小眼珠一轉(zhuǎn):為今之計就得叫他們下來,抓住一個主要的人當人質(zhì)或許還有一線生路。四爺這壞勁兒也上來了,告訴韓天錦:“孩兒,你嗓子粗聲音高,你就給我罵,什么難聽你就罵什么,罵一個下來我賞你五十兩銀子,罵下十個五百兩!”“四叔,那罵得可難聽呵。”“越難聽越好。”這韓天錦手戳大棍揚起臉這一頓罵!一開始罵得還有點道理,什么賊人失信、當賊的沒有好結(jié)果啦,上為賊父賊母、下為賊子賊孫;本身是賊,頂風臭八百里,國法天理不容……后來就帶零碎兒了,祖宗奶奶七姑八姨。簡直難聽得合不上牙!韓天錦跳腳叫號:“那和尚敢下來嗎?你叫粉面伽藍,你要不下來,我……”如何如何。這一罵把和尚罵急了:阿彌陀佛!這個孽障可惡,哪有這么罵人的,你認為我怕你?想到這兒他來到王典近前:“大寨主讓我下去罷,我把這小子舌頭割下來!”王典說:“算了,他們是臨死的人垂死掙扎,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有種他就罵,能罵出棺材溝?師父不要理他。”“不!那顯見我們山里沒人啦,我們昆侖派那也太丟人了。我可不是你山上的人,恕我不能遵命,我非下去教訓他不可!”這大和尚非要下去,王典也不好說別的只好點點頭,讓嘍羅取過幾盤大繩子接上然后拴到大和尚的腰部,“天鵝下蛋”系下去。臨下時王典再三叮嚀:“大師父,繩子我們不撤,事情辦完我們把你拽上來。”就這樣把粉面伽藍系下山峰。等他雙腳落地解下繩扣,晃雙掌直奔韓天錦。韓天錦樂得喊:“五十兩銀子到手了,這就沒有我的事啦。”轉(zhuǎn)回身奔蔣平:“四叔,罵下一個來了,記上賬!”蔣四爺晃動分水蛾眉刺就想拼命。玉面達摩白蕓瑞過來了:“交給我。”心說:今兒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倆賺一個,想叫我們死沒那么便宜!白蕓瑞飛身來到兇僧近前,寶刀一晃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呔,兇僧可知道白某的厲害?”這和尚把嘴撇得跟個瓢似的:“啊,娃娃你是誰?胎毛未褪乳臭未干你還敢說大話!”“我叫白蕓瑞!”“沒聽說過,你也是開封府的?”“不錯,我父親是錦毛鼠白玉堂。”“這錦毛鼠當年在沖霄樓見過,渾身都是膽,武藝也不錯,但終于死到銅網(wǎng)陣啦。白蕓瑞你真糊涂,他那么大能耐都白給,何況是你?你要死在棺材溝老白家豈不挖苗斷根了?貧僧有好生之德,不跟你動手,你回去把剛才罵人的大個子叫來,我割他的舌頭敲他的牙!”韓天錦在后頭罵:“放嘟嚕屁!我就不過去。我專罵人,動手是別人的事。”和尚一聽這火兒更大了:“噢,還有專門罵人的!”蕓瑞一陣冷笑:“和尚別說了,這是分上下論高低的地方。你把我贏了,死了沒說的,要贏不了我,大和尚你也難脫公道!”“阿彌陀佛,歲數(shù)不大敢吐狂言,叫你知道知道昆侖派僧人的厲害。看掌!”一掌奔白蕓瑞面門便擊,蕓瑞一閃身掌走空了。蕓瑞刀刃朝上背往下一切他的手腕,和尚不敢怠慢撤回右掌,左掌使了個單風貫耳,白蕓瑞往下一哈身,一掌走空。和尚左腳一抬右腳一伸點白蕓瑞心門,蕓瑞來了個倒矛跟頭“金鋼鐵板橋”,和尚一腿踢空。白蕓瑞身子剛直起來,他往前一跟步連著又是好幾掌。這昆侖派以勇字當先專講究硬功,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連著十幾個照面,蕓瑞左躲右閃他沒打著。蕓瑞一看他就這兩下,心里有數(shù)了,便把刀往空中一舉高聲喝道:“兇僧,爾往哪里走,接刀!”力劈華山一刀。粉面伽藍往旁邊一閃身刀走空了,但白蕓瑞手腕一擰個兒,刀刃朝左奔和尚脖子,粉面伽藍往下一低頭,刀從上面走空;剛一抬腦袋,蕓瑞的刀又回來了:“老家伙給我留在這兒!”快勁兒就甭提了。粉面伽藍一個沒留神這一刀正好掃在脖子上,“噗!”紅光一現(xiàn)人頭落地。白蕓瑞飛起一腳把和尚的尸體蹬出去,跳出圈兒外,刀尖朝下這么一順,和尚的血滴答下來了,然后抬靴子底把血跡蹭干凈,抬起頭來叫陣:“王典,你下來,今天小太爺在棺材溝包下了,敢下來的都跟和尚走一條路!哪個敢跟我白蕓瑞動手?”房書安在后頭一看:“真是我老叔,這兩下不次于我干老兒徐良。老叔加油!照這樣砍到明天,山里的人就砍光了。”大伙兒不敢樂,但沒有不贊成白蕓瑞的:手底下真干凈!
再說王典這個后悔:大和尚要聽我的話何至如此?他就不打算再派人了。可是白蕓瑞在底下這一叫陣,有人不愛聽了,激怒了三世陳摶陳東坡。老家伙一向目中無人,他對白蕓瑞不服:“待貧僧下去會斗于他,我贏不了白蕓瑞不上來!”王典一看陳東坡也是客人,這怎么辦?“老羅漢您可要多加謹慎。”“你放心。來呀!給我系繩子!”陳東坡從心里往外不服白蕓瑞:你們現(xiàn)在還敢如此猖狂,把我昆侖派看得沒人了!粉面伽藍死在他的刀下,將來我回昆侖山怎么向弟兄交代?還怎么叫三世陳摶!王典認為他是客人不便深攔。陳東坡手提金棋盤,天鵝下蛋,雙腳落到平地上,先把繩子解開,晃著高大身軀撲奔小達摩。韓天錦在后頭一看:“四叔,又下來一個。一百兩啦!”蕓瑞提刀等候陳東坡,陳東坡先把棋盤晃了晃甩了甩。你說他這武器有多特殊?這棋盤是鑌鐵明鋼打造的,一面有扶手,另外還有一寸多高的邊兒,厚有三分,這玩藝兒砸到人身上就把人拍扁了。上面用金水走了十六遍,因此光華奪目。他身上掛著皮兜子,里邊揣著三十二顆金棋子兒。“阿彌陀佛,白蕓瑞小畜生!我打死你給我昆侖派的門人報仇雪恨,接棋盤罷!”泰山壓頂就撲下來了。蕓瑞一看他這武器太特殊,真不好架,便上步斜身一閃,棋盤撲空了。由于用力過猛,正拍在地上,把兩塊石頭砸成碎粉。陳東坡就像瘋了似的,一看沒拍著,橫著又掃向白蕓瑞的腰部,蕓瑞本可一哈腰過去,但他沒有,相反旱地拔蔥往高里縱,棋盤在他鞋底下擦空。蕓瑞在空中雙手舉起金絲龍鱗閃電劈,人跟刀一塊兒落下來,奔陳東坡的腦袋一刀!陳東坡一看不好,腳尖點地往前一縱躲過了這一刀,兩個人轉(zhuǎn)回來又戰(zhàn)在一處。這時兩方面的人都在這兒觀戰(zhàn)。這王典一邊看一面心中暗想:這個白蕓瑞是第二號徐良,非把他整死不可,不然早晚是個大禍害!他盼著陳東坡能把他拍死。但霍玉貴想法不同,凌空和尚是他救命恩人,前者凌空領(lǐng)蕓瑞拜望他,他說了徐良人頭的地點,后來聽說人頭果然被盜走了,王典就說山上有了奸細,大發(fā)雷霆。但他無論如何懷疑不到霍玉貴頭上。電光俠霍玉貴心里清楚:即使把開封府的人全消滅了,自己早晚和王典免不了一場爭斗。故此霍玉貴從心里往外盼開封府贏。他想:開封府真的攻破山頭抓住自己也能從輕發(fā)落。可朱亮有朱亮的想法:他是外來人,吃人家喝人家的,總覺得不那么理直氣壯,他也想露一手取得王典的信任,在疊云峰混把椅子,哪怕是三寨主、四寨主,但從多日同王典打交道他發(fā)現(xiàn)這半翅蜂比較吝嗇,始終沒吐這個口,好像沒自己這個份兒,他心里也不痛快,他跟陳東坡交情最好,他們一起流落到此,本想在這兒扎根,報閻王寨被破之仇。陳東坡下去他沒攔,他也希望好朋友能把白蕓瑞消滅,讓你們山上人看看,我倆不是吃閑飯的。所以他觀陣比較認真,咬牙攥拳全身都替陳東坡使勁兒。其他人也有不同的想法,拿那紫面金剛王順來說,他知道開封府平山滅島沒有不成功的,因為它有強大的軍隊做后盾,吊炮攻山誰能擋得住?看來這疊云峰狼牙澗也不會長久。山破了我怎么辦?我屬國家要犯,雖說徐良死了,開封府的爪牙還存在。疊云峰破了我下一步投奔哪兒?他是盼著山上贏。白蓮花晏風比他膽兒還小,前些日子晏風把徐良給殺了,嗬!人頭拎回來,大伙兒把他捧上了天。七月十五要召開人頭大會,無疑的要把他擺在前面。王典已經(jīng)決定,人頭大會之后晏風就是山上的四寨主。現(xiàn)在又冒出個白蕓瑞來取代了徐良,遲早要找他算賬。因此連日來心驚肉跳連覺都睡不好,今兒可盼著開封府的人困進了棺材溝,最好一個也別活著回去那才稱意!他是這么個心情。至于被請來的這些人,有的專門看熱鬧,坐山觀虎斗,人心不齊呀。
閑言少敘,再說戰(zhàn)場上的陳東坡,這是個人中劍客,闖蕩江湖五十多年,當然不能一下子就敗在白蕓瑞手下,他們打到八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陳東坡把眼睛瞪得鴨蛋大,不住地咬牙切齒。心里說:看那白蕓瑞小毛孩子,充其量也只練過十年武藝,能耐怎么這么大?我怎么就贏不了他!這時兩人都已出了大汗,在蕓瑞來說這是他出世以來頭一個硬仗。他人小主意多,打來打去他假意沒注意刀碰在棋盤上。他拿刀背往下一砍,陳東坡棋盤往上一撩,借著這個勁蕓瑞一撒手,刀高飛天空,他轉(zhuǎn)身就跑:“啊呀,我命休矣!”有目標地往前一竄腳底下蹬塊石頭假意一滑正好趴在地上。陳東坡一下子把蕓瑞的刀崩飛了,他眼前一亮心說:你沒了家伙我就好對付了,再看蕓瑞摔在地上他更樂了:“娃娃,剛才你那么猖狂,眨眼之間你不行啦!”他蹦過來舉起棋盤往下就拍。白蕓瑞趴在地下一只胳膊托著腮,一條腿蜷著,另一條伸著,側(cè)著臉盯著陳東坡,這一招叫臥看巧云式。陳東坡的棋盤眼看要落下來了,就見玉面小達摩胳膊肘兒拄著身子懸起來,胳膊肘當軸,兩條腿掄開踹陳東坡的小肚子,這一招叫順風扯旗。說時遲那時快,陳東坡再想躲來不及了:他往上一舉這棋盤,倆胳膊都在空中,正好來個大開門,把前心、胸口、小肚子、小腿襠全給了人家讓白蕓瑞隨便踢。耳中就聽“啪”的一聲把陳東坡蹬出三丈多遠,人摔倒了棋盤也脫了手,陳東坡就覺得眼發(fā)黑頭重腳輕起不來了。與此同時白蕓瑞一個鯉魚打挺伸手揀起地下的刀往前一縱就到了陳東坡的面前,舉起金絲龍鱗閃電劈:“兇僧,你不是想給粉面伽藍報仇嗎?我讓你倆一塊兒去!”陳東坡用眼角余光一看,一道寒光奔自己來了,知道不好,啊字還沒喊出口,一刀斜肩鏟背把他劈為兩半。
山頭群賊一看就亂了套了,飛劍仙朱亮身子一晃“嗷”的一聲好懸沒從山頭上摔下去。就這一下,白蕓瑞一舉成名,這個敗中取勝的招兒多漂亮!小達摩一刀斬了陳東坡,噌地跳出圈外,擦凈刀上血高聲斷喝:“王典!你們誰還下來?”王典把令字旗一晃:“各位,誰也不許下去,哪個違令不聽者斬!”王典想:我原來打算活活把他們困死在這兒,你們覺得受不了污辱,結(jié)果死了一對兒,這要再死豈不大大挫傷山上的銳氣?明明我們勝了還弄個打敗仗,何苦來!所以吩咐收兵,山頭上派人守候,他們要上來給我開弓放箭,再離近了灰瓶、炮子、檑木、-石給我往下砸。白蕓瑞再橫,不吃不喝恐怕不行,我叫你困死!王典收兵退了。
白蕓瑞喊了半天無人再下反倒走了,只好轉(zhuǎn)回身來見蔣平和各位老少英雄。蔣四爺挑起大拇指:“孩子我服你啦,功夫高!不過人家不下來咱可沒法兒,怎么辦?得想個辦法上得去才行。”蕓瑞皺眉了,他也沒有辦法。大家找地方坐下休息、隱蔽,困了一天啦,也不知道那幾路打得如何,盼著黑妖狐智化、紅文女劍客他們派兵來營救,可這么大的疊云峰怎么能知道大家困在這兒?一天過去了,大家水米沒沾唇,一直到滿天星斗,又到定更天,一天激戰(zhàn)的人們有點乏累,東倒西歪,找地方躺下休息。
白蕓瑞抱著后腦勺兩眼望天想主意。蔣平也不例外,他比任何人都苦惱,棋錯一步滿盤空,到現(xiàn)在還后悔哩!他想有一天活著回開封府一定遞辭呈,人老不中用,這全是自己指揮錯誤。韓天錦在想:就下來倆就一百兩賞銀,要下來十個八個該多過癮!無意看到石砬子上有黑影一晃緊跟著一件東西落下來,趕緊用手一捶旁邊的蔣平:“四叔你看那是什么?”蔣四爺嚇了一跳,旁邊的人也都聽見了,大伙兒翻身坐起來。看到靠左邊的石壁上系下一條繩子來,不注意還看不著。蔣平心中納悶兒:莫非是自己人?那他為什么不說話?……呵!夜深人靜,山頭上一吵豈不讓賊聽到?他跟蕓瑞大伙兒商量,大家覺得與其死在這兒不如抓繩子上去看個究竟,估計這事十有八九是自己人干的。蔣平?jīng)Q定自己先上,他用手抓住繩子往懷里-了-,上邊可能發(fā)現(xiàn)了,往上一-,就見蔣平身形越來越小,一會兒不見了,可能被拽到山頂上去了。時間不大繩子又回來了,韓天錦一看:“哎,我快點兒上去離開這倒霉地方。”他用手抓住繩子,時間不大也拽上去了。第三是南俠,然后是艾虎等一個挨一個排著號上。最后是白蕓瑞,他一看:真要是自己人這可得救了,咱們上去多準備些繩子,把這些當兵的和傷號都弄到上面去。因此蕓瑞提刀斷后。他跟兵頭兒交待明白,說我上去之后就救你們,軍兵點頭。蕓瑞一手提刀一手拽著繩子,上邊一動把他拽上去了。蕓瑞心里還想:說不定這是龍?zhí)毂胨麄儯坎蝗痪褪羌t文女劍客。但盼快到山頂看個究竟——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5
第052回 遇勁敵白蕓瑞受制 逢故友山西雁揚威 小達摩白蕓瑞被山崖上邊的人把他給拽上去了。他心里想:這個人是誰,為什么要救我們?我非見識一下不可。可等到了山崖上頭他抬腿兒剛站起來就大吃一驚,發(fā)現(xiàn)先上來這幾位:蔣平、展熊飛、房書安、玉面專諸白云生、小義士艾虎、霹靂鬼韓天錦、粉子都盧珍這些人在地下橫躺堅臥,簡直就跟死了似的。山頭上站著個人,相貌十分古怪,叫人看了不寒而栗:個兒不高頂多四尺半,像個活猴;大禿腦門子洼口臉兒,杠子眉深眼窩鑲嵌一對金色眼珠閃閃放光,大鷹鉤鼻子菱角口,滿嘴鋸齒形的小白牙,下巴頦有一綹山羊胡往前撅撅著;周身上下一身紅,外面披著大半截兒紅綢子斗篷,腰里圍著虎皮,赤手空拳;再看那手伸出來跟鷹爪子差不多少;看年紀最少也得有七十多了。在面前一站叫人瞅著發(fā)-,究竟是誰白蕓瑞不認識。可蕓瑞剛站起來這主兒像閃電一般跳到面前“呃咦!”伸出右手三個指頭把蕓瑞的胳膊給抓住了,還沒等蕓瑞反應過來就見他一陣奸笑:“嘿嘿,嘿嘿……”三個指頭往里頭一摳脈門——就是寸關(guān)尺,玉面小達摩頓時就感到半身麻木,從腦袋頂麻到腳趾尖兒。就在這一剎那蕓瑞明白了:壞了,我們上當了,此人居心不良!怪不得那些人都躺到地上哩,原來是他拽一個收拾一個,現(xiàn)在輪到我了,我可不能……小達摩舌尖一點上牙床,一叫丹田渾元之氣,使用達摩老祖易筋經(jīng)的功夫氣貫丹田、丹田貫于兩臂,再看白蕓瑞的胳膊比正常的粗了一倍、梆硬梆硬的!盡管那位使勁兒掐也掐不動。這就要說是白蕓瑞的功底扎實,是受過白云劍客真?zhèn)鞑庞羞@種功夫,這一下可把他救了。蕓瑞接著使了個老龍抖甲,冷不丁腦袋一晃雙臂一搖把那人的胳膊給甩開了。因為這一晃力大千斤,那人倒退了有四五步,蕓瑞身子也沒站穩(wěn)往后退了幾步,幸虧用刀一拄地他沒趴下。盡管如此,蕓瑞的胳膊腿和腦袋仍然在發(fā)麻。“啊!什么人?”蕓瑞厲聲斷喝。就見那主先是一愣而后發(fā)出一陣奸笑:“小猴崽子還會一手,難道說你就是白蕓瑞?”“不錯。你是誰?”“唔,好吧,既問,在下是東海碧霞宮的,綽號飛天神魔陸青!”蕓瑞一聽嚇一大跳,不是他膽小,這人的名聲實在太大了。別看沒見過,早就聽說過:那還是去四川學藝的時候,白云劍客夏侯仁除了教他練武之外,跟他多次講過這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盡有哪些高人、他們都有什么能耐,不止一次講過云南東海碧霞宮二魔最不好惹,特別是他大哥三尺地靈魔陸昆橫得邪乎,連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都懼他三分。眼前的陸青是陸昆的親弟弟,論功夫僅次于他大哥,在武林中橫行霸道,就是成名的劍俠也畏懼他幾分,這哥倆共同的毛病是不怕死,臉酸、心狠、手毒!落到他們手里的人多數(shù)都活不了。白云劍客告誡過蕓瑞:“闖蕩江湖一旦撞上這哥倆千萬多加謹慎,他倆善打金蓮掌,掌上有毒,打上毒氣攻心,命就保不住了。他們打還得他們治,外人沒有這種解藥,非死不可。因是多次說過,蕓瑞印象很深。那時他就想自己離云南很遠,不定哪年哪月也碰不上這倆人,卻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
書中代言,陸青怎么上這兒來的?原來王典準備開人頭盛會,早早散發(fā)了不少請?zhí)渲幸环菟偷綎|海碧霞宮。他也知道有幾位最有身份的請不來、搬不動,像金燈劍俠夏遂良、九頭神-計成達。唯獨能請到的就是陸氏弟兄。這哥兒倆好動好斗,只要請到一位,這八寶疊云峰也就不怕誰了。王典派了個巡山寨主去碧霞宮送請?zhí)叩綇V西桂林,正趕上陸青到桂林看望一個好朋友大刀鎮(zhèn)江南李成如,這李成如也是被邀的一個。下書之人先到李家,正好巧遇陸青,順便把請?zhí)噬稀j懬鄦枺骸澳銈兛傉髡埼倚值転槭裁矗裁唇腥祟^盛會?”下書人樂了:“您遠在云南對湖廣發(fā)生的事兒不清楚,這人頭是徐良的。這徐良可了不起,他是開封府的爪牙,專跟咱綠林人為仇,特別是中三門、下三門,左、右八門,蓮花門、派,昆侖派的人,他是見一個殺一個;如今惡貫滿盈,被一個叫白蓮花晏風的砍下他的腦袋。我們總轄大寨主為了慶賀,讓天下綠林人開心解恨故此舉行人頭盛會,給死難者也報了仇,因此請您老人家參加,沒想到在這兒遇上您了。”陸青的嘴撇得跟瓢兒一樣:“哼!哪兒冒出個徐良,小毛蛋子死后還這么大威風,為他還得開個人頭會,未免小題大做了罷?”“不不不,在您的眼目中是這樣,但在我們心目中并非如此。您不知道徐良的厲害,如今要活著就是您同他動手也未必……哎……”“我跟他動手也未必贏得了他?”“不不,嚇死我也不敢那么說,就是您哪?也得費點勁。”“哈哈哈……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既然你家總轄寨主盛情,老朽就溜達一趟。”因為他沿途訪友有所耽誤,故此今日才到疊云峰。他進大廳正趕上王典等人從山崖回來,樂得王典設(shè)酒席款待他。陸青問王典人頭盛會什么時候開,王典苦笑一下:“事情變化大,人頭會開不成了,人頭讓人家偷回去了。”“誰偷的?”“徐良死了,又蹦出個小子叫玉面小達摩白蕓瑞,是錦毛鼠白玉堂的兒子。我看這小子的能耐只在徐良之上,不在徐良之下,這人頭就是他盜回去的。您說沒了人頭這會還開個什么勁兒?故此我改變主意這才把他們困在棺材溝。”“這幫人還活著?”“現(xiàn)在還活著。我準備把他們活活困死,讓他們不吃不喝把他們干巴死,餓死、渴死!”“哼!”陸青不贊成,把腦瓜晃得跟撥浪鼓兒一樣:“大寨主!我說這話你別不愛聽,這是無能的做法,有能耐講究一刀一槍一拳一腿,動的是真武藝。用智謀的辦法把人困在里頭,這是小人之見!”王典不敢抬杠連連點頭:“是是是!可我手下沒有什么高人,也只好如此。”“另外,”陸青問,“這白蕓瑞現(xiàn)在哪兒?”“也在那兒困著哪。”“啊唷,他有那么高的能耐能困得住?陽七陰八,男人七天才能餓死,女的八天。白蕓瑞又有功夫,兩個七天也死不了!你得等到什么時候?”“那……打又打不過,抓又抓不著,怎么辦?”“我倒有個主意,歇會兒到那兒看看地形,略施小計我把他們生擒活拿。”王典陪著他在棺材溝的石崖上轉(zhuǎn)了一圈兒。飛天神魔想了個辦法跟王典商議:“你給我準備一條繩子,我晚上到那兒把繩子系下去。他們在溝底不知道山上的變化,也猜不透我是誰。我用金鉤釣魚法一個一個給他們釣上來,釣上一個抓一個,連白蕓瑞他也跑不了。到時把他們拿到中屏大廳任憑寨主殺剮存留,你看這多好?你不是說這白蕓瑞不次于徐良嗎?那就不如召開這個英雄會,讓大伙瞅瞅活的,吃酒中間一刀兒一刀兒把他們拉了,不比那人頭會更有興趣?”“噯——對!”王典大喜,不過他撓了撓腦袋:“老劍客您有把握?這都釣上來要撥拉不住咱可就前功盡棄啦。”“哈哈哈哈,啊呀,大寨主可笑可憐啊,你被他們嚇破膽啦!慢說是白蕓瑞,你就把他老師、師爺撥拉來,你問我怕不怕?我這一對金蓮掌打遍天下無對手,你還怕什么?要跑了沖我說!”這家伙口氣真大。很多人不愛聽但不敢抬杠,王典也怕得罪他就點頭答應了。
這陸青藝高人膽大,把形勢估計錯了。他認為白蕓瑞不注意,我這一掐你不是跟前幾個一樣嗎?哪料想蕓瑞真有功夫,掐不動不說還把他差點沒甩個跟頭!陸青心中暗想:難怪王典被白蕓瑞嚇破膽,難怪以上幾百個英雄一提開封府的人腦袋就疼,畏敵如虎呵!這不,還真有兩下子。你看這小孩長得溜光水滑好像念書的學生,眼角眉梢比大姑娘都好看,竟有這么大能耐。陸青又恨又佩服,故此狂笑。聽蕓瑞報完名老家伙住前緊走幾步:“白蕓瑞,你師父是誰?”蕓瑞一個丁字步胸脯一挺:“我有三位老師。頭一位,少林八大名僧第三瘋僧醉菩提凌空長老;這第二位,威震西方老英雄公冶壽長;這第三位我的正式老師,就是四川峨眉山白云觀的觀主、白云劍客夏侯仁!”“唔,怪不得,白老頭兒是你正式老師,行!要說我不服白老頭兒那我是瘋子。那是峨眉四大劍俠頭一位,確實有兩下子,難怪你小子這么狂!不過你再厲害,跟我比你差得太多,這不是差一點半點兒啦。你說你是讓我費事伸手吶還是你自背其縛?你要老老實實聽我的、拿繩子把你捆上,你跟那幫人待遇不同,我絕不叫你遭受凌辱,該吃,吃;該喝,喝。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如果你不聽我的話,要叫我費事,看見沒?你比那幫人還慘!我一刀一刀兒把你剮了。到底怎么辦快點給我個答復!”蕓瑞一聽他口吐狂言,這老家伙跟瘋子一樣,火往上撞:“呸!姓陸的,你偌大年紀真是恬不知恥啊,我白蕓瑞是好惹的嗎!叫我服你,行,你得給我露出兩手來,就憑你上下嘴唇一碰打算把我嚇住?沒門兒!”“哎唷嗬,小兔崽子!真有點兒骨氣呀。好,該著老爺子我費點事兒……哪里走!”就見他眼珠一轉(zhuǎn)放出兩道金光,一晃身來到蕓瑞跟前,蕓瑞不等他伸手雙手抖金絲龍鱗閃電劈往下就剁,陸青閃身刀走空了,再看陸青手一翻個兒“啪!”三個手指頭把刀背給掐住了,比鐵鉗子掐得還結(jié)實。蕓瑞本想抽刀換招,沒想到一眨眼刀叫人家抓住了,小達摩雙手抓著刀把狠勁往懷里拽,紋絲沒動。陸青抓住之后手一撒向下一拍:“撒手。”一巴掌打在刀背上,蕓瑞覺得胳膊一麻寶刀落地。“唷!”蕓瑞一看壞了,老家伙不光是吹牛,這招兒真夠絕的,這兩只手比錘的分量都大。剛剛一愣就見陸青往前一跟步探三個手指頭掐白蕓瑞的頸嗓,蕓瑞一低頭赤手空拳跟他戰(zhàn)在一處。這一陣小達摩豁出去了,把三位老師的真?zhèn)魅稉С鰜恚侯^一招少林神拳翻天三十六路一招挨著一招,完了一變又使用鴛鴦?wù)疲@是公冶壽長的真?zhèn)鳌j懬嘁贿叴蛑贿叞敌Γ械朗呛笊晌愤@話一點不假,真沒想到這小娃兒歲數(shù)不大有如此的絕藝,我真使勁了,這半天沒有把他撥拉倒,這要傳到東海碧霞宮豈不要讓師兄弟們恥笑?我該到下毒手的時候了。本想抓個活的現(xiàn)在看來不行了,他不讓抓。干脆一金蓮掌打死就算了。陸青一換招使出絕藝來蕓瑞就頂不住了,就覺得眼花繚亂,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陸青。蕓瑞把氣往下一沉盡量拿絕招看關(guān)定勢封住門戶,這就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平安就是福,這就是白云劍客教的,告訴過白蕓瑞:“如果你臨敵遇上硬手覺得不行了,你就把這套手法拿出來拖延時間保你不死。”但是這是被動的,能堅持多久很難說。白蕓瑞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陸青的鼻尖兒也冒了汗,他恨自己:就憑我練六七十年功怎么就打不死他?
在這倆著急的時候旁邊樹上坐著個主兒。這位來的時間可不短了,手分枝葉往下看著,下面動手的情況他看得清清楚楚:我得下去了,再不下去,玉面小達摩這條小命兒危險!他分開樹枝“噌”地跳到平地,說話聲音不高但這味兒太特殊了:“呃兒——那個王八驢球球的陸青不要發(fā)威撒野,俺山西人白眼眉來了!”這味兒一出來就好像炸雷一樣,飛天神魔虛晃一掌跳出圈外四處瞧看。白蕓瑞利用這個機會揀起自己的寶刀跑出圈外,再者樹下站定一人,周身穿青遍體掛皂,頭戴六棱軟胎抽口壯帽,頂梁門倒拉三尖茨菰葉,鬢插青絨球,寸排骨頭紐十字絆,大帶煞腰,蹲襠短褲抓地虎的靴子,十字插花的鏢囊,大衣在后邊背著,手中擎著明晃晃、冷森森的金絲大環(huán)寶刀,兩道白眼眉格外顯眼。白蕓瑞眼睛一亮:三哥徐良!別看沒見過,白眼眉為記呀。前者他盜回人頭眾人鑒定不是徐良的,有一點可以斷定:徐良沒死!上哪兒去了?誰也不知道。因此徐良出現(xiàn)在面前不奇怪。那么這些日子徐良干什么去了?
前面書中說徐良追趕紫面金剛王順,非要把這假徐良抓住給爹報仇,瘋了似地在后面攆他。離開東京汴梁奔南邊就下來了,一開始倆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后來假徐良穿莊過鎮(zhèn)不定藏在哪兒,有時能看見,看不見還得訪查,真好像大海摸針,等到了江夏鎮(zhèn)縣斷了線兒了,徐良再找這王順,蹤跡不見,把徐良后悔得不得了:遲早我得把你活活抓住拎到爹和兩伯父靈前祭奠!他琢磨王順不敢到州城府縣,可能躲到僻靜的山島哪個賊窩子里。這一天他找到一座山叫小孤峰,山上寨主叫立地金剛吳豹,這伙強盜不騷擾百姓,卻殺贓官除惡霸,老西兒想以私人身份去拜會拜會。離小孤峰八里地道路邊有一片樹林,徐良打算方便方便,手解褲腰帶就進去了,正好遇上個老頭兒在這兒要抹脖子,旁邊跪著不少人勸:“您千萬不可尋此短見。”老者老淚縱橫連晃腦袋帶跺腳:“天哪,砸鍋賣鐵我也賠不起喲,我不死怎么辦!”徐良一看,屎尿都沒了,趕緊系好褲帶來到人群前瞅。老人一回頭認識徐良:“您不是開封府徐三將軍嗎?”“啊,你是哪位?”老者扔刀跪到徐良腳下:“哎唷,三將軍救命!”徐良瞅他也有點眼熟,用雙手相攙:“老人家請起,咱倆在什么地方見過?”“貴人多忘事啊,我是東京西門外嚴家灘金刀蔡笠。”“噢,對對對!”徐良看他八十來歲老得不像話了:“你別著急,找個地方,有什么事兒跟我講講,凡是能辦到的我一定盡力而為。”就這么在林中席地而坐,蔡笠擦干眼淚長嘆一聲:“徐三將軍,我立場子教徒弟,這大半輩子攢了兩個糟錢兒,朋友勸我在開封府祥符縣領(lǐng)個許可,在封丘門外開個鏢局子,憑著我這老人緣兒,憑著我一些徒弟,開這鏢局還是不錯的。震遠鏢局開張時挺熱鬧,五爺艾虎也去了。三年來我?guī)е降軅儢|走西逛,對我這身子骨也有好處哩!兩月前我接了咱東京大財主吳半城一撥兒買賣:他叫我去鎮(zhèn)江一趟,送十八萬兩白銀;然后在鎮(zhèn)江有一批綢緞拉回東京。答應給兩萬銀子報酬。這個數(shù)目對我們小小鏢局相當可觀,就這樣我領(lǐng)著弟子們保這份鏢奔鎮(zhèn)江,剛走到前面不遠的小孤峰這兒,出來一伙兒山大王,這幫人是吃生米的,我怎么說好話也不開面兒,把十八萬兩銀子都給截去了!三將軍您想想,我就砸鍋賣鐵把骨頭渣子碾碎了也包賠不起啊!我回去無法交代,只好尋短見。正好遇上三將軍您了,請三將軍救命。您是高人,您要說句話比千軍萬馬都強,您可不能不管啊。”徐良一聽他說得挺至誠,一行鼻涕兩行眼淚怪可憐的,求到眼前了,這個“不”字說不出口,盡管自己有急事沒有工夫管閑事,也只好把自己的事兒暫時放一邊。“好吧,老人家不要難過,我替你辦一辦。你說那山大王叫什么?”“大寨主叫立地金剛吳豹。”“咱們試試看,能把銀子要回來最好,要不回也不要怪我無能。”“三將軍客氣,您出頭還有辦不成的!”“那不一定,我現(xiàn)在正走倒霉字兒。你們把東西收拾收拾領(lǐng)著我去。”蔡笠不死啦,一打忽哨四面八方還有五十多個徒弟伙計逐漸歸攏來。徐良一看這慘勁兒:有的胳膊折了,有的腿斷了還得別人抬著,有的鼻青臉腫狼狽不堪。蔡笠一查點,僥幸的是沒有死人。徐良說:“受傷的在這兒等著,不受傷的跟我去十來個人就行。”經(jīng)過商議,蔡笠讓兩個徒弟在這兒守著,挑了十二個精明強干的領(lǐng)著徐良奔小孤峰。沒有必要探山,就以徐良的名義拜山,但能和平了結(jié)最好。不多時到了山口,這是個大甩彎兒的道,山寨門安在緊急要處,想從這兒過,雁過拔毛!蔡笠用手往坡兒上一指:“三將軍,我們就是在這兒出的事。”徐良奔寨門來了。離得挺遠就被嘍羅兵發(fā)現(xiàn)了:“丟鏢的那老家伙又回來了,搬來救兵啦?”這嘍羅兵把弓箭就裝備好了:“站住,再往前就開弓啦!”“站住,不準前進!”徐良挺聽話,站住了,沖這些嘍羅兵一抱拳:“弟兄們不要誤會,我們不是攻山滅島的。我要見你家總轄大寨主,煩勞通報一聲。”“你是誰呀?”“在下叫徐良,人送綽號三手將軍,是開封府的。”“你是……唉,徐良?”有的眼尖:“白眼眉,了不得!快給寨主爺送信。”
立地金剛吳豹正在高興,銀子在院兒里擺著,有幾個先生正在這兒過數(shù),他笑呵呵地背著手看著。心想:這點銀子足夠我養(yǎng)老了,今后金盆洗手不干啦。正這個時候嘍羅兵進來:“報!丟鏢的那個蔡笠又回來了。”“他想干什么?”“他把白眉徐良搬來了。”“他……搬誰?”“開封府那個白眉大俠。”“啊!”立地金剛當時就矬了半截兒,“你們看準了?不是他嚇唬人?”“沒錯,白眼眉為記,說話還那個味兒的。”吳豹奇怪:徐良不在開封府到這兒來了?我得看看。吩咐把馱貨的馬全趕到后院,點齊了一百精兵手提鑌鐵棍奔向寨門,登高一看,果是徐良。他雖沒見過但常聽人講:面如紫羊肝,兩道白眼眉,大片牙、黑牙根,一走三道彎兒……他這腦子里印象深刻就好像見過多次似的。心說:不好,大禍臨頭!難道說這徐良領(lǐng)著開封府的人來平我的小孤峰?再看就徐良一人,不像攻山的,他就喊開了:“呔,對面那位是徐良徐三將軍嗎?”“不錯,是我。”徐良看這大個兒的臉跟煙薰的一樣,手提大棍,“你叫吳豹罷?”“是我。”“勞大寨主駕開寨門,我要登山拜望有幾句話兒說,請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噯,請稍候。”這吳豹同幾個頭目商議:得叫徐良進來,攔也攔不住。人家說好的,如果一瞪眼殺進來那不弄個自討無趣?進來以后聽他說什么。便叫幾個頭目在兩廊下埋伏了一百名刀斧手,看眼色號令行事。一切就緒吳豹這才命人開門。開門之后他親自接出來:“徐三將軍大駕光臨,三生有幸,哪陣風把您老人家吹來了?歡迎!”徐良看這家伙長得挺黑還挺會說,沒必要得罪他,也沖著他一抱拳:“打擾大寨主了。”“哪兒的話,您是貴足不踏賤地,既來了那就往我們的臉上貼金了。里邊請!”“等等。大寨主,這個老頭兒叫蔡笠,是我的好朋友,打算跟我一同進去不知允許否?”“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請都請不來,歡迎歡迎,都往里請!”蔡笠一看:罷了!人的名樹的影,方才我領(lǐng)鏢車從這兒過時瞅這吳豹橫的!這不行那不行,橫眉瞪目不答應。徐良一報名他就矬了半截兒,看來我這十八萬兩銀子有希望要回來。
到中屏大廳分賓主落坐,吳豹滿臉堆笑:“徐三將軍來了有什么吩咐?”“吳寨主,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綠林來,我可不是平山滅島的。話說回來,假如你辦了什么壞事,我領(lǐng)了火簽火票,那我就得伸手辦案;現(xiàn)在不是這回事,我辦一點私事從這兒路過,這才巧遇蔡笠在林中要抹脖子,鬧半天才知道銀子叫你們劫來了。請大寨主把這臉賞給我,把這十八萬兩銀子如數(shù)給了他,不然他也包賠不起。假如您手頭緊,好辦,我可以給你一部分金銀,你看怎么樣?”吳豹愣了一會兒:“您說這話我感謝,不過這事兒我做不了主。”“你不是大寨主嗎?”“您沒到過小孤峰不了解內(nèi)情。這山是一個高人的,我替人家管這座山。比如說今天做下的這筆買賣,多少錢如數(shù)記賬,我得交賬啊,我給了您到時人家追問起來我不好交代!當然我沒有不給您的意思,我是說您等一會兒,我請示那位之后再答復您。”“那人是誰?”“您別笑話,那是我?guī)煾秆采桔哦爬ァ!薄昂茫∥乙膊粡娙怂y。你去找你師父,最好把他說通了,免得我們兩家發(fā)生爭執(zhí)。”吳豹轉(zhuǎn)身剛要去,就見簾櫳“叭”的一起進來個人:“誰呀,誰口氣這么大?你長幾個腦袋!”聲音還挺高。
徐良甩臉一瞅,進來干巴巴一個老頭兒,身高七尺掛零,大禿腦殼門樓兒頭翹下巴,一對圓眼睛,花白胡往前撅撅著;穿一身土黃布衣服,打著半截魚鱗裹腿,蹬一雙扳頭翹底千層底兒灑鞋,挽著袖面干凈利落,光頭沒戴帽子,后腦勺挽著小疙瘩鬏,后頭跟著四個彪形大漢。來者正是小孤峰的老寨主巡山叟杜昆。吳豹一看矬了半截兒:“師父,我剛想找您您就來了,咱這有客人,……”說到這兒吳豹往眉毛上比畫一下,那意思:可是白眉毛!師父根本沒理,來到徐良面前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了七十二眼:“嘿嘿嘿!您就是山西雁、三手將、多臂人熊徐良?剛才我在外邊聽說張口要鏢閉口要銀子,這話是出自您口?”徐良看他是找茬兒來的,老西兒一樂:“唔,一點兒不假。我是來要銀子的,老英雄說說是給還是不給?”徐良瞪眼瞅著他。杜昆一撲棱腦袋:“這話難說,想給又不想給。說想給,看看徐三將軍何許人,久聞大名如雷貫耳,老朽打算見識見識。”徐良一聽:這不來了?“好呵,要想見識見識這太好啦,你說吧,是屋里還是院里?”“院里頭寬綽,請!”杜昆要大戰(zhàn)徐良——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6
第053回 白眉毛因禍得福 學絕藝再練真功 巡山叟杜昆要跟徐良比武這叫自不量力。這老頭兒怎么想的呢?他認為我巡山叟在江南也有這么一號,我也闖蕩江湖四十多年啦,叫徐良幾句話就把銀子要走豈不讓人恥笑!那我在江湖上還怎么混飯吃?人的名譽是第二生命啊!即使把銀子給你咱倆得比畫比畫,我見識見識這白眼眉究竟有什么能耐。杜昆來到院里,短衣襟小打扮,腰里帶子連緊幾扣,把小疙瘩鬏重新盤了盤,把架子就拉好了。他徒弟立地金剛吳豹和手下的一些頭目當然向著老寨主,一個個腆胸收腹暗中使勁兒。那蔡笠有點害怕,心想:這些山大王都不是好東西,笑里藏刀,說翻臉就翻臉,不管怎么說這是人家的一畝三分地兒,強龍難壓地頭蛇,光指望一個徐良能不能行?其實徐良根本沒拿這當回事,笑呵呵,來到天井當院,叉腿哈腰一站:“杜昆伸手吧。”“哪里走,看掌!”使了個單撞掌奔徐良的華蓋穴,老西兒一撲棱腦袋躲開了。杜昆收掌現(xiàn)腿又使了個順風扯旗蹬徐良的迎面骨,徐良使個張飛抬馬一個跟頭又躲開了。連著躲了七招沒還手,這杜昆打得就沒意思了:“哎,我說徐良,這叫什么比武啊,你怎么不還招兒啊?”徐良樂了:“嗯……我這人就有這么個毛病,跟誰伸手得先讓三招,尤其是這次到你這兒咱們初次相逢,我應當多讓你幾招。”“用不著!咱倆比的是武,該怎么打就怎么打,你讓我也不領(lǐng)情!”“好吧,我知道你不領(lǐng)情。不過咱們要打得打出個名堂來,不能無緣無故費這個力氣。”“你說罷,什么名堂?”“我這次來主要是要銀子,替你們兩家和解這事兒,能和解最好,假如和解不了我想蔡立也不能善罷甘休。可你這個地方也是大宋朝管轄,不在世界外邊,有磚有瓦有王法。你這占山搶人家東西本身就犯法,到那時我也許幫蔡笠到官府報案,軍隊來了恐怕你招架不住。假如聽我勸和平了結(jié),不平你的山不滅你的寨,銀子給了我們哈哈一笑就算拉倒。可是呢,看你的意思這一點做不到,非比武不可。那不能白比呀,如果你不是我的對手,你打算怎么辦?”“哈哈,行,徐三將軍,你說得對,我要不是你的對手,十八萬兩銀子雙手奉送!”“這可是你說的!老人家多少年紀?”“六十有七。”“唷,不小啦,將近古稀之年了,我希望你說話算數(shù)。假如我不是你的對手,銀子我不要官司也不打,也不稟報官府,這十八萬銀子我去包賠,你看怎樣?”“好——!徐良,咱倆可沒共過事兒,咱可說準了,大家作證。”“請放心,山西人從不說瞎話。我再跟你申明一點:咱倆打的時間不能太長了,因為我還有事情,只能跟你打五招。”“五招?”杜昆一聽真新鮮,打仗還限定招數(shù)的。“徐三將軍說這話什么意思?”“要叫你在我面前過去五個照面我就算輸!”“嘿唷!”氣得杜昆一撲棱腦袋:就憑我在你面前連五個照面都過不去,你也太狂點兒,簡直吹得沒邊兒了:“三將軍一言為定!”蔡笠一旁急得汗珠子都下來了:大話說絕了,萬一五個照面贏不了,我能叫你包賠嗎?書中代言,是徐良狂嗎?一點不是。徐良心中有數(shù):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有什么樣的高人、有什么能耐他心里清清楚楚,根本就沒有聽說什么巡山叟杜昆這個碌碌之輩。徐良把大話扔出去了,一伸手先打杜昆的面門,“老人家看掌,這一招叫烏龍?zhí)阶Γ矗 倍爬ヒ豢矗诉蓢\這手像棉花團似的打上都不帶疼的。往旁一閃身,徐良掌走空了。杜昆使了個雙龍金交剪十字插花往上舉胳膊一擄徐良的腕子。再看徐良軟綿綿地把腕子撤回,左臂掄開軟綿綿地使了個單風貫耳,還怕杜昆不明白,“第二招單風貫耳。”杜昆一低頭徐良一掌走空,兩個人一轉(zhuǎn)個兒還沒等杜昆換掌哩,徐良這招兒可夠損的:后背靠著杜昆冷不丁使了個倒踢紫金冠。這一招太快,出乎杜昆意料之外,誰能想到他臉朝那邊腿往后踢?“啪!”正蹬著杜昆腿根兒上頭,把老頭蹬出一丈五尺多遠,“咕通!”來了個腚蹲兒。徐良趕緊過去把他扶起來:“啊,這下我沒注意,老人家快請起來活動活動,踢壞沒有?”杜昆覺得這條腿都木啦,活動了半天,瞪兩眼瞅著徐良他都不知道怎么給踢上的。“這樣……是不是不服啊?這不算,重來。多咱你服了多咱拉倒!”這杜昆厚著臉皮蹦起來又是一拳,徐良閃身躲過。他第二掌被徐良前拳一擋,老西兒使了個黃龍倒轉(zhuǎn)身正好轉(zhuǎn)到杜昆身后,不等他變招兒,徐良伸出掌正推到肩頭上,“老人家躺下!”只使了三成勁兒,杜昆“咕通”一聲來個狗啃屎。徐良過去又把他扶起來:“嗯,算不算?不算還來。”這杜昆把腦袋一撲棱:“哎,算了吧!我這兩下干脆伸不上手,怎么敗的都不知道啊,我比徐良差得太多了,這人說話不能不算數(shù)呵!”杜昆臉一紅,沖徐良抱拳:“三將軍恕我自不量力,慚愧慚愧!我服了。”說話間把徐良、蔡笠以及其他眾人讓進大廳。徐良抱拳稽首:“話符前言,把銀子賞給我們吧。”“一定一定,我怎么說的我怎么辦。不過您不要著急,銀子在后院,我過過數(shù)看看缺不缺少不少。”這話在情理之中,徐良、蔡笠再著急也得叫人家過過數(shù)啊。杜昆告訴吳豹:“孩兒陪著三將軍跟蔡老英雄,我到后院點銀子去。”說點銀子,等到后院這老頭兒覺著不是滋味兒,這跟頭栽得太暴了!老頭兒覺得窩囊:這銀子還得給人家。他往后頭一瞅馱子上白花花的銀子十八萬兩啊,真心疼!他轉(zhuǎn)了幾圈兒先沒過數(shù)回到他那屋了。回屋干什么?他這兒有個客人。這客人可不是個省油燈。這位走長路乏了,頭朝里正休息。巡山叟進屋坐在椅子上長吁短嘆。客人聽見了,一翻身坐起來:“老哥哥,怎么啦,出什么事兒了?”“咳!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我丟了人,這跟頭栽得大暴了!”“什么事?”“剛才吳豹不是截了一支鏢嗎?結(jié)果出事兒啦。丟鏢的蔡笠請來援兵,人家到山上要鏢,你說不答應怎辦?”“你還怕這個?把他收拾了唄。”“你說傻話,我收拾得了嗎,我栽跟頭了,到那兒一伸手我就趴下了!”“這人是誰?”“山西雁白眼眉徐良。”客人站起來了:“那個白眉大俠?”“不是他是誰!那醋老西兒,一說話叫人牙根兒都冒酸水兒。也不知道蔡笠跟他怎么個關(guān)系,到山下就把他搬來了。你說咱倒霉不?我還得話符前言,這不,我得把銀子如數(shù)給人家,這說話能不算數(shù)嗎?再說不給人家能答應嗎,你看這時候樂呵呵的,到時候一變臉就不好收拾了。”“真是笑話,這徐良在哪兒?”“前廳。”“一兩銀子也不給!”“兄弟少管閑事。”“誰讓咱哥倆有交情呢,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替你找找臉兒去,走……你領(lǐng)我見見這徐良。”“拉倒罷,你長途而來還沒緩過乏兒來。”“我就是一宿沒睡覺徐良也不是我的對手,我一條胳膊閑著也能把他打趴下!”“我知道你有能耐,可別把大話說絕了。再跟我似的就沒人替咱找臉兒啦。”“要沖你這么說我非跟他比比不可。頭前帶路!”杜昆一想也行,真把臉兒找回來這銀子就不給他了;即便給他起碼我也不丟人了。就這樣他把這朋友領(lǐng)到前廳,杜昆先進來對徐良一抱拳:“三將軍,銀子一點沒丟,都給您準備好了,一會兒如數(shù)奉還。不過我這兒來個朋友,聽說您來了,挺仰慕,打算跟您見上一面。哎朋友,請進來吧。”一打簾兒這人進來了。
徐良一看嚇一跳,這人活脫是個大頭鬼:身高丈一掛零,肩寬三尺半,黑黲黲面皮子,檳榔頭大下巴,整個一張大驢臉得有一尺五;兩道九轉(zhuǎn)獅子-砂眉飛通兩鬢,一對眼珠往外鼓著,好像剝了皮的鴨蛋;大鷹鉤鼻子鲇魚嘴,連鬢絡(luò)緦帶卷兒的胡子。身上穿著又肥又大的灰袍子,腰里系了根麻繩;一條褲腿兒長一條褲腿兒短,光著的大腳丫子還帶著腳環(huán)。再往頭上一看,滿腦袋帶卷兒的頭發(fā)用根皮條箍在腦袋上,就跟個野人相似。徐良正在發(fā)愣,就見這人大步流星來到他近前把腰一插、胸脯一腆、嘴一撇,怪眼圓翻:“你叫徐良?”“不錯,正是山西人,你是哪一位?”“嗨,甭問!你活膩味了吧,小孤峰這地方是好惹的嗎?我老朋友說話算數(shù)答應給銀子,我這兒可通不過,方才叫我攔住了。你把我贏了,銀子給你;贏不了我,你徐良連這小孤峰都下不去,連你帶的這幫人全叫你們做了‘平頂侯’!”“平頂侯”就是削腦袋唄。蔡笠一聽嚇得一縮脖子,躲到徐良身后去了。徐良心說:這老頭子膽太小了,就你這模樣還保什么鏢,不如回家改行賣豆腐得了。他沖來人點點頭:“好罷,既然在你這兒通不過就得想法兒了,那……這得咱比劃比劃?”“那是自然!”“院里頭屋里頭?”“院里請!“這位真不客氣,一把抓起了徐良的左手腕兒拉著就走,表面上是拉著,實際上單臂叫力就使上功夫了。心說:咱倆還用比?我這一使勁兒你就叫娘啦。他使的這功夫叫天華寶蓋蹩氣功。老西兒剛被他抓上是受不了,但徐良趕緊丹田一叫力使的是昆侖蹩氣法,這股氣在身上一轉(zhuǎn)個兒貫到胳膊上比原來粗了有兩倍半,這主兒一掐沒掐住,相反把這主兒胳膊給抓住了:“你這人太客氣了,剛見面就拉著我走,何必這樣客氣,頭前帶路!”說著老西兒單臂一掄把他一下子甩到院兒去了。這位身子斜著好懸沒倒下,徐良緊跟著也到院里一伸手把他扶住了:“你怎么啦,晃晃悠悠的,酒喝多了?”給他臺階下。這位也挺會演戲,他晃開腦袋:“唔……確實沒少喝。”說個瞎話把自己丟人的事兒掩蓋過去了,其實倆人也都明白。眾人二次來到院兒里,徐良站在下首沖這位一抱拳:“非要比劃那你就伸手吧。”這位心想:唔,你可真有兩下子,叫你嘗嘗我兵刃的厲害!便把肥大的袍子一撩,從里邊拽出一條特殊的家伙,徐良一看這才明白,原來他腰里圍的是十八節(jié)葫蘆鞭。只見這位使了個二郎擔山式對徐良說:“嗨!亮你的家伙。”沒辦法,徐良也把金絲大環(huán)刀亮出來。蔡笠心說:壞了,這比武升格兒了,剛才比的是拳腳,這回比的是家伙,誰給誰碰上也夠戧!
正在這個時候從門外來了個人,這人手捻須髯哈哈大笑:“兄弟!你怎么欺負小孩兒呵?快點拉倒、拉倒,看在我的分上別比了、別比了。”徐良一聽,這是誰?往門那兒一看,這人長得挺好:八尺多高的身材,面如冠玉花白胡須,高挽牛心發(fā)髻,金簪別頂,穿著土黃色的袍子又肥又大,腰系絲絳背背雙劍,看年紀也能有六十八九歲。這位笑著邁步進院,跟徐良比武的這位一看:“師兄來得正好,趕快助我一臂之力,這小子就是白眼眉!”“拉倒罷,咱請都請不來還能得罪嗎?”這老者挺和氣地到徐良近前看了幾眼:“你叫徐良?你師父是不是金睛好斗梅良祖?”“啊,一點兒不假。”“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哪,我跟你師父交情最好。我原籍是陜北,不怕你笑話,我跟你師父是光屁股的弟兄哩!我就聽說你師父收了你這個有出息的徒弟,你的名望把我耳朵都磨出-子來啦!”徐良一聽趕緊抱拳:“老人家別捧我了,再捧連家我也找不到了。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您是……”“嘿呃,三將軍哪知道呵,我們倆都屬于無名之輩,可能你師父對你說過,江湖上給我們送個小小綽號:老朽叫天聾仙師趙樸,”用手一指那位,“這是我親師弟地啞仙師魏百寶。”“哎唷!”徐良心頭一驚:早就聽說過二位大名,江湖上誰不知道天聾地啞二位高人!聽師父說五十年前威震武林的天聾地啞被傳為美談。
聽說他倆當初不和,天聾三次會地啞,大戰(zhàn)三天三夜沒分輸贏,最后經(jīng)白云劍客調(diào)解兩人成為至交,并結(jié)為親師兄弟。打那以后倆人闖蕩江湖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三十年前突然銷聲匿跡。有傳說兩位不在人世了,有人認為他倆絕藝在身,功底又厚,不會亡掉的。沒有想到今天在小孤峰遇上,這簡直像神話。論輩數(shù)徐良是晚輩,徐良不忘本,趕緊倒身下拜:“二位老前輩恕弟子有眼不識泰山,罪該萬死!我這兒給老前輩磕頭啦。”“請起請起。”趙樸把他攙起來,一點手叫過魏百寶:“師弟弄了一場誤會,這是老梅頭兒的徒弟,跟咱的孩子有什么區(qū)別?”地啞哈哈大笑:“師兄,我怎能不知道吶,我是有意跟他開個玩笑呵。我聽說這小子名聲太大,也一定有本領(lǐng),打算跟他比劃比劃,瞅瞅他究竟有什么武藝,老梅頭兒都教你哪些。您莫誤會。”徐良這才明白,鬧了半天這是試驗,眾人都樂了。杜昆一看,都是一家人,沒有什么說的,趕緊往大廳里讓。眾人說說笑笑到房中分賓主落座。蔡笠一看心里高興,這十八萬兩銀子能要回來。
坐定之后趙樸問徐良:“孩子,你這是從哪兒來?聽說你在開封府當差干得挺紅火,難道到這兒捕盜抓賊來了?”徐良長嘆一聲:“老人家,一言難盡哪!”山西雁沒隱瞞,把怎樣掃平閻王寨,又怎樣出來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以及三義歸天等,講說一遍,最后說到為捉拿王順追來追去誤走此地的經(jīng)過。在座眾人聽了不住點頭嘆息。嘆息什么?要是不知內(nèi)情的以為徐良有官、有錢、有聲望,名利雙收,不定多自在!其實相反,徐良的遭遇都是一般人接受不了的:整天在刀尖兒上轉(zhuǎn)悠,隨時隨地都有風險和不測之禍。趙樸又問:“你追到這兒可知道王順落到什么地方?”“我要知道就到不了這個地方了,還望老前輩指點。”“孩子,著急上火也沒用,事情到了這一步,咱們放長線釣大魚。實不相瞞,我?guī)熜值芨爬リP(guān)系不錯,經(jīng)常來小孤峰作客。因為我們是閑散之人,無拘無束,愛上哪兒就去哪兒。杜昆這人是公道大王,別看他占山,不搶不奪不騷擾百姓,小孤峰山上這五六百人自種自吃。不信你問問附近百姓,沒有不說這山大王好的,甚至有些地方比官府還強幾倍。我倆挺贊成他,故此交了朋友,有時就到這兒住些日子,這回真巧碰上了你。我哥兒倆一半會兒也不走,連杜昆和吳豹大伙兒想個辦法幫助你打探王順的去向,有道是眾人捧柴火焰高,就勝似你一個人了。”徐良一聽樂了,五六百人幫忙,那不比自己強得多?山西雁趕緊站起來重新謝過。這時杜昆讓吳豹吩咐準備酒宴,大家要好好喝幾盅。這蔡笠就問:“三將軍,我那事兒……”“噢,對了,”徐良一樂,“各位老前輩,還有寨主,咱們話歸前言罷,我這次到小孤峰來是管了一件閑事,主要為蔡笠這十八萬兩鏢銀的事兒,你看看能不能賞我個臉把鏢銀如數(shù)給退回!”巡山叟杜昆一聽臉紅了:“徐三將軍您別說了,要早知道您認識趙樸趙老劍客咱們就不至于翻臉了,慢說十八萬兩鏢銀,就是一百八十萬那又算個什么!我們這個山上還不在乎這個……吳豹!”“在。”“去,把鏢銀如數(shù)退回。”“是!”時間不大把馱子鏢銀車全趕出來了。眾人都到了院兒里陪著蔡笠,叫他過過數(shù)目。蔡笠一查,一點沒少,原封銀子都沒動,把老頭子感動得眼淚都掉下來,趴在地下轉(zhuǎn)圈兒磕響頭:“我謝謝眾位,謝謝!”當然他更感謝徐良。
把鏢銀送出小孤峰,徐良、杜昆、吳豹也送出來了。老西兒就告訴蔡笠:“老人家,這一次的鏢銀保完了,銀子賺到手就回家養(yǎng)老罷,八十多歲的人啦,這何苦!這要遇不上我的話你怎么辦?”“對!我這是老了老了老不知足,我聽您的,回家就金盆洗手。”蔡笠跟徐良灑淚分別。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辦的,就不細表了。
再說徐良送走了蔡笠,跟杜昆、吳豹回到大廳,杜昆吩咐手下人:“快準備房子讓三將軍住下。”回過頭來跟徐良說:“兩位劍客不是說啦,一半會兒您別走,我派人打探消息。”就這樣,徐良在小孤峰住下了。杜昆派了十幾個能干的奔向四面八方打探紫面金剛王順的下落。日子不多把消息打聽到了:紫面金剛落到八寶疊云峰。另外還告訴一件新鮮事:外面?zhèn)髡f徐良死了,開封府的人齊集葵花岡舉哀,山上的人還要舉辦人頭大會,請?zhí)及l(fā)了等等。徐良聽了啼笑皆非: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哪一位又跟我長得差不多,倒霉丟了腦袋。徐良就想走,魏百寶和趙樸有點舍不得,倆人是這么說的:“徐良呵,你別急,他們愛怎么折騰都行,是假的真不了!王順落到疊云峰你當然要抓他。我們哥兒倆可不是嚇唬你,就是你去也是白給!當然不是你的能耐不行,是疊云峰人多勢大,你一人孤掌難鳴。據(jù)探事的人說,那兒不但有半翅蜂王典、電光俠霍玉貴、紫面金剛王順,同時還有三世陳摶陳東坡、飛劍仙朱亮以及他們約請來的很多很多高人。恐怕憑你現(xiàn)在的能耐到那兒不但抓不住王順,把命就許搭上!既然我們哥兒倆跟你師父不錯,就不能不關(guān)心你,叫你長點兒能耐。我倆攀個大話吧,咱留個見面禮:把我倆身上所會的傳授于你,藝多不壓身,你長點能耐不更有把握嗎!所以說你就安心住在小孤峰把能耐學到手,然后再去也不晚。”徐良很受感動,看兩位老人家心腸特別熱,一見面就想教給自己能耐,花多少錢也買不來啊。江湖上像趙樸和魏百寶這樣的太罕見啦。不管人家能耐怎么樣,見面愿意傾囊而贈,徐良怎能不感動!他也分析:疊云峰是個大山,一半會兒也拿不下來;他們想動開封府也不容易。看來時間短不了,我抓緊機會學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大家已經(jīng)著急了,就多急些日子吧,這個謎早晚能解開,無論如何我不能錯過這個學習機會。故此徐良沒聲張,安心住在小孤峰跟兩位老劍客學武。
到了第二天,連杜昆、吳豹都參加了,人們想開開眼。魏百寶先教徐良七十二趟地躺拳。這拳新鮮:在地下滾著打,徐良還真沒見過,光知道七十二路地躺刀。就見魏百寶身子往地下一躺簡直就像個球兒似地使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兩掌“呼呼”掛風,在下三盤方面這是最好使的一招兒了。把徐良看得眼都發(fā)直了,連聲叫好。魏百寶練完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手捻須髯樂了:“徐良,你見笑了,你看我骨碌這幾圈兒如之何?”“實在是好!老人家,我一定好好跟您學。”“嗯,憑你這么聰明,一點就會。來來來,我告訴秘訣。”魏百寶把七十二路地躺拳怎樣使用、什么時候用,它的訣竅在什么地方,毫無保留告訴徐良。那徐良每一句話都牢記,沒個忘。與眾不同,這人最聰明的地方就是舉一反三,教給一招就能化出三招甚至五招來,看一遍比你原來的還精!不過五天,徐良把七十二路地躺拳學到手了。不過,將來有機會還得好好復習,說學了就現(xiàn)用,恐怕不那么精。
魏百寶教完了,趙樸開始教。趙樸的拳腳更精,他給教二十八路天龍掌,練得是神龍九現(xiàn)神鬼莫測。徐良在旁邊一邊看一面想:能人背后有能人哪!小時候跟我兩位老師學藝,就認為除我?guī)煾钢鈩e人誰也不行,可后來闖蕩江湖所經(jīng)所見跟自己想的截然不同,現(xiàn)在看兩位老人的能耐,有的地方比師父也高出一籌。弄了半個多月,徐良覺得自己的能耐又高出一大截。可因為耽誤十幾天了,天聾、地啞兩位仙師也替徐良著急,認為教了個不大離兒了,徐良是官身子不得自由,決定一半天就放他走。所以這兩天更緊張,會什么教什么,白天練不完晚上練。這一天,院兒里點著明燈蠟燭,又點了三堆篝火,嘍羅們沒事的都來看熱鬧。兩位劍客親手傳藝,有說有笑正練著哩,房坡上來了四個人,他們跟佛似地手捻須髯往院里看,一邊看一邊樂。等徐良練完了,其中一位老頭兒說話了:“嘿咦!晚上不睡覺在院兒里折騰,真練得好也行,就這種挨打的招術(shù)不如不練!真叫我等可發(fā)一笑,哈哈哈……”
“什么人!”院里大伙一聽就是一驚。仰面看:房坡兒上并排站著四位老者。天聾仙師用手一指:“哪路的朋友?你別說風涼話,有種的下來!”“呀,趙樸!別急眼哪,怎么?說你好你就高興,說你不好你就不愿意聽啦?稍候片刻,我等到了!”隨著四人全跳了下來,四位并排往院里一站,在場的人無不驚奇:這四位老者這個好看!個頭兒一般高,體型也一個樣,年紀相差無幾。頭一個穿一身白,月白緞兒鴨尾巾,魚白色短靠,英雄氅甩掉卷成麻花形在身上斜背著,手里拎著根拐杖,面似銀盆,三尺多長的白胡。這老頭兒長得慈眉善目,總是帶著一團和氣,但是雙眼射出兩道寒光,一瞅就是個武林高手。第二個是個黑臉的,這位跟個大煤塊兒變的似的,青緞色鴨尾巾,青緞色短靠,寸排骨頭紐,大衣在后面背著,手拿五金的拐杖,往臉上一看面為描漆、黑中透亮,兩道馬刷子眉,一對大環(huán)眼,沿口的胡須白的多黑的少,瞳孔放光,太陽穴鼓鼓著,精力充沛。第三個是紅色的,紅緞色鴨尾巾,紅緞色短靠,大衣后邊斜背著,手中拎根拐杖,往臉上瞧好像火燒云那個顏色,眉分八彩,目若朗星,準頭端正,大嘴巴、花白的須髯。第四位穿一身黃,那臉兒也是黃的,這位長得是慈眉善目,看年紀比那三位小那么三五歲。徐良不認識,天聾、地啞一看:“啊唷,四位!你們怎么溜達到這兒來了?可謂英雄大聚會,失敬失敬!方才沒看清是你們幾位,多有得罪,這廂賠禮了。”倆人過去把腿一屈,那意思要行大禮,這四位老者過來把趙樸、魏百寶扶住:“免禮,免禮!你們哥兒倆怎么還問我們四個,你們怎么來的?”“我們每年都來兩回看朋友,四位從哪兒來?”“咳,我們哥兒四個是桑榆晚景之人啦,趁著有生之年游歷各地散散心,因見小孤峰風光秀麗,故此才呆了兩天,晚上睡不著出來夜游,聽這兒又吵又喊以為唱大戲哩,登高一望沒想到是你二位在這兒傳授別人武藝,這才開了幾句玩笑。”徐良靜靜地在旁邊聽著,趙樸忽然站起來:“四位,來來我給介紹介紹……徐良你先過來趕緊給四位老前輩施禮,這都是你老師的好朋友……這位,”一指那白臉兒的:“這位老者就是春秋四老的頭一位,大爺春月、春光好,這位……”一指那黑臉兒的,“這是第二老,夏至、夏天長,”他一指那紅臉兒的,“這是第三老,秋霜、秋風舞,”最后一指那黃臉兒的,“這是春秋四老的第四老,冬至、冬靜波。還不過去見禮!”徐良一聽這名兒:好呵,春、夏、秋、冬!這是真名兒還是化名呵?當然初次見面不便深問,但是春秋四老的大名他早就聽說了:老師講過,他們住在邗山,號稱邗山春秋四老,沒想到在這兒相遇。心里高興,趕緊跪倒給四老磕頭。這四個老頭兒把他扶起來,問趙樸:“這孩子是誰?”“哎唷,你們還不知道哪?你往他臉上瞅瞅有什么記號?”四老仔細一看:“噢,白眼眉,原來你就是我們?nèi)账家瓜氲男炝迹 薄?hr noshade size="2" width="100%" color="#808080">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6
第054回 山西雁舞刀嚇群寇 白蕓瑞抖威震賊窟 徐良在小孤峰巧遇春秋四老,這四位高人,在江湖上大有名氣。他們清高,跟誰也不遠不近,投緣的多說幾句,不投緣的干脆就不理。四位在邗山吊著膀子練武,武藝向來不外傳。徐良學藝時梅良祖就告訴過他:“如果見著春秋四老,能從他們身上學點兒能耐可真不易。為師跟他們這么熟悉,他們會什么始終不知道。”但是誰都承認人家是了不起的人物,而且春月、春光好說了“日思夜想的徐良”,這是對我有印象?徐良不太明白。大爺把徐良給拉過來仔細相面,點手把三個師弟叫過來,四個老頭兒把他圍在當中就像看怪物似地邊看邊樂。春大爺說話了:“徐良歲數(shù)不大,名望可不小,你有點兒空前絕后啦,你練點兒能耐我們看看,讓我們老哥兒四個開開眼怎么樣?如果你能練到好處,我們長長見識,也不虛此行。”徐良急忙擺手:“不敢!我怎敢在圣人面前賣字畫呢?”趙樸和魏百寶過來了:“四位老前輩既然要看看你的武藝,你要不練就是失禮。再說,你在這幾位面前練好練壞又有什么關(guān)系?廢話少說,叫你練就練!”徐良一想是這個理兒,就算獻丑也不算栽跟頭,求人家指點指點這個機會是不能錯過的。他越想越有理,厚著臉皮先練拳腳后練刀,最后練的是暗器。等練完了博得滿堂喝彩,春秋四老一個個頓時喜上眉梢、連聲稱贊。春大爺說:“徐良啊,你現(xiàn)在就是肚子里的貨還不多,這跟你的年齡有關(guān)系,隨著日月消磨你不斷地學將來就多了。這么辦罷,誰讓跟你師父不錯哩,我們破格傳授你點兒武藝,也就是你小子有福帶點人緣兒,我們這才教給你。”趙樸、魏百寶一聽這是實話,用手捅徐良:“還不謝恩?快!”徐良跪倒謝過。四個老頭兒有什么說什么:“一晚上教不了,你得安下心來咱們好好在一起盤據(jù)些日子,我們也不走,多咱教會你多咱算拉倒。”結(jié)果又把徐良給留住了。這回時間不短,眨眼之間住了四十多天,徐良覺得這能耐又長了兩大截。四老、二仙加徐良、杜昆和吳豹這九個人每天形影不離,吃完飯就談?wù)撐渌嚒S袝r候徐良也談?wù)勛约旱慕?jīng)歷,四老說:“你就放心、安心學能耐,有了把握你才能報仇。”眨眼之間又過去二十天,這就學了兩個月了。老西兒一想快七月了,我離開開封府三個月掛零,大伙不定多擔心,何況兩軍陣前正在用人之時,我怎能在這兒安心練武?徐良心里這么想,他不說這幾個人也看出來了。這天早飯后徐良剛要跟著練,春老一擺手:“今兒不練了,咱爺兒倆鬧扯鬧扯。”一會兒酒筵擺下,九個人團團圍坐,徐良不知道怎么回事,杜昆這才說:“三將軍,這老幾輩商量好了:今天給你餞行,明天打發(fā)你走。”徐良稱心了,非常高興。酒席宴前春秋四老告訴徐良:“此番回葵花岡,下一步就要打疊云峰,免不了一場兇殺惡戰(zhàn),我們最替你擔心的就是朱亮、陳東坡,你要加倍小心,王典、霍玉貴也非等閑之輩。假如疊云峰就這些人,你現(xiàn)在的能耐也對付得了;假如再有高人,這事兒就兩說了。誰來都好說,這云南東海碧霞宮的雙魔要不來事兒好辦。但據(jù)風聞,疊云峰的人請過他們,去一個也夠你難纏的。孩子,這臨別的話你要牢記:不管何時何地見著這倆魔頭,你要加倍小心,他們不但武藝高強,而且不通情理、心黑手毒!”杜昆給徐良滿了一杯,手捻須髯一邊樂一邊說:“再報個喜訊,報事的回來跟我說,你們開封府又出了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叫白蕓瑞,聽說是白云劍客夏侯仁的徒弟,還有兩個非正式的老師公冶壽長和凌空和尚。現(xiàn)在你們小五義之外又增加了一員虎將。這不是喜事嗎?”徐良一聽真高興,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回公館看看白蕓瑞這個兄弟究竟長得什么模樣、本領(lǐng)有多高,日后弟兄-著膀子捕盜抓賊那有多好!酒宴完了,第二天就要告辭啦,徐良這心里熱乎乎的:怎么報答人家?他有點犯愁,就把這心里話跟趙樸、魏百寶提了。趙樸樂了:“你想到哪兒去了?過去有這么一句話,‘寧舍一錠金,不舍一季春’,這武藝是無價之寶,這人情你還有法兒補報嗎?用不著,只要你行得端、走得正,正大光明為國家出力,你露了臉這就是對我們的報答呀。再說將來我們要有個馬高鐙短之時,難道你就看著不管嗎?還得有求于你呀!孩子你就不用往心里去了。”徐良這才得到安慰。
一夜晚景不提,次日天光見亮杜昆又準備一桌酒席歡送徐良。老西兒把衣服都收拾好了,掉著眼淚下了小孤峰。眾人在后邊相送,可這幾個人默默無言,也覺著難舍難離。春大爺拉著徐良的手邊走邊談:“往后不管遇上什么賊寇,動手時首先要穩(wěn),心不要亂,只要你穩(wěn)住心神就有取勝的把握;另外還得快,武術(shù)分高低論上下快者占先。快,就是先發(fā)制人。”“弟子牢記在心。”“見著蔣平、展熊飛、智化等人給我們老哥兒幾個問好,咱們將來還有見面的機會。”把徐良送出五六里地了還舍不得離開,最后徐良站住了,沖大伙兒一抱拳:“大家留步,我徐良遲早一定報恩。”說著趴地下給大伙兒磕了一頓頭,一狠心走了。走出一里多回頭一看,幾位老人和杜昆、吳豹還在頻頻招手,徐良擦擦淚拐了彎兒。打這兒分手,到了后文書百寇鬧東京徐良聘請高人時,這幾位全去了。
徐良兼程前進奔葵花岡,施展陸地飛騰法,四百多里天黑趕到了疊云峰,本意想探探山然后再跟蔣平見面。來早不如來巧,正好是蔣平失誤,眾人被困棺材溝;正好走到崖頭這兒見陸青行兇撒野,徐良就躲到樹上揉眼一看,這怪人用一條繩子往上拽人:蔣四叔、展大叔,緊跟著小五義弟兄。但是上來一個抓一個,上來一個拍一個,最后拽出一個小伙兒,自報叫白蕓瑞。容等一伸手,徐良可注意看著,不住地挑大拇指稱贊:我這兄弟果然有能耐,這功夫不但歸路而且相當精。但他一看就知道白蕓瑞不是陸青的對手。后來果然累得滿頭大汗,已經(jīng)只有招架無力還手,用看關(guān)定勢封住門戶的辦法在這兒抵擋。再不下去非出事兒不可,這才大喊一聲在當場露面。
這就是徐良失蹤的全部經(jīng)過。
徐良這一露面,白蕓瑞的心像開了兩扇門一樣。兩個人沒見過面,白蕓瑞對徐良格外親:“三哥!我是你兄弟白蕓瑞,白玉堂是我父親。”“兄弟不用介紹,我早就知道。你先歇一會兒,最好你把躺這兒的幾位都給救了,把穴道給他破了,沒關(guān)系,一推就好。我來對付這個丑鬼,一會兒把他腦袋撥拉下來咱哥倆再談。”陸青一聽:什……什么?把我腦袋給撥拉下來?你口氣可真不小!把老家伙氣得一蹦多高:“小子什么人?”“別吵,俺肉人。”“廢話!你是哪一個?”“我就是白眼眉徐良。”啊?陸青愣了一下:這王典是怎么弄的?他不說開徐良的人頭會嗎?這什么玩藝兒亂七八糟的!他一瞪眼問:“徐良?究竟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嗯——我到底是死了。”“死了還能回來?”“我死得冤枉,到陰曹地府一算計,我還沒有把你帶走,最好咱倆手拉手一塊兒走!”“你放屁!”過來就是一掌。白蕓瑞替徐良擔心,在旁邊緊喊:“三哥注意,這老家伙厲害!”徐良明白他的心情,仍然是嘻皮笑臉的:“老兄弟放心,打他跟打小孩兒一樣。”一看掌來了老西兒往旁一閃身,用雙掌對他的雙掌。白蕓瑞利用這個機會撲到蔣平展熊飛等眾人面前,一個個抓住肩頭晃腦袋,給按摩,時間不大把眾人全救過來了。等大伙兒明白過來,揉揉眼睛、活動活動四肢,都好像做了一場惡夢。蔣平扶地起來看看天地周圍,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只覺得身上很難受。緊接著大伙兒全起來了。蔣平問:“蕓瑞,這是怎么回事兒。是什么地方?”白蕓瑞告訴他:“這是百丈崖巖頭。您往前看,那個小老頭兒就是咱們的仇人,叫飛天神魔陸青。”接著他便把大伙兒上當、自己如何未遭毒手的情況簡單說了。人們問現(xiàn)在同陸青戰(zhàn)在一處的是誰,蕓瑞高興地反問蔣平:“您好好看看那是誰?”又自問自答地說,“那不是我三哥徐良嗎?”大伙一聽樂得直蹦。霹靂鬼韓天錦一想:不對,是做夢。他想試驗是夢還是真,最好的辦法是咬咬手指頭,想到這兒他一伸手把手指頭抓過來塞進嘴狠狠咬了一口,咬完之后不覺得疼,心說:壞了,真是做夢!他不疼,可有疼的!與此同時有人。“嗷”的一嗓子:“我的媽呀,你犯什么病了啃我的手指頭!”韓天錦嚇一跳,鬧半天沒咬自己的手指頭,把房書安的手指塞進自己嘴里了,把傻子也逗樂了:“這……怎么鬧的!”
再說陸青大戰(zhàn)徐良三十多個回合沒有分輸贏。大伙兒盼著徐良取勝,好快點問問徐良是怎么來的,這些日子上什么地方去了。可就是徐良再有能耐容易對付誰,但要對付這位飛天神魔三下五除二贏了談何容易!打到五十回合仍然不分勝負。蕓瑞這陣也緩過乏兒來了,他想上去替換徐良,不行的話哥倆打他一個,就想拉家伙過去。單說徐良,他想:春秋四老說過遇上誰也別遇上云南二魔,偏偏遇上了。這老家伙真的不好對付,幸虧我二次學藝,不然真得吃虧。又想:春老說過發(fā)招兒要快,快就是先發(fā)制人,我就得使這一招。他看看自己帶的六支鏢,這玩藝兒挺沉的留著沒用,干脆用它把陸青打死。要再打長了對自己不利,尤其眼下是在疊云峰,時間長了援兵趕到就被動了,所以利在速戰(zhàn)。于是他虛晃幾掌,把六支鏢全拽了出來,一手拎著三支,一轉(zhuǎn)身的工夫一揚手三道白光撲奔陸青:“俺那給你瞧瞧!”陸青打著打著就見徐良一轉(zhuǎn)身三道寒光撲奔自己,他就預感不妙:“噢……啊……啊!”腳尖點地“噌”地跳起兩丈來高,徐良的三支鏢全打到樹里頭,“叭叭叭!”釘進多深去。但陸青不能老在空中懸著,他剛落下來,徐良一抖手:頸嗓、前心、小腹三鏢又到,陸青腳往地上一踹,身子往后一仰,使了個金剛鐵板橋整個就躺地下了。他躲得真快,這三支鏢又打空了。白蕓瑞一旁看了替徐良著急:“啊呀!白費勁兒了。”陸青一個鯉魚打挺剛站起來,徐良左胳膊一抬:“你瞧瞧江米條兒卡巴起!”袖箭出來了,陸青一甩臉躲開了,徐良右胳膊一抬:“卡巴起!”陸青又一撲棱腦袋躲開了。可把徐良氣壞了,心說:這老家伙身法怎么這樣快,難道說我的暗器白練啦?他賭氣從懷里掏出一把石頭子兒——沒羽飛蝗石。他給這玩藝兒起的名字叫槽子糕——有這么硬的槽子糕嗎?徐良一手抓了幾個,用大手指和二手指一拈:“槽子糕,槽子糕,槽子糕!”“叭叭叭”連發(fā),這一下陸青可躲不開了,剛一甩臉又來了,剛一低頭又來了,一下兒沒躲利索,一塊飛蝗石正打到他鼻梁上“叭!”“啊唷!”鼻梁是脆骨、挺嬌氣,徐良打得勁兒又大,難怪陸青怪叫,鼻梁骨折了,眼前發(fā)花淚也下來了。與此同時,徐良這個快勁兒就甭提了,拽過大環(huán)刀就跳過去:“……大王八!你瞧瞧!你給我在這兒……”“刷”地刀舉起來,陸青自知不好轉(zhuǎn)身就跑,那能跑得了?被徐良手起刀落,一刀把人頭砍落。這樣兇惡的飛天神魔,沒想到被徐良斬于山上。蕓瑞樂得直鼓掌:“好!三哥這一招漂亮。”房書安跳過去把人頭抓起來“乒乓”削了兩嘴巴:“唔,你這兩下任何時候也不是我干老的對手,我叫你橫!”人死了跟腦袋橫,把大伙逗樂了,其實房書安就是這么個人。
徐良抬腳用靴底擦凈刀上血,便同大伙相見。眾人把徐良圍在當中問這問那簡直解答不過來,高興過度,在場的人都哭了。老西兒簡單地把經(jīng)過說了一陣,然后跟蔣平講:“此地并非講話之所,應當趁熱打鐵,今晚就平了它疊云峰!”蔣平也有精神啦:“對。有你和蕓瑞咱們還怕什么!弟兄們、孩子們隨我來!”眾人各提兵刃奔棺材溝山口。值班嘍羅兵沒想到這幫猛虎撲來,被徐良、蕓瑞兩口寶刀砍得四散奔逃,艾虎、白云生、韓天錦撲到山崖前邊把嘍羅兵趕散,扔掉弓箭,搬開山路上的障礙,道路打通了。蔣平吩咐韓天錦準備樹枝木材架三堆篝火,頃刻之間火焰沖天。信號發(fā)出之后,神叉無敵將李勇命令點炮攻山,正面山口迅速被宋軍占領(lǐng),加上各方面配合行動,整個山便開了鍋。單表白蕓瑞、徐良、蔣平眾人直撲中央大廳,早有報事的稟報王典,說陸青死了,前山也被開封府占領(lǐng),大宋官兵像潮水涌殺上來了。王典的臉當時變了色,心說:事情變化怎么這樣快?他也不理解陸青怎么這么快就死了,可事到現(xiàn)在誰還能胡說?王典吩咐各按崗位守住中屏大廳不準混亂,違令者殺!話雖如此說,現(xiàn)在人心已經(jīng)散了。他的話剛完就聽院里有人高聲喊喝:“呔!王典你出來……都他媽滾出來!”大廳里的賊人趕緊把燈吹滅,中屏大廳刷地黑了,人們躲到柱子后面、閃到門后,個別膽小的鉆進了桌子底下。外邊火光照得窗戶紙刷亮。王典抄起短把鳳翅鎏金-,一手一個,飛身跳到門后點破窗欞紙往院里一看:壞了!開封府的人都攻進院子來了。有人在捅破的窗欞紙孔里忽然看到徐良,又引起了更大的混亂。那個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嚇得魂不附體。心想:我以為徐良死了,這不明明活著?只要他三寸氣在就不能放過我!盧珍、韓天錦這幫小子非報殺父之仇不可,王順躲到黑地方?jīng)]敢動彈。再說朱亮,現(xiàn)在他也慌神了:老運不佳啊,閻王寨失敗得那么慘,投靠疊云峰,-著膀子的陳東坡也死了,這個山破得這么快,我得另立出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表面不露聲色手提拐杖拍了拍王典:“大寨主,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來來來,把門戶開開等老朽跟他們決一死戰(zhàn)!”別人嚇得跟避貓鼠似的,唯獨這老頭兒自告奮勇挺身而出,王典眼淚好懸沒掉下來:“老劍客,好!我可全指望您老人家了。”“沒說的,我一定竭盡全力。”要不說人老奸、馬老滑哩!“叭!”朱亮把門開開了。為防萬一,他拉了把椅子扔到院兒里去了,緊跟著他跳進天井當院。
開封府的人把院兒里的門、墻全部封鎖了。在火光照耀之中顯得徐良、白蕓瑞威風凜凜,這一丑一俊兩把寶刀把前大廳整個給封住了。朱亮“哇哇”暴叫:“徐良呵,小輩!咱們是解不開的仇疙瘩。別看你沒死了,該著你死在老朽的拐杖之下。拿命來!”他像瘋了似地照徐良就是一拐杖。老西兒照舊不慌不忙一閃身:“你看你個球球,朱亮!閻王寨都還賬了就你這筆賬還懸著哩,今天該算總賬了,我看你還往哪里走?今天山西人對付對付你!”兩人伸手十幾個照面,朱亮發(fā)現(xiàn)徐良的能耐高出一大截,越發(fā)不敢大意。正打著,白蕓瑞想:別看熱鬧了,今天不是君子戰(zhàn)——單打獨斗,干脆我們哥兒倆打他得了。于是他也伸手,兩把寶刀圍住朱亮,朱亮立刻就支持不住了,他暗自咬牙:這倆小子收拾我這怎么能行?一個沒注意被徐良一刀把他帽子砍掉,嚇得他魂不附體,哆嗦得慢了一點,叫白蕓瑞一刀把他后背劃了個口子,這要往里頭進一步他命就沒啦,鮮血順著后背當時淌下來了,把飛劍仙疼得一皺眉,心說:得了,干脆快跑!他假意進攻,嘴里還挺響:“不活啦,我跟你們拼啦,看家伙!”打著打著他冷不丁往回一縱奔蔣平來了。蔣平哪能擋得住?嚇得往旁邊一閃。飛劍仙利用這機會飛身上墻,扭回頭指著徐良、白蕓瑞:“小娃娃你們聽著,此仇此恨我朱某非報不可,咱們后會有期!”就這樣,朱亮跑了。到后文書百寇鬧東京就有他一個,打算報今日之仇。王典看得清清楚楚:嘿嗨,朱亮你可真夠意思啊,半道上拆我的臺呀,你可夠損的!現(xiàn)在也只有豁出這條老命了,他晃短把鎏金-飛身跳到當院。蔣四爺眼睛就亮了:“良子、蕓瑞可別讓他跑了,這是個罪魁禍首!”徐良點點頭:“您放心,認識他,跑不了!”可是事到現(xiàn)在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有點兒不忍,他原就是這山上的第四把手,跟王典關(guān)系不錯,后來只是因為看法不同,哥兒倆越來越分歧,房書安這才負氣出走脫離了疊云峰。前者那段書里說,房書安領(lǐng)著艾虎曾經(jīng)拜山,王典還真就把他放了。房書安給他算了筆賬:從認識王典開始,沒有做過什么壞事兒,這人心還是不錯的。收圓結(jié)果落到這一步還好得了嗎?作為弟兄相處多年,自己不能袖手不管啦。房書安想到這兒把小刀片一晃:“我說干老兒你先等等,老叔刀下留情,我先說兩句兒。”這兩個人聞聽跳出圈外,徐良回頭問:“房書安,你要干什么?”“干老兒您先給留一會兒工夫,我跟王典交待交待,然后你老人家再教訓他。”徐良就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了,提刀往旁邊一撤,蕓瑞也退了幾步。房書安晃著大腦袋這才來到王典近前抱拳當胸:“大哥啊,小弟這廂有禮了。”“呸!房書安你個綠林敗類、疊云峰的叛徒!你要干什么?難道要跟本寨動手不成!”“我說大哥你瘋啦,你怎么這樣不近人情?大哥呀,我可不是怕你,作為朋友相處多年,我打算勸你幾句不知肯聽否?”“不聽!”“不聽我也得說。大哥呀你現(xiàn)在身逢絕地,你看四面八方都被官兵占領(lǐng)了,不久就得拿下你這座中屏大寨,到那時煙消云散整個山寨就平啦,你怎么辦?大哥呀,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這人辦點錯事也情有可原,但是不能知錯再錯。大哥你要能聽小弟的話把你掌中兵刃往地下一扔跪地下請罪,我一定在我干老兒面前、包相爺面前多說好話,看你是個人材,還給你留個改過的機會那有多好!如果你不聽良言相勸非要動手,你可是死路一條呵。”王典一陣冷笑:“嘿嘿嘿,房書安那你還有這么好的心吶?完全替我著想?呸!滾到一邊去!大丈夫?qū)幩狸嚽埃易隽瞬换冢腋_封府的人勢不兩立,也包括你在內(nèi),看家伙!”嚇得房書安雙手抱住大頭:“我的媽呀!”連滾帶爬敗歸本隊。回來他還哭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這就別怪我不夠朋友了。”玉面達摩眼眉都立起來了:“三哥把他交給我!”“噌!”蕓瑞就跳到王典面前:“王典,既然你忠言逆耳,我只好用寶刀教訓你啦,過來!”王典無話可說,掄鳳翅-撲奔白蕓瑞。第十個照面的時候蕓瑞使了個海底撈月正好碰在王典左手鳳翅-上,寶刀把這-頭兒給削掉了,剩下個把兒在他手里攥著,跟搟面杖差不多了。他剛一愣,蕓瑞順手又一刀把他正手的鏡也削為兩段。王典一看兵刃沒啦,就等于一只大鷹沒了翅膀什么能耐也沒有了,把他氣得把手中兩個把兒奔白蕓瑞扔去,蕓瑞一低頭砸空了。王典撲向兵器架子又拽出一條花槍來搶奔白蕓瑞,蕓瑞一看這是條瘋狗啊,應手家伙都不好使這玩藝兒能好使?蕓瑞沒費勁把大槍削為三段:一開始變成棍,后來成了金箍棒,最后變成搟面杖。王典真氣急了,一伸手又拽出一把寶劍來。這一陣他方寸就亂了,眼都花了。蕓瑞稍為一使勁兒他都不知道怎么還手好了,他就忘記手里拿的是寶劍了,寶劍兩面刃,刀,是一面刃,可他使了個裹腦藏頭,這一下倒霉了,不用白蕓瑞砍他,他拿寶劍這一轉(zhuǎn)個兒,可好把脖子拉了個口子,左手這兩個手指頭被劃開了。王典這才明白:這不是刀,練哪門子裹腦藏頭呢!哎呀,一抖手鮮血出來了,就在這一愣的工夫白蕓瑞的刀就到了:刀尖在前心給他扎進去,后邊就漏出尖兒來:“啊——!”白蕓瑞手腕一擰個兒刃兒朝上往上一挑,“噗!”當時給王典來了個大開膛,尸身栽倒。蕓瑞在他身上把鮮血蕩了蕩,手提寶刀跳出圈外大喝:“哪個還過來!降者免死。”徐良心說:別人我全不抓,就抓這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6
第055回 房書安誤走蔣家坨 大頭鬼被戲三仙居 白蕓瑞扎死王典,群賊一陣大亂,群賊無首就亂了套:能走的走、能藏的藏,有那么一小部分還在做困獸之斗,整個院兒里頭就打開了交手仗,不是單對單個對個,而是混戰(zhàn)在一起。聽吧,武器的撞擊聲,人們的嘶喊聲……一直打到日頭都升起來了這場戰(zhàn)斗才宣告結(jié)束,宋軍整個占領(lǐng)了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放眼一看,山坡上、大廳里,院里院外、草叢之中,到處是尸體,橫七豎八,空前慘烈。有人統(tǒng)計了一下,攻打八寶疊云峰這次大戰(zhàn)雙方共死傷了兩千一百多人,這是在蔣平的差官隊剿匪以來頭一次惡戰(zhàn);同時還抓住兩千多個俘虜。蔣四爺和徐良招呼軍兵和差官隊,趕緊撲滅大火維持秩序,把那些俘虜用繩拴上分批押下疊云峰。可徐良最關(guān)心紫面金剛王順、白蓮花晏風,因為打了交手仗,又是個黑天,分不清誰是誰。現(xiàn)在天亮了,得仔細檢查。徐良在死人堆里翻來翻去沒找著王順和晏風,又到俘虜隊伍中挨個兒對照也沒這兩人,急得徐良直跺腳。蔣四爺說:“良子別急,咱們好好兒搜尋,偌大個疊云峰還不定藏在哪兒哩。”徐良一想也對,大軍又開始搜山,像梳頭發(fā)似地來回梳了三遍,甚至把石頭縫兒都摳到了也沒這倆小子的蹤跡。不但他們倆找不著,差官隊里還少了五個人:細脖大頭鬼房書安、玉面專諸白云生、小義士艾虎、粉子都盧珍和霹靂鬼韓天錦。把蔣平急得什么似的,心說:難道混戰(zhàn)中這五個孩子出事兒了?奇怪的是尸體、傷號里都沒有,哪兒去了?大家莫名其妙。蔣平和展熊飛一商議:現(xiàn)在集中全力處理山上的后事,丟人的事派人分頭去找。那么這幾個人哪兒去啦?王順和晏風哪兒去了呢?
話說這個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十分奸狡,在混戰(zhàn)之前他就盤算好了。他知道,誰都有活的希望,唯獨他沒有。他想:那徐良把我恨透了,要被抓住沒有我的好兒,輕者把我剝皮點天燈,重則五馬分尸剁成餃子餡兒呀,好一點把我送進東京開膛摘心……啊呀,這,怎么琢磨怎么也好不了!想到這兒他非常后怕,一種求生的欲望升到腦門子上:走為上策,我給誰賣命?他跟誰也沒商議,利用混戰(zhàn)中人們自顧不暇的機會鉆到后寨去了,他得去后寨去找點兒路費。他知道那五間倉庫里應有盡有,現(xiàn)在又沒有人管。他很順利地把鎖頭打開進到里頭,躺箱立柜什么都有。用他掌中這口假大環(huán)刀劈開幾個柜子,果然里邊有金銀,找了個包袱皮兒包了一大包,提著它轉(zhuǎn)身出來。也該他倒霉,迎面碰上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房書安在混戰(zhàn)中眼都殺紅了,正好到后院一抬頭看見王順,房書安一咬牙、大腦袋一晃:“唔——喂,你他媽溜達到這兒來了?老子正想找你哪,看刀!”蹦過去就是一刀。王順這陣就怕人認出他來,無心戀戰(zhàn)。如果要安心打,一百個房書安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王順虛晃一招擰身上房,撒丫子就跑,奔后山下來了。房書安想回去找人,就怕斷了線兒。大腦袋一捉摸:唔,這小子要溜!不行,我得跟著他。他是疊云峰的第一要犯,我不能讓他跑了。一邊追一邊喊:“唔——來人哪,假徐良王順跑啦,奔了后山啦……”小義士艾虎聽房書安那拉笛兒似的聲音說是王順跑了,他心一動趕緊轉(zhuǎn)身把白云生、韓天錦和盧珍找著了。本想找徐良,一看徐良、白蕓瑞殺得跟血人一樣,正在混戰(zhàn)之中抽不開身。時間不能耽擱,所以他們四個就提著兵刃追下來了。追到后山到處是戰(zhàn)場,到處是火光,再找房書安找不著可急壞了,艾虎他們趕緊奔后山,結(jié)果跑到岔道去了,他們奔東北,房書安卻追向西南。
單表房書安,這一陣兒他也豁出去了,壓著小片刀在后邊緊追不舍。出了疊云峰跳過老山頭又跑出十里地,累得他吁吁直喘。王順提了個大包在頭前緊跑,房書安在后邊緊追,一面又喊:“哎站住!王順你跑不了啦,上天趕到靈霄殿,入地趕到鬼門關(guān)!不把你抓住姓房的絕完不了,你給我站住!”王順嚇得魂不附體,他倒不是怕房書安,他是怕徐良和白蕓瑞。又往前跑了一程王順實在是累啦,吁吁帶喘停身站住,回過頭一看,就房書安一個人。啊唷,王順的心這才平穩(wěn)一點:就他自己那我怕什么?兔崽子,我把你大腦袋薅下來出出氣!我叫個飯桶攆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把包兒放在地下轉(zhuǎn)身奔房書安來了。房書安晃著大腦袋正追哩,一看王順不跑了,嚇得他也不敢追了,站住了。房書安回頭一看:“我的媽呀!一個人都沒有。”方才他光顧追,認為后邊有一大幫人跟著哩,鬧半天就自己老哥兒一個!再一看王順奔他來了,轉(zhuǎn)身就往回跑。王順一邊追他一邊喊:“哎站住,假徐良在這兒哩,有種的你來抓呀,你跑什么?”房書安一邊跑嘴還不老實,“放嘟嚕屁!等會兒我再抓你,這陣兒我沒空!”把王順氣得直哼哼,一想算了,這是個臭無賴,我別因為他耽誤時間,我能往回追他嗎,迎面碰上徐良怎么辦?想到這兒返轉(zhuǎn)回身來找著銀子包他照舊往前跑。他剛一跑房書安又跟上了。房書安想:如果我跑了就斷線兒啦,再找這王順比登天也難,我干老兒想報仇全得化為泡影,再危險我也得跟著他,要看看這小子跑到什么地方我好回去報信兒。“嘞——嘿!王順你他媽站住,爺爺追來了,現(xiàn)在有工夫抓你來了。”把王順氣得鼻子眼兒冒火,心想:這玩藝兒多別扭呵,怎么就甩不掉他呢!轉(zhuǎn)身就回來了:“呸!來,過來,爺在這兒等你抓。”房書安看人家站住又不敢追了,躲到樹后急得直拉笛兒。王順往前一邁步房書安轉(zhuǎn)身就跑,等王順跑房書安又追。這倆人就像一條繩拴住了兩頭互相拽著。王順一邊跑一邊琢磨,心說:我要倒霉,這叫冤魂纏腿!別看這小子能耐不大,鬼點子很多,難道說我就擺脫不了他?眼珠一轉(zhuǎn)有主意了。這回他又站住了,房書安一看他站住自己也站住了,把小片兒刀晃了三晃:“喔,王順,你打算怎辦?”王順心平氣和地壓住火:“哎姓房的,咱倆做筆買賣你看怎樣?”“你說罷。”“姓房的,你別忘本,你也是綠林出身,后來才投開封府。但你這人可恨又可憐,誰不知你是被徐良欺負怕了,你投靠開封府就為了保住一條狗命罷了。我就不信徐良把你鼻子拉了你能不恨他,他把你五官損壞了你能饒得了他?之所以你現(xiàn)在這么做是被迫無奈。房書安,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也是綠林人,現(xiàn)在我倒霉了,這就是人在暗處須拉一把,你切莫趕盡殺絕啊。如果你房書安能高抬貴手把我放了,我一定報恩。王順是講義氣的人,將來你要有個馬高鐙短,我絕不能袖手,你看怎樣?你就高高手把我放了就得了。這事你知我知,身邊連第二個人都沒有,你怕什么?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冤家多堵墻呵,我說這話有沒有道理?”房書安一聽:這小子是怕了我了,這叫邪不侵正。你心里有鬼所以說軟和話。房書安鬼點子更多,低著大腦袋琢磨一陣:“嗯,你的話有一定的道理,那你說咱這買賣怎么做?將來報恩未免太遠啦,我要活不到那時候怎么辦?我打算來個現(xiàn)得利。”“行,現(xiàn)在我就給你錢如何?”“給多少?”“不知道。我傾囊而贈有多少給你多少。”王順把偷來的那包拿出來往地下一放打開包袱皮兒一過目,不少!黃的是金子,白的是銀子。他跟房書安說:“房爺,多了我是沒有啦,要有,我絕不吝嗇。看見沒?這一包全給你,能不能放我逃走?”“那是多少?”“一千來兩罷。”“太少點兒!真格的買條命才花這倆錢兒?”“房爺,你別逼得啞巴說話呀,我走得倉促,身邊沒帶巨款。這么辦,將來我給你五千兩白銀補今日之情你看如何?”“這可是你說的呵!好罷,咱這人最講理,你把那包兒給我扔過來。”“哎!”王順把包兒包好,因為倆人離著挺遠,房書安不往跟前來。王順把這包兒拎在手里一捉摸:別上當呵。“我說房書安,你給我起個誓,我要把這銀子給了你,你還追不追我了?”“你這人怎么不相信人呢,姓房的最講義氣,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你要把銀子給我,要不放你,將來我死在亂箭之下、車壓、馬踩,不得善終。”“行,夠意思,接錢!”王順把這包銀子扔給了房書安。房書安用刀尖兒挑過來,也沒過數(shù)就把它圍在自己身上。等房書安圍完系好,王順一笑:“房爺,青山不老綠水長流,他年相見我一定報恩。姓王的走了!”“等等,你往哪兒走?”“這個……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知道,王順哪,你跟我走得了。我把你帶到開封府,包相爺有三口銅鍘,那狗頭鍘可快哩,我把你塞里頭鍘了得了。”“唉!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我這錢白花了?”“放屁!你他媽的這錢是偷來的,不是你的。再說回來,你就是萬兩黃金也買不動開封府的官人,房大爺鐵面無私豈能受賄!方才我使的是煙泡兒鬼吹燈。小子,你跑不了!”“哦呀呀,姓房的你損透了,難道你方才起的誓不算了?你就不怕應誓!”“愛怎么就怎么,我活這么大早膩味了,車壓馬踩,愛干什么干什么,我全不在乎!小子,你跟我打官司得了。”把王順氣得頭發(fā)昏,眼前金花亂晃。心說:我算叫他把我調(diào)理苦了:本來就沒路費,都叫他誆去了。“王大爺我也豁出去了,臨死以前我也叫你有個受不了,哪里走!”王順提刀來攆房書安,房書安比兔子跑得還快,進樹林就跑了。王順這次追是勉強的,追了那么一會兒,一想算了,我一定得把這冤魂擺脫了,一會兒天亮可就來不及了。王順照舊跑,房書安照舊追。王順這回是頭也不回加快速度,房書安就攆不上人家了,眨眼之間消失到黑夜之中。房書安一直追到第二天日頭升起也沒找到王順的影子,他心里涼了半截兒,斷線兒啦,白追了一晚上。怎么辦呢?再往頭前看看,實在沒有就回山復命,起碼可以叫干老兒順著這個方向追王順。但他轉(zhuǎn)了一圈兒,看這地方十分眼生,從沒來過。這回就放慢了腳步,因莊稼地里有人干活了,大道上男女老少牽驢趕車的、趕集上店兒的已經(jīng)陸續(xù)出現(xiàn),他再那么跑就太不像話了。房書安把小片兒刀也收了起來,一邊擦汗一邊往前走。沒走三里地,前頭是個大鎮(zhèn)店。鎮(zhèn)口埋著塊石碑,上刻著“蔣家坨”三字,-!這地方叫蔣家坨,唷,不小啊。他過了石板橋進了鎮(zhèn)店,一看,少說也有五百戶人家。房書安想:王順肯定躲到這兒來了。
房書安不清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湖南地界,再往前走不遠就是洞庭湖和長江,這個鎮(zhèn)店就離大江不遠,鎮(zhèn)店東西一趟大街,南北的買賣商和住戶,周圍環(huán)繞著青山,景致非常優(yōu)美。但房書安心亂如麻,哪有心思觀看風景?他低著大腦袋一捉摸,這王順不定貓到哪一家,我得想辦法把他摳出來,抓住以后往干老兒面前一獻,他老人家得多高興!我也算投奔開封府之后立次大功。他打定主意進了街。這一陣有的買賣開門了,他看小十字街路西有個飯館叫三仙居剛掛上幌子,才覺得有點餓和乏,老腸子跟老肚子直干仗“咕嚕嚕,咕嚕嚕,”“骨兒呱,骨兒呱……”房書安想:這兩天就沒吃好飯,昨兒一天就光顧打仗了,水米沒沾唇,心說:我先進飯館把肚子填飽了,了解了解本地情況然后再說。就這樣他邁步進了三仙居。這買賣剛開門,他是頭一位顧客。伙計把桌子都擦完了,回過頭來打招呼:“唷,大爺您早!請坐罷。”“嗯,好說好說。”房書安找了個把窗戶的座位,伙計又擦抹桌案,擺上吃碟兒筷子問他:“大爺想吃點兒什么吩咐下來罷。您是頭一位,廚師一高興給做點兒可口的美味。”“都有什么哪?”“呵,我們?nèi)删邮谴箫堭^子,蔣家坨首屈一指。什么都有:天上飛的,地下跑的,草里蹦的,水里浮的,煎炒烹炸樣樣俱全。”“用不著那么麻煩,你隨便掂對掂對,冷葷熱素,揀那最拿手的給我做來。”“好,您用多少酒?”“多了不要,半斤。不過可要好酒。”“您放心,咱們有自制的‘開壇十里香’!”“就是它罷。”伙計告訴廚房準備,房書安利用這機會往椅子上一靠,覺得昏昏沉沉身上有點乏,他知道這是沒有吃飯的緣故;另外,幾天也不得休息,眼睛發(fā)澀。這時街上買賣陸續(xù)開張,行人也逐漸增多,唯獨沒有紫面金剛王順。可又一想:即便王順出現(xiàn)了我怎么抓他?沒有人家能耐大呀,我得想個好辦法。他正在胡思亂想,伙計把菜逐漸端來,老房用鼻子一聞:真香呵!大概是餓了的緣故,房書安低著大腦袋拿起筷子吃起來。這陣兒酒也燙好了,他一邊喝著一邊吃。用眼睛打量這屋還真不小,他坐的是散座,靠里邊一趟五個單間是雅座,簾兒都沒掛。他想:這小地方還真有這么闊氣的飯館,對,我有錢哪,訛王順一下就有一千來兩銀子,這回我得肥吃肥喝補補身子。想到這兒他掂掂銀子包不由得高興。房書安這人挺愛小,平日很節(jié)儉,一個錯錢舍不得花,如今發(fā)了個小財真是喜出望外,腰板挺著,晃著大腦袋吃上了。這時候飯館客人陸續(xù)就來了,前前后后也有二十幾個吃飯的,他一邊看一邊悶頭吃。正在這時候,就聽外邊鐋鑼一響走進一個盲人來,這是個大個老頭兒,腰有點佝僂;腦袋都禿頂了,就后腦勺兒有那么一百多根頭發(fā),把它攏在一塊兒梳個小疙瘩鬏兒;大草帽在身后背著,斜挎著個黃布兜,油漬麻花,上邊還有幾塊補丁;這兜子鼓鼓囊囊稀里嘩啦直響,也不知道里邊揣了些什么,手里頭拿著小鐋鑼,右手拄著杖;往臉上一看是個瞎子,光有白眼珠沒有黑眼仁。這老頭兒跌跌撞撞進了飯館。伙計趕緊迎上來:“老爺子慢點、慢點,……往這兒走,要用飯不?”“啊,聞著香味啦,這不是飯館嗎?”“這叫三仙居。”“就沖這名兒來的。有閑座兒嗎?”“您請到這兒……”“不不,我自己找張桌兒。”別看他看不見,他還挺愛挑剔,拿著棍子戳戳打打就戳到房書安這兒來了。“這桌子有人嗎?”“有一位。”“就這兒罷。”拉了把椅子坐到房書安對面,把明杖、鐋鑼兒都放下來。房書安這陣兒吃個不大離兒,肚子有點底兒了,抬頭瞅瞅這老頭兒,那臉大概有一個多月沒洗了,衣服不錯但是挺臟,袖面兒挽著露出那胳膊青筋暴出,瘦得不像個樣子了。老房心中暗想:人生一世窮富不等,這盲人多可憐呵,還敲個鐋鑼,甭問這是跑江湖算卦騙人的。他是個綠林人,對這行當還能不了解?但他不認識,自己還悶著頭在這兒吃著。這時伙計給房書安端上四喜丸子、紅燒大鯉魚:“大爺,您菜可齊了,您嘗嘗這魚的味道天下絕倫。這是我們洞庭湖出產(chǎn)的,味道格外鮮美!”“好。”“您再嘗嘗這四喜丸子,這是我們廚師傅加料給您做的。”“那行,一會兒多給小費。”房書安先喝一口“十里香”,拿著筷子他琢磨先吃魚還是先吃丸子。正在這個時候那盲人把筷子也綽起來了,一筷子就夾了個丸子咂咂吃上了:“呵,這丸子味兒還真不錯,三仙居這廚師傅有兩下子。”說著話筷子一拐彎兒奔那魚去了,在當間把魚斬斷,把上半截兒夾過去咂咂:“-!這香香香,這魚做的火候真到家。”把房書安氣得夠戧,心說:你眼瞎心也瞎呀,給我端來你吃什么勁兒?房書安一生氣也沒說話,就瞅著他。這位連聲贊嘆“好好好,真好!”把那魚的下半截兒夾上也吃了。吃完用手瞎摸,把四喜丸子盤子摸著了,端到自己跟前,一轉(zhuǎn)圈兒全入了肚。房書安氣得把筷子放下了:“哎,老頭兒你聽著,你往那兒一坐,一沒點菜二沒要酒,你知道你吃的誰的?”“噢,伙計不是說給我端上菜來了嗎?”“那是跟我說的。你也沒有問價,怎么就吃了?”“啊呀,對不起!人老了就不中用啦,耳也背眼也瞎,要不我包賠你兩個菜。”“算了算了,我再要兩個菜得了,往后你注意點,你遇上刺兒頭的話,輕則罵你一頓叫你包賠損失,重則賞你一頓拳頭,老骨頭老肉的了,捶你一頓受得了嗎?……伙計過來!”“大爺,您吃得好快,這一會兒沒啦。”“是啊,有人幫著吃它能不快嗎?照這樣兒的菜再給我來兩個。”“是了。”伙計又問那盲人:“老爺子,您想吃點什么?”“吃什么吶,想吃好的沒錢,但我這人還挺攙……你給我來一盤燴豆腐罷。”伙計樂了:“老爺子,咱這三仙居不賣燴豆腐,要想省錢您往飯館前邊走,那胡同里邊盡賣小吃,經(jīng)濟實惠,您不必在我們這兒吃了。”“伙計你太尖酸刻薄了,你不賣豆腐我不知道,沒有就沒有唄,干嗎往外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替您著想。”“那么你們這兒最賤的菜還有沒有解饞的?”“哎,有。炒肉絲啦,炒肉片啦,您隨便來一個吧。”“行,管它什么,只要最便宜的給我來一個。”一會兒伙計端上一盤炒肉絲來,與此同時給房書安那倆菜做來了。房書安把筷子綽起來剛要吃,你說這老頭兒有多可氣,他要的菜根本沒動,筷子一拐彎兒又奔房書安這魚來了:“這菜是不錯啊。”剛要夾,房書安過去把他手摁住了:“你等等。您老眼瞎,這手可挺有準兒呵,看您比量的多是地方!這是我的菜。”“啊唷你看看,對不起!”說著那筷子一拐彎兒又奔那丸子來了。房書安心里納悶兒:你這是裝蒜哪還是真的?這老頭兒真可氣呀。老者夾了個丸子送進嘴里:“嗯,這肉絲兒味道真不錯。”“啊?我說老爺子,那是肉絲兒嗎?不明明是丸子?還是夾的我的。”“是啊?對不起。誰讓咱倆一個桌來,您就吃點兒虧罷,我想包賠您這菜,錢實在拿不出來,我奉送您一卦得了。”房書安本不信這,知道這叫江湖術(shù)士,這行當騙別人可以,內(nèi)行人怎能上當?但房書安這陣兒也沒事,拿它打個岔,他樂了:“那好,你就給我算一卦罷。”“男左女右您把左手伸出來。”這老頭兒摸了半天:“噯喲,從您這手相看您可有一場大難啦!”房書安根本沒信這一套:“你說有什么大難?”“從您骨頭里我摸出來你在追趕一個人,此人渾身是刺兒,你不但抓不住還得把你饒上,真是兇多吉少。”房書安大腦袋一撲棱:心說你他媽甭跟我裝蒜,很可能你跟王順是一伙兒的,你不瞎裝瞎。又一想:先沉住氣兒,看他怎樣往下說。“老人家說對了,您看這人能追上不?”“有希望。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離得不遠,只要你留點神能找著。”“好,借您吉言。不過您方才嚇唬我,說我有大難臨頭可是事實?”“我不是嚇唬你。”“有解的方法嗎?”“解可是解,您得破費。”房書安暗笑:這不?來了。“您說我得怎樣破費呢?”“好辦。里邊有單間雅座,咱們換個座兒,你擺上一桌豐盛酒席請我吃一頓,這難就解了,不但解了,你還能抓住要抓的那人。”“是嗎?嗨嗨,我說老頭兒,咱水賊過河甭使狗刨兒。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吃哪碗飯的你清楚不?”“清楚清楚。我摸你這手都摸出來了,你是江夏三鬼的第三個,叫房書安對不對?”房書安心一蹦:壞了,老賊!他怎么知道是我呢?想到這兒他把眼珠子一瞪:“小點聲,別吵嚷。”“我沒嚷。另外,我還知道你追誰,你追的那人叫紫面金剛王順,是從疊云峰來的對不對?”“嗯,對。老人家您是哪一位?”“甭問,問這沒用。我就是個算卦的,這是摸骨相摸出來的,別的一概不知。你能不能破費倆錢兒請我吃點?要能請我吃,我一高興還能幫你辦點事兒。別看我眼瞎,我要替你摸就能把他摸住。”“是嗎?”“怎么不是!話又說回來了,你要不想破費,我現(xiàn)在就喊、就嚷,那王順一害怕就溜了,你再想找可就找不到了。”“哎別,別這樣。”房書安想:這人必有來歷,我非弄清楚不可。這陣兒客人越來越多,聲音稍為高點別人就能聽見。房書安想:雅座就雅座,雅座談話方便,我不能放走這老頭兒,“伙計過來!”“大爺還添點什么?”“不,整個換了,那雅座兒有地方?”“都閑著哩。”“好,我們把一號包下來了!”說著站起身去扶著盲人,老頭兒拿起鐋鑼跟著進了一號雅座。伙計一面擦抹桌案請他們坐下,一面暗笑:這倆人真有意思,倒像剛交上的朋友,剛吃那么多還要大吃,看來是個有錢的主兒。“您二位的意思……”“上等酒席一桌。”“上等?……十五兩銀子呢,您看……”“廢話!大爺給你銀子,你就擺得了。”“就您二位,還有別的客人?”“就我倆。”“這就上!”時間不長,這菜陸續(xù)上來了,門簾兒也掛起來了,說明這屋有人包下了。房書安給盲老頭兒滿了一杯酒:“老爺子道個萬兒吧,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您是哪一位?”“哈哈,房書安,方才我都說過了,你問這有什么用呵,我一個瞎老頭走鄉(xiāng)串鎮(zhèn)要飯的,我看就別問了罷。”“老爺子,外邊說話不方便,這兒可方便。您究竟是誰能不能告訴我?”“告訴你也沒用。你不是追那姓王的嗎?你現(xiàn)在往外邊看看誰來了!”“嗯——!”房書安想:一個瞎子能知道誰來了?便用手輕輕一撩簾兒:我的媽!往外一看,那紫面金剛王順剛進飯館,他那狼狽勁兒呀,帽子、衣服上全是塵土、草棍兒,臉上掛著一層灰,白眼眉也變成灰眼眉了,眼窩深陷,背后背著刀。一進飯館他背著手,挨個兒給人們相面,看意思他是怕遇上熟人,瞅瞅這張桌兒,看看那張桌兒,把屋里吃飯的人看個遍,最后輕舒一口氣拉把椅子坐下了。房書安全看在眼里:“我的姥姥!真來了。”瞎老頭兒壓低聲音問:“房書安,我這卦準不準,外邊是你要找的那位嗎?”“一點兒不假。”“甭急,穩(wěn)住他。一會兒等他吃起來,你到外屋把門兒一堵不就抓住啦!”“對。……啊?”房書安想:我抓?十個房書安也不行呵,可惜就我老房一個!咦,他又想:這盲老頭說不定是個武林高手,得求他給我?guī)蛶兔ΑO氲竭@兒他往前一湊:“老爺子甭跟我演戲了,我姓房的闖蕩江湖這些年眼睫毛兒都是空的,什么人我一搭眼就看個八九不離十。”“是嗎?那你看看我是什么人。”“你不是個劍客也是位俠客。老爺子,您可不能不管,要能幫我抓住王順,您可是立下大功一次!”——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7
第056回 漏網(wǎng)賊投靠新主 房校尉舌戰(zhàn)故交 房書安和這個盲人老者在這兒商議,求他給幫助,為什么他要求個盲人呢?其實房書安心里清楚,別跟我裝蒜,你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這回我把你粘上,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老者聞聽,點了點頭說:“嗯,飯也吃了,你也破費了,我能不幫你辦事嗎?房書安你可以放心,別看我眼睛瞎,我估摸著抓他還不費勁,就瞎摸也能摸著。這么辦吧,你先出去公開和他見面,把他穩(wěn)住,然后我出其不意躥出去,把他攔腰抱住,咱倆就把他抓住了。就算咱倆不行,蔣家坨這地方路口那兒就有衙門,巡檢司、軍隊,他們聞訊趕來再幫咱點兒忙,他還跑得了嗎?”“對,老爺子我謝謝你,事成之后我個人有重謝,官府還有重賞。”“好!那你就請便吧。”房書安也不吃了,就在這單間雅座里把衣服歸攏整齊,周身上下緊襯利落,從腰中拽出一尺二寸的小片刀“刷刷刷”在屋里還練了一趟。那盲人翻著眼睛聽著,說:“嗯,房爺,我覺著你身上挺沉的,你是不是先把那銀子包放下,帶著這么沉的東西怎么能抓賊?等會兒把賊抓住,我把這東西再還給你。”“好,您先給我看管著。”一千來兩銀子,六七十斤重,在腰里墜著是不方便,房書安把包解下來交給盲老頭。全交待完,房書安把半截門簾往下一拽,“嗖”地一下蹦出去,就到了紫面金剛王順的桌前,抖丹田,高聲喊喝道:“呔!”他沒鼻子不兜風,這味兒跟正常人不一樣,把屋里人嚇了一跳。
單說王順叫了兩盤包子,剛咬了一口,猛抬頭一看,房書安蹦到他的面前,把他嚇了一跳,筷子、包子全掉在地上,他不是怕房書安,他怕的是徐良、白蕓瑞,這就叫賊人膽虛。王順剛才那么半天去哪兒了,他在本地是不是有熟人?沒有,王順是瞎跑到這兒來的。他為了擺脫房書安的跟蹤,進了蔣家坨之后,一看有個大院后門開著,里面堆的都是亂草,王順也太累了,就鉆進草堆,在那兒暫避一時。王順鉆進草堆,閉著眼睛琢磨了半天,盤算著上哪兒去,上云南太遠啦,上四川也不近,原籍是決不能回,官府肯定在通緝我,那么眼前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想來想去,他想起一個地方。離這蔣家坨不遠,五六十里地外有座山叫少華山,山上有位總轄大寨主叫赤發(fā)龍神馮魁章。他管轄著八百里洞庭湖,他有四個兒子,馮云龍、馮云虎、馮云彪、馮云漢,江湖上號稱馮家四太子,據(jù)說是四員猛將,每人一對大錘,金、銀、銅、鐵八大錘;聽說他還存兩個幫手,他曾跟人家學過武藝,一個叫海馬追風叟上官清,另一個叫海馬芙蓉叟上官倫;他還有個軍師,這人叫尚可善。但是我跟這些人都不熟悉,投奔他們是否能收留我,這可就難說了。最后他一琢磨,不如大膽一試,凡我們都是江湖人,我爹的名望他們大概也都知道,能收留我更好,不能收留我。借點川資路費,然后我遠奔云南也好。不過,眼前至關(guān)重要的是擺脫房書安這個尾巴,我就在這兒睡他一覺,他一會兒找不著我,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再走。他在草垛這兒一忍,那滋味可真難受,又渴又餓,這才想起一天一夜水米沒沾唇,因此他等了一個來時辰,后來實在忍不住了,站起來把身上的草抖了抖,壯著膽子來到街上。他東看看、西瞧瞧,一看沒有房書安,也沒有開封府的官人,這才來到前街,可他沒想到,就在他進蔣家坨鉆進草垛的前后,有一個人正在暗中監(jiān)視著他。王順進了三仙居,打算填飽肚子,因為沒錢他就要了兩盤包子,沒想到這包子一口還沒吃,房書安就打里面蹦出來,他焉有不怕之理?
這小子“噌”一下站起來,一看就房書安自己,他略微放了放心,事到如今也就豁出去了,他說:“姓房的,咱倆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又在這兒遇上了。”“噯,對了,你要是懂事,趕緊自己投降,我管保不凌辱你,如若不然,一會兒官兵來到,你小子可就活受罪了,你打算怎么辦?”“去你媽的!”王順把眼前的桌子“嘩”地一掀,奔房書安就砸。房書安往旁邊一縱,順手抄起個痰桶照著王順打來,王順一低頭,這痰桶“啪”,正好砸在酒壇子上,壇子碎了酒也灑了,把掌柜和伙計嚇得:“嗷嗷”直叫,吃飯的也四散奔逃,飯館就亂了套。房書安回頭就喊:“老爺子,快幫忙抱腰吧!”喊完他往一號房間一看,那盲老頭兒蹤跡不見,銀子包也給拐走了。這可把房書安氣壞了,心說:唉呀!上這老家伙的當了,你拿我當傻小子使喚,把銀子偷走連忙都不幫,你可損透了。就在房書安一愣的工夫,王順從窗戶跳出去,頭也沒回撒腿就跑。到了現(xiàn)在,房書安也顧不上許多,跑出飯館在后頭就追。就這樣王順逃出蔣家坨,奔少華山就跑下去,房書安在后面是緊追下舍。這回王順沒耽擱時間,一口氣跑了三十八里地,在日頭偏西的時候,來到少華山的山口,把他累得搖搖晃晃實在跑不動了。房書安比他還強,因為老房吃了兩回飯,肚子里有底,始終與王順保持著半里地的距離。曠野深山,看得比較清楚,就見王順搖晃著進了一座山口,老房不知道什么地方,壓刀還繼續(xù)追。
單說王順,剛進山口,里頭呼哨一響伏兵四起,出來七八十個嘍羅兵,手里拿著刀槍棍棒,把王順就給包圍了。王順單手提刀,把手一擺說:“各位弟兄辛苦,別誤會,咱們都是自家人,我也是老合。”“你也是老合,你找誰呀?”“我初次到貴寶山來,請問我有個朋友叫田凱,是否在此?”“田凱,他在少華山干什么的?”“我聽說他在這兒當個頭目。”“這兒是有個叫田凱的,是我們的巡山寨主,人送綽號雙刀將。”“對,我找的就是他。”“你叫什么名字?”“在下姓王,叫王順。”“好吧,先把刀放下,聽我們的。”王順把刀扔下,人家把刀撿起來,用繩子把他給攏住,到里面送信去了。這王順說的是真話,他確實有個朋友叫田凱,是他爹神拳太保王興祖的徒弟,但是多年不通音信,這一回還真碰對了。嘍羅兵到里面一送信,時間不大,巡山小寨主雙刀將田凱晃著膀子來了,他低頭一看說:“哎喲!果然是兄弟,我簡直都不認識你了,快松綁。”嘍羅兵把繩子給解開,把刀又還給王順。王順哭著說:“田大哥,被難之人前來求你,請哥哥跟總轄大寨主美言幾句,把我收留下吧,我現(xiàn)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語,走投無路了。”田凱說:“別哭別哭,兄弟你這是怎么啦,據(jù)我所知你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哭什么?總轄大寨主跟我關(guān)系不錯,我到那兒說幾句,沒問題,你是英雄,我們請都請不來,能拒絕嗎?別難過,我現(xiàn)在就領(lǐng)你進山。”“哥哥等等,后面還有開封府的人追我呢。”“多少人?”“不知道,我看見的就一個人。”“那你放心,我們這個少華山,銅墻鐵壁,他飛都飛不進來。弟兄們,把好山口,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準放進。”“是!”他都安排好,就帶著王順進山了。順著盤山道,他們來到少華山金斗大寨,等王順進到院里一看,這地方的氣派不次于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相比之下比王典那兒還整齊。大廳門前站著四十名彪形大漢,懷中抱著鬼頭刀,兩旁擺著兵刃架子,大廳的門開著,里面正在談?wù)撌虑椤4笳黢T魁章,跟他的老前輩上官清、上官倫、軍師,還有他幾個兒子、偏副寨主正在議論打造戰(zhàn)船的事。這么個時候,他們兩個就進了院子。田凱告訴說:“兄弟,略等片刻,我把底交給你。我們大寨主馮魁章,脾氣暴躁,但這個人心腸挺熱,你就得順著他說,只要他瞧著你順眼、看你可憐,準保收下你,如果你戧著他,這事就不好辦了。”“這些事我都知道,現(xiàn)在我是要飯不怕餿,能收留我就行,我還敢跟人家強嘴嗎?”“噯,對了,我給你送個信兒去。”說著話田凱正正帽子,抖抖衣服,來到大廳外面高聲喊喝:“報!在下要求見大寨主。”馮魁章往門口看看說:“是田凱嗎?”“不錯,正是在下。”“進來吧。”田凱規(guī)規(guī)矩矩走到虎皮交椅前,躬身施禮,說:“回總轄大寨主,有件事情要向您稟報。”“什么事?”“咱們這兒來了個朋友,打算步步登高,請大寨主賞碗飯吃。”“哈哈哈,田凱,這雞毛蒜皮的事,還用跟我說嗎?你是巡山寨主,看著安排吧,只要人可靠就行。”“是!不過他不是一般的人,必須跟大寨主見個面。”“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寨主,您聽說過有個叫神拳太保王興祖的人沒有?”“聽說過,他藝壓南七省,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不是被徐良撇了嗎?”“對,今天來的這個人,就是他的兒子紫面金剛王順。”上官清一聽,手捻胡須說:“他不就是假徐良嗎?聽說他在八寶疊云峰入了王典一伙,怎么上這兒來了?”田凱說:“那我就不清楚了,最好您親自問話。”“好吧,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讓他進來。”田凱聽了心花怒放,來到外面,滿臉是笑地說:“兄弟,我給你說了,看那意思大家都挺歡迎,張口英雄,閉口好漢,你跟我進來吧。”王順跟他進了大廳,一看這哪里是大廳,分明是森羅寶殿。正中央有座高臺,高有五尺,兩旁有梯子,上面鋪的虎皮,在辦公書案的后面是一把特大的虎皮高椅,在椅子上端坐一人,這人長得非常難看,就是白天打個對面也得嚇個跟頭。這位身高一丈二尺六,紅頭發(fā)、寬肩膀、大骨架,臉從腦門到下巴有二尺,高高的顴骨、四棱的下巴,深眼窩鑲嵌著一對黃眼珠,滿臉疙瘩一層水銹,頦下一撮紅胡須,而且這人頭上還長著兩個包,不知道的人以為是兩個犄角,要不怎么叫赤發(fā)龍神。他頭上戴著火紅緞子扎巾,身穿火紅緞子箭袖袍,外披對花英雄氅,在上面一坐是穩(wěn)如泰山。在他身邊有四個大個子,身高也都在一丈二尺左右,一個個膀大腰圓,在他們腳下放著金銀銅鐵四對大錘。在桌子的旁邊,各有一把椅子,上面坐著兩個老頭兒,他們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五官相貌極其相似,就是皮膚顏色有點區(qū)別,上首老頭兒臉發(fā)黃,下首老頭兒臉發(fā)青,倆人都是花白的須髯,干巴巴地挺精神,每人身后背著一對獨龍雙拐。再下首還有一把椅子,坐著個出家的老道,細米拉的眼睛,黃胡須,身披八卦仙衣,腰中懸劍。再下面都是偏副寨主。王順巡視了一遍四周,搶步過來,撩衣跪倒,說:“各位好漢在上,總轄寨主在上,被難之人王順給眾位問安。”說完話,趴地下就給磕頭。田凱過來介紹說:“大寨主、各位,這就是王興祖之子王順。”馮魁章看罷多時,說:“免禮平身。”“多謝大寨主。”王順往旁邊一站,馮魁章相了相面,然后告訴田凱賜坐,王順這才坐下。馮魁章問:“王順,你是不是那個把眉毛染了的假徐良?”“不錯,正是在下。”“嗯,這是有人介紹,要不介紹真把你當成徐良了,你不是在八寶疊云峰嗎?我還接到請?zhí)f你們七月十五要開人頭大會,怎么這個會沒開,你跑到這兒了?”“哎呀!大寨主,一言難盡那。”王順說到這兒,眼淚就直往下掉。馮魁章說:“王順,不必難過,有話只管講,如果你說得在理,本寨一定給你作主。”“多謝寨主爺,各位容稟。”王順就把官府怎么攻打疊云峰,徐良怎么沒死,這些事講述一遍,一直講到山寨被破,自己逃跑,毫無隱瞞地全說了。等他講完,大廳“嘩”就是一陣大亂。大伙一聽那么大的疊云峰,如今是一敗涂地,這消息要是王順不來,我們還蒙在鼓里呢。馮魁章問:“那么寨主王典在哪兒?”“叫白蕓瑞給扎死了。”“電光俠霍玉貴呢?”“不清楚,都打亂了套,誰知是死是活,反正我跑到了這兒。”正在這時候,外面當兵的進來報告:“報!報總轄大寨主,可了不得了,山口外有個人,口口聲聲要進山抓賊。他還說聽他的話一筆勾銷,要不聽就要掃平少華山,請大寨主定奪。”馮魁章聽完,火往上撞,他把桌子“啪”地一拍,說:“外面來的什么樣人?”“沒報姓名,他說是開封府的辦差官。”“長得什么樣?”“挺細個脖子,大腦袋,還沒有鼻子。”剛說到這兒,王順過來說:“大寨主,這個人是最壞無比,他叫房書安,人送綽號細脖大頭鬼。這個小子當初也是綠林人,后來被徐良把他鼻子給拉下去了,結(jié)果鬧了個五官不全,他不但不恨徐良,相反還處處替開封府庇護。如今,他背叛綠林人保了皇上,在開封府當一名校尉,跟著徐良到處與綠林人做對,這次八寶疊云峰失敗,跟此人有一定關(guān)系。他跟了我好幾天,求大寨主把他抓住,就地處決,這樣才能給綠林人報仇雪恨。”“噢,房書安,聽說過,他不是跟王金龍、霍玉貴是磕頭的把兄弟嗎?”“對呀,可恨就在于此,他是疊云峰的人,反過來倒出賣了疊云峰,跟這些把兄弟為仇作對,沒有他的勾引,疊云峰何至一敗涂地呢!”“好吧,他來得正好,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王順你先回避一下,他進來以后,我再見機行事。”“多謝寨主,不過您對他不能心慈手軟,要留下就是個禍害。”“本寨清楚,來人,陪王壯士下去休息。”這時有兩個副寨主過來,陪王順到跨院,讓他洗洗臉,喝口水,吃點東西。
單說馮魁章,吩咐一聲:“讓房書安進來見我。”嘍羅兵出去了,好長一會兒時間,他們把房書安給領(lǐng)進來。房書安昂首挺胸,晃著大腦袋走進大廳,到里頭一看,派頭可不小啊,他再往高臺上一看,坐著一個人,闊口咧腮,顴骨突出,特長的一張大臉,紅頭發(fā)紅胡須,長得十分兇惡;在他兩旁站著四個彪形大漢,手中提著大錘,還有兩個老頭在桌子旁邊坐著,余者偏副寨主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背劍懸鞭怒目而視。房書安一想:我現(xiàn)在是堂堂開封府的辦差官、白眉大俠的干兒子,可不能給開封府的人丟臉。想到此他把大腦袋一晃,抱腕當胸說:“我說各位辛苦,在下有禮了。”馮魁章往下一看,趕緊把嘴堵上,他怕樂出聲音來,心說:世界上再丑的人還有比他難看的嗎?小脖子細得比搟面杖粗不了多少,腦袋大得都出了號,大餅子臉還沒鼻子,光剩下倆小黑窟窿,說話囔鼻子細聲細氣,叫人聽了從心眼往外難受,就這種人也在開封府當辦差官,真叫人覺得可笑。他把桌子一拍說:“下面的,你是什么人?”“在下叫房書安,細脖大頭鬼的便是。”“房書安,我且問你,咱們素日并不認識,今天你貿(mào)然來我少華山,要見本寨所謂何故?”“噯,我說大寨主,請問您貴姓高名?”“赤發(fā)龍神馮魁章。”“聽說過,提起您的名聲來,我早有耳聞。大寨主,別看咱們沒打過交道,一回生二回熟,從現(xiàn)在開始咱們不就是熟人了嗎?我來干什么,當然是有事,無事不登三寶殿。”“講!”“別著急,實不相瞞我現(xiàn)在有點乏累,再說初次登貴寶山,你也客氣點,先賞個座再說吧。”馮魁章心說:這還是個刺兒頭,我要是不給他,顯得心胸狹窄。于是吩咐人搬來一把椅子,讓房書安坐在那兒,馮魁章接著問:“房書安,你來這兒究竟想干什么?”“且慢,我現(xiàn)在是又干又渴,打算跟您要點水,潤潤我的喉嚨再說。”“來人呀,給他水。”其實房書安真渴嗎?他是想利用喝水的機會編編詞兒。把水喝完,他擦擦嘴說:“多謝大寨主賞賜,我追一個人到這兒來的。”“你追誰?”“假徐良王順,王興祖的兒子。”“你因何追他?”“大寨主容稟。這個王順他爹王興祖,應東方亮的邀請,趕到南陽府白沙灘當了總擂官,在擂臺之上招搖撞騙,口出狂言要和開封府的英雄決一雌雄,而且指名要會斗白眉徐良。王興祖仗著他有武藝在身,擂臺上把開封府的人打傷十幾個,把沈仲元胳膊給打折,柳青的腿被踢斷,總之他露夠了臉,此時見好就收得了,可他不干,得寸進尺非要和徐良比武。徐良被逼無奈,當場和他動手,哪知他那兩下不行,讓徐良抓住‘喀吧’把他給撇了,雖然做得有點過分,但那是王興祖咎由自取,這能怪開封府的人嗎?就因為這個,王順為了給他爹報仇,非要找徐良拼命,按常理而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這樣做無可指責。最不可忍的是他夜入皇宮,刺死娘娘、打了皇上,而且報出徐良的名字。這就不對了,大丈夫敢做敢為,你小子有骨頭就不該給別人栽贓,嫁禍于人卑鄙可恥。當今天子傳下圣旨,包大人傳下堂諭,令徐良捉拿他,可是他心狠手毒,一夜之間又打死盧方、韓彰、徐慶,致使三老殯天。后來他到了八寶疊云峰,投到王典門下,狼狽為奸繼續(xù)做惡,開封府眾差官奉旨抄了他們的山。沒想到王順比泥鰍還滑,趁慌亂之中逃跑了,像他這種罪大惡極的人,能叫他跑掉嗎?我在后面跟著他,就跑到這兒來了。不知您聽明白沒有,我就因為這個來抓他,請大寨主賞臉,把他交出來。你要把王順交出來,那最好,因為你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雖然你是個山賊,但我們也是綠林人出身,既沒奉圣旨也沒堂諭和節(jié)度使的令箭,所以你仍然占你的山,我們抓我們的賊,咱們各走各的路,秋毫不犯。假如你包庇王順,把他收在山上,你可要倒大霉、惹大禍,慢說徐良、白蕓瑞、開封府眾人不答應,就我這兒說也不答應。到那時候,山寨一破,玉石俱焚,你可悔之晚矣,請大寨主三思。”馮魁章一句話沒說,就在這兒聽著,等房書安把話說完了,他鼻子一哼說:“房書安,你有你的看法,本寨有本寨的看法,我贊成王順的作法,認為他是個英雄,他攪鬧皇宮院,殺死娘娘、打了皇上,那是英雄的本色。皇上怎么樣?老虎屁股摸不得?他就要摸!娘娘怎么樣?金枝玉葉神圣不可侵犯?他就要殺!這是我們綠林人的榜樣,我贊成。至于他和徐良作對、報殺父之仇有什么不可以?他打不過徐良、碰不過開封府,只好嫁禍于人,這叫被逼無奈、情有可原。這樣的朋友我想交還交不上呢!如今他投靠我少華山,正中下懷。我一定把他收留,不但如此,我還要和他結(jié)成摯友,誰想碰王順一根毫毛,從我這兒說就不答應。房書安,我要不把人給你,打算怎么辦呢?”“哎喲,馮寨主,您這是開玩笑還是真的?”“此乃大廳,豈有玩笑之理!”“好了,看來你執(zhí)意要和開封府的人作對,將來你必食惡果,告辭了。”“哪兒去?”“送信去、搬兵去,告訴我干老徐良跟你算賬。”“哈哈哈!姓房的,你明白人說胡涂話,這是少華山聚義分贓廳,可不是市場來去自由,你要想走,先問問本寨答應不答應。”“哎喲,馮魁章你不答應,還敢把我如何?”“來人!把他拿下。”一聲令下,他大兒子馮云龍過來,拽住房書安的脖領(lǐng)子說:“兔崽子,你給我過來吧。”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房書安一看,這家伙的拳頭像個皮錘,胳膊好像房檁子,不管動哪方面,自己都是甘拜下風,所以他干脆沒伸手。再看馮云龍把房書安“啪”往地下一摔,嘍羅兵過來把他捆上,小刀也給卸下去了,房書安是仰面大笑。他這一樂,把群賊給樂傻了。馮魁章就問:“房書安,你樂什么?”“別問了,要殺就殺,上刀山、下油鍋我什么都不怕,皺皺眉不算英雄好漢,像你這種膽小鬼還問什么?”“本寨怎么膽小?”“馮魁章,別打腫臉充胖子,你就是膽小。我房書安單槍匹馬一個人敢進你的少華山,我來了就是你的客人,咱們講的是道理,今天這兒又不是戰(zhàn)場,你翻什么臉哪?為什么我說送信去,你怕我走呢?你不是怕我,是怕徐良和白蕓瑞,怕人家收拾你,把我抓住打算殺人滅口,這就說明你膽小如鼠。馮魁章,你來吧,給爺爺來個痛快。”正這時候王順在跨院聽見了,本來馮魁章讓他回避,但他不放心,他怕房書安這張利口把馮魁章說服,把自己給獻出去,那不是倒邪霉嗎?所以他在外面聽著。他一聽房書安使的激將法,也沒請示邁步就進來了。他說:“大寨主,我都聽見了,您可別上他的當,這小子一肚子轉(zhuǎn)軸、滿嘴的謊話,他剛才用的是激將法,明明他貪生怕死,反過來還激您,您要把他一放可就上了當,他一回去送信,少華山就立刻變成戰(zhàn)場,對大寨主可不利呀。大寨主,把他殺死得了,你們要是沒空我親自動手。”說著王順從背后把刀拽出來,往前一跟步,把房書安的耳朵揪住,舉刀就要砍。正在這個時候,人叢之中擠出一個人,三步兩步來到王順的背后,掄起巴掌“叭”打了王順個嘴巴。由于用力過猛,把王順打得橫著出去有六七步遠,王順一捂臉,覺得耳朵嗡嗡響,什么也聽不見了。他心里納悶兒,誰呀?怎么對我這么不禮貌,扭頭觀瞧,這個人他不認識。此人身高九尺開外,寬肩膀、細腰身,頭戴古銅色抽口六棱硬壯巾,頂梁門倒拉三門茨葉,鬢插英雄球,身穿一身古銅色的短靠,勒著十字絆,外披灰色英雄氅,背著一對十八節(jié)水磨竹節(jié)鋼鞭。往臉上看,面如姜黃,兩道濃眉,燕尾黑胡。歲數(shù)在四十掛零,往那兒一站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王順初到少華山,對這兒的一切都很陌生,因此不認識這個人。他捂著臉說:“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打我?”“我打死你。大寨主,我看王順就是罪魁禍首,您別糊涂了,趕緊傳話把他抓住,這房書安不能殺!”
單說馮魁章,他也沒想到在眼皮底下出這種事,但他一看打人的這個主兒,笑著說:“哈哈哈,賢弟你怎么發(fā)這么大火,到底為什么呢?別生氣,坐下來慢慢跟我說。”這個人緊走兩步,來到桌案前面,把聲音壓低說:“大哥,咱們是自家弟兄,有話我不能不說。紫面金剛王順,咱們收不得,他是個喪門星,如果收下他于少華山不利。房書安剛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咱們和開封府井水不犯河水,雖然他們是辦差官,咱們是賊,但咱是公道大王,靠種地捕魚為生,不搶、不奪、不傷害百姓,所以官府對咱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咱們才得以安然無恙。話說回來,今天把王順收下來,咱可就要倒霉,他乃是國家的要犯,打皇上、殺娘娘,徐良他爹還死在他手里,完得了嗎?如果激怒了開封府的差官,他們跟咱決一死戰(zhàn),到那時你可悔之晚矣。不知我說得對不對,請大寨主三思。”——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7
第057回 震八方棄暗投明 房書安絕處逢生 王順要殺房書安,被人揍了一個嘴巴,這人可了不起,他在少華山舉足輕重,就是在馮魁章面前也說一不二。這人是誰呢?此人乃陜西關(guān)中人,叫震八方雷英。前文說過,湖北荊襄九郡反了個襄陽王趙玨,雷英是他手下一等王官,當初與開封府為仇做對,白玉堂三探?jīng)_霄樓、大鬧銅網(wǎng)陣,群雄聚破沖霄樓那個時候,雷英堅決站在趙玨的立場上,跟大宋朝勢不兩立。但是后來,有兩種原因促使他轉(zhuǎn)變了立場。頭一種原因,雷英這個人本身很正,既不劫盜奸淫,也不做歪門斜道的事情,在趙玨的手下是個清官,威望很高;第二種原因,開封府知道他是個人物,所以采取了能收服就收服的辦法。第一次,歐陽春會斗雷英,老俠客刀下留情,沒要他的命,他很感激;第二次,徐良在斷龍嶺把他截住,二次刀下留情饒他不死,而且高抬貴手把他給放了。在當時的情況下,雷英有點轉(zhuǎn)不過彎來,認為馬上投靠開封府,顯得骨頭太軟,他想:襄陽王趙玨對我也不錯,怎么辦呢?干脆開封府我也不投,襄陽王我也不保,我自己另選途徑。就在襄陽王鉆地道逃跑、投靠西夏趙元浩的時候,他沒跟著去,帶著小方朔方雕、鐵刀大都督賀賓兩個好朋友,三個人就來到少華山。當時少華山是狼狽不堪,也就有百八十人,沒有大寨,是一幫草寇,有個小頭頭,就是現(xiàn)在巡山寨主田凱。雷英一來,田凱馬上把位子讓給他,他當上了大寨主。雷英文武雙全,而且這次襄陽出走,帶著許多值錢的東西,接管少華山之后,他設(shè)計了一張藍圖,就在這兒破土動工、招收嘍羅兵。當時天災人禍,許多老百姓流離失所,飯也吃不飽,有些人鋌而走險就上山入伙了,有的把家眷也都帶了來,人越聚越多,不到二年的工夫,就有一千多人,而且少華山建設(shè)也初具規(guī)模,大廳、巡捕寨、三道山口全都修好了。雷英打算就此以度晚年,但他一看少華山這地方,天然資源豐富、土地肥沃,三面陸地一面臨水,后面那條柳江一直可以進入洞庭湖,于是他率領(lǐng)嘍羅兵開墾荒山、自種自食,另外還造了一些船只,到洞庭湖中捕魚捉蟹,這樣不僅解決了嘍羅兵的生活,還把余下的拿到集市上賣,換些錢花,把個少華山治理得滿不錯。在大宋朝,占山為王的人,只要沒有大的罪惡、不騷擾百姓,就以安撫為主,不動用軍隊進行剿滅,所以少華山得以養(yǎng)精蓄銳成了氣候。后來雷英認識了馮魁章,他是個海盜,專門用船在長江、洞庭湖一帶打家劫舍,他精通武藝,特別是對水戰(zhàn)有研究,而且這個人挺講義氣,跟雷英一見面,互相慕名結(jié)為金蘭好友。雷英覺著自己孤單,就把馮家父子接上少華山,為了省心把總轄寨主讓給馮魁章,自己屈居第二,馮魁章再三不肯,后來發(fā)現(xiàn)雷英非常誠摯,就勉強接受了。他們兩個-著膀子一干,少華山又變了樣,水旱兩路是固若金湯,所以馮魁章對雷英是格外重視,有什么事都和他商量,雷英同意的事他就辦,這是以往的事情。所以雷英現(xiàn)在向他建議,王順不能收,房書安不能殺,把利害關(guān)系跟他一講,馮魁章說:“嗯,有理,幸虧兄弟給我提醒,不然就要做一件錯事了,不過……”馮魁章有他的打算,他覺著把王順送出去,太不夠義氣,豈不被天下人恥笑。想到這兒他跟雷英商量說:“賢弟,這么辦行不行?房書安咱不殺,但也不能放,王順也別往外交,把他們兩個軟禁起來,看看開封府是怎么打算的。如果徐良、白蕓瑞通情達理,上咱們這兒拜山,而且保證對少華山?jīng)]有傷害,我就把王順交給他們;假如這幫人專橫跋扈、目中無人、小瞧咱們山寨的英雄,我就把房書安殺掉,跟他們血戰(zhàn)到底。不知賢弟意下如何?”“嗯,這樣也好,就依哥哥之見。”兩個人商議好,馮魁章當時傳令道:“來人啊!把房書安帶下去嚴加看管,一日三餐不準難為他。”這時雷英過來說:“把他交給我,我負責看著,他跑不了。”“好吧,交給雷寨主。”雷英馬上命自己的人,把房書安帶下去,押到后寨不提。
單說馮魁章,處理完房書安,沖王順冷笑著說:“王順,你挺老遠的來到本寨,我要把你拒絕確實不恭,按綠林人的義氣,我一天賞給你三頓飯吃,保證你的安全,不過我也有個要求,沒經(jīng)過我們的允許,你不準離開少華山。來人!把他請下去。”王順一聽,這話里有話,就試探說:“大寨主,我……”“別說了,如果違背我的話,就等于觸犯了山規(guī),到時候就對你不客氣,帶下去。”馮魁章的四個兒子,過來就把他押下去了。他們來到跨院,這兒有兩間房子,小窗戶不大點還上著鐵算子,門十分的厚,把王順讓到屋里,他們四個轉(zhuǎn)身出去“喀吧”把門給鎖上,然后還派了一部分人在這兒看著。王順隔著窗戶往外頭一看:“喲?把我看起來了。”他這個后悔勁就別提了,要知現(xiàn)在何必當初,我這叫自投羅網(wǎng),好你個姓馮的,你他媽的真不夠意思,你把我軟禁起來干什么?難道說你還把我交給開封府?要是那樣我可倒了八輩子邪霉。王順是唉聲嘆氣,垂頭不語,但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
雷英由打大廳告辭出來,回歸自己的大寨,就是當初的老寨。這里收拾得挺氣派,墻都是條石搭成的,一共是三層院子,使奴喚婢吃喝不愁,實質(zhì)上他退到二線,前山的事都交給了馮魁章管。雷英回來往椅子上一坐,長吁短嘆低頭不語。時間不大門上來報說,方雕和賀賓來看望寨主,雷英說了聲“請!”把兩個人讓進來。因為平日三個人老在一起,里面的仆人都知道,趕緊把水沏好,點心擺上,輕輕退出把門戶帶好。方雕眨眨眼睛說:“大哥,今天您的舉動有點反常,你那一巴掌好懸沒把我心打出來,您怎么把王順揍了,還替房書安求情呢?究竟您有什么打算?”雷英聞聽,不住地搖頭,示意方雕到外頭看看門前窗下有沒有人。方雕明白,把門打開,房前屋后轉(zhuǎn)了三圈,看看確實沒人偷聽,回來二次把門關(guān)好,坐在雷英跟前說:“哥哥,沒人偷聽,您說吧。”“二位賢弟,咱們是患難的弟兄,沒有不說的話,我看咱們這個少華山要完了。”“此話怎講?”“唉,你們還不明白嗎?王順這個掃帚星一來,給少華山帶來無數(shù)的禍害,他打了皇上、殺死娘娘和三鼠,他惹的禍從地底下都頂?shù)教焐狭耍_封府能完得了嗎?就是天子大赦,也不能赦他,咱們都得受他株連,我敢斷言咱們少華山要完了。”“那大哥您的意思呢?”“我的意思……唉,就告訴你們吧。我現(xiàn)在和馮魁章是貌合神離,想當初我把他請到少華山,讓他當總轄大寨主,那時他言聽計從,人確實不錯,可最近一兩年,我發(fā)現(xiàn)他有點變,他有點忘本了。你看他收留的那些人,上官清、上官倫這倆小子最不是東西,還有那姓尚的,那是狗頭軍師,專門給他出歪點子。他現(xiàn)在是培養(yǎng)羽翼,另立一套,他根本沒把咱們?nèi)齻放在話下。之所以現(xiàn)在還跟我挺客氣,是因為當年有那段感情,如果時間長了,這座少華山整個歸了人家,就沒有咱哥兒三個的地位啦。”方雕一聽說:“可不是嗎,大哥,我不愿意說這些事,怕惹你心煩。就拿馮家那四個兒子來說,一個比一個不是東西,現(xiàn)在見著我們倆連大氣都不吭,把臉一揚就過去了。辦什么事情,他們馮家一手遮天,哪把咱們放在眼里,像這樣失禮的事有百次之多,我們倆背后沒少掉眼淚,埋怨哥哥錯走一步,不應把少華山的大權(quán)讓給外人。今天如果不是哥哥說起,我們也不說這個事,這樣長久下去,確實對咱們沒有好處,咱們應當另選出路。”雷英說:“是啊,我就是這么打算的,今天我把房書安救了,就是準備讓他給咱們搭個橋。”“怎么?咱也投靠開封府?”“對!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大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枝。咱們難道生下來就是賊,永遠就沒有出頭之日?不!我不是那么想的。當初咱們保的是襄陽王,王爺對咱不錯,所以咱對他也忠心耿耿。后來襄陽王失敗投靠了西夏,咱們這關(guān)系就算一刀兩斷。當時咱們保護不了他,怨咱們沒能耐,但是問心無愧。事隔多年,我們也不應該再這樣下去了,應該到開封府效力當差,我這個人重義氣,北俠、徐良兩次饒命之恩,就得報答人家,今天救房書安就是這個原因。即使開封府不收咱們,認為咱底子太臭,那也沒關(guān)系,咱錢夠花,就是當個良民百姓也高興,何必枉法呢?再說咱們都這個年紀了,也應當有一個正式的家口生兒育女,才不在活這一輩子。當初我有點害怕,怕離開這個少華山,早晚官府通緝咱們,現(xiàn)在機會來了,房書安是個明白人,咱把他請來,把咱的心意跟他說一說,他肯定能幫這個忙。”鐵刀大都督一聽,一皺眉說:“大哥,咱和房書安可不一樣,到了那時候,咱要人沒人、要勢力沒勢力,人家想收拾咱們,可就像抓小雞似的,我看這事不保險。”“兄弟你放心,我看的沒錯,如果你不相信房書安,可以讓他把徐良或蔣平請來,給咱們下個保證。其實房書安出身也是賊,他壞事做得也不少,可他現(xiàn)在是高高在上,是國家的官人,開封府的人對他跟本沒歧視,相反委以重任,這不是很好的例子嗎?咱們是賊不錯,那是為了生活,現(xiàn)在我們寧愿金盆洗手,盡量改惡向上,難道他們不歡迎嗎?包相爺是明白人,一定不究既往,這事你們就放心吧。”“好吧,大哥,我們一直跟著您,叫我們上哪兒就上哪兒,不過您打算什么時候辦這個事?”“就在今天晚上。”“這事可不能叫前山馮魁章知道,要不咱們就倒霉了。”“他怎么會知道,這兒都是咱們的心腹,決不會走漏風聲。退一步說,既使走漏了風聲,馮魁章敢把我怎么樣?我怕他不成?有你們哥兒倆給我當左右手,弄不好頂多打起來了,再把少華山給奪回來。”“哥哥這么想就對了,腰板應當挺起來,把失去的權(quán)力奪回來,那咱們就這么定啦。”“你們兩個趕緊走,記住晚飯之后夜深人靜時,把房書安提到這屋,另外再告訴廚下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是。”這兩人退出去了。雷英背著手在屋里轉(zhuǎn)悠,準備著跟房書安談話的內(nèi)容,分析了一下形勢以及可能出現(xiàn)的麻煩,都盤算好了,他這才休息。
晚飯之后,到了約定的時間,方雕、賀賓兩人來了。方雕說:“大哥,按您的吩咐都準備好了。”“好!多派些心腹弟兄,在外面巡邏放哨,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準進我的內(nèi)宅。”“是,都安排了。”“把房爺請來。”方雕答應一聲轉(zhuǎn)身走了,時間不大,把房書安給領(lǐng)了進來。房書安心里七上八下,心說:放著覺不讓我睡,把我拎到這兒干什么?但是一看對方?jīng)]有敵意,對自己很放松,沒捆沒綁,連那小片刀也沒給他沒收,他這心就有點輕松。等進到屋里一看,認識,就是揍王順的那個人,細脖大頭鬼一抱拳說:“多謝你幫了我的大忙,制止了王順,使我沒掉腦袋,在下有禮了。”“房爺,請坐請坐。”他讓房書安坐下,點心也給擺上了。房書安一看,我這是逢兇化吉呀,我心說掉到了后娘手里了,沒想到這塊兒還有人尊重我,他為什么尊重我呢?我非把這事弄清楚不可。房書安想到這兒,一抱拳說:“我說這位,有什么事別瞞著,咱們都是綠林人,最好說話,辦事干脆利落,您究竟是哪一位?把我找來有什么事?您就說個痛快話。”“好吧!房爺,在下叫雷英,有個小小的綽號叫震八方。”“嗯?你就是雷英,久聞大名啊。不過那時候,我沒到襄陽王府,聽說你是襄陽王手上一等的王官,后來傳言你到了西夏,也有人說你已不在人世,鬧了半天你在這兒。”“對,這些事情是一言難盡,總之,人的一生,道路坎坷曲折,我所經(jīng)所歷是喜怒哀樂什么都有。這是我兩位朋友,小方朔方雕、鐵刀大都督賀賓,我們是過命的朋友,您別見外。”兩人客氣了幾句,雷英為節(jié)省時間,就把心意全掏出來了。房書安一聽,樂得手舞足蹈,把大腦瓜一晃說:“雷壯士,就憑你的才能,要到了開封府,那是吃香的、喝辣的。咱們說實在的,我房書安是個小臭賊,有多大分量?可是到了開封府,那包相爺對我一點都不小瞧,開封府的老少英雄對我也十分器重,不管商量什么事,我也算其中的一號。我過得是非常舒服、非常高興。這么跟你們說吧,我為了開封府老少英雄,肝腦涂地也萬死不辭。如果你們?nèi)豢蠗壈低睹鳎潜任覐姸嗔耍@事包在我身上,這個橋我給搭到底,你們放心,一點問題都沒有。”三人一聽全樂了,雷英喊道:“來人哪,上酒菜。”時間不大,羅列杯盤,雷英把酒杯舉起來說:“房爺,以后就多靠您了,為咱們初次見面,請滿飲此杯。”“干!”四個人一飲而盡。方雕又把酒給滿上,大腦袋就問:“我說雷將軍,你準備什么時候獻山,有計劃沒有?”“這個……我是這么想的,第一步先解決開封府能不能收留我們。房爺,我們?nèi)齻不是不相信您,但說實話,您畢竟剛到開封府,人微言輕,所以我們有點擔心。如果像蔣平、南俠、北俠、徐良、白蕓瑞,哪怕他們當中有一位向我們下保證,保證我們的生命安全,只要把這個底交給我們,我們就馬上采取行動。獻少華山,捉拿王順,全包在我們身上,您看怎么樣?”老房一想:確實如此,話說到這兒就說到家了。于是房書安說:“現(xiàn)在我被軟禁在山上,見不著大家,這可怎么辦呢?”“房爺,今天我們就把你放出去,您看怎么樣?你回到疊云峰,面見蔣四爺和徐良,把我們的心意透一透,請他們跟我們見一面,碰完頭咱就把這事定了,我們馬上就采取行動。”“好了!唉呀,把我放了,那馮魁章問起來,你怎么交待?”“這您就別管了,他有來言,我有去語,為什么把你要到這兒來,就為的這個。現(xiàn)在這塊兒屬我管轄,他想干什么得跟我打招呼,我用什么借口也能把此事瞞住。再者一說,此事利在速行,你能耽擱挺長時間嗎?我計算過,頂多五天,這事就能定下來。”“用不了,就憑我的腳程,三天打個來回,一定讓你和我干老兒徐良見面。”“一言為定,我以五天為限,在這兒等著。”“好!不過你們?nèi)贿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辦。”“什么事?”“把王順可得牢牢地盯住,我們?yōu)槭裁匆粕偃A山,捅這馬蜂窩,就是為他。假如馮魁章把王順獻出來,也出現(xiàn)不了這些麻煩,別鬧了半天,讓王順跑掉了,咱們兩手攥空拳可不好交待。假如你們能把王順抓住,獻到開封府,你們就立功了,那要進開封府是既露臉、又保險啊。”“房爺,這事你放心,包在我們?nèi)齻身上,他跑不了。”“好吧,我什么時候起身?”“您吃飽喝足,馬上就可以起身。從我們后面下了山坡就是江汊子,那里有我們的船只,你坐上有人護送你出去,放心,一點問題都沒有。”房書安聽完之后,當時就飽了,他恨不能肋生雙翅,馬上就飛回去,見到徐良、白蕓瑞好快點把這兒的情況全告訴他們。老房把筷子一放,擦了擦嘴說:“得啦,現(xiàn)在酒足飯飽,有什么話回頭再說,我就走了。”“好。”三位也站起來,往外相送,這時方雕已經(jīng)派人準備了一只快船,讓四名心腹水手負責把房書安送走。雷英十分小心,他打開門出來,一看外面沒人,就讓兩個仆人提著紅燈在頭前引路,他好像巡山查哨的樣子,庇護著房書安趕奔后山。路上誰也沒說話,恐怕別人聽見,走了一段路后開始下坡,順著盤山道就看見白亮亮的一片大水,影綽綽岸上有人晃動,知道都準備妥當。他們往前走了幾步,剛到江邊,就聽見身后一陣大亂,雷英一愣,扭回頭一看,燈球火把、亮脂油松,照如白晝。為首領(lǐng)隊的正是赤發(fā)龍神馮魁章,在他身后是他四個兒子,還有上官弟兄以及姓尚的軍師,偏副寨主五六百人突然出現(xiàn)在震八方眾人面前。雷英這臉“刷”就變了色,渾身汗毛都立起來,心說:這是怎么回事?他們怎么知道的消息?真是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
馮魁章怎么得著的消息,為什么來的這么快?還得拿白天來說。雷英打了王順,把房書安要到后寨,他坐了一會兒,告辭出來了。他走之后,上官清覺著有點不對茬,他看看沒人,就跟馮魁章說:“大寨主,我看雷副寨主今天有些反常,情況有些不妙。”他這一說,馮魁章還有點傻了,他說:“老人家,此話怎講,您看哪兒反常?”“我發(fā)現(xiàn)雷英跟你說話時,兩個眼睛不住地轉(zhuǎn)動,他嘴上說一樣,心里想得又一樣,難道說他還有別的想法不成?咱可不能不防,有道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不!老人家您是后來的,不知道我們倆的感情,雷英這人一步倆腳印,光明磊落,決不會有其他想法。”“不見得吧,大寨主,雷英未必像你說得那么實在,我總覺得有點反常。”“老人家,那你說該怎么辦?”“今天晚上盯上他就知分曉,晚上我到后寨去,聽聽他們說什么,要知心腹事,單聽背后言,到時候我們就有底了,也許我分析是錯的。”馮魁章被他說了個心活,但心里像堵了一個疙瘩,但愿他說的事不兌現(xiàn),最好是猜錯了。掌燈以后,上官清換好夜行衣,背上獨龍雙拐,起身趕奔后寨。他就在房坡頂上側(cè)耳朵聽著,房書安他們在屋里說的話,一舉一動都叫他聽了去。上官清聽完以后,回轉(zhuǎn)身給馮魁章送信去了。馮魁章一聽,火冒三丈,心說,姓雷的,你可真不夠意思,我對你不錯,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調(diào)炮往里揍,倒賣我的少華山哪,你想升官發(fā)財,把我送進鍘刀里面,居心何其毒也。因此,他集合隊伍在后面追趕,走到江邊雙方相遇。馮魁章一看,可不是嗎?船都準備好了,往當中一看,挺大個腦袋,那就是房書安。他看罷,火往上撞,高聲喝喊道:“呔!雷大兄弟留步!”事到如今,雷英也豁出去了,沖著賀賓、方雕一使眼色,三個人一字排開,拉好架子。等馮魁章走到跟前,雷英說:“大哥,怎么還沒歇著,到后山何故?”“兄弟,別打啞謎了,咱倆還用得著變戲法嗎?我且問你,這是怎么回事,你打算把房書安送到哪兒去?”“哈哈哈,大哥既然問到這兒,我實言相告,我想讓他回去給開封府送信去,回頭再來攻打少華山。”這一說不要緊,馮魁章這火“騰”地一下就燒到腦門子上,他說:“雷英,你瘋了不成?真沒想到,誰能背叛我,你也不能啊,結(jié)果我想錯了。你就沒想想,屋里說話墻外有人聽、大道說話草棵兒里有人聽,沒有不透風的墻。難道我就沒有心腹人嗎?你的所做所為我全都清楚,念你當初是少華山的主人,咱們倆交情不錯,我也不愿抓破臉皮,你現(xiàn)在受點屈,把兵刃交出來,把房書安交給我任憑發(fā)落,我還可從長計議;如果你真想抓破了臉,我馮魁章翻臉不認人,到那時你可悔之晚矣。”剛說到這兒,方雕忍無可忍,拉單刀過來說:“馮大哥,我插兩句,可能你恨我們,認為我們把你賣了,實則不然。你為什么收留王順?為什么要跟開封府為仇做對?這不是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自己找麻煩嗎?您要是能聽進我們的勸說,打囚車、裝木籠,把王順送交開封府,然后我們一塊兒去請罪,諒開封府絕不會為難咱們。假如大哥你不聽良言相勸,早晚得惹出大亂子來。”這話還沒說完,馮魁章回頭吩咐他四個兒子:“來人呀!快把這作亂之人給我拿下。”他大兒子馮云龍,一晃擂鼓甕金錘“噌”就跳過去,說:“方雕,叫你吃里扒外,大公子我教訓教訓你,著錘吧。”掄錘就砸,方雕手晃單刀往外招架。他這兩下哪打得過馮云龍,本來方雕的能耐就稀松,再加上手里的兵刃比人家輕得多,武藝也不如人家,一伸手就不行了。沒到第三個回合,刀被大錘給崩飛了,方雕見勢不好,扭身就想走,馮云龍往前一跟步,一錘正砸在方雕后腦勺上,打了個萬朵桃花開,死尸栽倒在地。賀賓一看,叫著:“好小子,你真夠狠的,拿命來!”一晃掌中大鐵刀,飛身跳過去,要大戰(zhàn)馮云龍。馮云虎看見,晃掌中一對八棱亮銀錘,上來把賀賓給攔住,五六個照面“啪”一錘砸在腦袋上,賀賓連吭一聲都沒有,就死在地上。雷英把眼一閉,好懸沒背過氣去,他不是怕,是氣的,另外也心痛,他跟這哥兒倆左右不離、多少年的交情,在剛要棄暗投明的時候,結(jié)果雙雙斃命,他能不難過嗎?剎那之間他緩過這口氣來,探臂膀“鏘鋃鋃”拽出雙鞭說:“馮魁章,既然忠言逆耳,主使你的兒子在此動手行兇,來!咱們絕一死戰(zhàn)。”晃雙鞭直奔馮魁章。雷英這兩下可不含糊,當初也就是北俠和徐良能把他治住,別人甘拜下風。馮魁章也不客氣了,讓馮云龍、馮云虎把雷英給擋住,四柄大錘把雷英就圈在正中。他手舞雙鞭,邊打邊扭回頭來喊:“房爺,別在這兒等著啦,逃命要緊,快去送信兒去吧。”這一句話提醒了房書安,但他一想:把雷英扔下于心不忍。但話又說回來,我留在這兒也白搭,我那兩下伸手就玩兒完,真不如留口活氣送信兒去,于是“——”他奔江邊就跑下來了。馮魁章一看他要跑,命令馮云彪、馮云漢去追,這兩人帶了伙人,在后面緊追不舍。房書安三對付、兩對付來到江邊,跳起來“撲通”就進了水里,他水性不錯,要不怎么叫江夏三鬼呢。他家鄉(xiāng)就有河汊子,他是在水里泡大的,江河湖海的水性他全熟悉。可他就忘了,馮家父子水性更好,不然能叫赤發(fā)龍神嗎?馮云彪、馮云漢追到江邊,一點沒猶豫,也跳入水中。老房分水踏水,拼命往前跑,可沒人家快,又是左、右受敵,時間不長被人家攆上給抓住了。從水里把房書安拽上來,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馮魁章面前。雷英一看,心說:房爺你也太飯桶了,進了水還叫人家給抓住啦,完了,一切希望全付諸東流。
雷英正打著仗,腦袋這一溜號,沒注意鞭正好碰在馮云龍的錘上,“嗖嗖”兩條鞭全飛了。他一愣,馮云虎的錘就到了,砸雷英的后背,雷英趕緊使了個大哈腰,后背躲開、屁股沒躲開,“啪”地一下正打在屁股上,把雷英打個前倒地,摔在那兒兩腿發(fā)麻不能轉(zhuǎn)動,讓人家擰胳膊給捆上了,也拖在馮魁章的腳下。馮魁章氣得渾身顫抖,說:“雷英,這可是你自做自受,你說吧,你打算怎么辦?”雷英一笑說:“大丈夫視死如歸,你隨便吧!”“好!那我就成全你,來人啊,把他和房書安都給我亂刃分尸。”——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7
第058回 小五義血戰(zhàn)少華山 盲老者談笑戲群寇 震八方雷英和大頭鬼房書安雙雙被擒,結(jié)果挺好的計劃全都落空。馮魁章一聲令下,要把他們亂刃分尸。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關(guān)頭,突然有人大吼一聲:“呔!爾等休得下手,某家來也。”這一嗓子劃破夜空,借著水面?zhèn)鞒龊苓h。在場的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zhàn),甩頭觀瞧,就見水面上一只船,比箭還快已經(jīng)靠了岸,從船上跳下五個人來,方才喊得就是頭一個小伙子。這小伙子平頂身高七尺掛零,五短的身材,頭上戴著古銅色抽口六棱硬壯巾,鬢插英雄球;身穿箭袖,腰扎大帶,英雄氅斜背在肩上,手里提著一把明晃晃、冷森森的龜靈七星寶刀;圓臉龐,濃眉大眼,鼓鼻梁大嘴巴,長得頗有男子漢的氣概。這是誰呀?正是小五義的五爺,小俠艾虎。在艾虎身后跟著一個年輕人,個頭比艾虎高著一拳,長得面似銀盆,雙肩抱攏,細腰-背,劍眉虎目,鼻直口方,肋佩寶劍,手拿單刀,這就是小五義里磕頭的大爺,玉面專諸白云生。在他身后還跟著個漂亮小伙,粉紅的面皮,彎彎的兩道細眉,一對水汪汪的大眼,鼻似懸膽,方海口;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衣服,勒十字絆,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手中拎著厚背尖翅雁翎刀,他就是小五義的四爺粉子都盧珍,鉆天鼠盧方的兒子。在他后面是個大個子,平頂身高一丈掛零,寬寬的肩膀,粗粗的胳膊,這張臉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大刷子眉,杠鈴眼,獅子鼻,火盆嘴,壓耳的毫毛擰著勁往上長著,牛心發(fā)髻,竹簪別頂,手中擒著一條鑌鐵大棍,這位就是小五義的二爺霹靂鬼韓天錦。后面還跟著一個人,這人穿的衣服十分破舊,腰里系著絲帶,一條褲腿長、一條褲腿短,光腳丫穿著一雙多耳麻鞋;往頭上一看,黑天還戴著馬蓮坡大草帽,這草帽最少也有三十年,上面的螺圈都要掉下來了,一根飄帶勒在下頦上;往臉上一瞧,黃蠟的臉膛兒,滿眼眵目糊,一部扎蓬頜的胡須,眼睛光有白眼珠、沒有黑眼仁,手里拿著根明杖和鐋鑼,身后背著個大兜子。這五位登陸不要緊,馮魁章是大吃一驚,心說:我這少華山,銅墻鐵壁,后面江汊子密布崗哨,這是什么人闖到我的心腹重地?
這哥幾個從哪兒來的,那失明的盲人又是誰?前文講過,八寶疊云峰一破,雙方展開一場混戰(zhàn),王順就打算乘機逃走,被房書安發(fā)現(xiàn)了。房書安怕打不過他,所以他連喊帶叫,這一下艾五爺聽見了,趕緊找著白云生、盧珍、韓天錦,幾個人撲到后院打算接應房書安。這時老房攆王順到了后山,艾虎他們就在后面追,結(jié)果出了疊云峰,斷線了,怎么找也沒找到房書安,一是天黑,二是道路生疏,上哪兒找去?艾虎有心返回疊云峰,又怕房書安有個長短,小哥兒四個一商議,就在后頭摸索前進,好不容易摸到蔣家坨。這時天也亮了,哥兒幾個在道旁休息休息,分析房書安可能上哪兒去,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韓天錦拄著大棍站起來說:“我說等會兒再合計,我這腸肚直干仗,先吃飽肚子再說吧。”那三個人一聽有道理,打了一晚上,水米沒沾唇,先吃點東西再說,他們就進了蔣家坨,也走到那個叫三仙居的飯館。此時,飯館剛收拾完,把桌椅板凳都扶起來,打碎的家伙收拾出去,一切都恢復了正常。這四個人不知道發(fā)生的事情,靠窗戶找了張桌,四個人坐下,點了八個菜又要了主食。他們悶著頭正在這兒吃著,外面鐋鑼一響,來了個失目先生,大概聞著這兒有香味兒,盲人就湊了過來。他在艾虎背后聞了聞,摸索了半天把筷子摸到手,不容分說上去戳了塊肉,往嘴里一塞就吃下去了,然后他伸出炭條般的手,在桌上一劃拉,就把那醬雞給拿住,扭下個大腿又吃了。他這種特殊的舉動,把這四個氣得就別提了,艾虎“啪”把筷子一摔,回頭一看是個瞎子,說:“噯?我說你什么人哪,打聽價錢了嗎你就吃?看你那手有多臟,怎么到我們盤子里劃拉起來?這是什么地方?連要飯的都這么野蠻!掌柜的,把他轟出去,要不看他是盲人,今天非揍他不可!”韓天錦瞪了瞪眼,嘴里頭還塞著不少飯,噎得他沒說出話來。白云生和盧珍性情都很溫順、和善,所以他們倆只是不高興沒說別的。掌柜的和伙計都跑過來一看,說:“唉呀,怎么又是你?方才打仗那會兒,我們就知道有你。你搶人家那個主的飯吃,好懸沒干起來,后來你們怎么研究的不清楚,那主挺大方把你讓進雅座,還要了一桌酒席,你不是吃飽了嗎?怎么一轉(zhuǎn)眼又回來了?快走吧!”往外就推那盲人。盲人嘿嘿一笑說:“掌柜的、伙計,你們別這么橫啊,七十不打,八十不罵,你看我這把年紀,何苦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人餓了就得吃東西,我天生肚子大,你管得著嗎?”“你還有理啦,吃東西自己花錢買,憑什么拿人家的呢。”“拿誰的了?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這叫不分彼此,別看我吃了他點東西,能白吃嗎?他們要用我的時候怎么辦呢?”艾虎一聽,這位說話可真有意思,氣得飯也不吃了,一個胳膊挎著椅子靠,把臉轉(zhuǎn)回來說:“掌柜的,你們先走吧,把他留下來我對付他。老先生,剛才你說什么,我們還有求助你的地方?”“那可不,人就靠人活著,你可別說不求我,我還能辦大事呢。”“那你說說,你能辦什么大事?”“哼,我能辦的事,就是你們心里想的事。”白大爺一聽,他話中有話,沖艾虎一使眼色,把自己的座騰出來說:“老先生,您別過意,我這個兄弟愛開玩笑,所以說話有些粗暴,望老先生海涵。你要真沒吃東西,我們今天請客,來坐在我的椅子上吧。”這時伙計又給白云生搬了把椅子,讓盲人挨著白云生坐下。盲人把鐋鑼往桌上一放,用手瞎劃拉,看樣子要摸摸白云生。艾虎一皺眉,心說:你那手剛抓完醬雞,往哪兒劃拉,我大哥那個人最講干凈,那身上連個點兒都沒有。其實這么想也晚了,這油手已經(jīng)蹭了白云生的袖子。白大爺二話沒說,連躲都沒躲。老者拍拍白云生的肩膀說:“罷了,這人有沒有出息,一聽說話就知道,到底是姓白的比姓艾的有出息。”艾虎一聽,他說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們姓什么?當時他就改變了看法,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盲人,肯定是個世外的高人,化裝改扮前來考查我們。想到這兒,他往前一湊說:“您怎么知道我們姓什么呢?”“我會聞味兒,我一聞就知道張王李趙。”這會兒韓天錦那口飯也咽進去了,說道:“噯,老家伙,那你聞聞我姓什么?”“嘿嘿,你這味兒就更大了,你姓韓叫韓天錦,對不對?那位的味兒還挺好聞,叫粉子都盧珍,是挺香甜的。”他這一說,四小全都吃驚了,心說:不能讓他走,這人是干什么的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艾虎就追問:“老先生,既然知道我們的名姓,您是哪一位呀?咱們別開玩笑,有什么就說什么。”“哎呀,說什么呢,還是說你們要辦得事吧,你們是不是要抓一個染過白眼眉的那個小子。”“對,您怎么知道?”“當然知道,這人叫紫面金剛王順,他現(xiàn)在在哪兒,你們想知道不?”“當然想知道,望求老人家指教。”“從這兒往正東去,三十八里地有座少華山,這小子已經(jīng)上那兒去了。另外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有個丑鬼房書安,已經(jīng)追到少華山,我給他看過手相,算了一卦,他現(xiàn)在是兇多吉少,如果你們?nèi)サ迷纾能保住性命;去晚了,他的小命可要交待。怎么樣?我吃你個燒雞大腿,告訴你們這些事,還換不回來嗎?”說話之間,把那手伸出來,又抓住醬雞往嘴里塞,一點都不客氣。等他把那口雞肉咽下去,艾虎接著問:“老先生,您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您究竟仙鄉(xiāng)何處,尊姓大名?能不能告訴我們,早晚我們還要報答你。”“哈哈哈,算啦,別說漂亮話,吃你們塊雞肉還不樂意呢,還報答什么?我這個人施恩不望報,我是走江湖的,混口飯能填飽肚子就滿意了。我說四位,趕緊多吃,吃完了快起身。少華山三面是山,一面是水,你們別走前山走后山,走柳江的江汊子,崗哨少,道也好走,不多時就到后山,你們想進山、辦事都行。另外,我吃你這醬雞也不白吃,我在那兒給你們準備一條船,護送你們進山,你們看如何?”“那太好了,老先生,您究竟是誰呢?”說話之間,就見那盲人拿著半只醬雞,一伸手把鐋鑼、明杖拿起來說:“我是誰,問不問沒用,今天晚上咱們不見不散,天黑以前我在江汊子等你們。”一邊吃、一邊敲,出了飯館。
盲老人一走,哥兒幾個就商議起來,艾五爺還多了個心眼:他是不是賊人派來的,故意引我們上鉤,給我們準備一只船,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匕盐覀冏プ。窟@也未可知。他們左分析、右分析,認為這不可能,這個人好的方面占多一半,他要是賊,干嗎用那個招兒,我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最后白云生說:“咱們這么辦吧,心眼太多了反而誤事,咱們就依計而行,就到那兒去找房書安和王順。”“對,大哥說得有理。”哥幾個飽餐一頓,韓天錦老愛餓,他們又在飯館買了五斤包子、五斤大餅,然后買個包袱皮讓韓天錦包上,什么時候餓了什么時候吃。另外為了以防萬一,還買了兩個大水葫蘆,灌滿了白水。哥幾個把錢兌了,出飯館就起身趕奔少華山。他們雖然沒來過,但跟沿路的人一打聽,也有人指點方向,他們順著這條道就走下來,在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他們就來到少華山的腳下。抬頭一看,這座大山氣派十足,山連山、嶺連嶺,隱約還能看見山上的大寨。他們到山是三十八里,再轉(zhuǎn)到山后,就已經(jīng)點燈了。哥幾個覺著挺乏累,聽了聽似乎有流水的聲音,他們又往前走了一程,就來到江邊,一看與盲人說得一點不差。他們在這兒站了一會兒工夫,就見水打船幫、船壓水浪,來了四名水手駕著的一只船,船頭上坐著一個人,正是那盲人。盲人直抽鼻子,說:“靠邊靠邊,我聞出味兒了,艾虎、韓天錦那四個人就在這兒呢。你們四個剛來吧?”“對,老先生,我們四個剛到,您也來了。”“噯,人說話就得有信用,男子漢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無信不立呀。你看我這兒給你們請了一只船,船錢我都兌過,請上船吧。”艾虎一看,這船不大,但放二十來人還綽綽有余,小弟兄明身形“噌噌噌”跳上木船。盲人告訴他們說:“都坐好,一邊休息,一邊走,從這兒到內(nèi)寨,還有二十五里,不過二更天咱們是到不了。來人啊,開船!”那幾個水手也不答話,搬槳搖擼“嘩嘩嘩”,老少英雄直奔后山。時間不大,小船就深入少華山的心腹重地,二更天剛過,來到了后山的口岸,就是登陸的地點。正好這兒打著呢,離多遠就能看見火光沖天、人影晃動、喊聲震地,艾虎就問:“老先生,這前邊是誰在打仗,這是什么地方?”“這就是咱們要去的地方,少華山的后山,前邊就是渡口,大概細脖大頭鬼在這兒折騰呢。”艾虎聽罷,把飄帶解開,外衣閃掉,周身上下收拾利落,那哥幾個也趕緊收拾好。等小船靠了岸,一看真是房書安,艾虎這才大喊一聲跳下小船,后面那四個也緊跟著下來了。艾虎提刀在前面開路,把龜靈七星寶刀掄開,左右開弓“劈哧噗哧”把嘍羅兵殺得四散奔逃,幾個人沒費吹灰之力,就沖到馮魁章面前。房書安把眼睜開,扭回頭一看,可樂壞了,嚷道:“老叔啊,快救命那,我快要玩兒完了。”“書安,不必著急,五叔在此,看他們哪個敢動。”馮魁章一聽,這是開封府的人,他們怎么到了我的后山?他用手一指說:“呔!狂徒,你們是哪里來的,報上名來。”艾虎冷笑一聲說:“我是杭州來的,小義士艾虎是也,這是我們小五義的磕頭弟兄白云生、盧珍、韓天錦。”那個盲人是誰,他也不清楚,所以也就沒說。馮魁章聞聽,冷笑一聲說,“噢,我當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鬧了半天來了兩對飯桶,白蕓瑞、徐良怎么沒來,怎么把你們這些飯桶都打發(fā)來了,不夠給本寨主墊刀背的。來人啊!還不把他們四個給我拿下。”嘍羅兵重新組隊,從外圈把他們就包圍了。
只見馮天龍一晃掌中擂鼓甕金錘,飛身形直奔小義士,把兩柄錘往中間一碰,說:“艾虎小子,拿命來,看錘。”錘走流星式,奔著艾虎“嗚”就砸下來。艾虎一看,這小子是一員猛將,那錘跟小西瓜差不多,能有八十斤左右,我使的是刀,在兵刃上我吃著虧,所以不能硬碰硬。小義士想到這兒,翻眼盯著他的錘,眼看打到頭頂上,艾虎上步側(cè)身,往旁邊一躲,雙錘砸空,艾虎把寶刀一翻,對準他的錘桿“刷”就是一刀,馮云龍急忙把雙錘撤回,一轉(zhuǎn)身“嗚”又奔艾虎的腰部打來,小義士上步斜身,又跳到一旁,他錘二次走空,艾虎雙手捧刀,分心就刺。馮云龍使了個老君關(guān)門,拿雙錘往外一架,艾虎忙撤回刀,一轉(zhuǎn)身,趕奔他的雙腿。馮云龍雙腳點地,使了個旱地拔蔥,往空中一縱,艾虎一刀走空,就這樣兩個人戰(zhàn)在一處。
艾虎不是沒能耐,誰不知道小義士艾虎?一出世大鬧霸王莊,據(jù)稟珍珠鬧龍冠,除掉馬朝賢、血染石門縣,張家莊龍虎豹結(jié)拜,大鬧沖霄樓,群雄聚破銅網(wǎng)陣,屢立戰(zhàn)功。皇上親自召見,見他武藝精湛,這天恩賜四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他比徐良、白蕓瑞比不了,但在一般人當中,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再看今天,艾虎為了解救房書安,把渾身的能耐全使出來了,這口龜靈七星寶刀,上下翻飛、寒光閃閃、冷氣逼人,遠看就像一團白霧似的。二十幾個照面過去,馮云龍一個沒注意,被艾虎七星寶刀正砍在他左手的錘桿上,“哐當”把錘頭給砍掉了,把他嚇得一哆嗦,再看手里拿的剩下個搟面杖。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七星寶刀奔他的脖子下來,一股冷風就到,馮云龍使了個藏頸縮頭式,使勁往下一低頭,頭低的慢點,刀來的快點,“喀嚓”把腦袋鏇掉一大塊皮去,馮云龍痛得“嗷”地一聲,提錘敗回本隊。這時馮云虎一晃八棱亮銀錘,跳過來說:“艾虎小子,你別走,看錘!”“嗚嗚嗚”一個勁往下猛砸,恨不能把艾虎砸成肉餅。粉子都在后面一看,恐怕五弟有失,壓單刀過來說:“五弟,閃在一旁休息,把他交給我。”盧珍是老四,人送綽號粉子都,這子都是列國間的名人,長得漂亮能耐又大,盧珍沒有能耐的話,能有這個綽號嗎?盧珍六歲學藝,后來受過高人的指點,有一定的基本功,但盧珍這人面嫩,任何場合他不愛說話,一有露臉的事他就往旁邊縮,今天這種場合,他再不能讓了,因此壓刀直奔馮云虎。馮云虎一看,面前站的這個人,水靈靈像個大姑娘,心說:像你這樣扎花、寫字還行,打仗你是外行哪,他就有點輕敵。結(jié)果兩人打到三十回合,盧珍使了個虛招,叫臥看巧云掃地刀,奔馮云虎的雙腿,馮云虎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稍微慢了點兒,被這刀尖正砍在他腳后跟上。“喀嚓”把靴子底砍掉不說,后腳跟的肉皮也給削下一塊去,把他疼得是一瘸一拐敗回本隊。第三個過去的是馮云彪,這老三手中擒著人面赤銅錘,沖著盧珍就過去了。盧四爺剛要和他伸手,白云生過來說:“老四,你喘喘氣,把他給我。”這個白大爺,更沒什么名氣,比起白蕓瑞、白玉堂、白金堂都比不了,不是能耐不行,他這脾氣有點窩囊,平日少言寡語,好強斗勝的事找不著他。可有一樣,你叫他干什么,保證竭盡全力給你干好,這人是忠實可靠。今天由于情況的不同,他心疼他幾個兄弟,不得不賣命,一晃刀過來,逼住馮云彪,兩個人打到十七八個回合,白云生捧刀往里一遞,馮云彪來了個黃龍轉(zhuǎn)身,“刷”正好轉(zhuǎn)到白云生身后,掄雙錘奔后腦勺就砸,白大爺知道不好,萬般無奈縮頸藏頭,把刀往身后一背,使了個蘇秦背劍式。一只錘正好砸在刀上,這刀就墊在身上,白大爺站立不穩(wěn),踉蹌了七八步“撲通”趴在地上,馮云彪搶步過去,把大錘往空中一舉,說:“小子,你給我在這兒吧。”掄錘奔腦袋上就砸。白云生使了個就地十八滾,往旁邊一骨碌,雙錘砸空,由于用力過猛,錘砸在地上直冒火星,震得馮云彪“哎喲”一抖手把雙錘就扔了。白云生利用這個機會捧刀就刺,這一刀由于著急,扎偏了,正扎在馮云彪左邊屁服上,把他疼得“嗷”地一聲敗回本隊。沒想到白云生敗中取勝,馮魁章的四兒子、大力公子馮云漢“嗷嗷”怪叫,一晃鑌鐵壓油錘,飛身形趕奔白云生。韓天錦一看,他們都打完了,該我上了,就說:“大哥,您到后面喘喘氣,把他交給我,咱們哥幾個一人一個。”晃大棍直奔馮云漢。白云生點點頭說:“二弟,多加謹慎。”回歸了本隊。
單說韓天錦,站在這兒沒比武之前,先跟馮云漢比比個頭。馮云漢一看,這是戰(zhàn)場不是比個兒的地方,這小子有毛病是怎么著,他就問:“你是什么人?”“我叫霹靂鬼韓天錦,我可是鬼呀,專抓活人,小子你今天老老實實讓我揍一棍子,倒還罷了,如若不然,爺爺我可生氣啦。”馮云漢這火可大啦,晃壓油錘就往上闖,掄錘就砸。韓天錦打仗不會使竅門,是屬打鐵的硬碰硬,錘往下一砸,他使了個橫擔鐵門栓,硬是往上招架:“當啷啷”大錘正好砸在棍上,把韓天錦砸得身子一晃,好懸沒坐地上,把馮云漢的大錘也崩起三尺來高,好懸沒撒手。馮云漢這才知道,姓韓的有把子力氣,我要多加謹慎。接著他右手一晃,使了個丹鳳朝陽,奔韓天錦肋部便砸,韓天錦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架,又把錘給架出去,這兩個人“叮叮當當”就戰(zhàn)在一處。約模打到二十幾個照面,韓天錦心說:頂數(shù)這小子厲害,你看我那三個哥哥沒費勁都露臉啦,輪到我這兒現(xiàn)了眼,咱也太丟人了,噯,有主意了。韓天錦是傻中奸哪,打著打著冷不丁他往馮云漢身后瞧,馮云漢一看,這又是什么毛病,我身后有誰?他腦袋一溜號,用眼角往后一看沒有人,上當了。韓天錦就利用這個機會,大棍子舉火燒天式往下就砸,馮云漢一看不好,用單手錘往外一架,結(jié)果一只手的力量敵不過韓天錦,“當啷”一聲大錘被砸掉,與此同時這棒子頭正掃在他肩膀上。韓天錦那棍是鑌鐵的,鴨卵粗細,掃到身上誰受得了?就那么大的馮云漢,被打得“嗷”地一聲摔倒在地,敗回本隊,當時這膀子就抬不起來了。韓天錦大獲全勝,把大嘴一咧說:“我還以為少華山都是英雄呢,結(jié)果全是飯桶。我說,有能耐的有沒有,哪一個敢過來,今天我全包了。”韓天錦還吹上了,把馮魁章氣得青筋暴出,甩掉衣服就想親自上場,這時從他旁邊過來一個人,正是他的老前輩海馬追風叟上官清。上官清為什么在旁邊看熱鬧不過來呢?因為他認為這個戰(zhàn)場有失自己的身份,我要過去一伸手,我栽啦,這幫人都不怎么懂武術(shù),我這么高的身份能伸手嗎?現(xiàn)在四個少寨主,敗了兩對,大寨主要過去,我要再不伸手沒法交待,所以他才過去。他對馮魁章說:“大寨主,殺雞焉用宰牛刀,我不費吹灰之力,把這幾個小娃娃當場抓獲,交于寨主,殺剮存留任憑自便。”說著他就上場了。韓天錦一看,過來個老頭兒,小個不大、干巴巴的,門樓頭、眍眍眼、鷹鉤鼻、薄嘴片、一縷山羊胡;穿青掛皂,打半截魚鱗裹腿,穿著雙千層底的灑鞋,背后背著獨龍雙拐,兩個眼睛倍兒亮,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這老頭兒可不是好惹的。韓天錦剛想要伸手,就聽身后鐋鑼“——”地響。有人說:“噯,我說韓天錦,露臉的事到時候就得了,別緊抱著不放,看你們打得如此高興,我這手也癢癢得厲害,來,把他交給我吧。”韓天錦一看瞎子上來了,心說:你看得見嗎?又一想,別看這位沒眼睛,鼻子可好使喚,聞什么都聞得準,所以韓天錦壓大棍回歸本陣。就見這位盲老人,敲著鐋鑼直奔上官清,離著不遠他不往前走了,拄棍一站說:“算卦、算卦、算靈卦,大流運卦,未卜先知。我說老朋友,你算一卦嗎?”上官清一看鼻子都氣歪了,心說: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跑到這兒算卦,我能信你這套嗎?又一想:噢,這是裝蒜,他一定也是開封府的人,化裝改扮到這兒助陣來了。想到這兒,上官清把腦袋一撲棱說:“呸!你是什么人?是真瞎還是假瞎?快快報通姓名。”“別吵,有話慢慢說不行嗎?聲大我就怕你嗎?剛才我說了,我是個算命的盲人,最沒出息,你何必跟我動怒呢?但是我這沒出息看和誰比,跟你比似乎還有點出息,不信你過來伸伸手,要教你在我面前過去十個照面,那我就白瞎了。”上官清氣得差點沒笑出來,你這說得都是什么爛七八糟的,難道你這瞎是我氣的?他哈哈一笑說:“良言難勸該死鬼,我叫你裝瘋賣傻,休走接掌!”這一掌惡狠狠地奔盲老人的面門打來。那盲老人翻著眼珠就在那兒瞅著,連躲都沒躲,說時遲那時快,上官清這一掌正揍他腦門子上,“啪”地一聲。艾虎、韓天錦、盧珍、白云生一閉眼,心說:完了,挺好個老頭兒,腦袋讓人家打碎了,他過去那會兒,怎么就沒攔著他呢?結(jié)果睜眼一看,不是那么回事,這老頭兒不但沒死,連動都沒動,眼睛照樣翻著在那兒站著;相反地把上官清震得倒退了好幾步。上官清就覺著這個胳膊都發(fā)麻,虎口有點發(fā)酸,胸膛都有些發(fā)熱,他心說:哎呀,這老家伙是誰?好深的功夫,能避住我這一掌的人可不多,方才我使得是鐵砂掌,別說是人,就是一塊磚頭、石頭我也打開啦,怎么打到他腦袋上紋絲沒動呢?他正在這兒發(fā)急,那盲人“——”又敲著那鐋鑼說:“我說你怎么不伸手了?咱倆是在這兒相面還是動手呢,你怎么不打我呀?”“我方才都打過了。”“打啦?我怎么不知道呢。噢,對了,昨天晚上沒睡好覺,剛才打了個盹兒,你看看這個事鬧的,打完了我都不清楚。”眾人一聽,全部樂了,心說:這位是木頭塊兒,揍腦門子那么響,別人都聽見啦,他還不知道。其實這人是拿上官清開玩笑,就見這盲人咧嘴一笑說:“好吧,既然你打完我,該我打你了,等著啊。”說著話他把鐋鑼、明杖往地下一放,晃身軀要活拿上官清——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8
第059回 化險為夷五小脫險 悲雙離合四杰拜山 這位盲老人身懷絕藝,就這一掌沒打動他,把整個少華山給震動了。就見盲老人挽了挽袖子,要打上官清,上官清也知道今天遇上勁敵了,沒辦法硬著頭皮跳過來又是一掌。這回老頭兒不讓他打啦,翻著兩個大白眼珠,兩手在那兒瞎劃拉,但是上官清再想打他,打不著了。就見他身形滴溜溜亂轉(zhuǎn),二十幾個回后之后,不知怎么搞的,這盲老人一下轉(zhuǎn)到上官清背后,抓住他的腰帶,單臂一用力就把上官清舉過頭頂,那么大的海馬追風叟四腳朝天,想跑都跑不了。把那盲人樂的,一手捻胡須,一手舉著他,平地轉(zhuǎn)了三圈,說:“馮魁章,你離我有多遠,我說話你能聽見不?”馮魁章說:“本寨全能聽見。”“好!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想不想要這上官清?如果要我就還給你,不要我可摔啦。”“要!你能給我嗎?”“當然,不過得走馬換將,你抓了我們兩個人,一個細脖大頭鬼房書安,一個雷英,我就要這兩個人。如果把他們放了,這位我完壁歸趙,不答應我現(xiàn)在就摔。”“且慢,我答應。”馮魁章說到這兒,回頭和上官倫商量。上官倫是上官清的兄弟,一看他哥哥這樣,他能不關(guān)心嗎?急得好懸沒哭,說:“總寨主,這個盲人太不好惹,咱們?nèi)济贾边是救人要緊。快點聽他的話,把那兩個人放出來,拿他倆換我哥哥,這買賣咱們合適。”“好,放人!”就這樣逼著把房書安、雷英給放啦。繩子一解開,把他倆樂的,活動一下四肢,又向馮魁章討回兵刃和百寶囊,兩個人轉(zhuǎn)身撲奔艾虎他們。雷英一過來,艾虎認識他,說:“您不是震八方嗎?”“不錯,正是我,小義士,過去咱們發(fā)生過一段不和睦,我愿意改邪歸正、棄暗投明。”房書安過來介紹說:“老叔啊,這人才好呢,為了我好懸沒掉腦袋,別看當初失身于賊,現(xiàn)在人家棄暗投明,我說老叔,你可得在包大人和我干老兒面前多給說幾句好話。”艾虎把胸脯一挺說:“沒說的!過來我們就歡迎,咱們就是好朋友,這事就交給我啦。”他們在這兒說話不提。
單表這盲人單手舉著上官清,用耳朵聽著,一聽把那兩人給放了,說道:“馮魁章,你這么辦事就對了,這買賣你做得合適。不過,我還有個要求,因為你們?nèi)硕啵覀內(nèi)松伲野讶艘环牛汩_弓放箭以多取勝,那可不行。孩子們,快上船,上去之后我再放人。”馮魁章一聽,恐怕受騙,說,“老英雄,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可得算數(shù),我把人一放,到時候你要騙我,你可不夠人物。”這時艾虎眾人都已上船,盲人說:“馮魁章,我告訴你,你把人放了之后,我們平安出了少華山,咱一筆勾銷沒別的話說,你要暗地之中下手,等哪天我回來再跟你算賬。”說到這兒,他輕輕地把上官清往這兒一放,說:“逃命去吧!”上官清比兔子跑得還快,回歸本隊。再看他滿頭都是汗,活到六七十歲沒這么害怕過。另外他心里也不服氣,心說:連個盲人我都打不過,究竟他是誰呢?再看那盲人,一哈腰撿起鐋鑼和明杖,轉(zhuǎn)身也上了船,沖著馮魁章招招手,小船一調(diào)頭就離開渡口。船走了不遠,馮魁章就像睡醒了似的,喊道:“來人,給我追。”嘍羅兵答應一聲,列隊在后面駕船就追,可是哪找去,小船連影都沒有了。
按下少華山的群賊不說,單說這只小船,順流而下其快如飛,到了河港旁邊,小船靠了岸,大伙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都從船上下來了。眾人一齊過來,謝過盲人的救命之恩,這盲老人把胡須一捋,說:“行了行了,這值不得什么謝,我無非是一時的高興,給你們幫個忙。另外告訴你們,從這兒順著道往前走,拐過山梁去,那塊兒有個徐莊,你們住店、打尖都行,下一步怎么辦你們自己安排。我還有一點事兒,現(xiàn)在就告辭了。”艾虎過來把他拉住說:“老人家,您不能走,您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得留個名姓,我們心里也明白啊。”“沒到時候,到時候你們自然就明白了,別耽誤我的事,對不起,對不起。”說完盲老者上了小船,跟那幾個水手咬了咬耳朵,水手點頭會意,船一掉個兒,直奔洞庭湖。這幾個人站在岸邊上看著,一直瞅著小船消失的無蹤無影,幾個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大伙兒知道這地方仍然挺危險,怕馮魁章領(lǐng)人追到這兒,就順著盲人指點的這條路線,翻山越嶺一個勁往前趕,天亮的時候,果然發(fā)現(xiàn)山坡下有一個村莊。到了村莊口一瞅,有個界石牌,上頭刻著兩個大字“徐莊”,他們幾個人邁步進了徐莊。這小莊子不大,一趟街也不超過二百步,但是十字街這一帶還比較熱鬧,抬頭一看,有一座店房,金字牌匾上面寫著“徐家老店”,門上邊坐著個伙計,二郎腿一擔,眼睛似睜不睜,腦瓜晃著正哼哼小曲兒。艾虎看看,這店房還真挺大,說:“哎,伙計,有沒有空閑的房子,我們打算包幾間,”這伙計把眼睛慢慢地睜開,上一眼、下一眼看看艾虎,說:“對不起大爺,你們來晚了,我們整個店房都叫人家包下來了,沒地方。”“那么除了你們這家店房,還有幾家?”“沒有,在這徐莊來說,就我們這一家。”艾虎一看,這怎么辦?跟白云生商量說:“大哥,不然的話咱們看誰家闊氣,借兩間房子歇歇也行,臨走多給他錢唄。”白云生說:“那多不方便,咱跟人家又不認識,還是跟店房好好商議商議,這么大一座店,能都包下嗎?哪怕一間呢,讓咱們歇歇腿、喝點水也行。”艾虎覺著有道理,又跟這伙計商量說:“伙計,這么辦吧,我們不管你這店誰包的,你打個招呼,給我們騰出一間房子來,我們躺下歇會兒就行,臨走加倍給錢,這樣行吧?”伙計聞聽,把嘴一撇說:“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知道我們這房子誰包的嗎?走走走,少說廢話,你再-嗦別找不順心,要說不在行的話,我可叫你打官司。”艾虎那是火性子人,一聽這話壓不住火,一把把這伙計脖領(lǐng)子抓住,說:“兔崽子,你說什么?”“哎哎,我說你還想打人哪?”“我打你又怎么樣?”艾虎“啪啪”揍了他兩個嘴巴。你想遇上艾虎那手,多有勁呢,頓時這伙計就變成吹喇叭的了,血順著嘴角淌下來。他一捂臉喊道:“啊?你敢打人,我他媽的送你打官司。”白云生一看,艾虎做得有點過分,說:“兄弟,快撒手,別打了。這何苦呢,他不樂意掙錢,咱就不花了,換個地方不就得了嗎,何必和他晦氣呢?”“去你媽的。”艾虎一松手,把這伙計推了個腚蹲兒。“唉呀,你別走,你把我打了,我去送信兒去。”這伙計一骨碌身,進店了。還真快,一轉(zhuǎn)身的工夫,把里邊的人就請出來了。那個人來到臺階這兒,把胸脯一挺、手一背說:“什么人膽大包天,竟敢如此猖狂,站住!”艾虎一聽,這聲音怎么這么熟呢,甩臉一看,這樂勁兒就別提了。那來的是誰呀?正是南俠展熊飛,再往他身后觀看,蔣平、智化、徐良、白蕓瑞都從里邊出來了,大家見面之后是又擁抱、又高興。
他們怎么跑到這兒來了呢?原來他們把疊云峰拿下來后,山寨平了,嘍羅兵也都被遣散,這件事情煙消霧散,就算告一段落,但是還有幾件事情沒弄清楚。頭一件,房書安上哪兒去了,不知道;盧珍、艾虎幾個人哪兒去了,也不知道。還有一件事,死的這個假徐良是誰呀?現(xiàn)在這棺材還在店房里停著,也沒人來收尸,必須把這事兒趕緊處理。所以蔣平就派人下去打聽消息,還貼了不少布告,這一招果然奏效,幾天后消息傳來,有人領(lǐng)尸來了。本家這主人,就住在離洞庭湖不遠的徐莊,是徐家老店的掌柜的叫徐仁,他有個兒子叫徐亮,就是死的這個所謂的“徐良”。老頭子徐仁,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可這徐亮酷愛武藝,打拳踢腿,使槍弄棒,沒事兒就蹦達。后來到二十掛零,他知道的新鮮事兒也多了,他從心眼兒里贊成的就是徐良,那簡直把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心里常想:人家也姓徐,我也姓徐,歲數(shù)也相差不多,怎么人家是堂堂的俠客,我就什么也不是呢?他唯一感覺到安慰的,是有不少人都說他長得像徐良,頭、腰身、模樣、膚色跟徐良一樣,唯獨眼眉不像,我是黑眼眉人家是白的。這么辦得了,我裝扮成徐良到江湖上去闖蕩闖蕩,將來闖出點名氣來,我上開封府去找徐良,如他不嫌棄,我就拜他為師,他是大徐良,我是小徐良,那將來我不就一舉成名了嗎?后來他真把眉毛染了,再按著傳說的那樣把衣服、帽子重新調(diào)換了,花了二十兩銀子,在城里打造了一口假牌的大環(huán)刀,又打造了幾支鏢,插在鏢囊里裝裝相。人們都給他鼓掌喝彩說:“喝,這真是徐良哎,咱們徐店這塊兒也出了三手大將了。”他一高興,就穿戴上在大街上轉(zhuǎn)了一宿。也該著他倒霉,這一天高興,他帶了點川資路費,遠離徐莊走到葵花岡去了。在那兒還想要賣賣藝,讓大伙瞅瞅我這武藝如何,然后給我傳傳名,結(jié)果正遇上白蓮花晏風、小美人尉遲善、小韓信張大連這幫賊,他們就誤拿他當真徐良把他給殺了,結(jié)果名沒揚出去,落了個平頂侯。因為交通不便、消息閉塞,家里人還不知道他早死了,現(xiàn)在一發(fā)布告,他們家里才知道信兒。老頭兒徐仁哭得跟淚人一個樣,騎著馬趕到葵花岡,找到蔣平開棺驗尸,一看正是他兒子,把這場經(jīng)過跟四爺說了。蔣平心說:這老頭兒怪不容易的,這么辦吧,干脆我們把尸體給送回去,再包賠他點損失,省著老人家難過。他和展昭商量好了,就問這老頭兒:“你們徐莊離這兒有多遠,附近有什么山峰、海島?”徐仁說:“離這里不遠,三十里地有座少華山,山上有伙姓馮的賊寇,不過對百姓不騷擾,靠著打魚、種地吃飯,人們都管他叫公道大王。”蔣平正想找房書安和那小哥幾個呢,心說:是不是上少華山了,一點把握也沒有。四爺一想:我們走一趟吧,連護送徐亮尸體,到人家家里安慰安慰,順便要到少華山轉(zhuǎn)一圈,要找著他們更好,找不著就算拉倒。所以蔣平把善后的事情處理一下,雇了輛車,拉著棺材,陪著徐仁,就來到徐莊。
這徐莊整個都震動了,聽說徐亮已死,死得還挺慘,開封府的官人把尸體給送回來了,都來看熱鬧。因為天熱,尸體已經(jīng)擱不住了,徐仁急急忙忙把兒子埋葬了,就在店房里頭款待開封府的官人。蔣平贈送紋銀二百兩,徐仁老頭兒說什么也不要,蔣平這兒非給,四爺?shù)囊馑迹窃谶@兒做個站腳地,然后趕奔少華山,所以大伙兒都沒走。這么一折騰,店房伙計老五樂得眼睫毛都開了花,心說:哎喲,這是開封府的四老爺蔣平,那位就是白眉大俠,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南俠展大爺,我可開眼了,這一輩子沒白活。他這一高興,什么都忘了,在店房門口還琢磨呢,現(xiàn)在這座店住的都是開封府的官人,那么這兒就變成了臨時開封府衙,我呢也不是伙計了,我就是開封府的官人、校尉大老爺一份兒。想到這兒,他是飄飄然忘乎所以,搬了個凳子往門口一坐,正在想美事兒,艾虎他們來了,因為他不說人話,挨了兩個嘴巴,結(jié)果白挨了。
徐良見著艾虎以后,把他拉住問道:“老兄弟,你們這是從哪兒來?”“哎呀,我的三哥,一言難盡啊,我們知道王順的下落啦。”“快說,在什么地方?”“就在少華山,我們從那兒剛來。”艾虎就把到少華山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徐良一聽,也吃了一驚,這才知道有位高人暗地幫助,但是這盲老人是誰?在場的人誰也猜不出來,只好把這個事放在一邊。然后徐良把牙關(guān)一咬說:“王順,我看你往哪里走,三老子我非抓住你不可。”大伙聽說王順就在少華山,恨得牙根都癢癢,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到少華山去捉賊。蔣四爺捻著狗油胡沉默不語,徐良轉(zhuǎn)回身就問:“蔣四叔,您想什么呢?”“孩子,不能操之過急,大伙兒都去就要打草驚蛇,一旦把這賊給驚走,再想抓他就不易了。”“那么四叔你說怎么辦吧。”“我打算來個萬全之策,光憑咱們老少爺們十幾個人拿這么大的少華山,談何容易。我都打聽好了,這兒屬筠州府湖口縣管,我想到府衙和縣衙走一趟,借助官府的力量,調(diào)動軍隊,把少華山圍住,然后把網(wǎng)口一點點拉緊,再把王順這小子給逮住,不這樣恐怕他漏網(wǎng)。”“有道理,四叔,那我去。”“不,用不著你,良子你們這些人就在店房聽信兒,我和展大兄弟一塊兒去,這兒離筠州府不遠,明天我就能回來。”蔣平把一切事情都進行了安排,帶著展熊飛和四名仆人,準備了六匹快馬,像一陣旋風似地就來到筠州。進了城,找到知府衙門,眾人從馬上跳下來,蔣四爺親自上了臺階,一看衙門前有值班的,四爺一抱拳:“各位弟兄們,辛苦辛苦。”守門的一看,這幾位是走長途來的,滿臉都是塵土,說話這個主兒,個不高,干巴巴一團精氣神。守門的人也不敢小瞧,趕緊還禮道:“哎喲老爺子,我擔待不起,您有事嗎?”“借問一聲,這是筠州府衙門嗎?”“對呀,您找哪位?”“勞駕給我回稟一聲,我要見知府大人。”“見我們知府,那你老是……”“我是東京汴梁開封府來的,姓蔣名平字則長,這位就是展昭展熊飛。”說話之間,兩人從懷里拿出龍邊信票,往前一遞,守門的差人拿過來一看,趕緊合上,撒腳如飛,到里面送信去了。時間不大,只聽知府衙門里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官出來了。這官年紀不大,也就在二十剛掛零,長得面如敷粉、眉分八彩,頭上戴著方翅烏紗帽,身穿藍袍、腰橫玉帶、足蹬朝靴。他一看蔣平、展熊飛,說道:“哎呀兩位老前輩,你們這是從哪兒來呀,迎接來遲,當面恕罪,我給您磕頭了。”也不管場合,端帶撩袍跪在地上“嘣嘣嘣”就是一頓頭。在唐宋年間,都是重文輕武,文官四品跟武官二品是平級的,那蔣平是四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人家是四品正印官,按理不應該磕頭,頂多一作揖就算可以了。可為什么要磕頭呢,也出乎蔣平的意料之外,四爺心說:這小大人太客氣了,急忙用手相攙,等揚起臉來一看,這知府大人正是三公子包世榮那個書童鄧九如。三公子包世榮是包大人的親侄,進京趕考時就帶著鄧九如,別看他是個小書童,因為久跟包公子在一起,他學問也不淺,尤其包世榮在讀書的時候,他在旁邊當伴讀,所以包世榮的學問有多深,他有多深。后來爺倆到了開封府,包大人很喜歡這孩子,這才花錢供他讀書,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鄧九如下場一趕考,得中第三十三名進士。皇上御筆親提,給了個石門縣的知縣,才十幾歲,就當了七品命官。后來因為官聲甚好,人送綽號小包公,立了不少的功勞,皇上又降旨升遷,才遷到筠州當了知府。四爺拉著他的手說:“孩兒啊,你真有出息,比爺爺可是強多了。”“我說四爺爺,您怎么這么客氣,不管我當了多大的官,在你們面前也是小孩子,此地并非講話之處,里面請!”把主仆六人讓到知府衙門。鄧九如跟當初那脾氣一個樣,拉著南俠問長問短,圍著蔣平滴溜溜直轉(zhuǎn),還是那么天真、活潑;但是跟手下人就不一樣了,臉往下一沉,還真有點威嚴。鄧九如招呼下邊,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宴,在這兒款待兩個老前輩,席間就問:“兩位爺爺,你們又上哪兒抓賊去了?打哪兒來?是知道我在這兒,還是不知道?”“孩兒啊,一言難盡,我們要知道你在這兒,早找你了。這次來,主要是想管你借兵,要抄少華山,你可得幫幫我們的忙。”鄧九如說:“您這是說的什么話,您抓賊跟我有什么區(qū)別,咱還不是保衛(wèi)大宋朝的江山嗎?您說吧,要用多少軍隊?”“這我可說不準,但是我這么算計著,最少也得有三千人馬,多了更好。”“四爺爺,我是文官不管兵,我還得把鎮(zhèn)臺大人請來商議一下,看他手下有多少軍隊。”鄧九如把片子拿出來,讓兩個仆人馬上去請總兵老爺,姓馮叫馮元魁。時間不大馮總兵來了,這個人四十掛零,赤紅臉、大個兒,有武將的風度,頂盔貫甲、著袍束帶、腰中佩劍,一邁步甲葉子直響。鄧九如站起來迎接馮大人,然后又給他作了介紹。馮元魁一聽,兩位是開封府的上差,抱腕當胸說:“哎喲,我是有眼不識泰山,請兩位上差原諒。”“馮大老爺,您太客氣了,請坐下,我們有事相求。”蔣平就把來意說了一遍。馮元魁一聽說:“四老爺,您用多少兵?”“至少也得三千,越多越好。”“這么辦吧,在我治下能調(diào)動的軍隊,包括水軍能有五千人馬,全借給您,怎么樣?”“那太好了,咱們一言為定,此外,還得拜托馮總兵親自出馬,幫助我們攻山破寨。”“愿為四老爺效力,這也是我份內(nèi)的事。”鄧九如大喜,進一步商量,下去后馬上調(diào)動軍隊,三天以后保證到少華山,聽從蔣平安排,這事情就算告一段落。蔣平、展昭吃完飯,哥倆一抹嘴起身告辭,鄧九如戀戀不舍地說:“二位爺爺,此番分別,不知何年何月再次相會,我看不用這么著急,住一宿,明天我把你們送回去。”“不,孩兒啊,店房的各位英雄還翹首以待,專候我們的回信兒呢,以后咱們還有閑談的機會,馮大老爺我們告辭啦。”“不送。”蔣平、展昭從衙門出來,帶上仆人在外面上了馬,一溜煙似地回到店房。可不是嗎,大伙兒都在這兒著急呢,可一看蔣平和展昭那個模樣,就猜到了八九。徐良就問:“四叔,是不是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孩兒啊,你算猜對了,借來五千兵馬,三天以后到這兒。大家聽著,三天之內(nèi)誰也不準離開店房,咱們養(yǎng)精蓄銳,等著大兵來了好攻打少華山。”大家都答應了。
第三天軍隊果然到達,就駐扎在徐莊莊口的外面,總兵馮元魁率領(lǐng)兩名副將還有一大幫護兵,進莊子來找蔣平。蔣四爺列隊迎接,把馮總兵和兩位副將接到里面,大家互道辛苦,馮總兵一抱拳說:“上差,我把軍隊如數(shù)帶來,步兵三千、騎兵一千、水兵一千,水軍都在洞庭湖湖口一帶待命,請四老爺安排。”蔣平點點頭,把地圖鋪在桌子上,和馮元魁以及兩個副將,戳戳點點把形勢分析了一下。蔣平對馮元魁說:“你這五千軍隊,先圍而不打,最好水旱兩路都給封死,一只鳥也不讓它飛出去,特別是水路,尤其要注意。一千騎兵分成四撥,圍著少華山巡邏,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立即抓獲,您負責這個就可以,什么時候打山,聽我的信兒。”“好了,我遵命照辦,聽您的分配,各位再見。”這武將辦事,就是干脆利落,連來帶走沒超過一個時辰。馮總兵帶著副將起身回營,按著蔣平的交待,馬上通知各方采取行動,少華山周圍的空氣頓時就緊張起來。蔣平把軍隊安排好后,就開始研究打山之事。很多人都主張,這是一場硬仗,干脆四路分兵,調(diào)炮攻山,像打疊云峰一樣,蔣平不同意。蔣平說:“用不著,據(jù)我所知,馮魁章還不是個純粹的混蛋,而且還有公道大王的聲譽,我們還是應該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要能把他說服,讓他把王順獻出來,咱們就留他一條活路;如果他忠言逆耳,那時再打也不晚。”大伙兒一聽在理,那下一步該怎么辦呢?蔣平說:“這么辦吧,展大兄弟,你領(lǐng)著各位小弟兄配合軍隊在外面巡邏,我?guī)闲×甲印⑹|瑞、房書安趕奔少華山,親自找馮魁章談判。”展熊飛說:“四哥,就你們爺四個那太危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兄弟你放心,外面有這么多軍隊,他不敢把我們?nèi)绾危僬f有良子和蕓瑞還怕他嗎?”其它幾個人也這么說,最后展昭也不攔了,問道:“你們什么時候起身?”四爺說:“現(xiàn)在就走。”這可把房書安樂壞了,說:“這主意太高了,我上過一趟少華山,地理非常熟悉,我愿意頭前引路。”這時雷英過來,說他也想去,被蔣平給勸住了。蔣平對雷英待如上賓,好吃好喝,同時還答應他,如果破了少華山,抓住王順,到勝利凱旋那一天,一定在天子面前保奏他。雷英倍感溫暖,感到自己沒立什么功,也打算借這個機會上趟少華山,可是被蔣平說服,安排他幫助展熊飛眾人在山下巡邏。
都安排好后,蔣平帶著徐良、白蕓瑞、房書安,四匹快馬趕奔少華山的山口。這四匹馬剛到山口,就被人家發(fā)現(xiàn)了,就聽串鑼一響“倍兒倍兒倍兒”射起三支響箭,向金斗寨報警,來人了。蔣平明白,幾個人把馬帶住,蔣平說:“書安,過去搭話。”“好了爺爺,交給我啦。”房書安提馬走到山口前,把馬勒住說:“噯,弟兄們,不要開弓放箭,大概有認得我房書安的吧,我身后這三位都是開封府的辦差官,翻江鼠蔣平、白眉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要求見你家大寨主,煩帶你們給送個信兒。”他這一喊,守山的嘍羅兵聽得清清楚楚,有膽大的探出頭來說:“房爺,略等片刻,我們給你送信兒去。”房書安調(diào)轉(zhuǎn)馬頭,把這事一說,四個人就在這兒等著。報信的嘍羅兵,撒腳如飛,跑到金斗大寨聚義分贓廳,刀尖點地報道:“報大寨主,開封府來人要找您談話。”這一句話,把馮魁章嚇得腦袋“嗡”地一聲。連日來馮魁章是寢食不安、常做惡夢,他預感到形勢有點不妙,特別是近幾天,有人向他稟報大批軍隊開到少華山,把周圍的村鎮(zhèn)全封閉了,而且在洞庭湖廣布戰(zhàn)船,把江口也給封鎖了,看意思是要攻打少華山。馮魁章聽后,明白這事肯定與王順有關(guān),艾虎、房書安他們跑了,決不能罷休,大概是調(diào)動軍隊去了,所以他連日來召開緊急會議商量對策。正這么個時候,蔣平他們來拜山,馮魁章能不吃驚嗎?他心中暗想:我可怎么辦?——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8
第060回 獻絕技驚破賊膽 捉王順大報父仇 馮魁章一聽開封府來人找他,當時這心就緊張起來,半天沒說出話。旁邊上官清、上官倫過來說:“總轄寨主,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你打算怎么辦?”“請問兩位老前輩,你們看呢?”“依我們看,那就讓他們進來,丑媳婦總得見公婆,看看他們干什么來,說好的怎么都行,說不好的,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叫他們有來無回。”“嗯,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我知道,他們來不為你們,也不是對我,主要是為了紫面金剛王順,如果他們提出要王順,咱們怎么辦?”“總寨主,那也得見機行事、見景生情哪。開封府歷來不講理,他們滅了疊云峰,殺死兩千余人,手段極其殘忍,咱還得防備他要了王順之后,是不是還收拾咱們。再者一說,咱們和官府向來水火不容,您可得做好準備。”“好吧,既然如此,就讓他們進來,你們看我的眼色行事。來人啊!準備迎接。”馮魁章的四個兒子緊緊保護著他爹,出了金斗寨來到山口,寨門打開馮魁章他們就出來了。蔣平一看,里面出來人啦,為首的這人可能就是馮魁章,他這模樣長得整個是個大龍頭,高顴骨、大長臉、闊口咧腮,連個人模樣都沒有,但是他身材高大倒挺威風。在他背后站著四條大漢,手中擒著金銀銅鐵八大錘,副寨主佩劍懸鞭在兩旁站立,身后還有兩個老頭兒,但沒發(fā)現(xiàn)有王順。四爺緊走兩步,沖著馮魁章一抱拳說:“哈呀,老合家辛苦辛苦,蔣平禮過去了。”馮魁章一愣,噢,這矮子就是翻江鼠,大五義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想罷多時,強作微笑說:“四老爺,久聞盛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本寨迎接來遲,望求海涵。”蔣平說:“寨主爺,別客氣,我給介紹介紹。”頭一個把徐良叫過來,說:“認得這位嗎?”馮魁章一看,就認出來了,那白眼眉就是記號。他一笑道:“哈哈哈,不用問,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眉大俠徐良。”徐良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蔣平又把白蕓瑞叫過來說:“這位認識嗎?他是白玉堂之子,新出世的英雄,玉面小達摩白蕓瑞。”馮魁章一看,這小伙子長得太漂亮了,跟徐良站在一起,一丑一俊,真是黑白二將,再細看,白蕓瑞年紀不大,太陽穴鼓著,兩眼跟金燈似的,就知道這人根基很深。他背后背著亮銀盤龍戟,腰中挎著金絲龍鱗閃電劈,往那兒一站,是百般威風。馮魁章也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后把四個人讓到里面。他們走到大廳,在房里頭分賓主落座,嘍羅兵獻茶,蔣平先說話了,他說:“您就是大寨主,赤發(fā)龍神馮魁章?”“不錯,正是本寨。”“好,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什么說什么。這一次我領(lǐng)人來到貴山,不為別的就為王順。我聽說王順落到貴寨,大寨主把他保護起來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那乃是國家的要犯,十惡不赦,就是上天入地,我們也得把他找出來。大寨主,你要是明白事理的,能把王順交出來,貴山寨的事兒都好商議;如果這件事情辦不到的話,那可就麻煩啦。”馮魁章一聽,這話軟中帶硬,就知道蔣平不是個善茬兒,話語之中有三分壓人的氣勢。馮魁章挺不高興,他把茶杯往前一推說:“四老爺,這個王順跟我沒交情,這一次他是無處投奔,才來到我的少華山,出于對綠林人的義氣,我才把他收留。當然你們說你們的理,他說他的理,他要報殺父之仇,被迫無奈才做了糊涂事。我呢在某些地方比較同情他,不然的話,我早就把他趕走了。按理說各位來拜山,把事情說清楚,我應當把王順交給你們,但我也有什么說什么,我不明白您剛才說的意思,對我們您打算怎么辦?”“馮大老爺,咱們把話說清楚,我蔣平無非是個四品帶刀護衛(wèi),我的職責就是捕盜捉賊。你們占山為王,不受朝廷的約束,本身就是犯法,是朝廷的罪犯,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得了主呢?我們先把王順帶回京城,按律治罪,至于少華山的事怎么處理,我還要請旨定奪,起碼包大人得點個頭。如果上面說,你們是公道大王,一概赦免,那你還占你的山、為你的王,跟我毫無關(guān)系;假如朝廷震怒,認為你包庇王順犯了罪,我也只能從中周旋、說好話,減輕山寨的罪過。或者遣散少華山的人馬,讓你等務(wù)農(nóng)為業(yè),當個安分守己的百姓;也可能披枷帶鎖、判幾年刑,至于掉腦袋的事,我還看不出來,要叫我表態(tài),只能這么說。”
馮魁章聽完,一陣冷笑,他說:“四爺,您出身是綠林,當初也做過打家劫舍的事,我想你會體會我們心情的,無緣無故就自被其俘,去認罪,恐怕沒那么便宜吧,從我們占山那天開始,就沒把王法二字看重了,怕,我們不干;干了,我們不怕,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混一天算一天,實在不行掉腦袋到頭了。你拿官府嚇我們,拿王法約束我們,恐怕不那么靈吧。四老爺,這么辦吧,您來了是我的客人,先茶后酒,好好招待,要王順的事,給我個時間,我也好考慮考慮。”“那得多長時間?”“三天。如果我考慮好,弟兄們都樂意,我把王順給你送到指定地點,如果不送,那就是我不愿意。到那時攻山、抓人隨您的便,您把少華山平了,那是我命運的安排,不知意下如何?”話剛說到這兒,白蕓瑞“啪”一拍桌子站起來,劍眉倒豎、虎目圓睜,說道:“馮魁章,放肆!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我們是開封府的辦差官,不是來乞求的,我們就要王順,不愿意也得給,三天我們等不了,現(xiàn)在你必須即刻答復。”房書安在旁邊,把大腦袋一晃說:“對,這話說得一點不假。馮寨主,這回跟我那回可不一樣,你一瞪眼睛說捆就捆、想殺就殺,這回門兒都沒有。現(xiàn)在就說句痛快話,人到底給不給?要是不給,大概你也知道外頭圍著二十萬軍隊,調(diào)炮攻打少華山,看你到時候怎么辦!”房書安在旁邊一溜縫兒,馮魁章沒說什么,旁邊這倆老頭兒急眼了,只見上官清“噌”就蹦出來說:“哈哈哈,姓白的、姓房的,你們少要大言欺人。方才我家大寨主說得對,占山為王的早把性命豁出去了,這個腦袋七斤半,早都掖在腰帶上,什么時候混丟了再說,有道是順的好吃,橫的難咽,講理怎么都行,玩兒橫的我們不受。我們現(xiàn)在就表態(tài),要王順,不給。”白蕓瑞聽罷,把桌子“咣”地一腳踹翻,伸手摁繃簧拽出金絲龍鱗閃電劈,喝道:“老匹夫,既然你不給,你們就是想拒捕,今天我要當場抓賊。”整個大廳一下亂了套。白蕓瑞一亮家伙,山寨的人能老實么?金銀銅鐵八大錘,把錘碰得“當當”直響,副寨主各拽刀槍,把門廳給堵住,眼看就是一場大戰(zhàn)。蔣平、徐良照樣在那兒坐著,他們知道這幫賊是虛張聲勢,別看咋唬得兇,其實心里怕得要命。四爺看罷多時,捻髯一笑說:“唉呀,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說馮寨主,您的意思究竟如何?”“這個……”馮魁章跟上官弟兄的想法還不一樣,他顧慮比較多,因為這座山寨畢竟花費了多年的心血,官軍一旦攻打,到那時豈不大勢已去,他沉思片刻說:“上官清,還不給我退下!”上官清一聽,沒辦法,退到馮魁章身后,那些副寨主也都把刀槍收起來,回歸本隊。
馮魁章接著說道:“四老爺,咱們這么辦吧,要說怕我不怕,我活到這般歲數(shù)死不足惜,尤其人怕逼,逼急了死算什么,但是我有點顧慮我的名聲。就拿今天這個事來說,假如有人認為,馮魁章空有其名、無有其實,平日趾高氣揚,遇事一籌莫展,開封府就來了四個人,往那一坐,他乖乖地把王順給獻出去了,如果有這種說法,我生不如死,還活個什么滋味。為了壓住眾人的口舌,剛才我想出個一舉兩得的主意。”蔣平說:“請大寨主示下,什么好主意,我愿聞高論。”“談不上高論,白眉大俠和玉面小達摩兩位的本領(lǐng)是隔著窗戶吹喇叭——名聲在外,我打算讓二位當堂獻藝,把絕活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讓大家做到心服口服,然后把王順交給你們。如果將來這事傳出去,大家就會說,那是徐良、白蕓瑞當堂獻藝換的,我這臉也好看,大伙兒也服氣,我認為這招是三全其美。但是我不敢有勞二位的大駕,所以請四老爺示下。”蔣平無論如何沒想到,馮魁章找了這么個借口,心說:我可得問問這倆孩子能不能答應。他扭回臉來,剛要說話,徐良說:“四叔,剛才大寨主說得太好了,我把事情來回地一想,如果我是總轄寨主,也可能提出這個要求,好顧全臉面。既然要讓我和我兄弟練兩手,可以,但是我們練得不好,請大寨主多擔待。”徐良扭回頭和蕓瑞商量,先頭蕓瑞不干,但是徐良一跟他咬耳朵,講破利害關(guān)系,他這才同意了。徐良問道:“總轄寨主,叫我們倆自己練,還是有人陪著,怎么個練法?”“徐三將軍,我們不想奉陪,就在旁邊開開眼,瞅瞅你們的絕藝。”“好了,屋中狹窄,請到院里去吧。”那徐良的內(nèi)心,也高傲得不得了,心說:馮魁章你算說對啦,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這兒都是練武的,我練出一手絕活來,你不會那就得服氣,省得拿刀動槍、殺七宰八的。說話之間人們?nèi)搅嗽和忸^,把椅子都搬到廊下,大家分東西兩邊落座,嘍羅兵獻茶。大廳前面這個院子十分寬闊,慢說練藝,就是騎馬轉(zhuǎn)圈都不帶碰著人的,地上是一色的青條石,鋪得很平,嘍羅兵又特別把地掃了一遍,顯得挺干凈,兵刃架子也擺好了,硬弓石鎖應有盡有。等大家坐定之后,馮魁章說:“徐三將軍,時間緊迫,我看說練就練吧。”徐良站起來正收拾衣服,白蕓瑞說:“三哥,我先來。”“你先等等,老兄弟得拿拿手的絕活。”“我知道,咱哥兒們絕活有得是,練一手他肯定不會。”白蕓瑞多驕傲,胸有成竹。再看玉面小達摩,把英雄氅甩掉,按扎巾、提靴子、緊大帶,活動活動四肢,圍著院子轉(zhuǎn)了幾圈,然后往下一哈腰說:“嗨!各位賞臉。”接著“啪啪啪”練了一趟掌法,這掌法叫達摩三十六式。徐良頭一次看白蕓瑞自己練掌法,老西兒暗挑大拇指,心說:我這老兄弟是真能耐呀,掌法練得是爐火純青,果然受過名人的傳授、高人的指點,將來不可限量,現(xiàn)在剛出世就這么大能耐,再過十年八年那就是人中的劍客。徐良發(fā)自內(nèi)心替兄弟高興,蔣平那就更別提了,搖頭晃腦看著蕓瑞,想起五弟白玉堂,又高興又難過。再說馮魁章,領(lǐng)著副寨主背手在這兒看著,也不住地點頭,難怪白蕓瑞一出世名揚天下,這掌法練得果然驚奇,但是又一想:白蕓瑞練一套達摩掌,就想換王順,你想得也太簡單了,這不是絕藝。他心里正想著,蕓瑞把掌法練完,一收招,氣不長出、面不改色,沖著馮魁章眾人一抱拳說:“寨主、各位,方才我練了一趟掌法,這可不是絕藝,無非是壓壓場子、活動一下筋骨。”接著他跟馮魁章說:“總轄大寨主,現(xiàn)在我要開始練絕藝了,但是麻煩你給我準備幾件東西。”白蕓瑞要了兩樣東西:一張八仙桌、一支蠟。馮魁章真不理解,心說:這玩藝兒能練什么絕藝呢,我倒要看看其中的奧妙。于是他吩咐道:“來人啊,準備。”嘍羅兵答應一聲,從屋里搬出一張八仙桌放到院的當中。這蠟是一根白蠟,牛油制造的還挺粗,把它擱蠟臺上戳穩(wěn)當了。白蕓瑞告訴說:“把它點著。”蠟火頭點著了,偏趕今兒天沒風,這蠟火頭燒得挺正常。就見白蕓瑞圍著這八仙桌轉(zhuǎn)了幾圈,這才跟兩旁的人說:“諸位,咱們是練武的,首先的基本功是練拳腳,現(xiàn)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光各種拳腳多達八百多套,聽說練得最好的有一組功夫,叫隔山打老牛、百步神拳無影掌,但是當今還沒聽說哪位會這種功夫。還有一種功夫叫八步打燈,就是離這個燈八步遠,一抬手能把蠟火打滅。在下不才,我愿練一練八步打燈之法。”白蕓瑞這個人,向來不說玄話,這套功夫是他在四川峨眉山跟白云劍客夏候仁學的。蕓瑞把事情交待清楚之后,就見他圍著八仙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離著三步遠時,把左手一抬,說了聲“開”,只聽“噗”掌力發(fā)出來,蠟火頭也滅了,接著把蠟重新點著,蕓瑞退到第五步,身形一轉(zhuǎn)圈,運足力量把右手一抬,掌心對準蠟頭,“嗨”地一聲,蠟火頭又滅了。最后是八步,蕓瑞背對著蠟燈,往前邁了八大步,冷不丁一個黃龍轉(zhuǎn)身,往下一塌腰,左臂背在后頭,右掌一伸,掌心對準蠟火頭,丹田叫力喊了一聲“滅!”就見蠟頭“噗”被掌力打滅。“好啊!”“絕了!”“太好了!”全場暴發(fā)出熱烈的掌聲。這種八步打燈之法,僅次于百步神拳無影掌,堪稱一絕。馮魁章一看,心服口服,其他人也十分佩服。蕓瑞一抱拳說:“寨主爺,我獻丑了,剛才略獻小技,請問各位,哪位能練上來,你們要跟我打得同樣,我就不算絕藝,王順我不要了。”馮魁章還-著臉問道:“各位,哪個會練?哪位能練出來?”再看這幫群賊,都像泄了氣的皮球,全癟了。馮魁章站起來一抱拳說:“白將軍,我服了,果然是絕藝,我們望塵莫及,領(lǐng)教了。”蕓瑞樂樂呵呵回歸本隊。老西兒一看兄弟練完了,該自己上場啦,他站起來說:“大寨主,各位,方才我老兄弟練的八步打燈,堪稱一絕。要叫我練,一不新鮮,二我也不會,請把這個桌子拿走。”嘍羅兵把桌子、蠟臺全拿走了,院里頭空空蕩蕩,徐良把金絲大環(huán)刀拽出來說:“我先獻獻丑,練一趟刀。”說著話徐良“刷”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往前一進步,亮了個進步坐盤式,就練了一趟八卦萬勝金刀,八八六十四路。一開始徐良的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到后來越練越快,光見刀光不見人影,整個院子被白霧纏繞,刮起陣陣冷風。“好刀法!”群賊一陣鼓掌喝彩。白蕓瑞坐在這兒看著,也不住地點頭,因為他也是使刀的,也學過八卦萬勝金刀,心說:難怪我三哥成名,果然名不虛傳,他刀練到這種地步,我真比不了,將來得跟我三哥好好學學。馮魁章這兒也不住地點頭,嗓子眼兒發(fā)癢,跟著群賊聲聲喊好。徐良練完了,也是氣不長出、面不更色,把大環(huán)刀插回鞘中說:“各位,這不算,其實練刀誰都會,沒什么特殊的,今天我也練點小玩藝兒,大寨主請你給我準備準備。”“好啊,三將軍你說吧,都準備什么?”“你們這山上練弓箭,有金錢沒有?”“錢可沒有。”“沒有金錢,銅盆有沒有?”“銅盆倒有。”“那把大號的給我準備一個。”“好了。”銅盆就是洗臉盆,他們挑了個沒使過的大個的,锃明瓦亮,交給徐良。徐良把這盆扣在地上,用單手一摁,就成了個大銅片,然后把金絲大環(huán)刀抽出來,在盆中間摳了個眼兒,這大眼兒比手指頭粗三圈,另外他在這盆的上邊,又鑿了兩個眼兒,眾人不明白他鼓搗什么。徐良把眼兒都鉆完了,告訴馮魁章說:“上邊這兩眼兒是拴繩子的地方,你把這個銅盆給我吊起來,高度跟我這身量差不多,在八九尺之間。”嘍羅兵就在這院里頭埋了兩根竿子,橫著又搭了根竿兒,用尺寸一量,跟徐良差不多少,就把這銅盆吊到橫竿上。一切就緒,徐良把外衣脫掉,說:“各位,我有個綽號叫三手大將多臂人熊,意思是說我打暗器有兩下子,好像比別人多一個胳膊、多一只手。其實這種說法有點過獎啦,不過我從小就喜歡練暗器,今天我練練,讓大伙兒看看,夠不夠絕藝。”群賊都知道徐良打暗器一絕,究竟絕到什么程度,沒看見過,連馮魁章也不住地點頭說:“好,三將軍,那就請獻藝吧,我們可要一飽眼福。”
徐良把大帶緊緊,從鏢囊之中一伸手,拽出一支鏢,來到銅盆前面把這只鏢往眼兒里塞了塞,結(jié)果那眼兒比這鏢只大著一點兒。試探完后,徐良用步往后量了三丈六,在地下畫個印兒,說:“各位看見沒,這是打暗器的標準,我就從這地方開始發(fā)鏢,我這頭支鏢從眼兒里打過去,如果碰到銅盆上發(fā)出聲音,就算失敗,不但不算絕藝,而且王順我也不要,仇不報了。”徐良來到三丈六這個記號這兒,冷不丁一轉(zhuǎn)身,手一抖“著!”一道白光從這眼兒就穿過去了,一點兒沒碰著;與此同時,徐良腳尖點地,身子也射出去,還沒等鏢落地,他使了個魁星提斗式,一伸手把鏢接到手中。大伙認為他練完了,其實這是第一下,就見他把鏢接住,然后又回到畫記號那兒,說:“各位,剛才是頭一手,現(xiàn)在練第二手,請眾位上眼。”徐良還使這支鏢,一抖手“啪”又奔銅盆去了,這次這只鏢速度并不快,當鏢穿過去一半后面還有一半時,正好擔在這眼上,晃三晃、搖三搖擔了個穩(wěn)穩(wěn)當當,這一招叫風凰踅窩。群賊一看,樂得都蹦起來了,“這真是絕藝。”“高透啦!”蕓瑞一看,也是大吃一驚,心說:三哥我服你了,老實說我剛出世,聽說你很有名譽,還挺嫉妒你,覺著我這兩下子還不含糊,要這么看,暗器方面我是望塵莫及呀。練到這兒還沒完,那支鏢在那兒平著,徐良沒理它,一伸手又拽出一支鏢,說:“各位,再看看我這支鏢。”一抖手鏢出去了。你說怪事不,這支鏢的鏢尖正好頂在前支鏢的屁股上,“啪”地一聲把那支鏢擊落,這支鏢占據(jù)了那支鏢的位置,仍擔在眼兒上沒掉。“太絕了!”這時,群賊恨不能把手都拍破。徐良把鏢撿起來,往懷中一放,談笑風生,沖著馮魁章說:“大寨主見笑了,方才略施小技,不能稱絕藝,哪位能練請便吧。”群賊一聽,一個個直晃腦袋,我們就是回爐再造,也練不到這種程度,想都不敢想。徐良一看誰都不練,就問馮魁章:“寨主,方才你說讓我們練兩手絕藝,我們哥兒倆厚著臉皮練完啦,請問你還有什么下文分解沒有?”“這個……高!實在是高!本寨話符前言,怎么說的就怎么辦,現(xiàn)在就把王順交給你們。來人啊,把王順提來。”現(xiàn)在到了緊要關(guān)頭。
徐良歸座,在那兒喝水,約莫有半頓飯的工夫,八個嘍羅兵,八個刀斧手,拖來一個人。這個人長發(fā)披散、拿繩子輕輕地攏著,低著頭往前走,到了院里嘍羅兵把他往地下一摁,然后往左右一撤,把這人就露出來了。馮魁章一拍桌子說道:“王順抬頭。”王順把頭發(fā)往后一甩,把這張臉露出來。白蕓瑞這么一看,哎呀!他真像我三哥,怪不得叫假徐良呢!這小子作惡多端、十惡不赦,竄來跳去跑到少華山,今天我看你還往哪兒跑。馮魁章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總覺著這玩藝兒不夠義氣,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到現(xiàn)在為了保全自己,也顧不了許多,只好狠心了。他說:“王順,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說清楚,你是國家的要犯,所作所為十惡不赦,假如你是別的事,本寨可以保護你,因為你案情太重、手段太殘忍,我想保護也不行了。看見沒?開封府的官人來要你,本寨就得把你獻出去,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說的?”王順那也是個人物,他準知道自己得不到好下場,前些天馮魁章派人把他軟禁起來,又過了兩天,拿繩子把他捆上了,他就預感到事情不妙。心說:我錯走一步來到少華山,本想蒙混過關(guān),沒想到是自投羅網(wǎng),真是追悔莫及呀。今天把他提到這兒,一看蔣平、徐良都在,心里一翻個兒,到了我最后關(guān)頭了。這小子把牙一咬、心一橫,視死如歸。馮魁章話音剛落,他“騰”地站起來說:“姓馮的,夠意思、夠朋友,你應該這么做,你不把我獻出去,你惹不起開封府。怪就怪我自己,有眼無珠錯翻了眼皮,拿著狗屎當英雄,原當初認為你有這么一號、是個人物,可以跟我合作,沒想到你是個窩囊廢、怕死鬼。你拿我王順當了送人的禮品,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說的,你們隨便吧!愿殺愿剮任憑自便,過二十幾年還這么大個兒,來吧。不過,還有一點,我死不瞑目。”馮魁章就問:“你有什么不閉眼的?”“嘿嘿,我不服徐良,我這是綁著哪,如果徐良能把我抓住,真把我治服了,那我服他。這算什么呢?我上了自己人的當,先把我捆上,又拿我當了禮品,我覺著這事窩囊。”說到這兒,徐良站起來說:“我今天就叫你心服口服,來人呀,把他解開。”蔣平一愣,心說:別解開呀,這小子身懷絕藝,解開讓他跑了,咱們不就前功盡棄了嗎?但是徐良話已出口,再想攔也晚了。嘍羅兵過去把繩子給解開,王順這小子,活動活動胳膊,沖徐良一笑說:“好了,姓徐的,今天咱倆決一死戰(zhàn)。”徐良一點頭說:“好,準備兵刃。”馮魁章也沒想到這手,讓人把王順的鏢囊、假大環(huán)刀都給拿來。再看王順把刀拿過來,身子就一栽歪。什么原因呢?馮魁章也怕他跑了,一天就給他一頓飯吃,而且這頓飯連三兩也沒有,所以他餓得直打晃兒。徐良看得清楚,說道:“大寨主,你行行方便,給他點吃的。”于是馮魁章給準備了一桌豐盛酒菜,這王順也不客氣,盤腿往院里一坐,刀往旁邊一放,是大口吃肉喝酒,吃幾口笑兩聲,神經(jīng)都有點不正常了。他吃完之后,把酒杯“啪”地往地上一摔,抹嘴從地上站起來,把頭發(fā)往嘴里一叼,撿起刀來直奔徐良。
其實徐良早作好準備,就怕他突然襲擊。徐良從桌子后轉(zhuǎn)到前面,大環(huán)刀手里提著。果然不出所料,這小子在地上冷不丁蹦起來,奔自己撲來,徐良往旁邊一閃身,刀就走空了。山西雁徐良并不答話,想起死去的爹爹徐慶、大爺盧方、二爺韓彰,真是氣炸肝肺、銼碎口中牙,他心中默默地禱告,爹爹在天之靈別散,現(xiàn)在我就拿兇手歸案,開膛摘心,給你們老哥兒幾個報仇。想到這兒,徐良跟王順就戰(zhàn)在一處。王順是有能耐,但是和徐良比差著一截兒,他倆也不是沒伸過手,在安樂宮府就見過一仗,王順抵不過徐良,何況今天這個處境,他就是發(fā)瘋也是白給。十幾個照面,讓徐良刀里加腳,正踹在王順小肚子上,他仰面摔倒,徐良沒要他的命,說:“起來,再打。”王順蹦起來掄刀就剁。十幾個照面后,叫徐良刀里加巴掌,一個嘴巴打了一溜滾兒,徐良說:“起來,再打。”一口氣,讓徐良打了他十八個跟頭。最后王順門牙也活動了,腮幫子也抖落了,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他說:“好,徐良啊,我他媽服你了,你隨便吧。”徐良笑著點點頭,親自動手把他捆綁起來。蔣平大喜,說:“馮寨主,咱們話說一句,我們即刻帶他進京完案,你聽候發(fā)落。”馮魁章說:“哎呀!多謝各位,請你們多多給我美言吧。”這才把王順打囚車、裝木籠,送往京城治罪,徐良大報仇——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9
第061回 佛禪救徒劫囚車 盲俠仗義斗兇僧 徐良活捉王順,就鎮(zhèn)服了少華山,嚇壞了群賊。馮魁章率領(lǐng)眾人全都跪倒在地,沖著徐良、白蕓瑞叩頭,馮魁章說:“徐三將軍真神人也,我等心服口服,愿在各位辦差官的面前請罪!”徐良用雙手相攙:“起來吧!馮寨主認罪就好,常言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們?yōu)槌鹱鰧Γ蹅兙褪且患胰恕e看我們是開封府的官人,你們是占山的山王,畢竟還是一個祖師爺。我希望你往后當個名副其實的山大王,不要騷擾百姓,關(guān)于你山上的事情,待我奏明包相爺和當今天子,一定從寬發(fā)落。”“多謝三將軍開恩,多謝白將軍,多謝四老爺。”到了這會兒赤發(fā)龍神說的都是心里頭的話,后悔不該收留王順,只因一念之差好懸沒把山寨毀了啊!幸虧遇上蔣平、徐良這幾個明白人,沒往深里追究,這是不幸之中的萬幸。馮魁章站起來吩咐一聲,在大廳設(shè)酒款待。小賊們就忙乎開了,廚房里刀勺一響,時間不大,擺了幾桌豐盛的酒席,徐良、蔣平、白蕓瑞也沒推辭,大家草草地吃完了飯。徐良知道這乃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站起來向馮魁章辭行,馮魁章也明白徐良的用意,因此率領(lǐng)偏副寨主嘍羅兵列隊相送,把徐良、蔣平、蕓瑞、房書安送下少華山,大家拱手告別。徐良把王順用繩子捆著拴到馬屁股后面,眾人沿路直上,把他押回徐莊。
這個消息早就傳到家里了,展昭展熊飛、黑妖狐智化率領(lǐng)小弟兄早在莊口恭候,一看徐良、蕓瑞回來了,還押著王順,大伙兒樂得直鼓掌。展熊飛眾人把徐良他們接到里面,徐良就說:“展大叔,別的都是小事情,唯獨這個王順可要千萬看好了,如果要叫他跑了,可就麻煩了。”“孩子,我知道,你把他就交給我吧!”把王順鎖到空房子里,老少英雄回到屋里頭落座吃茶。大家一商議,既然把王順捉住了,這就算大功告成,應當即刻回京。后事由蔣平處理,蔣四爺先找著馮總兵向他致謝,另外寫了封信讓他交給知府鄧九如,信上大意是說,我們該辦的事已經(jīng)辦完了,假徐良已經(jīng)歸案,感謝你盛情支持等等。馮元魁向蔣平、徐良眾人辭行,撤回軍隊回筠州交差去了。
他走了,蔣平把店、飯賬算了,在次日黎明押解王順起身回東京。王順被押在一輛大車上,艾虎、白云生、盧珍、韓天錦、劉士杰、邵環(huán)杰、沈明杰、魯世杰這小哥八個護車,南俠展熊飛握寶劍在前后照看著,徐良、蕓瑞、蔣平在前邊開著道,余者斷后,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他們在路過葵花岡的時候,一打聽,亞俠女嚴英云已經(jīng)提前回了開封府,紅文女劍客傷也好了,說是訪朋友去了,不知去向。四爺他們到葵花岡先歇了一會兒,謝過店主東,把該辦的事情也辦理了辦理,然后繼續(xù)趕路。
在這一路之上,他們晚晚地起程,早早地休息,每一天只走五六十里地,就怕在半道上出事,一旦有王順的同黨得知他路過的消息,把他搶走怎么辦?眾人不能不格外小心,寧愿走得慢些,讓它保險些。不管住到什么地方,蔣平、徐良、蕓瑞三個人部親自巡邏,換班睡覺。他們對王順是一日三餐,不打不罵,為的是讓他身體好好的,然后活著押回東京,交有司衙門審訊。因為他的案情太重,都需龍樓御審,如果死在半道這事就麻煩了。事到如今,王順也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他也看清了,想跑絕不可能,所以聽天由命,愛怎么地就怎么地吧。路上表現(xiàn)得還挺老實。
單說徐良眾人走到第七天頭上,路過個村莊叫大柳屯,這村莊二百多戶人家,一面靠山一面靠水,中間一條大道,綠柳成行。因為柳樹特別多,所以才有大柳屯之稱。他們到這莊也就日頭剛往西邊移的時候,韓天錦就有點餓了,跟蔣平商議:“四叔,前面又到鎮(zhèn)子了,是不是咱們找個地方歇歇,該吃飯了。”蔣平心想:已過晌了,要打個尖休息也可以。四爺問徐良:“良子,你說呢?”“四叔,你做主吧。休息休息我看也可以。”“好嘞!趕車的把鞭晃緊點,緊走一程到前面莊子歇著。”“好嘞!”眾人腳下加緊直奔大柳屯。
剛走到那屯子口,就見樹林里頭有一伙人,這伙人探頭縮腦地往大道上看著。蔣平眼尖,一看就感覺著有點不妙,這幾個人鬼鬼祟祟的是干什么的?我真得留點神,不能疏忽大意。想到這四爺往后一擺手,大家的速度就緩慢下來了,一邊往前走一邊往樹林里盯著。往前走了半里地,就見大道上有棵大樹在這橫著,這樹又粗,樹冠、樹根又大,整個把道路給堵死了,想要過去十分困難。車老板趕緊把車停住:“這是誰干的好事?放樹有這么放的嗎?這車和行人哪過得去呀?”還沒等車老板聲音落地,就聽樹林里“嘟嚕!”忽哨一響,緊跟著“噌噌噌!”躥出二十余人,為首的有幾個橫兵刃把道路給攔住,高聲喝喊:“蔣平、徐良別走了!想過去不難,必須把王順交給我們,把你們的人頭摘下來!”眾人聞聽趕緊把囚車護好,各拉兵刃擺開了陣勢。徐良抬頭一看說話的這主兒,身高八尺掛零,細腰-臂,雙肩抱攏,面如銀盆,鴨尾巾短靠,手提五金的拐杖,一副銀髯飄灑前胸,二目如燈。徐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老頭兒正是飛劍仙朱亮。在朱亮的上首有個出家的僧人,不太好看,身子挺大腦袋挺小,脖子跟腦袋一般粗,一張小娃娃臉,腦瓜皮黢青锃亮,杠子眉毛,一對金眼珠,大鷹鉤鼻子鲇魚嘴,兩片大扇風的耳朵,眼露兇光十分兇惡,離老遠看就像小頭鬼成精似的,身穿灰布僧衣,手中提著方便連環(huán)鏟。在朱亮的下首有個俗家,這人五十多歲,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胸膛,光頭沒帶帽子,綰著牛心發(fā)卷,銀簪別頭,周身上下穿著青色短靠,手中擎著一條無尾三節(jié)棍。在他們的背后是二三十個彪形大漢,一個個手拿兵刃怒目橫眉,好像兇神惡煞,穿衣打扮各異。徐良心中暗想:朱亮,你真是自不量力,疊云峰一仗你僥幸漏網(wǎng),跑就跑了,你就應該找個地方一忍認個便宜。沒想到你賊心不死,又跑到這顯魂來了,這可真是天意該著報應循環(huán),該你老家伙惡貫滿盈的時候了!想到這徐良大墊步,“噌!”跳到隊伍前邊,把金絲大環(huán)刀一晃,高聲喊喝:“王八驢球球的,那不是朱亮嗎?”朱亮一手提著五金的拐杖,一手捻著銀髯,看著徐良一個勁咬牙:“不錯,正是老劍客我。徐良,你們平了疊云峰,滅了狼牙澗,走馬捎帶少華山,居然把紫面金剛王順也給拿著了。你小子是走賊運的時候,都說你死了,結(jié)果你死而復活。徐良,咱倆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老朽這次來是找你算總賬的時候了,你拿命來!”說完,他晃動拐杖往上縱,跟徐良戰(zhàn)在一處。
原來,朱亮那天晚上從八寶疊云峰只身突圍,一口氣跑出十八里地,找了個山洞藏起來,在山洞里他還抱有一線希望,如果疊云峰能勝他還回去。結(jié)果等第二天天亮,他往前一看,山頭上飄擺著大宋朝的旗號,疊云峰整個被大宋官兵占領(lǐng),這才知道大勢已去。他暗自咬牙,心想:徐良、蔣平,我跟你們絕完不了!只要有我朱亮三寸氣在就要報這個仇!第二天晚上,他趁著巡邏的官兵沒發(fā)現(xiàn),從山洞里出來滾過山坡,一口氣跑到熊耳山天竺寺,找到王順受命的老恩師金掌佛禪,就是剛才那個小腦袋的和尚。朱亮把以往經(jīng)過講述一遍,說道:“老師父,別穩(wěn)坐蓮臺了,現(xiàn)在你徒弟兇多吉少,您應該伸手搭救他,不然的話你徒弟就不存在了。”一開始金掌佛禪毫沒動心,微微一笑道:“阿彌陀佛,朱老劍客,我乃出家之人斷了煙火,豈能貪戀紅塵。王順即使有個長短,那是屬于他自找,與貧僧何干?”朱亮一笑:“大師父言之差矣,您雖然斷了煙火,畢竟你們是師徒關(guān)系。難道你就眼瞅著你徒弟為對方所害嗎?實不相瞞,我當初在飛蛇谷一帶也不想出頭,比您下的決心還大。后來我也動心了,為了解救我徒兒金鏢俠林玉,我才只身鬧大同,落到這步光景。您這都是假的。我就不相信您瞪著眼看你徒弟被開封府的人收拾了,老人家,那樣做也太不慈悲了吧?”朱亮挺能說,最后把金掌佛禪給說活心了。佛禪一想我徒弟為什么這么干?還不是為給他爹報仇嗎?雖然在做法上有些過火,畢竟用意還是好的。朱亮說得對,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徒弟,如果王順不在了,我多年的心血白費了。不如下去把王順救了,把他帶到天竺寺嚴加管教。這叫三全其美。佛禪最后點頭答應了,扛著方便連環(huán)鏟跟朱亮出離天竺寺。
等他們走到半道就聽說王順被抓住了,朱亮大吃一驚,他偷偷告訴佛禪,佛禪的心也一翻個兒,就問朱亮:“老劍客,你看怎么辦?”“還用問,咱們找個適合的地點,砸囚車劈木籠把你徒弟救出來,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佛禪點頭同意。可是上哪去呢?他們直接趕奔江蘇,一邊走朱亮一邊合計,光我們兩個劫囚車恐怕劫不了,一是人單勢孤,再者很難知道蔣平他們行走的路線。朱亮可就犯愁了,后來他靈機一動想起個朋友,這個朋友住在河南、江蘇的中間,地名叫大柳屯。如果從江蘇入河南這是必經(jīng)之路,在大柳屯的朋友姓左叫左昆左少良,人送諢號“神棍無敵將”。我不如找他去,讓他幫忙肯定行。他把自己的意思跟佛禪說了,佛禪同意,兩人直奔大柳屯,結(jié)果沒費事見到了左昆左少良。左昆管朱亮還得叫師叔,一見面熱情款待,把兩位接到家里,左昆就問:“師叔,您這從哪來?”朱亮口打唉聲把以往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遍,最后提出自己的要求,希望左昆能幫個忙,左昆聞聽點頭答應。朱亮問:“那么你手下有多少人?”“師叔,這你放心,我真要撒出請?zhí)埼辶偃瞬毁M勁。”“好!”朱亮聞聽大喜,但又把他所擔心的事跟左昆說了,就怕蔣平他們走別的道,萬一堵不上,咱不是前功盡棄了嗎?左昆一想朱亮說得有理:“師叔,咱這么辦,咱手下人多,多派出幾路探馬打聽打聽蔣平他們走哪條路,然后再做準備,心里不就有底了嗎?”朱亮點了點頭。
左昆派出二十多人,各村莊鎮(zhèn)店都撒下耳目,刺探蔣平也們的行走路線。他們探聽到蔣平果然走大柳屯,消息傳回來朱亮大喜,這是天意,該著王順命不當絕。佛禪也喜出望外。
這天,探視的人跑回來報告;“老劍客和莊主,蔣平他們一行離咱這不遠了。”“哦,到什么地方了?”“離莊口還有十里,看那意思今兒還能住在這兒。”“好!”朱亮他們一商議,別在莊里打,因為這兒住著不少老百姓,耳目眾多行動不便,干脆上郊外打。朱亮帶著佛禪、左昆和三十來名伙計就進了柳林,到了柳林里放倒一顆大樹把道路堵上,他們在那等著。蔣平開始發(fā)現(xiàn)樹林里那鬼鬼祟祟的人,那就是朱亮他們。
朱亮跟徐良一見面話不投機,幾句話說翻了,二人戰(zhàn)在一處。要說朱亮的能耐那是頭一排的高手,不愧是人中劍客,掌中五金的拐棍“呼呼呼”掛風。徐良要不是第二次學本領(lǐng)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就這樣兩個人打了個平平,三十多個回合沒分高低上下。
金掌佛禪一看心中著急,他把方便連環(huán)鏟一晃飛身跳過來,打算幫助朱亮。在差官隊內(nèi)就氣壞了玉面小達摩白蕓瑞,蕓瑞早就拽出金絲龍鱗閃電劈準備伸手,一看跳過來一個和尚,蕓瑞打墊步飛身過去就把佛禪給攔住:“兇僧,休得猖狂,白某在此!”佛禪往后倒退兩步手提大鏟定睛觀瞧,他一瞅?qū)γ鎭砹藗漂亮小伙子,五官相貌十分俊美,眼角眉梢?guī)е託猓侔阃L,手中提著把寶刀,光華奪目,寒氣逼人。佛禪不認識他是誰,瞪眼珠子就問:“對面娃娃,你是何人?”“兇僧,要問我,祖居浙江金華府白家岡的人,我爹乃是大五義的老五,錦毛鼠白玉堂,我是他老人家不孝之子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啊?!”金掌佛禪早就聽過白玉堂的大名,沒想到白老五的兒子都這么大了,他心說:捉拿我徒弟王順的就有他一個,他是徐良的幫兇,這兩人一丑一俊是我們綠林的死敵,今天不把他跟徐良扳倒,想救我徒弟勢比登天。想罷他把大鏟往空中一舉:“娃娃!我叫你知道知道貧僧的厲害。”說著,他掄大鏟就砸。白蕓瑞一看他這條大鏟有一丈三尺多長,鏟頭三面帶刃一寸多厚,鏟桿兒比鴨子兒還粗三圈,后面帶個大月牙,這條兵刃上秤稱一稱也得有一百五十斤,鋼鐵制造的,掄起來一兩變一斤,往下一砸都有千斤的力量,憑自己這把刀怎么能架得住呢?因此蕓瑞往旁邊上步斜身把大鏟躲過,緊跟著一翻腕用金絲龍鱗閃電劈壓住他的鏟桿兒,然后使了個順水推舟,刀背朝外刀刃朝里奔佛禪的脖子就來了。佛禪一看“不好!”把鏟頭往下一低,大月牙往上一豎,使了個沖天一炷香“開!”寶刀正推到鏟桿之上,“哧呼呼!”金星迸瀉,把蕓瑞震得膀臂發(fā)麻,飛身跳出圈外,順回刀來定睛一看,萬幸,刀鋒還是那么鋒利,一點沒受損傷,他臉上這才露出笑容。金掌佛禪也嚇了一哆嗦,飛身跳出圈外,把大鏟橫過來定睛瞧看,一看大鏟桿上來了個口子,沒有半寸深也差不多少!就是金絲龍鱗閃電劈給砍的。佛禪僧有點后怕,這才知道白蕓瑞使的是寶刀,我可要多加留神注意。想到這兒他晃動大鏟往上縱,摟頭蓋頂往下砸,大鏟平著就下來了。蕓瑞不敢招架,閃身上步把大鏟躲開,用刀背往外一推,裹腦藏頭就是一刀:“看刀!”和尚一看“不好!”往下一蹲使了個縮頸藏頭式,刀從他的后腦勺掠過。大和尚轉(zhuǎn)獻鏟頭,奔蕓瑞雙腿便鏟。蕓瑞急忙使了個旱地拔蔥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大鏟沒鏟著,正好鏟在地上,由于用力過猛把大鏟“咔!”扎到地里有半尺多深。蕓瑞這陣在空中,人往下一落雙手捧刀奔和尚腦袋就來了。佛禪使了個橫擔鐵門栓。蕓瑞不敢碰人家的兵刃,手腕一翻刀尖一滾直奔佛禪的頸嗓。佛禪使了個大閃身,蕓瑞一刀刺空,二人跳出圈外。
蔣平手提蛾眉刺押著囚車,和老少英雄靜靜在這兒觀戰(zhàn),他的心就像揣著二十五個小耗子百爪撓心,眼珠滴溜亂轉(zhuǎn),狗油胡嘣嘣直跳,四爺心中暗想:哎喲,今天可太危險了,小良子、蕓瑞,你們哥倆可賣點力氣,你們哥倆要倒了臺咱們可就都耍不轉(zhuǎn)嘍:“孩子,加油!”蔣平想到這,不禁喊出聲來,他一喊,韓天錦、魯世杰也喊上了:“加油!使點勁!”徐良、白蕓瑞力戰(zhàn)朱亮、金掌佛禪,四個人打成兩對,殺了個天昏地暗不分勝敗,一百多個回合過去了,還沒分出輸贏。
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樹林里有鐋鑼響,出來一個瞎老頭兒,一邊敲鐋鑼嘴里一邊叨咕“當當!算靈卦算靈卦,大流運卦未卜先知,哪位算卦?借光借光。”翻著兩個大白眼珠手拿明杖就奔戰(zhàn)場來了,正好走到左昆左少良身后,左昆一回頭把眼珠子就瞪起來了,心說:瞎鬼,就沒聽這兒正打仗嗎?誰還有心思算卦?想到這把無尾三節(jié)棍一晃說:“瞎子,滾!那邊去!這是戰(zhàn)場打仗呢,誰有工夫聽你白話,我告訴你,你往前一湊合,把你碰著我們不管!”這個瞎老頭兒一聽,站到那不動了,兩個大白眼珠直翻:“我說你是誰?你這人說話怎么這么橫?有理講理,你干什么吵吵喊喊的,你看我都這把年紀,還是個殘疾人,你干什么在我面前發(fā)威?”左昆火往上撞,心說:這瞎子還挺橫,哪有工夫跟你辯解,他往前一湊把三節(jié)棍橫著一推,意思是我推你個跟頭,你見橫就走。哪知左昆連推了三下,那老頭兒紋絲沒動。左昆心說:難道說他腳底生根長在地上了?就見盲人把竹桿拿起來撥拉左昆,正好打在左昆肩胛穴上,左昆像觸電似的,就覺著從頭頂上麻到腳后跟,穴眼給點住了,心里明白動不了地方。他身后那些莊客一看:“瞎子,你這是什么著?”“打他!”莊客說著往上一圍,再看這瞎子拿竹桿瞎撥拉,“啪!”“別動!”撥拉到誰身上誰就動不了地方,一個個齜著牙瞪著眼,嘴吐白沫,跟木雕泥塑一般。那十幾個莊客不敢過來了,光在旁邊咋唬。這瞎子也沒理這幫人,直接趕奔朱亮、金掌佛禪,來到這他還直勸仗呢:“是打仗嗎?別打了,別打了,你看怎么越勸越來勁,要激怒了瞎子我可也伸手了,到時我瞎撥拉,撥拉到誰可怨你們倒霉啊!”說著他就真過來了,他這棍還挺有準,不撥拉徐良和蕓瑞,專門撥拉朱亮和佛禪,頭一下?lián)芾街炝梁竽X勺上,把他嚇得一縮脖子,虛晃一著跳出圈外,扭回頭來定睛瞧看,“什么人?”第二下正撥拉到金掌佛禪那禿腦袋上,佛禪就覺得后脖子冒涼風,“阿彌陀佛!”他倒提大鏟跳出圈外扭項回頭觀瞧。白蕓瑞、徐良也不打了,兩個人不知怎么回事也跳出圈外,各拉寶刀定睛瞧看,才知道來了一個瞎子。
艾虎、盧珍、韓天錦、白云生、房書安這幾個人,正提著兵刃在后頭護著囚車,一看這個盲人都樂壞了,艾虎提起寶刀跑過來說:“三哥、蕓瑞,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這位老先生可幫了咱大忙,在少華山他要不幫咱的忙都活不了,咱也捉不著王順。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有位高人幫忙,就是這位!”大家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徐良把大環(huán)刀插入刀鞘,沖盲老人一抱拳:“老人家,聽我兄弟這么一說我全明白了。在我們離開少華山的時候還找您來著,結(jié)果一點影子也沒找到,沒想到今天在此相遇,老人家一向可好?我徐良這廂有禮了。”白蕓瑞也一抱拳:“老先生,白某這廂謝過了。”蔣平晃著小腦袋也說:“老爺子,您真是心好積德,我代表差官隊向您施禮了。”“哎喲,不敢當。各位差官老爺別客氣了,我是瞎幫忙,我連看都看不見頂什么用啊,你們何必如此客氣呢?”房書安把大腦袋晃著也過來了:“老爺子,您究竟是哪一位?趕快通報名姓讓我們也知道知道,將來好報答您老的恩情。您何必裝瞎,這叫人瞅著多難受呢?”盲老人聞聽手捻山羊胡一陣狂笑:“哈哈哈!房書安,我本身就是個盲人,你叫我怎么睜眼?你別看我眼瞎心可不瞎,誰是誰非,誰對誰不對,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們大伙兒先在旁邊歇會兒,把這個朱亮、佛禪交給我這個瞎子了。”
說著他扭回身來到朱亮、佛禪的面前:“你們兩個說吧,今兒應該怎么辦?是讓我把你們抓住呢,還是你倆自動入網(wǎng)呢?”朱亮氣得緊咬牙:“呸!你是誰趕緊通報名姓,如若不然,我一拐杖可把你砸個粉身碎骨!”“是嘛!你朱亮夠狠的,你想要砸我這瞎老頭兒,你說你有多缺德。話又說回來了,咱倆不定誰砸誰呢!”朱亮不容分說往前一縱,掄拐杖就揍,連著二十幾下也沒砸著這瞎老頭兒。佛禪急了往上一縱晃動大鏟,鏟了半天也沒鏟著。你別看瞎老頭兒,左躲右閃左晃右晃就是砸不著他。瞎老者樂了:“二位,你們兩個人四只眼欺負一個沒有眼的太不夠人物了!算了!你們二位先別動手,聽我說幾句。你們倆人的心意我很理解,你們現(xiàn)在是火上房恨不得一下救了紫面金剛王順對不對?可是,王順你們救不了,從公開來講有開封府的官人押送,有徐良、白蕓瑞這倆小伙子在這,誰能劫得了囚車?從暗地之中來講有我瞎老頭兒幫忙,除我之外還有不少高人。因此,王順算完了!你們就別枉費心機。要聽我良言規(guī)勸,金掌佛禪快回天竺寺修行去,好好念經(jīng),安度晚年何樂不為呢?朱亮雖然做過不少壞事,但是一把胡子這般年紀,八九十歲的人了,你這是何苦來呢?要依我良言相勸,遠走高飛找個沒人的地方買所房,往房里一呆,閉門思過吸取教訓,將來壽終正寢,落個全尸那有多好。可你們兩個人執(zhí)意不聽,非要大干一場,這叫以卵擊石,勢必碰個頭破血流,后果不堪設(shè)想。你們二位能聽我勸嗎?”“好哇瞎子!你是滿嘴胡言亂語,開封府給了你什么好處?你竟敢跑到這兒幫他們,今天我們也不救王順了,就跟你算賬!”說著話兩個人過來又要伸手,瞎子往后一退把腦瓜一撲棱:“等等!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忠言逆耳你們聽不進去,好哇,要跟我這瞎子伸手不難,不過你們倆不配!我練手絕活讓你們看看,你們兩個能練上來,這事我不管,轉(zhuǎn)身就走;如果你們兩個練不上來,今兒咱完不了。”朱亮一聽他還會練絕藝:“老朋友,那你就練練,我們開開眼。”“我練完你們得練,你們要練不上來就不是我的對手,今兒就不準在這兒搗亂。”“可以。”
就見瞎老頭兒一不慌二不忙,把破大衫撩起來往腰里頭一掖,把破草鞋蹬了蹬,帽子按了按,鐋鑼放在地上,手中拿著輕竹桿,就是他那條明杖,往后退兩步把場子亮開,跟朱亮他們說:“看見沒?我手中是竹桿,把它扔到空中,我在竹桿上還要走八步,先下來再把竹桿接住,這功夫你們弄得了嗎?”朱亮心說:你別胡說八道,你能有那本領(lǐng)嗎?“好!我要開開眼,老先生你練練,你要真練得跟你說的一樣,今兒我們就不要王順了,就按你說的話去辦。”“好嘞!說練就練。”就見這位盲人把竹桿平著往空中一扔,“你們上眼瞧!”這竹桿平著起到空中能有一丈三尺多高,盲老人一甩竹桿跟著腳尖點地身子就縱起來了,竹桿剛到空中的時候,老頭腳踩竹桿“啪啪啪”往前走了八步,從這頭走到那頭,竹桿往下一落人先下來了,一伸手把竹桿接住:“怎么樣?你們倆能練得上來嗎?”
金掌佛禪大吃一驚,鬧了半天這瞎老頭兒練的是八步蹬空的本領(lǐng),我們真是望塵莫及,究竟這老頭兒是誰呢?功夫怎么那么高?我們非要弄個水落石出。想到這他雙掌合十:“阿彌陀佛,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只要把名字賞下來我們二話不說,就按您的主意辦,王順我們不管了,我跟朱老劍客轉(zhuǎn)身就走,你看如何?”朱亮也是這么想:這種絕招自己練不了,可見功夫比人家差得多,別找虧吃,但也想知道是誰,今天算罷了,早晚還找他算賬呢。所以朱亮也說:“老人家,您是哪位?能不能把姓名賞下來,讓我們知道知道。”
其實蔣平、徐良、艾虎、房書安老少英雄也有此想法,都想知道這老者究竟是何人——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09
第062回 凱旋歸金鑾殿封官 揚美名太師府賀喜 失目的老人一聽朱亮、佛禪非追問他的名姓,不由得付之一笑:“哈,哈,好吧,既然二位如此關(guān)心,不妨我就把名姓告訴你們。我有名有姓,有家鄉(xiāng),有住處,如果你們不服氣,將來就找我算賬去,要問老朽,家住在冰川北極島。我有位大師兄,叫長發(fā)道人雪竹蓮,我是他的親師弟,人送綽號一聲鑼響震乾坤、詼諧劍客鄒化昌。”這一報通名姓,把朱亮和金掌佛禪嚇得打了個冷戰(zhàn),二話沒說,轉(zhuǎn)身就跑,時間不大,連影子都沒了,這是為什么呢?原來這鄒化昌并非等閑之人。那長發(fā)道人雪竹蓮久居冰山北極島,雪竹蓮和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是親師兄弟。這個鄒化昌是雪竹蓮的師弟。要論名譽和功夫,那是望塵莫及。朱亮和佛禪早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是,沒見過。今天一看他練絕藝,再一報通名姓,那是毫無疑問了。故此二人不吃眼前虧,這才逃命。他們逃到哪兒去了,咱們后文再說。
單說鄒化昌,一看他們跑了,也沒有追,伸手拿起鐋鑼,奔樹林就走。徐良和白蕓瑞趕緊追上來,“撲通”跪倒在地:“老人家,原來您就是詼諧劍客,久聞大名,今幸得見。老前輩!您不能這么急著走,您得跟我們到開封府,我們要好好報答您。”鄒化昌一笑:“孩子,休要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我?guī)兔κ菓摰模疫@個人,無拘無束,悶踏三山,閑走五岳,天是王大,我是王二,一生之中,我就愛管不平之事,何況咱是本門本戶的呢,嗯?孩子,往后見到你們的師父、師爺,多替我問好,我還有事,告辭了。你們往前走,不必擔心,據(jù)我所知,不會出什么麻煩,一定能順利到達京都,希望你們指日高升,將來如有用我之處,到冰川北極島前去找我。”說完話,扭身就走,兩人再追進樹林,鄒化昌是蹤跡全無。像他這種人,來無蹤,去無影,神龍見首不見尾,施恩不圖報,也就是說,我辦了好事,不希望你報答,如果你要報答,我也許不干,這就是俠義道的本色。至于鄒化昌為什么離開冰川北極島,將來還有交待。他因為辦一件特殊的事情,路過少華山,無意之中,給徐良他們幫了大忙。
單表徐良和白蕓瑞,扭轉(zhuǎn)回身,來到大道上,看看自己的人,都沒受傷,王順也沒被搶走,再抬頭看前面的那一伙人,齜著牙,咧著嘴,都動不了了,白蕓瑞明白,這是中了點穴法了,過來一腳一個,這一踢,血脈一流通,都緩過這口氣了。那左少良,等他明白過來就知道大事不好,跪到地上請罪:“各位上差饒命,不怪我,全怪朱亮,他在我面前說三道四,叫我給他幫幫忙,我一時糊涂,才做了錯事,望求各位手下超生,就饒了我吧。”徐良用手指著他說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左昆左少良,人送綽號神棍無敵將。”“呸!我看你就別叫神棍無敵將了,干脆叫你屎蛋大將軍得了。五六十歲的人了,你就分不出好壞嗎?他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嗎?難道你就不知道劫囚車是犯死罪的嗎?”“我現(xiàn)在后悔了,三將軍饒命。”徐良跟蔣平一商議,算了,好在把王順抓住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計較了,能容人且容人,把他感化過來比把他處置了強得多,所以徐良規(guī)勸一番,把左昆以及他手下的惡奴全都放了。左昆感激得不得了,把徐良等眾人接進大柳屯,在自己的家中設(shè)宴款待,百般殷勤。大家在大柳屯住了一晚上,次日天光見亮,用罷早飯,左昆親自派人護送,把徐良眾人送出三十多里地,這才告辭。臨行之時,左昆眼淚掉下來了:“徐三將軍,蔣四老爺,受人點水之恩,必須涌泉答報,過去我白活了,今天我才知道誰好誰壞,你們把我饒了,我感恩不盡,必當銘刻肺腑,將來必要報答。如果各位有用我之處,只管跟我打招呼,哪怕二指寬的小紙條,我見著之后,我是竭盡全力,愿效犬馬之勞。”眾英雄點頭:“好吧,但愿你心口如一,咱們再見吧。”左昆這才領(lǐng)人回莊。這個人,今后還真有用了,起了大作用了。這是后話,暫時不提。
徐良眾人,自從離開大柳屯,順著大道往前走,沿路之上,果真沒有遇到麻煩。這一天,終于回到京城,等他們一進封丘門,這心“刷”地就放下了。回顧以往,真是令人心酸而又令人興奮。他們走過最熟悉的棋盤大街,轉(zhuǎn)過王府胡同,就來到開封府衙。有人到里邊一送信兒,開封府的人聞聽蔣平、徐良眾人凱旋而歸,一面到里邊稟明包相爺,一面列隊迎接,紅筆先生公孫策領(lǐng)隊,帶著大總管李才,二總管包興,開封府的各位校尉,張龍、趙虎、王朝、馬漢、董平、薛霸、李貴、婁青、耿春、杜順等人,八班六房的頭目們,各位師爺,能有百多人來到門前,大家見面,熱烈擁抱,高興得直蹦。蔣平急忙命人把王順收監(jiān),嚴加看管,聽候處治。眾人先到了差官棚、校尉所,更換衣服,打掃塵土,凈面漱口,大家坐在一起促膝談心,蔣平就把白蕓瑞、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震八方雷英,以及新出世的英雄介紹給大家。眾人一聽,白五爺?shù)暮笕税资|瑞如此英雄,尤其高興,圍住蕓瑞問長問短,白蕓瑞一一回答,心里也特別高興。時間不大,有個家人到了校尉所:“各位老爺們,相爺在書房等候,諸位到里邊說話。”眾人更換官衣,趕奔書房。
蔣平到了書房外頭,不敢貿(mào)然進去。包相爺聽說眾位英雄到了,站起身來,走出書房,到門外迎接。眾人一見包相爺,全都跪下了:“相爺在上,我等給相爺叩頭。”包大人挨個把眾人攙起來:“各位辛苦了,聽說你們凱旋歸來,本閣非常高興,準備了豐盛的酒席,給各位賀功。”“多謝相爺。”眾人回答。“到屋里說話吧。”眾人低著頭,垂著手,排著隊進了書房。他們在包大人面前都很拘束,站在那兒不敢坐。包大人一笑:“各位怎么這么客氣!又不是在大堂上,還是隨便點好。來,坐、坐……”大家這才坐下,包大人向蔣平和徐良問他們這次離京的經(jīng)過,蔣四爺站起來,晃著小腦袋,就把經(jīng)過從頭至尾講了一遍,徐良、房書安、展昭、智化等人做了補充。包大人這才聽明白:“噢,各位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待本閣修下本章,奏明天子,必給眾位加官晉級。”“謝相爺。”包大人問完了,把白蕓瑞叫過來。蕓瑞換了身新衣服,扎金箭袖。他為什么穿這個?他現(xiàn)在不是官,還沒有官服,所以穿的是便裝,愈顯得瀟灑俊美。蕓瑞跪在包大人面前,向上叩頭:“恩相在上,蕓瑞有禮。”包公再次見到白蕓瑞,心里仍不是滋味,想起當年的錦毛鼠白玉堂,他一看這孩子跟他爹相差無幾,因此更加喜愛蕓瑞。包大人拉住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看了一遍又一遍,從頭到腳,打量多時:“孩兒啊,你還好嗎?”蕓瑞趕緊站起來:“回相爺,托您的福,我很好。”“坐下講話,家里面都好嗎?”白蕓瑞又站起來:“托相爺?shù)母#壹依镱^也平安無事。”“呵、呵、坐下,蕓瑞啊,方才我說過,這不是在公堂上,在書房之中,咱們彼此都要隨便些,今后不要這樣拘束。”“謝相爺。”白蕓瑞心中暗想:都說包大人鐵面無私,嚴厲得很,幾次相見,跟我的想象不同啊。包大人滿面笑容,平易近人。所以他對包大人是又尊敬又愛戴,親熱得不得了。從這以后,他就不那么拘束了。包大人問他什么,他回答什么,把自己的經(jīng)過也講述了一遍,說到高興之處,包大人捻髯大笑;說到悲傷之處,包大人是唉聲嘆氣。在座的老少英雄,也有此同感。等話說完了,包大人點點頭:“蕓瑞啊,可盼著你長大成人了,有道是: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你受國家的栽培,學就了滿身的武藝,理應報效國家,明日,我上殿面見天子,為你請功。”“多謝大人。”包大人吩咐一聲:“擺酒!給各位接風。”就在西華亭盛排筵宴,包大人居中落座,各位英雄按次序全都坐好,頻頻舉杯,開懷暢飲。
吃完了酒飯,眾人回房休息。徐良、艾虎、盧珍、韓天錦等人沒心思睡覺,他們幾個人出來,命人買了紙馬香稞,先趕奔跨院去祭奠三位老人。跨院里搭著席棚,盧方、韓彰、徐慶三老的棺材都在這兒停著,就等著把紫面金剛王順抓住,給三位老人家祭靈。哥兒幾個提著燒紙到了院里頭,一見棺材,眼淚就掉下來了。徐良把紙馬香稞準備好,點上蠟燒著了紙,手拍棺材,放聲痛哭:“爹爹,兒我回來了,二位伯父,我們把王順抓來了,三位老人家在天之靈別散,過不了三五日,就給你們?nèi)粓蟪鹆恕!彼麄儙讉一哭,驚動了開封府的其它人。蕓瑞一看,有點失禮,急忙命人也買來紙馬香稞,趕奔靈堂一祭,大家眼淚都掉下來了。哭罷多時,把眼淚擦凈,燒完了紙,眾人回奔校尉所。
次日天剛見亮,包相爺就起來了,漱洗完畢,吃罷早點,命手下人順轎。因為今天是皇上升殿議事的日子,包大人要趕奔朝房伺候。八班六房各位校尉,身穿官衣,到隊恭候。包大人滿身官服,升坐大轎,銅鑼開道,趕奔八寶金殿。等到了午朝門外,大轎沾塵,包大人從轎中出來,三班文官、四班武將全都圍攏過來見過包相爺。包大人逐個打了招呼,大家落座閑談。時間不大,就聽殿頭官高聲喊喝:“各位大人,萬歲升殿啦!”就聽見三聲金鐘響,六聲御鼓敲,皇帝仁宗趙禎升坐寶位,文武百官各抱象牙笏板,跪倒在金角之下,三呼萬歲。禮畢,歸班站位,仁宗道:“各位愛卿,有本奏來。”包大人高擎象牙笏板道:“臣有本上奏。”“包卿家,有何本章,當面奏來。”“給陛下賀喜。”“噢?喜從何來?”“回萬歲,徐良、蔣平等人離開東京前去剿匪,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鬧皇宮院的賊寇假徐良王順捉拿歸案,臣業(yè)已修下本章,愿我主龍目御覽。”包大人說完,從大袖子里取出本章,雙手往上一遞,殿頭官接過來,然后轉(zhuǎn)呈給天子。皇帝仁宗打開本章,聚精會神地觀看。好半天,仁宗把本章看完,長出了一口氣:“呵,好啊!徐良、蔣平又為大宋朝立下了大功,包愛卿,各位英雄現(xiàn)在何處?”“回萬歲,他們昨天剛回來,今天正在開封府候旨。”“傳朕旨意,讓他等趕奔金殿,前來見駕,朕要親自接見。”“謝主龍恩。”包大人退下金殿,回到朝房,讓公孫策騎快馬回開封府,讓蔣平、徐良、白蕓瑞眾人急忙更換衣服,前來見駕,公孫先生騎著馬一溜風回到開封府,進屋就喊:“給各位道喜,萬歲升殿了,要親自接見各位,趕緊準備準備,趕奔八寶金殿。”大家一聽,皇上接見,那高興勁還用說嗎?所以老少英雄,更換衣服,一陣風似地就到了朝房,包大人讓蔣平、徐良把隊伍組織好了,由包大人在前面引路,老少英雄排了三大隊,來到金殿下,包大人叫他們在金角下等著,親自到殿上面見仁宗說明經(jīng)過,仁宗大喜:“傳朕旨意,讓蔣平、徐良等上殿見駕。”殿頭官高聲喊喝:“萬歲有旨,宣蔣平、徐良、白蕓瑞等人見駕。”說著話把拂塵一甩,引導著蔣平、徐良、白蕓瑞等人順著金角走進八寶金殿,然后這個太監(jiān)用拂塵一指,那意思是讓他們跪下,眾人連頭都不敢抬,“呼啦”都跪倒了:“我等拜見圣主,萬歲,萬歲,萬萬歲!”仁宗手扶龍書案探身往下觀瞧,就見下面跪著五六十人,不由得心中大喜:“各位卿家抬起頭來。”“是,謝萬歲。”眾人往上一看,九龍口中端坐著仁宗,頭戴嵌寶金冠,身披赭黃袍,仁宗現(xiàn)在不到四十歲,留著三綹墨髯,神采奕奕,眾人不敢多看,又把頭低下了。皇帝仁宗見這些人黑的、白的、丑的、俊的、高的、矮的,一個個相貌不同,但都威風凜凜。仁宗大喜道:“各位卿家,方才包卿所奏,朕盡知內(nèi)情,你等奉旨捉賊,立下汗馬功勞,朕心大悅,于明日光祿寺大排筵宴,與卿等賀功。”“多謝萬歲。”“另外,各位卿家聽封:蔣平,展昭等晉升一級為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二位跪倒叩頭,“謝萬歲。”“加封徐良二品將軍之職,領(lǐng)總兵俸祿。”徐良驚呆了,真像平地的一聲雷啊,一個綠林人出身,加封二品官,吃總兵的俸祿,這真是空前絕后,登峰造極,徐良感動得涕淚橫流,往上叩頭道:“臣謝恩,萬歲、萬歲、萬萬歲!”山西雁徐良謝恩已畢,心里十分高興,但是,他也挺難過。如果爹爹在世,知道自己又升了官,他老人家得多高興呀。可嘆老人家故去了,而且死得那么慘,怎不叫人痛心?因此,徐良在高興之余,眼淚掉下來了。
再說皇帝仁宗,按著本章指名點姓:“哪個叫鐘林?”日月飛行小太保聞聽皇上叫自己,往前跪爬半步道:“臣就是鐘林。”“噢,你爹就是飛叉太保鐘雄?”“正是。”“嗯,聽說你為國家也出了不少力,很好。朕加封你為六品帶刀的校尉,在開封府效力當差,日后如若立了戰(zhàn)功,再加官晉級。”“謝主龍恩。”鐘林十分高興,心想:我這是剛出世啊,就做了個六品校尉,將來要立了功,還能升官,我爹必然高興,往后,我可得好好地干。皇帝仁宗又往下看了看問道:“誰叫蔣昭蔣小義?”“臣在。”仁宗讓他抬起頭來,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問道:“蔣平,他就是你侄兒嗎?”“回萬歲,他就是我親侄。”“很好,這孩子很有出息啊,朕加封你六品帶刀校尉,在開封府效力。”“謝主龍恩。”又叫到房書安,房書安一著急說不出話來,他這鼻子不兜風,“嗯……”,把皇上逗樂了,說道:“你就是房書安?”“嗯。”“好,雖然說你失身于賊,卻能改惡向善,幫著開封府屢立大功,朕加封你五品帶刀校尉。”房書安大腦袋碰金磚,“咚咚”直響,“謝主龍恩。我可擔駕不起,我掃地都行啊,用不著當官,我不是那材料。”文武百官聞聽此言無不掩口而笑,連仁宗都笑得直不起腰來了。“房書安,不必多說,旨意已下,哪有更改之理。”“那我就謝謝皇上,多謝皇上的栽培和賞識,多謝各位,多謝。”房書安這個高興勁就別提了,心想:姓房的我是個賊啊,偷雞摸狗,不干正事。開封府的人能收留我,成了個體體面面的人,我也就心滿意足啦,比鐘林、蔣昭他們還高著一級,這太好了。難道說我們家的祖墳冒青氣啦?老房家還有這份德行。
皇帝仁宗封來封去,眼光就落到白蕓瑞的名字上了,仁宗不是滋味啊!“蕓瑞見駕。”白蕓瑞聞聽叫自己,往前跪爬兩步道:“臣見駕。”仁宗仔細看了看白蕓瑞,不由得就想起當年的白玉堂了:“孩子,你就是白玉堂之子?”“正是。”“哎呀!”仁宗往椅子上一靠,把臉仰起來,眼淚圍著眼圈一轉(zhuǎn)說道:“孩兒啊,當初你爹死在沖霄樓,朕難過了一月掛零啊。我還記得你娘領(lǐng)著你趕奔八寶金殿前來辭行,朕加封你娘一品益烈夫人,加封你四品蔭生。屈指算來,十幾年過去啦,你如今也長大成人了,看著你能為國家出力,朕十分高興。”白蕓瑞眼淚掉下來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仁宗用龍袍將眼角擦了擦,說道:“蕓瑞聽封。”白蕓瑞把頭低下了,等著皇上封官。仁宗稍微思索了片刻,道:“蕓瑞啊,朕加封你二品將軍之職,在開封府效力當差,不得有誤。”“臣謝主龍恩。”這白蕓瑞剛出世,一下就升到二品正印的將軍之職,跟山西雁并駕齊驅(qū),這是什么原因呢?要沒有白玉堂的功勞,他也不至于如此。可以說他是鶴立雞群,一舉成名。在場的人都封了官,有的保持原職務(wù)不變;有的往上升遷一級,有的給金銀賞賜,就不必一一細說了。封完官之后,皇上問包公:“包卿家,那王順押在何處?”“啟奏圣上,暫押開封府。”“很好,朕傳旨命你為監(jiān)斬官,將王順處決,給死者報仇。”“謝恩。”皇上又傳旨,處決王順之后,于光祿寺盛排筵宴,給各位英雄洗塵。眾人下了殿,皇上回了內(nèi)宮。
單說各位英雄,到了開封府相互祝賀,人人臉上都放出光彩。包大人到了書房,把公孫策找來,擬定王順的罪狀。第二天把王順從死牢里提出來,扒光了膀子,五花大綁,就帶到跨院的靈堂。開封府的跨院,紙幡高挑,挽聯(lián)高掛,一個個身披重孝,包大人也系了根白帶子,在正中央一坐,吩咐一聲,把王順開膛摘心,給死者祭靈,由徐良親自掌刀,結(jié)果了王順的性命。人頭砍下,掛在大街示眾,張貼布告。一時之間,京城震動,家喻戶曉。
靈已經(jīng)祭完,目的達到,就準備把棺材運回原籍。徐良、盧珍、韓天錦三人面見包大人,提出請假的要求,要護送靈柩回原籍安葬。包大人一聽,這在情理之中,不能阻攔。因此,大筆一揮,給每個人百日的假期,回家安葬。到了第二天,三人告辭起身,用車拉著棺材,奔不同的方向。包大人命公孫策率領(lǐng)老少英雄到外邊相送,白蕓瑞手拉著徐良道:“三哥,小弟有公務(wù)在身,不能遠送,望三哥一路保重。”徐良拍拍白蕓瑞的肩膀說道:“兄弟,我離開開封府,千斤重擔就落在你身上了,你要好好伺候包青天,注意開封府的安全。”“三哥,您放心,全包在我身上,我們就等著您回來。”“好,咱們回頭再見吧。”徐良上了馬,護送著靈柩,回山西太原府;韓天錦、盧珍護送車輛趕奔松江府陷空島。
第二天,光祿寺大排筵宴,給眾人賀功。又忙亂了三天,過后,一切恢復正常,眾人按部就班地到開封府任職。白蕓瑞第一次穿上官衣,覺得挺拘束。閑著沒事,在校尉所坐著跟大家閑談。房書安在旁邊坐著,用手摸著官服,看著綠褲子,腰刀,一邊看,一邊樂,他這一笑把大家也逗樂了。正在這時,值班的差人走進校尉所,沖白蕓瑞一抱拳:“白將軍,有人送來一份請?zhí)埌讓④娺^目。”蕓瑞接過來一看是一份大紅燙金的請?zhí)归_一看,是太師府來的,太師龐吉的三兒子叫龐虎,明日要完婚,特請二品將軍白蕓瑞出席。白蕓瑞一愣,心想:我初到京師,跟各官府沒什么走動,怎么單請我參加呢?蕓瑞是猶豫不決啊。蔣平一看,說道:“孩子,看來樹大招風啊!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如今滿園的花果數(shù)你紅啊,你爹又有名聲,因此,你就顯著格外引人注目,所以人家才請你參加。”“四爺,您說我是去好,還是不去好?”蔣平說道:“孩子,這事我也拿不準主意,咱們跟龐吉是面和心不和呀,別看同殿稱臣,他是賣官求榮的貨,跟咱們包大人不對頭,要從這方面說呢,還是不去為妙。但話又說回來了,既然人家搭了個請字,要不去嗎,顯見得卻之不恭,要從這方面說還是去好。我看這樣吧,請示請示相爺,然后再說。”“好。”白蕓瑞拿著這份請?zhí)s奔內(nèi)宅見包大人。包大人聽完之后,看了看請?zhí)烈鞑徽Z。心想:這龐吉罷官三年以后,皇上念其女兒陪王伴駕有功,又將他官復原職。自從他復職之后,跟當初已經(jīng)不一樣了,氣焰也收斂多了。但是這個人究竟想什么,很難猜透,如今請蕓瑞赴席,這究竟是為什么呢?不去吧,從禮字上講不通,況且,開封府與太師府一向不和,包大人思前想后,打定主意說道:“蕓瑞啊,我看你還是去吧,到那以后,見機行事,早去早回,送上一份厚禮,也就是了。”“遵命。”蕓瑞一聽包大人同意了,不敢不去。回到校尉所,見大家,把經(jīng)過一說,房書安過來說道:“嗯,老叔啊,我說這么辦得了,您一個人去怪孤單的,我陪您去。別看他沒請我,那也沒關(guān)系,您是堂堂的二品將軍,哪能不帶個跟班呢?我就是您的跟班,暗地之中幫您參謀參謀,您看怎樣?”蕓瑞一聽挺好,他知道房書安足智多謀,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靈活得多,“好吧,那就一言為定,明天咱倆一塊兒去。”
第二天,白蕓瑞沒穿官服,跟房書安從賬房支了二百兩紋銀,又買了不少禮物,讓仆人們拎著,趕奔太師府。這座太師府在棋盤大街的最南頭,一拐彎兒就是。那太師府金碧輝煌,今天是張燈結(jié)彩,鼓樂喧天。門前圍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府兩邊車馬盈門,喧喧鬧鬧。蕓瑞領(lǐng)著房書安擠過人群,來到府門前。再看府門外頭,搭著兩溜涼棚,涼棚下邊有賬桌,十幾個先生在這兒收禮,蕓瑞和房書安也擠過去,把名片往上一遞,二百兩銀子和禮物往上一獻,這記賬先生趕緊站起來連聲說道:“多謝,多謝,您是?”蕓瑞一指這名片,“哎喲,您就是白大將軍,失敬,失敬,眾位,這就是白大將軍——白蕓瑞。”眾人一聽深感驚奇,紛紛跟白蕓瑞打招呼,就連各府派來的人,也都伸著脖子,看著蕓瑞,一個個交頭接耳。
單說這位賬房先生,把禮物收下,登記在冊,親自陪著蕓瑞和房書安進了太師府。進府里一看,里面熙熙攘攘全是人,大多是紫袍金帶,個個咬文嚼字,道貌岸然,威風凜凜。賬房先生領(lǐng)著蕓瑞和房書安徑直趕奔書齋,干什么呢?要先見見太師龐吉。按禮說用不著,其實你是來賀喜的,等一會兒開席,就行了。為什么這個先生獨出心裁,非這么辦呢?原來太師龐吉吩咐過,如果開封府的白大將軍來了,要領(lǐng)他見我,我就在小書齋等候。因此,這位賬房先生一直把蕓瑞、房書安讓到書齋的門外說道:“白大將軍,您留步,容小的到里頭打個招呼。”說著話,一挑簾他進去了,時間不大,轉(zhuǎn)身出來說:“白大將軍,太師爺聽說您來了,非常高興,讓您里邊見。”說著高高挑起簾子,白蕓瑞整冠抖袍,跟房書安走進書齋。一看,這書齋雖然不大,卻富麗堂皇。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位老者。再看這老頭兒,又胖又大,頭上戴著金翅象雕,身穿紫緞蟒袍,腰束金帶,帶子上鑲的全是寶珠。面如銅盆,大抹子眉,三角眼,獅子鼻子,菱角口,花白須髯撒滿前心,大概是爵位的關(guān)系,顯得那么威風和氣派。蕓瑞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師龐吉,心中暗想:他的女兒龐賽花身為西宮貴人,陪王伴駕。他有個兒子叫龐煜,想當年做過掃北元帥安樂侯,聽說被包大人用鍘刀鍘了。從那以后,龐吉與包大人是面和心不和。龐吉曾經(jīng)設(shè)毒計三番五次陷害包大人,結(jié)果包大人都能化險為夷,識破了他的詭計。為此,皇上大怒,把他的官職一擼到底,削職為民,后來他又官復原職。蕓瑞想到這兒,本能地產(chǎn)生了反感,但是又一想:包大人曾經(jīng)吩咐過,要禮貌一些。白蕓瑞想罷多時,撩衣服跪倒說道:“太師在上,卑職白蕓瑞給太師爺問安。”房書安也在后面跪下了,說:“太師爺在上,卑職有禮了!”老龐吉親自站起來:“哎呀,白將軍免禮平身,快請起請起,哈,哈。”他拉著白蕓瑞,滿面是笑,看了半天說道:“蕓瑞啊,當年你爹在世的時候,跟我可不錯呀,光陰似箭,一晃你都這么大了,見著你,我就想起你爹來了,孩兒啊!你能到我老龐家來,我是非常的高興啊,來來來,坐下談話,看座,獻茶。”他雖然是一品太師,可對白蕓瑞這么熱情,真是出乎白蕓瑞的意料。蕓瑞坐好,老太師又說:“蕓瑞啊,咱爺兒倆沒相處過,大概你也聽說過,想當初,我跟開封府的包大人發(fā)生點不睦,歸根結(jié)底,不怪人家包相爺,全怪我不對,到現(xiàn)在想起來,追悔莫及。你呢,可別在心里去,你這一進京,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咱們大宋朝又多了一根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你要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我盡力幫忙。”蕓瑞一聽,這無非是客氣話罷了,蕓瑞急忙站起來,一抱拳:“多謝太師爺。”“哈哈,那位姓什么呢?”房書安站起來自我介紹:“嗯,在下姓房,叫房書安,也是新到開封府的,萬歲加封五品帶刀御前校尉。”“噢!原來是房將軍,歡迎,歡迎。”老太師又陪著說了會兒話。蕓瑞一想:人家身為太師,那多忙啊,我別久留,蕓瑞急忙站起來說道:“太師爺,您忙著,晚輩告退。”“好,好,我不送了,有了機會,咱們再做長談,來呀,送客,到外面好好安排。”“是。”有人把白蕓瑞、房書安引出書齋,讓到大客廳里頭,找了兩張座讓他們坐下,蕓瑞一邊喝著水,一邊往兩旁看,來的除了文官就是武將,大家是歡聲笑語。蕓瑞不想多說話,因此低著頭喝茶。房書安懷著好奇心,晃著大腦袋,往這邊看看,往那邊瞅瞅,覺得什么都新鮮。他長這么大,也沒到過這種地方,被眼前這富麗堂皇的景色迷住了。房書安心中暗想:人家可結(jié)婚了,我還沒嘗過結(jié)婚的滋味呢,這回當了官了,最好多攢幾個錢,往后也娶個媳婦,嘗嘗拜天地的滋味。房書安光想美事了,哪知道樂極生悲,眼前就是一場大禍——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1
第063回 樂極生悲國舅被殺 冒名頂替忠良受辱 白蕓瑞應太師龐吉的邀請,到太師府來參加婚禮,受到熱情的接待。婚禮還沒有舉行,蕓瑞只好耐著性子在這兒等著,和房書安一邊品茶一邊觀賞大廳里的擺設(shè)。好不容易盼到時候,新郎和新娘在伴郎和伴娘的陪同下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剎那間鼓樂喧天,大廳里就開了鍋,白蕓瑞和房書安站起來也擠在人群里伸著脖子看熱鬧。
新郎官就是太師龐吉的三兒子龐虎,人稱三國舅。龐虎長得像他爹似的,大塊頭,身高一丈掛零,膀闊腰圓,一張大臉好像銅鑼,濃眉毛銅鈴眼,獅子鼻火盆嘴,黃黃的連鬢絡(luò)腮胡須。今年他已經(jīng)三十一歲。怎么才結(jié)婚?算卦的說他命硬,原來已娶過了三房夫人,結(jié)果一個個夭亡,這是第四房,是戶部尚書李天祥的三姑娘,名叫李玉秋。這姑娘人樣很拿得出,龐吉跟李天祥交情莫逆,就這樣結(jié)上兒女親家。龐虎帽插紅花十字披紅,身穿箭袖袍褂,腰橫玉帶,神采奕奕,滿臉的笑容。李玉秋因為頭頂蓋頭,什么模樣大伙看不清,頭戴鳳冠,身披龍鳳裙,光彩奪目,新人拜了天地,又給兩方面老人、媒人、中證人見過禮,又酬謝過來賓,在掌聲中婚禮結(jié)束。新娘被伴娘攙到新房去坐床,新郎開始酬謝來賓。有人高喊:“酒宴開始,請諸位入席。”手下人出來進去張張羅羅,大廳里一片沸騰,這時太師府的總管叫龐福的親自來到蕓瑞面前:“白將軍、房大老爺請這邊坐。”把蕓瑞、房書安讓到上席。這上席在正廳里邊,蕓瑞他們坐下一看,在這張桌上都是京城的武官,最小的是九城兵馬司,除了人家之外頂數(shù)蕓瑞、房書安的官職低。時間不大羅列杯盤擺上酒席,書安提鼻一聞,心里說:真豐盛,還得說是太師府啊!很多菜自己從來都沒見過,更不知叫什么名字,反正吃著非常好吃。白蕓瑞也不例外,一邊看著一邊皺眉,心說:這一盤菜就值幾十兩、上百兩銀子,太師府哪來的錢?還不是搜刮百姓的血汗把他給養(yǎng)肥的?想到這就吃不下去了,無非在這應酬著,準備喝兩杯酒就告辭回開封府。正這時候就聽有人喊“太師和新郎給各位來賓敬酒啦!”“嘩!”眾人全站起來了。不大會兒龐吉讓到白蕓瑞這張桌。龐吉手里提著一把銀壺,后邊仆人們端著托盤,上頭放著銀杯,新郎倌兒龐虎在他爹身后站著。就見太師腆著大肚子,手捻須髯,滿臉帶笑,沖著大家一抱拳:“各位,歡迎!歡迎各位賞臉,老夫非常高興。來!我每位敬酒一杯。”說著親自給大家敬酒,然后轉(zhuǎn)過臉來盯著白蕓瑞:“白將軍,你可得多喝點。別人我敬一杯,唯獨是你我要敬三杯!”蕓瑞趕緊施禮:“大師爺,我酒量不大,實在不敢當。”“咦,人常說英雄海量,你哪會不能喝?再說今天是我兒大喜的日子,你能喝也得喝,不能喝也得喝!難道說你還駁老夫的面子嗎?”眾人都說:“白將軍,太師爺敬酒你可不能推辭!”蕓瑞一想:可不是嗎,當著這么多人駁了太師的面子實在說不下去,沒辦法接過頭一杯,一揚脖一飲而盡。龐吉大喜,接連又滿了兩次,白蕓瑞一咬牙都喝了。龐吉拍拍蕓瑞的肩頭:“行,你算瞧得起老夫。白將軍,咱們往后還得多親近點。”說完他往旁邊一閃,新郎倌兒過來了:“白將軍,我看得出你跟我爹投緣,你這一來我爹格外高興。我沒別的說,白將軍能參加我的婚禮我感到無比榮幸,我也敬你三杯。”蕓瑞本來不想喝了,龐虎端著酒杯緊往前送。蕓瑞一想人家是三國舅,金枝玉葉皇親國戚,能端著酒杯給我敬酒是瞧得起我,我要不喝顯見得禮貌不周。沒辦法也連飲了三杯,龐虎特別高興:“多謝白將軍賞臉,各位多吃多喝,我可失陪了。”說著一抱拳轉(zhuǎn)身到別的桌敬酒去了。
蕓瑞一口氣連喝了六盅酒覺得頭有點昏昏沉沉,臉上泛起了紅暈,房書安在旁邊就樂。蕓瑞問他:“你樂什么?”房書安壓低聲音湊到白蕓瑞耳朵上說:“老叔,你這臉一紅跟三月桃花差不多少,簡直是大美人。”蕓瑞瞪了他一眼,房書安做個鬼臉不說了。爺倆吃著,蕓瑞就想走,正這時值賓的又喊上了:“各位來賓注意,一會兒酒足飯飽殘席撤下之后,請趕奔花園聽戲!太師爺有話,誰也不準退席。看完戲之后還有夜宵,求各位賞臉!”在場的人聞聽鼓掌喝彩,都稱贊太師爺安排得周到,又吃喝又看戲,還有頓夜宵,這點銀子算沒白花。可蕓瑞同他們不一樣,一皺眉,心說:真麻煩,要這樣得耽誤到后半夜,怎么能行?他跟房書安商議:“書安,我看是你留下我先回去。”“別,老叔你怎么說糊涂話,人家請的是你不是我呀,你走了這算怎么回事。再說回去也沒事,你就多坐一會兒。太師對你多熱誠,你要半道一走這不駁人家的面子嗎?”蕓瑞一想:也罷,既然來了耽誤就耽誤吧。于是,耐著性子又坐下。直盼到大掌燈以后,酒宴才結(jié)束,仆人們把殘席撤下又擺上茶水。跟著,值賓的又高喊:“各位來賓請到花園,桌椅都準備好了。請!”大家列隊從兩個月亮門擁進去趕奔太師府的后花園。
蕓瑞一看這花園可真夠大的,方圓沒有十畝地也差不多少,地下除甬路就是草坪,根本露不出地面。甬路上鋪的卵石,被燈光一照光彩奪目。再看整個花園里有四季不謝之花,八節(jié)常青之草,陣陣花香沁人肺腑,頓時感到心曠神怕。至于樓臺殿閣,假山小橋,參差錯落布局嚴謹,置身在這座花園之中就像到了世外桃源。蕓瑞精神頓時一振,心里挺高興。再觀看,正中央有一座牡丹亭,八面有八個犄角,高有三層,周圍有五色欄桿。這座亭子做為臨時戲臺,亭子前擺著桌椅。白蕓瑞、房書安爺倆把著個邊坐下了。時間不大戲就開場了,緊鑼密鼓幕布拉開,京城名伶紛紛登臺獻技。
時間接近定更,蕓瑞一邊喝水一邊看戲,就覺得身邊來了個人。他仰起臉來一看不認識,只見這人小個不大,長得尖嘴猴腮,一對小黑眼珠倍兒亮,頭戴甩頭疙瘩,青罩帽,身穿青袍,腰里系根帶子,稀稀的有點黃胡須,看年紀三十歲掛零,笑嘻嘻地沖蕓瑞一齜牙:“請問您就是白大將軍?”“是我,什么事?”這人又一笑:“白將軍,府門外有個人找您,說有急事相商,請您到外邊去一趟。”蕓瑞稍微沉思一下,心說:這么晚了誰找我?說不定開封府有事?“書安,你先看戲,我去去就來。”老房點點頭,蕓瑞站起身哈著腰從人叢之中穿過去,跟著那人走了。房書安在這等著,一邊看戲一邊琢磨:都這么晚了誰找我老叔?要是開封府有事的話不能光找他一個人,也得叫上我呀?可是他左等也不回來右等也不回來,心里就著急了,心說:老叔你可不對呀,不管有什么事得告訴我一聲,怎么把我自個兒扔在這兒啦?房書安正胡思亂想,忽然聽洞房那邊開了鍋:“了不得啦!新郎被殺啦!”“別讓兇手跑了!”這一喊真好像晴天一個霹靂,把人們?nèi)@呆了,剎那間一陣大亂,把桌椅也碰倒了。房書安也嚇壞了,心說:這是誰干的?大伙都趕奔出事地點。房書安想看個究竟,也趕了去。
這是怎么回事?單說新娘子李玉秋,拜完天地之后被伴娘、喜婆攙著到了新房。新房在后院的一座跨院里,小院不大,布局嚴謹,一色青磚鋪地、兩旁是花池,正中央是五間房,一明四暗。他們把新娘攙進屋去先到東里間,這就是新房。屋里點著一對龍鳳紅蠟,還點著一盒檁香,靠北面是一張床,床上掛著絲帳子,用金鉤把兩邊掛起來,床上鋪著閃緞被褥,豪華闊氣勁不言而喻。她們讓新娘坐在床邊,然后退出去把門輕輕帶好。
李玉秋心里甜絲絲的。因為李天祥和太師是莫逆之交,同殿稱臣,這兩家結(jié)親可說是門當戶對。雖然說自己過門來屬于續(xù)房,但吃喝不愁,聽說三國舅滿身武藝又有一定的文采,所以李玉秋比較滿意。她在這兒坐著,低著頭等丈夫歸來。不知什么原因新郎倌兒遲遲不來。她的心里就有點急,有心把蓋頭撩起來活動活動又不行。這叫坐床,蓋頭非新郎給掀不可,她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好耐住性。到了二更天,姑娘正等著,只聽門外響起腳步聲,她心里一動:大概新郎來了。聽著門微微一響,有一個人走進新房,反手把門關(guān)上,又把門插好,輕手輕腳來到新房,還先在地下轉(zhuǎn)了兩圈。玉秋看不見,心想:準是三國舅。那人一屁股挨著玉秋坐下,肩靠著肩,腿挨著腿,一只手攏住玉秋的腰肢。玉秋心里就不太高興,心說:三國舅你干什么這么輕佻,這被鬧洞房的看見多不好,她的身子很自然地往旁邊躲了一下,那人很快又跟過來了,坐得比剛才還近,摟得比剛才還緊,另外把那只手伸出來撫摩玉秋姑娘的胸膛。李玉秋臉騰就紅了,心說:國舅你越來越不像話,雖然咱們是夫妻,沒什么可說的,但現(xiàn)在這屋里明燈蠟燭,成何體統(tǒng)?倘若被外人看見豈不恥笑咱們?所以她身子又往旁邊一扭,就聽那人一陣冷笑:“美人,你躲什么?好好看看我是誰?”啊?玉秋一聽這話有點不對茬,你說你是誰,你不是三國舅嗎?又感覺得不對勁,一著急把蓋頭撩開側(cè)臉一看,大吃一驚,鬧了半天挨她坐的那人不是三國舅。就見此人身高九尺左右,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梁,面白如玉,頭戴月白緞扎巾,身穿月白緞箭袖,外披灰色英雄氅,袍子上繡大朵牡丹花,干凈利落,從身上發(fā)出陣陣香味。看此人劍眉大眼,鼓鼻梁方海口,沒有胡須,至多也就二十左右歲。玉秋一想:這是什么人?鬧洞房的?但鬧洞房沒這么鬧的,動手動腳實在過分!難道是歹徒?也說不定。想到這“噌”就站起來了:“什么人?你趕緊給我退了出去!”“別,美人,我想你不是一天了,我打算明媒正娶讓你做為我的夫人,沒想到讓龐虎撬行給撬走了,我豈能善罷甘休?俗語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故此我報復來了。美人,趁著他在前廳沒回,來來!咱們二人成其好事,這洞房花燭豈能錯過?”說著一把將玉秋摟住按到床上就扒衣服。那玉秋想喊,被那人一只手把鼻子、嘴給堵上,“哧啦”一聲把前心衣服給撕開,兩人就滾到一塊兒了。新娘雖是弱小女子,但現(xiàn)在她豁出去了,把鞋子也甩掉了,有時能喊出一嗓子有時喊不出。可兩人這一掙扎,玉秋戴的鳳釵、手鐲、鉆戒,都被那人利用這個機會給擼去了,用塊白綢子手絹包好揣到懷里了。正這時外邊腳步聲響,新郎來了。
三國舅龐虎早就想入洞房,無奈被一些同僚把他給纏住了。今天二十幾個年輕人輪流給他敬酒,他怎么也擺脫不開。有個人還說風涼話:“怎么?三國舅,娶了媳婦忘了朋友,多留你一會兒都不賞臉。你就這么沒出息?難道長這么大都沒見過女人嗎?”這小子拿這話一將龐虎,三國舅沒辦法只好應酬,一直被拖到定更天后花園開戲了,還是走不脫。有幾個醉鬼還拖著他不放,一直等到幾個醉鬼睡著了,才擺脫出來。龐虎離開后花園就覺得頭重腳輕,瞅誰都是倆腦袋,他知道酒喝多了,盡管如此,好事他還是沒忘,一邊往洞房走一邊心里琢磨:我這小媳婦真不錯,兩個月前我到戶部尚書府去相親,我們兩口子見過一面,還說了半天話,她長得玲瓏剔透,楚楚動人,比過去那三個強得多得多,我人到中年能娶個嬌妻真是艷福不淺。這樣想著,腳下加緊就來到了新房。因為時間耽誤的太長了,人們都在后花園看戲,他身邊也沒有人陪著,來到新房用手一推門里邊插著,很不痛快,心說:插門干什么?一是大喜的日子,二這是太師府,層層護衛(wèi)還能丟了東西?哪有插門之理!又一想大概我回來得太晚了,新娘擔心有人闖禍,所以把門插上,這也情有可原。于是他揚起大手“啪啪”叩打門環(huán):“開門哪!美人!”這時新娘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又氣又怕,四肢無力。那狂徒正要撒野,聽著外邊有人砸門把他嚇一跳,一伸手他把刀拽出來,迅速來到堂屋,閃身躲到門后,稍微合計合計,把門閂撥開。龐虎往里一推好懸沒摔個跟頭。他一頭就扎進來了,還沒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見那人把刀一順,對準龐虎的腰“噗!”就是一刀。由于這一刀用力過猛從后腰扎進去,刀尖從小肚子鉆出來,龐虎慘叫一聲“咕咚”摔倒在地。這一下驚動了新娘,她就深感不妙,一看新郎倒在血泊之中,手腳正在抽搐,那個人手中的刀上全是血跡,就大聲喊道:“來人!新郎被人殺死了!”頓時昏迷不醒。這時候正好有幾個打更的走到房后,聞訊趕到:“怎么了?”呼嚕呼嚕全都趕奔新房。那歹徒再想做壞事已經(jīng)失掉機會,便一腳把窗戶蹬開跑了。等眾人趕到出事地點,一瞅三國舅早已經(jīng)咽氣了。……太師府一片慌亂,一場喜事變成喪事。
單說龐吉因為歲數(shù)大了精力有限,為了兒子這門婚事日夜操勞,今天勉強應酬,大戲一開始他就回屋躺下了。妻妾一大群給他捶腿、按摩,正在閉目養(yǎng)神,冷不丁聽見這種喊聲,真把他嚇得魂飛天外,一骨碌身坐起來了:“怎么回事?聽聽!”妻妾側(cè)耳朵一聽全明白了:“太師爺,可壞啦!怎么新房出事了,說三國舅被殺啦!”“啊!”老家伙聞聽此言連鞋都沒顧得穿,率人趕奔新房。等他邁步?jīng)_進來往地上一看,他兒子龐虎齜著牙,咧著嘴,一手伸著,一手蜷著,在地上躺著,早已絕氣身亡,鮮血把地都染紅了,老龐吉一看,真好比油煎肺腑,箭穿五臟:“哎喲,我的兒!”趴到龐虎身上就沒氣兒了。這個亂哪,人們搶救太師,婦女們搶救新娘,一個個急得搓手跺腳,忙亂了好半天才把太師、新娘搶救過來。人們唯恐太師觸景傷情,把他架到自己那間房。老太師明白過來之后,頓足捶胸放聲痛哭:“兒啊你死得好慘!這是什么人干的?我跟你何冤何恨,你下此毒手?老夫豈能與你善罷甘休!”說完他又哭。他的妻妾都在他身邊圍著,屋里院里擠的都是來賓。有幾個比較明智的人擠到屋里來勸:“太師爺保重貴體,既然已經(jīng)出了事,您就是哭死也沒用了,望您老人家想想辦法把事情查清,好捉拿兇手給三國舅報仇,難道就叫兇手跑了逍遙法外不成嗎?”龐吉這才止住悲聲。因為事情來得突然,他茫然不知頭緒,只得詢問新娘。李玉秋在幾個婆子丫鬟攙扶下走進太師的書房,人們發(fā)現(xiàn)新娘臉色灰白,眼睛發(fā)直,都有點精神失常了。再看衣服撕得一條一條,前胸露著斑斑血跡,這是方才跟那個歹徒廝打掙扎的痕跡。太師龐吉把臉背過去不住搖頭嘆息:“兒媳,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要怕,慢慢講來。”太師的妻妾用斗篷把新娘包上,把她的頭發(fā)往后攏了攏,低聲細語地勸道:“新娘子,別害怕了,有什么你就說什么吧,咱好捉拿兇手。”新娘如夢方醒“哇”地一聲哭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把老龐吉急得直跺腳:“別哭了,快說說怎么回事。”李玉秋止住悲聲抽抽搭搭把方才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屋里人、院里人的一聽,一個個大驚失色:是誰這么干的?太師龐吉把眼珠子瞪得老大,盯著兒媳的臉:“你記得清楚?”“我記得很清楚。”“那小子長得什么模樣?”“長得倒不錯,細條條的身材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二十左右歲,穿白掛素。”“哦?他叫什么名字?”“他在調(diào)戲我的時候說:‘你嫁給龐虎干什么?你瞅他那相,像個沒毛的大狗熊,你要嫁給我豈不比他勝強萬倍?’他還說,‘龐虎沒能耐,主要靠著他爹的勢力。我有能耐,我本身就是御封的二品將軍,我父親是大名鼎鼎的白玉堂,我乃開封府的紅人叫白蕓瑞。’”“啊!兒媳,此事非同兒戲,他真是這么說的?”“這我還敢胡說嗎?他說了不只一遍,我記得清清楚楚。”
屋里屋外上上下下的人都聽見了,鬧了半天兇手是白蕓瑞!誰不知白蕓瑞是白玉堂之子,前些日子進京,萬歲在龍樓親自接見,一句話加封二品將軍之職,在開封府效力當差,在光祿寺大排盛宴,皇上親自給他洗塵。白蕓瑞還代表開封府來祝賀呢,方才太師還給他敬了酒,怎么一剎那之間就成了兇手?竟敢攪弄新房殺死三國舅?簡直不敢想象!人們?nèi)惑@呆了!這個消息也傳到房書安耳朵里了。聽說新房出了事他要看個究竟,在人們撲向新房的時候他也去了,他看得清清楚楚,一瞅三國舅龐虎果然死得凄慘,那一刀從后腰扎進去前邊露出尖,腸子都出來了,滿地是血。新娘子披頭散發(fā)被調(diào)戲的樣也看見了,他還挺生氣,心說:這兇手也太殘忍了,如果這案子報到開封府,我一定帶頭把他抓住,他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新娘子說那人是白蕓瑞,方才述說的五官相貌還真像白蕓瑞。房書安這腦袋本來就大,聽見這個消息“嗡”的一聲比原來又大了三圈。房書安在院里直拉鼻兒,心中暗想:老叔啊,難道這事真是你干的?哎喲我的娘,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瞅你一本正經(jīng),鬧了半天你是個貪淫好色的無恥之徒!你未曾做這事之前你考慮過沒有,你們老白家是什么人?你爹是什么人?你這樣做缺德不缺德,犯法不犯法?你豁得出去豁不出去是小事,你給你的三親六故想過沒有?你做出這種事簡直豬狗不如,是個畜生!氣死我也!房書安頭腦清醒清醒仔細一琢磨,不對!我哪能這么想?這不是人云亦云,犯了大錯了嗎?有道是人品素常,我跟白蕓瑞雖沒深交,但從接觸的這段時間來看,白蕓瑞走得正行得端,正大光明,根本沒有奸盜邪淫那一套,如果他是貪淫好色之輩,就不可能有今天這么大的能耐,也沒有這種進取心。退一步說,他若是貪淫好色在女孩兒身上下功夫,不有的是嗎?車拉船載要多少好媳婦沒有?他們家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要漂亮勁有漂亮勁,娶媳婦實在不成問題,而且我老叔練的是童子真功,根本不近女色,這是盡人皆知的,他怎么會無緣無故干這種事呢?哎呀房書安,別人這么想行,你怎么也這么想呢?真是糊涂之極,差一點上了當!但房書安不明白究竟那個兇手是誰?為什么要用借刀殺人的辦法?另外,事情相當復雜,新娘一口咬定是我老叔,太師爺也堅信不疑,要人證有人證,要物證有物證,我老叔就是渾身是嘴也難以分辯,這場官司恐怕不好打。哎呀老叔,你命運太不濟了,怎么剛當官兒就遇上這事,看來今天這喜事不應該參加。可我老叔為什么一走就不回來了呢?上哪去了呢?誰找你有事呢?房書安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亂想。
正在這時就聽太師龐吉把桌子一拍,“白蕓瑞欺我太甚,我指名點姓把你請到太師府待如上賓,為什么?我覺得想當初我跟你爹之間有不睦之處,如今我愿意從我這開始把咱們兩家的宿怨解除,沒想到你小子是野獸,竟敢干出這慘無人道的事,老朽豈能容你!來呀!外邊給我順轎!我要趕奔八寶金殿去奏明天子!”說話間天已放亮,眾人不歡而散,房書安也回了開封府。
單說太師龐吉哭得眼睛都腫了,坐八抬大轎,帶著李玉秋趕奔八寶金殿。李家的人也得著信兒了,戶部尚書李天祥也坐轎趕到。人們湊到一起趕奔朝房。等進了午門來到朝房下轎,太師龐吉往里頭一走,三班文官、四班武將都過來賀喜:“太師大喜了!”老太師唉嘆一聲,沒話可回。人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日出卯時,天子升殿,文官武將參拜已畢,分立兩廂。還沒等皇上說話,太師龐吉撩袍出班跪倒:“吾皇萬歲,萬萬歲,替老臣報仇哇!”皇帝仁宗大吃一驚,心里很不高興,心說:國丈啊,你身為掌朝太師,位極人臣,官居一品,你怎么能這么失禮,還沒等朕說話,你就先說了?按律你犯的是大不敬的罪,應當要你的腦袋。但是,仁宗是個明白人,他發(fā)現(xiàn)太師有些失常,可見受了很大刺激,所以也沒怪罪于他,反而安慰他:“太師休要難過,有什么委屈盡管奏來。”“多謝陛下。陛下知道,昨天是三國舅喜慶佳期娶親的日子,哪知晚上有人大鬧洞房把他給殺了!”仁宗顏色一變,半天才說出話:“太師,你可知那兇手他是何人?”“兇手現(xiàn)在仍在逍遙法外。據(jù)我所知他……”“盡管奏來,他是誰?”“他、他就是新任的將軍,開封府的白蕓瑞!”“啊?”仁宗聞聽腦袋嗡地一聲,龍顏更變沉默不語。仁宗的心像貓爪子掏了一下,心說:這怎么可能呢?簡直是笑話!但看太師說的那么肯定,不是沒有根據(jù),沉默多時他又問:“太師,事關(guān)重大,說話可得有分寸,你說白蕓瑞是兇手,可有憑有據(jù)嗎?”“陛下圣明,像這等大事臣有天大膽子也不敢信口胡說,現(xiàn)有人證有物證,就是那白蕓瑞所為。”“證據(jù)何在?誰是人證?”“我兒媳親眼目睹,她就是人證。”“來呀,把你兒媳宣上金殿。”按規(guī)定皇上的八寶金殿是議國事之所,像這種事根本不能在這兒問。另外,皇上也沒必要見太師的兒媳,但因事情特殊,為維護國法的尊嚴,為弄清事非,所以仁宗決定親自問一問。
太師謝恩站起來邁步下了金殿,來到朝房,他兒媳李玉秋正等著。龐吉說“兒媳,萬歲升殿正問此事,讓我前來帶你,到了殿上不要害怕,要據(jù)實稟明皇上。”“是。”李玉秋低著頭來到八寶金殿,跪下往上叩頭不敢仰視。仁宗往下看了看,輕聲問道:“下跪何人?”“小女子李玉秋。”“你父是何人?”“回陛下,我爹就是戶部尚書李天祥。”“原來是李愛卿之女。玉秋姑娘,你把昨夜洞房發(fā)生的事情據(jù)實奏來。”“是!”龐吉也緊安慰:“孩子,別害怕別忘詞,有什么你就快說。”玉秋聞聽所言,往上叩頭:“萬歲,我有天大的冤屈,請萬歲做主,那兇手就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1
第064回 包青天奉旨審命案 白蕓瑞公堂訴曲直 仁宗聽李玉秋說三國舅就是白蕓瑞殺死的,心情十分沉重。他問李玉秋:“你怎知兇手就是白蕓瑞?”李玉秋往上叩頭:“陛下圣明,那是兇手自己說的,我不認識白蕓瑞。”“噢!此人長得什么模樣?”李玉秋一說,仁宗一想:長相可差不多少,年歲也相符。又細問她洞房的經(jīng)過,李玉秋開始有點害臊,又一想:不實說不行啊,就這么吞吞吐吐把經(jīng)過如實講述了一遍。另外,她把兩只胳膊伸出來,再看胳膊上全是紫色的傷痕,首飾都被那個人給擼走了。仁宗聽明白之后,一皺眉:“下殿去吧。”李玉秋下殿。
皇上想這事怎么辦呢?捉拿白蕓瑞?現(xiàn)在看來事實還不那么充分,另外也沒見著白蕓瑞的面,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心中說話白蕓瑞呀,要果真是你,休怪孤家對你無情了,又一想:這個案子最好交給包拯去審問,因為第一,白蕓瑞是開封府的人;第二,東京地面的安全都歸開封府管轄;第三,皇上也想賞包大人一個面子,如果讓別的衙門過問,似乎于包大人臉上無光。于是,打定主意:“來呀,宣包拯上殿!”
單說包大人從早晨起來就得到了這個消息,但是內(nèi)情究竟是怎樣他一無所知。天亮之后包大人上朝陪王伴駕,就見文武百官議論紛紛,包大人也不便尋問,正在此時,皇上旨意下來。包大人整冠抖袍,邁大步走上八寶金殿,叩見皇上:“臣包拯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包卿,你可知京中發(fā)生了案件?那三國舅在新房之中被人所殺,有一人自稱叫白蕓瑞,搶走新娘的首飾二十一件,堪稱罪大惡極!包卿,朕命你奉旨查辦此案,務(wù)必審清問明。切記不能放掉壞人,也不能屈枉好人!”“臣遵旨!”
包大人十分為難,心說:皇上的意思我明白:這是對我信任,賞給我臉,但是也難免有考驗自己的成分在內(nèi),白蕓瑞是我的人,我是否一碗水端平,能從公處置這件事?大家都瞅著我,三班文官四班武將都盯著我,龐吉、李天祥對我更得注意。本來我們之間就不睦,再有這件事,如果處理不當就要引起非議。
包大人領(lǐng)旨下殿回歸開封府,到了書房里長吁短嘆。為了慎重起見,他把房書安叫進來。大腦袋給相爺施完禮垂手往旁邊一站,包大人細問了他跟白蕓瑞到太師府赴宴的經(jīng)過。房書安知道事情特大,不敢有半字虛假,據(jù)實回稟了。當他說到白蕓瑞在看戲的時候,被一個人給叫走了,打那一去就沒回來,包大人聽完就是一愣:這是為什么?“房書安!”“大人。”“那個人你可認識?”“不認識,是哪兒的我都不知道。”“白蕓瑞究竟到何處去了?你可知道?”“回大人,我一點都不知道,方才我在府里還打聽,他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真叫人難猜難解。”包大人一想,現(xiàn)在就得升堂審問,如果白蕓瑞再不回來就得撒飛簽火票追捕于他。想到這包大人剛要升堂,張龍進來:“回相爺,太師龐吉,戶部尚書李天樣,還有他女兒李玉秋奉旨前來聽堂。”“現(xiàn)在何處?”“府門外等候。”“迎接。”包大人列隊迎接,把龐吉、李天祥、李玉秋接進書房,仆人獻茶。太師龐吉一拱手:“包相爺,老夫是奉旨前來聽堂的,我兒死得太慘,望相爺公斷。”包大人趕緊還禮:“老太師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不使壞人漏網(wǎng)!”“多謝包相爺!”李天祥也說:“包大人,都知道你清似水明如鏡,請包大人務(wù)必給死者報仇,以正王綱!”包大人點點頭:“你就放心吧,只要有人證物證,審清問明,不管是什么人必定以王法從事,本閣決不徇私!”包大人明白,他們兩個人這是拿話敲自己,言外之意是說如果兇手就是白蕓瑞,你可要從公處置,別包庇你的人!包大人讓他們坐了一會兒,吩咐一聲:“來呀,擊鼓升堂。”“是!”值日的差人站在外面高聲喊喝,“包相爺堂諭點鼓升堂!”“點鼓升堂嘍!”“咚、咚!”堂鼓響如爆豆,“吱呀呀”三道衙門大開,開封府的校尉、護尉、差官、八班六房、刑名師爺,全部出動。另外,在大堂公案的旁邊設(shè)了兩套桌椅,上首給太師,下首給李天祥,在屏風的后面準備一把椅子,給受害人李玉秋。眾人先請?zhí)珟熀屠钌袝鴼w座,又安置被害人坐在屏風后面。其他的人各就各班全都站好。
就見堂口的上首站的是翻江鼠蔣平,下首南俠御貓展熊飛,左邊站立小五義,右邊站立小七杰,下邊站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小俠龍?zhí)毂搿⑹ナ中闶狂T淵、震八方雷英、蔣昭蔣小義、張龍、趙虎、王朝、馬漢、董平、薛霸、李貴、婁青、耿春、杜順、蔣番,再往下就是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等人,一個個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各佩腰刀伺立兩旁。在堂口的下邊站著一百二十名站堂軍,一個個金盔金甲、銀盔銀甲、銅盔銅甲、鐵盔鐵甲,手中擎著大刀長槍,一個個好不威嚴。在堂上陳列著三口銅鍘:龍頭鍘、虎頭鍘、狗頭鍘。三口鍘刀之外擺著各式各樣的刑具,讓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因為開封府是倒坐南衙不見陽光,就是白天升堂也得點著蠟燈,大堂左右點著十八支胳膊那么粗的大蠟,堂口兩邊是對對氣死風燈,讓人一看真好比五帝閻羅殿一般。
就見這時二十名站堂差員往兩旁一閃,包大人滿身官服,咳嗽一聲升坐公位。一剎那間大堂上鴉雀無聲。包大人剛坐好,趙虎從下邊上來,急沖沖來到包大人身邊,趴在包大人的耳朵上說:“回相爺,白蕓瑞回來了。”“哦?現(xiàn)在何處?”“回屋更換官服去了。”“好吧,既然如此,暫叫他歸班伺候。”“哎!”包大人心里想:天到這般時候白蕓瑞才回來,你上哪去了?我還以為你畏罪潛逃了呢。趙虎下去了,時間不大,包大人往下一看,就見白蕓瑞身穿二品副將的衣著,挎著寶劍走上大堂,意思想要見包大人。就見包大人沖他一擺手,那意思先別說話,白蕓瑞心領(lǐng)神會,一句話沒說,低著頭閃退到旁邊,龐吉、李天祥和在堂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老龐吉一咬牙心說:白蕓瑞,你小子躲到哪去了?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還真回來了,我看包黑頭怎么處理這件事,稍微不公我就告他的御狀!李天祥也持此想法。
再說包大人穩(wěn)了穩(wěn)心血,“啪”把虎案一拍:“來呀,帶原告李玉秋。”“是!帶原告!”新娘李玉秋從屏風后邊站起來渾身顫抖往前挪步,剛走到太師龐吉近前,老太師龐吉站起身來告訴她:“孩子,這是講理的地方,別害怕,有什么就說什么。”李玉秋點點頭,道過萬福跪在堂口之下。包大人看了看她,“下跪何人?”“小女子李玉秋。”“抬起頭來。”“是!”李玉秋往上一仰面嚇了一哆嗦,就見包大人在堂口上端坐穩(wěn)如泰山一般,頭戴金翅象雕,身穿青緞子烈蟒袍,上繡蟒翻身龍?zhí)阶Γ吚C靈芝草,下繡海水來潮,中間繡著晴天捧日,腰橫玉帶,腳下蹬著厚底斑頭灶,真好比五帝閻羅相似。李玉秋不敢多看,又把頭低下了。包大人先給她相相面,看看她是刁頑之徒,還是善良之輩。包大人居官多年,審問的案子不計其數(shù),跟形形色色的犯人打過交道,他察顏觀色就能斷定這案子八九分。包大人一看李玉秋面帶忠厚,是個好姑娘,不像說瞎話的人,心里越發(fā)感覺到沉重。“李玉秋!”“在!”“還不把洞房發(fā)生的一切據(jù)實講來,不準虛掩搪塞。”“嚇死小女子也不敢,大人容稟。”李玉秋又把昨天晚上的經(jīng)過詳詳細細講了一遍,旁邊記錄的先生全給記下,包大人把不明的地方又問了幾遍,李玉秋做了補充,包大人點點頭:“來呀,畫供。”記錄的先生把記錄單給李玉秋又念一遍,新娘子一聽一點都不錯,這才畫了供。包大人一擺手,記錄先生退到一旁。包公又問:“李玉秋,你口口聲聲說兇手是白蕓瑞,還記得此人的相貌嗎?”“記得。”“假如白蕓瑞在你的眼前你能認得出?”“能!我們廝打了多時,他的五官相貌我記得非常清楚。”“好!我告訴你白蕓瑞就在我大堂之上,你分辨一下哪個是他。”“遵命。”
包大人叫張龍、趙虎陪著她挨個給相面找白蕓瑞。李玉秋擦擦眼睛挨著個兒地看,先瞅瞅蔣平再看看展南俠,一邊看一邊搖晃腦袋意思說這都不是。又來到小五義面前又晃晃頭。然后又來到小七杰的面前,她呆的時間稍微長點,因為小七杰長得都挺俊,歲數(shù)比白蕓瑞也大不了多少,所以她怕看錯都仔細地看看,然后搖搖頭。張龍、趙虎領(lǐng)著她又往下走看這看那,最后一眼就看見小達摩白蕓瑞,李玉秋像瘋了似地“嗷”一聲,一把抓住白蕓瑞的前心:“相爺,就是他!”
包大人腦袋“嗡”一聲,心說:壞了!這個案子白蕓瑞算抖摟不清了。連包大人這陣心里也沒了底,把虎案一拍:“白蕓瑞!”蕓瑞趕緊出班跪倒:“參見相爺。”“來呀!摘掉他的帽子,扒他的衣服。”帽子一摘,功名沒了;衣服一扒二品的副將沒了,就成了無職的白人,白蕓瑞頭發(fā)披散:“回相爺,卑職不知身犯何律,法犯哪條?”“嗯!白蕓瑞,只因有人把你告了,你到太師府酒后無德大鬧新房調(diào)戲新人,搶走寶物二十一件。最不能容忍的是你刀殺三國舅龐虎,還不從實招來!”蕓瑞大吃一驚:“相爺,卑職沒有此事,一點都不知道,小人冤枉,求相爺做主!”老龐吉一聽把桌子一拍:“白蕓瑞,人證在此你還敢抵賴?”“包相爺,他是個刁民,不打他怎么能招?請相爺用刑。”“是啊!包大人你趕緊就用刑吧,對這號人絕不能心慈手軟。”戶部尚書李天祥也說。
包大人沒有用刑,他還得往深里問:“白蕓瑞,既然你口稱冤枉,我且問你,昨夜晚間你到哪去了?因何這般時候才回轉(zhuǎn)開封府?”“相爺容稟。”白蕓瑞就把經(jīng)過講述一遍。特別是大腦袋房書安支棱著耳朵在旁邊仔細聽著。
白蕓瑞一去到現(xiàn)在才回來,誰能不畫問號呢?這里的事情很復雜呀!
昨天他跟房書安在太師府的花園正看戲,來了個小個子找他,口口聲聲說白蕓瑞有個好朋友有緊要的事情找他商議,讓蕓瑞出去一趟。白蕓瑞告訴房書安等著,就跟著那個人出了太師府,結(jié)果到太師府門外一看沒人,蕓瑞就問那個人:“誰找我?”他說:“太師府門前講話不便,人在四喜堂等著您。”“四喜堂是什么地方?”“四喜堂是京城有名的開心取樂的地方。”白蕓瑞一聽十分不悅,心想:說不定是窯場妓院吧。我身為堂堂的將軍豈能到那地方!蕓瑞在這就愣住了。小個子一笑:“白大將軍,你別介意,這不是請您去尋花問柳,確實有重要的事情,那位在那兒等著您。至于為什么到四喜堂我也不清楚,請您跟我去一趟吧。”“你是誰”“在下姓庚,我叫庚四。是那人花錢雇出來的。”“你是干什么的?”“我是四喜堂的伙計。”白蕓瑞想把這件事弄清楚,就跟著庚四來到四喜堂。
四喜堂在褲衩胡同,這地方屬于下九流的地方,但四喜堂還是金字牌匾的買賣,在這塊兒來說是首屈一指的,就在胡同口。白蕓瑞跟著庚四進了四喜堂,有不少窯姐上前打招呼,蕓瑞理也沒理上二樓到了一間房間,庚四挑起簾來讓蕓瑞進去:“白大將軍您請坐。”白蕓瑞看看屋里擺得倒挺闊氣,但是沒人:“庚四,找我的那個人現(xiàn)在何處?”“大概他等的時間長了到外頭轉(zhuǎn)一圈,也說不定上茅房了,我去找找。”結(jié)果這個自稱庚四的人走了也沒回來。白蕓瑞一直等到三更天也不見有人影,他心中懷疑:“喲!難道說我上當了?”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庚四回來,他就坐不住了,把四喜堂掌班的給找來:“我且問你,你們四喜堂的伙計庚四哪去了?”“我們這兒的伙計庚四?哎呀,大爺您記錯了吧?咱這兒沒有叫庚四的。”“啊?就是剛才陪我一塊兒來的那個人。”“噢,那個大爺不是我們這兒的伙計。這房間是他包的不假,他給了我們二十兩銀子。”“哦?”蕓瑞一聽更懷疑了,這是個什么人?他為什么要騙我?蕓瑞就感覺到事情復雜,不能在這呆著,這才離開四喜堂,起身要回轉(zhuǎn)開封府。剛到半道,大街上靜靜悄悄,他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黑影一晃,蕓瑞眼尖,就發(fā)現(xiàn)這條黑影還沖著自己點了點手,蕓瑞知道深更半夜絕非好人,在后頭就追。這人的腿腳還挺快,走大街穿胡同,其快如飛。蕓瑞還沒攆上他,跑來跑去這人上城了,往城垛口上一坐,鴨子腿一擰,等著白蕓瑞,等蕓瑞追到快近前了,那人一扭頭,跳出城外,站在城根底下還點手喚蕓瑞。蕓瑞這火就不打一處來,心說:你是誰?你跟剛才那庚四有什么關(guān)系?你這是逗氣還是找我真有事?怎么連話都不說?我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故此蕓瑞也跳到城外,那人轉(zhuǎn)身就跑,蕓瑞緊追不舍。前邊這個人跑得可真不慢,等到了城外頭順著大道“——”盡鉆樹林,蕓瑞在后頭攆相當費勁。因為追著追著找不著了,就耽誤了很長時間,一直追到天光大亮也沒把這人找著,白蕓瑞只得作罷。
白蕓瑞往回走,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之中追出來四十多里地,他再回到城里都什么時候了?蕓瑞就感覺到饑腸轆轆,等進了風丘門,靠著十字街不遠有個馬家茶湯館,他就喝了兩碗茶湯,吃了點早點歇歇腿,這才回開封府。哪知道一到開封府包大人正升堂,白蕓瑞心里真不是滋味,進開封府頭一次升堂自己就遲到了。他打算跟包大人解釋解釋,但包大人沖他一擺手,沒讓他說話,蕓瑞就退在一旁。他也沒想到一個女人過來就一把把他抓住硬說他是兇手,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才跪倒在堂上口呼冤枉,把昨夜晚的經(jīng)過講說一遍。
包大人靜靜地聽著,大堂上的人也都注意聽著,等蕓瑞說完,旁邊記錄的把蕓瑞所說的也都記下來了。包大人用眼睛盯著他:“白蕓瑞!”“在!”“你說的是事實嗎?”“回相爺,沒有半字虛假。倘若我隱瞞實情,相爺您就用鍘刀鍘了我。被害人所說的事我是一字不知半字不曉!”“畫供。”記錄先生跟白蕓瑞念完供詞,然后讓他畫供。
老太師龐吉在旁邊一聽:“相爺,我看白蕓瑞純粹是胡說八道,故意編造。為什么那庚四要找他?為什么他等到半夜?他跟他有什么交情?又無緣無故蹦出條黑影,又把他領(lǐng)到城外,這簡直是滿口胡謅,為了掩蓋事實,望求包相爺嚴刑審問,叫他吐露真情!”包大人聽完挺不高興,心說:這是開封府,我是主審官,你何必在旁邊三番五次地插嘴?可又一想:他是當朝太師奉旨聽堂,對他還不能申斥。包大人把臉往下一沉:“太師放心,包拯自有主張。”言下之意我有我的主意,你就不必插嘴了。
包大人看著白蕓瑞畫完供,才接著審問:“白蕓瑞,被害人自稱丟了首飾二十一件,你拿沒拿?”“回相爺,這事與我一點都無關(guān),我怎么能拿她的首飾?”李玉秋在旁邊插言:“相爺,就是他,一點都不錯,他把我值錢的首飾全部搶走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掏出一塊白綾手帕把那東西包好塞到懷里頭了。”包大人點點頭:“搜!”蔣平和展熊飛過來讓白蕓瑞把手抬起來,前后一搜沒有:“回相爺,搜完了,沒有。”龐吉又站起來了:“包大人,這么重要的贓物他怎么能帶到身上?一定藏起來了,也可能就藏在他的住處,焉能在他身上搜得出來?”“嗯。劉士杰、艾虎!”“在!”“在!”“你們領(lǐng)著幾個人去搜查白蕓瑞的住處,不得有誤!”“遵命!”
艾虎、劉士杰帶著張龍、趙虎、王朝、馬漢、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十五人到了白蕓瑞的住處。白蕓瑞住在差官棚校尉所的后院,獨門獨戶。張龍、趙虎他們進了院子,把鎖全都打掉,把房門撬開往屋里一看,蕓瑞獨身住在這兒,被褥非常干凈,幔幛床單也非常講究,屋里擺著應用之物。因為家具不多比較好搜查,趙虎他們哈下腰就動開手了,翻箱倒柜時間不大,劉士杰一拿白蕓瑞的行李:“喲!”在行李下面壓著個包,正是白綢子包!劉士杰的心從嗓子眼里都要跳出來了,把包拿過來打開一看,光彩奪目,全是值錢的首飾。查了查不多不少二十一件。劉士杰汗冒出來了,心里說:蕓瑞呀,真是你干的。這回你還說什么?人證物證俱全,你就是渾身是口難以分辯。唉,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么一個人!劉士杰把臟物往手上一托,讓十五個人全都過了目。大伙也傻眼了,不敢隱瞞直接趕奔大堂,把贓物往桌上一放說明經(jīng)過。
包大人一看頓時火撞頂梁,他斷定這事就是白蕓瑞了。怎么那么巧,贓物就在你的行李底下?難道說還有另外一個人跑到開封府來給你栽贓嗎?你怎么能自圓其說呢?包大人把桌子一拍:“白蕓瑞,你來看這是什么?剛才在你屋里搜出來的!難道這還有假嗎?你又做何解釋?”“這,哎呀相爺,肯定有人栽贓陷害。我是一點都不知道。我冤枉啊!”太師龐吉跟戶部尚書李天祥一看心里落了底,知道這案子翻不了啦:眾目睽睽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說的!兩人心中得意。
單說包大人火往上撞,把桌子拍得山響:“白蕓瑞,你膽大妄為,無視國法王綱,做出此等慘不忍睹、罪行昭著、令人發(fā)指的事來,實在是國法難容!本閣奉皇上圣旨審理此案,必然秉公處治。既然你殺害了三國舅,又盜取了新人的珠寶,犯下不赦之罪!來呀,狗頭鍘伺候!鍘!”“是!”“哐啷!”張龍、趙虎、王朝、馬漢把狗頭鍘扔到白蕓瑞面前,過來把白蕓瑞給按住。趙虎心里說話:白蕓瑞,你小子真不是東西!我跟你爹相處多年,你看你爹那人多正,驕傲說驕傲,但人家是一團正氣,一步倆腳印,斜的半點沒有!可你呢?剛出世兩天半就干了這種沒出息的事!老白家缺了哪輩的德,出了你這么個敗家子?你不僅給老白家丟人,也把開封府的臉都丟盡了,今天把你鍘了都不解恨!不但趙四爺這么想:連張龍、王朝、馬漢也都這么想,咬著牙把白蕓瑞捆上用蘆席卷起來。白蕓瑞口喊冤枉,但誰還聽他的?被幾個人抬到堂下的狗頭鍘旁邊。趙虎身披大紅,光著一條膀臂,伸手把狗尾巴抓起來——這狗頭鍘就像條狗在刀床上趴著,狗尾巴就是鍘刀把,楠木刀床二指多高的馬牙釘,一尺多高的鍘刀兩寸多厚,刃子十分鋒利。趙虎“哧啦”一聲提起鍘刀把,王朝、馬漢把白蕓瑞塞到里頭,做好一切準備,四個人單腿點地:“請相爺驗刑。”包大人渾身顫抖,面對下面的白蕓瑞和狗頭鍘感到頭暈目眩。這件事太出乎意料了,心里說:蕓瑞,你喊什么冤枉,你喊冤得提供出證據(jù)來,現(xiàn)在什么證據(jù)都沒有,而你的罪證一點都不少,叫我怎么斷這個案子,尤其太師、戶部尚書在這聽堂,名曰聽堂實則是監(jiān)督我……包大人想到這站起身軀,把袍袖一甩:“來呀!”下一句就是“鍘”字,這鍘字一出口,白蕓瑞這條命就沒了,把蔣平、南俠眾人急得把臉一背眼一閉,看都不想看。
正在這時候聽得堂下有人喊了一聲:“刀下留人,鍘不得,我有話說!”包大人一看說話的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把臉往下一沉:“房書安,你有何話說?”房書安跑到大堂上雙膝跪倒:“回相爺,我老叔白蕓瑞確實冤枉,我可以給他提示證據(jù)。”包大人一聽心里感到寬慰,白蕓瑞本人提不出什么,房書安想起來了。大伙一聽心神方定,都注意聽著房書安的陳述。包大人就問:“你為他提供什么證據(jù)?”“回相爺,昨天我跟白蕓瑞到太師府赴宴,我們倆行影不離,我敢說在前一段我老叔白蕓瑞什么犯法的事都沒做。在定更天吃完酒宴我陪著他趕奔后花園聽戲,正這時來了個人,個頭不高長得尖嘴猴腮,兩個溜圓的小黑眼睛,看年紀在三十左右歲,他說門外有一人是白蕓瑞的好朋友,有重要的事情請他出去一趟,我老叔才起身外出,臨走之時叫我等著,說他一會兒就回來,結(jié)果沒回來。在說這話前,我敢保證白蕓瑞沒做犯法的事。故此我為他提出人證。”包大人一聽泄氣了:都是廢話!誰也沒說他在這以前犯法呀。包大人把臉往下一沉:“房書安,你要說的就是這些?”“不是,還沒說完呢!相爺,白蕓瑞自稱他被一個陌生人自稱庚四者把他領(lǐng)到四喜堂,一直等到三更天之后,他發(fā)現(xiàn)可疑曾經(jīng)問過掌班的,掌班的說沒有此人,白蕓瑞覺得奇怪才離開四喜堂。方才他口供是這么說的嗎?”“對呀!”“好!既然如此,現(xiàn)在相爺就撒下傳票把四喜堂掌班的以及伙計找上幾個來,驗證驗證白蕓瑞說沒說瞎話。倘若不對,就是他編造,心中有鬼,相爺再鍘他不為遲晚。這是一。第二,白蕓瑞自稱追那黑影追到天亮,后來斷線了,他跑出四十里,回來進風丘門之后,在小十字街到老馬家茶湯館吃的早點,吃完才回來。您再撒傳票把老馬家茶湯館掌柜的給找來問問有沒有這事?如果有,他就沒瞎說。如果是瞎編,相爺再動刑也不為晚。”包大人一聽這話有道理,至關(guān)重要。于是馬上傳下堂諭,讓張龍、趙虎趕奔四喜堂傳訊掌柜的;讓王朝、馬漢趕奔老馬家茶湯館去帶人。而后,暫時退堂等候。
包大人回歸書房,心里翻來覆去思索這件事,考慮下一步應該如何審訊。包大人等了好長一段時間,趙虎進來了:“回相爺,證人全都帶到了。”“升堂!”
包大人二次升堂,龐吉、李天祥都坐好,三班人役、各位小弟兄站立兩廂,包大人吩咐一聲把他們帶上堂來。四喜堂女掌班的、當頭伙計一共來了三個,老馬家茶湯館就來個老頭兒,他們都沒打過官司,一到開封府大堂上,嚇得抖衣而站,猶如篩糠。包大人告訴他們不要害怕,沒有他們什么事,只叫他們提供個證據(jù)。“誰是四喜堂掌班的?”“回相爺,小婦人就是。”“我且問你:昨天晚上我這有個叫白蕓瑞的可曾到過四喜堂?”“到過。”“什么時候去的?”“定更天以后。”“何時離開?”“三更天以后,快四更天時才離開。”包大人一聽有門兒。“他在四喜堂都與哪些人接觸,干了些什么勾當?”“回相爺,白大將軍在三號那屋坐著喝水,也沒叫姑娘陪著,也沒找別人談心,就自己。”“你好好想想,沒與什么人接觸嗎?”“沒有。”“據(jù)白蕓瑞所說是有人把他請去的。請的這人自稱庚四,是你們院中的伙計,這是怎么回事?”“相爺,是這么回事:開始是中午,我們那兒來了個人,就是您說的那人,小個不高,臉挺黑,一對小圓眼睛,長得尖嘴猴腮。他問我們有沒有閑房間,我們說三號房間閑著。他給了二十兩銀子把房間就包下了,說不管他來還是不來,這房間不準給旁人,如果第二天再不來人,就可以給別人用。小婦人收了他的銀子自然照辦。到了定更天以后他回來了,陪著那位白將軍。他把白將軍讓進屋,兩人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那庚四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他是誰。后來白大將軍問我,我才知他姓庚。也不知為什么他說是我們院里的伙計,真叫人難猜難解。”掌班的說得挺清楚,包公看看龐吉、李天祥,心說:聽見沒?這里邊可有文章,白蕓瑞沒說瞎話,果然是定更天到的三更天以后走的。在此期間你兒子被人殺了,白蕓瑞早已不在太師府了,他怎么能殺得了你兒子呢?這個證據(jù)最有說服力。“掌班的,你敢為你的話負責嗎?”“那怎么不敢,我說的是真的。”“好!畫供。”畫完供讓他們下去。又問茶湯館掌柜的:“白蕓瑞可到你那喝過兩碗茶湯?什么時候?”“日頭剛升起的時候,白大將軍路過我們十字街,看那樣挺疲乏,滿臉是塵土汗水,坐在我們凳子上喝了幾碗茶湯,還吃了幾個糖包,休息了片刻就走了。”“畫供。”畫完供把他也打發(fā)走了,雖然這個證據(jù)無關(guān)緊要,足以證明白蕓瑞沒說瞎話。
包大人聽完這兩份證詞感覺到里邊有文章,方才自己有點武斷性急,差一點枉殺了白蕓瑞。但案子相當復雜,想弄個水落石出,看來不是一時半時能辦到的,只有從長計議。因此,包大人當堂宣布:“來呀,把白蕓瑞收監(jiān),等待調(diào)查。”“是!”又把白蕓瑞從鍘刀里頭抬出來,給他砸上刑具押到開封府大牢。
包大人甩袖剛要退堂,老龐吉不干了:“且慢!包大人,你處理不公!”“哦?本閣哪點不公?”“包大人,白蕓瑞犯罪已有事實,人證也有物證也有,包大人因何不將他鍘了給我兒報仇?反倒聽信無關(guān)緊要的證詞,豈有此理!”“嘿!太師,你要明白這個案子是包拯受理,太師無非是旁觀之人,請你不要插手。請你耐心等待,早晚有了結(jié)果,你看我哪點不公,再當面指責,或者到萬歲面前告我的御狀。現(xiàn)在說我不公還為時過早!來人,退堂!”——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1
第065回 鬧金殿八賢王力保忠良 查兇手趙德芳便服私訪 太師龐吉滿指望包大人升堂問案,把白蕓瑞的口供要出來,當堂把他腰斷兩截,用鍘刀鍘了,給兒子龐虎報仇雪恨。哪料想包大人經(jīng)過一番審問,把白蕓瑞押起來,要從長計議,仔細調(diào)查。這下老家伙可就不干了,用手指點著包大人:“包拯啊包拯,都說你鐵面無私,不徇私情,今天這么一看,你也是空有虛名啊,你是想方設(shè)法袒護罪犯白蕓瑞,老夫豈能與你善罷甘休?我非到皇上面前去告你不可,來人哪!順轎!”老龐吉氣得渾身發(fā)抖,帶著兒媳婦李玉秋,后面跟著戶部尚書李天祥,出開封府,上大轎,趕奔八寶金殿。來到午門外,龐吉下轎,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往里走,親自鳴鐘擊鼓,“咚、咚、咚……”把值日的太監(jiān)嚇得魂不附體,趕緊跑過來阻攔:“太師,您這是怎么啦?私動景陽鐘鳳陽鼓是犯罪的。現(xiàn)在不是皇上登殿的時刻,您犯了驚駕之罪。”“哎呀各位公公,老夫冤沉海底,哪顧得了許多,我即刻要見萬歲。”
單說皇帝仁宗,早朝退罷,回宮休息,感覺到身體不太舒服,他躺在安樂椅上,雙手捂著心口,閉目養(yǎng)神。一邊躺著,一邊合計心事,他很自然就想到白蕓瑞身上。心說:白蕓瑞呀,你父乃是衛(wèi)國的忠良,為大宋朝立下血汗戰(zhàn)功,中外聞名,朕看在你父的分上,加封你四品蔭生,一直培養(yǎng)你十多年,加封你母親為一品誥命夫人,也由國家贍養(yǎng),朕對你們老白家已經(jīng)很夠意思,你小小年紀,初入開封,應該為國效力盡忠才是,可你竟敢做出這樣無理的事,如果此案落實,朕豈能容你?!但是又一想:白蕓瑞怎么能做這種荒唐事呢?難道其中另有原因?既然交給包卿家了,相信他一定能把此案問明。皇上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剛打一個盹兒,就聽景陽鐘鳳陽鼓響起來了,皇帝仁宗睜開二目,心中大為不悅,心說:現(xiàn)在不是朕登朝的日子,什么人私動鐘鼓?”“來人!”皇上一喊,值班的太監(jiān)慌忙走進來跪在駕前,“奴婢參見圣駕!”“到外面看看,什么人私動鐘鼓。”“是!”太監(jiān)轉(zhuǎn)身到午門問明了情況,然后又回來跪倒在仁宗腳下:“啟奏陛下,是太師龐吉鳴鐘擊鼓,他有急事,請陛下登殿。”龐吉?仁宗心說:他不是奉旨到開封府聽堂去了嗎?怎么又跑到這兒啟我升殿?難道發(fā)生了意外不成?皇上一想:太師是知道禮節(jié)的人,沒有重要事情絕不敢驚動鐘鼓。想到這兒,就吩咐一聲:“來呀!伺候朕登殿。”皇上這一句話,底下的就忙乎開了,太監(jiān)服侍皇上穿龍袍系玉帶,外邊備好簡輿,抬著他趕奔八寶金殿。這時候也忙壞了滿朝文武,大家趕緊更換朝服,文官上轎,武將上馬,急匆匆趕奔朝房候旨。時間不大,王登寶殿,文武朝賀已畢,分班站立。仁宗高坐九龍口,輕輕把龍案一拍:“宣太師龐吉。”“萬歲有旨,宣太師龐吉進見。”“臣遵旨。”老龐吉正正烏紗,抖抖蟒袍,提著帶子,抱著象牙笏板,大步流星,走上金殿,跪倒在金階之下,“臣龐吉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皇上閃目往下觀瞧,就見龐吉滿臉淚痕,雙眉緊鎖,狼狽不堪,仁宗一愣:“龐吉,朕命你趕奔開封府前去聽堂,你怎么又到了八寶金殿急著見朕,有何本章?速速奏來。”“吾皇萬萬歲,臣冤枉啊!”“龐吉,不必悲傷,從速奏來。”“萬歲,容奏直言,只因白蕓瑞殺了我兒龐虎,調(diào)戲我兒媳婦李玉秋,臣奏明當今天子,蒙皇上圣明,讓包卿審理此案,命臣前去聽堂。我以為包拯一定大公無私,按律處置罪犯,哪知那包拯無視國法王綱,竟公開包庇罪犯白蕓瑞,不但不要他的性命,反而找出百般借口,包庇縱容于他,只把白蕓瑞押進大牢,說是要從長計議。臣發(fā)現(xiàn)包拯不公,與他當面議論,哪知包拯口出狂言,根本不加理會。臣心中不服,故此在陛下面前告他的御狀,請陛下圣裁。”仁宗一愣,心說:包卿家,朕百般相信于你,才讓你審問白蕓瑞一案,難道說你真辜負了朕的心意,包庇白蕓瑞不成?如果沒有根據(jù),龐吉怎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告你的御狀呢?又一想:包公不是那種人啊,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包庇罪犯。仁宗心里頭想事,沒有立即表態(tài),這可急壞了戶部尚書李天祥,他跟太師是一個鼻孔出氣,趕緊出班跪倒:“吾皇萬歲,萬萬歲。臣有本啟奏。”“講。”“臣奉旨陪伴太師趕奔開封府聽堂,那包拯果然無視國法,找出種種借口,包庇罪犯,方才太師所奏均屬事實,愿萬歲圣裁。”仁宗一聽,將信將疑:“來人,宣包拯上殿!”“宣包拯上殿!”包大人聞聽,出班跪倒:“參見萬歲。”其實,太師龐吉前腳走,包大人后腳就帶上證詞、口供和所有的材料,上轎趕奔朝房,他料到龐吉非得告他不可,因此做了充分的準備。萬歲一宣他,包大人就跪倒在金階之下,三呼萬歲。仁宗沉著臉,看了看:“包卿!”“臣在!”“剛才太師龐吉和戶部尚書李天祥,告你包庇罪犯,可有此事?”包大人往上叩頭:“陛下圣明,臣怎敢包庇罪犯,太師和李天祥所奏不實。”“嗯,既然你說他們所奏不實,你把你的理由向朕奏來。”“陛下,臣奉旨審問白蕓瑞,現(xiàn)已從各方面取證,請陛下龍目御覽。”說著,包大人把各方面證詞往上一遞,殿頭官接過來放在龍書案上,仁宗仔細翻閱了一遍。“嗯!”一邊看著一邊點頭,看完了,把供詞全部合上:“包卿!”“臣在。”“這點證詞,怎么就能說明白蕓瑞不是兇手呢?被害人李玉秋親眼看見他行兇,而且受了他的侮辱,這是人證。從白蕓瑞的臥室之中搜出珠寶二十一件,這是物證。可以說鐵證如山,怎么就不能定案?你取的這幾份證詞能說明什么?朕怎么就看不出來呢?”包大人二次往上叩頭:“陛下圣明,容臣啟奏。這第一份證詞乃是四喜堂掌班的提供的,那上面說得很清楚,證明白蕓瑞從定更天就在四喜堂,直到三更天才離開,而三國舅龐虎恰恰就死在這個時間,證明白蕓瑞不在太師府,難道他會分身法不成?另一份證詞說明白蕓瑞說話沒有虛假,他追一條黑影,追到城外,天亮返回城中,到小十字街老馬家茶湯鋪,喝了兩碗茶湯,此事雖然無關(guān)輕重,足以證明,白蕓瑞沒說瞎話。陛下!臣以為此案相當復雜,很可能有人借刀殺人,做案后給白蕓瑞栽贓。因此臣要慎重處理此案,既不放過壞人,也不冤枉好人。只有這樣才能維護國法之尊嚴,體現(xiàn)天子之圣明,不知何錯之有?請陛下圣裁。”“這個……”皇帝仁宗不是昏君,這個人相當聰明,他靜靜聽完了包大人的啟奏,又分析分析案情,覺得不是沒有道理,就要點頭。老龐吉聞聽此言,急忙往上叩頭:“陛下,難道我兒媳婦能看錯嗎?在開封府大堂上,包拯讓我兒媳婦李玉秋當場找兇手,我兒媳婦沒費吹灰之力,在那么多人當中,一眼就認出了白蕓瑞,這事兒能假得了嗎?而且,那贓物就在白蕓瑞臥室之中,到那兒起贓的時候,不費吹灰之力就弄到手了,這能錯得了嗎?說他喝了兩碗茶湯,又說他到了四喜堂中如何,難道他就不能買通人替他取假證嗎?總而言之,我兒確實死于白蕓瑞之手,請陛下為我兒報仇!”老龐吉說完,文官之中出來二十多人,武將之中出來九個人,加到一塊兒是三十三個人,這三十三個人全是太師一黨,三十三個大奸臣,“呼啦”一下全跪下了:“吾皇萬歲,萬萬歲。我等有本上奏。”皇上一看,跪倒了這么多大臣,便問:“卿等所奏何事?”“吾皇萬歲,方才太師所奏均屬事實,李天祥所奏毫無虛假,包大人果然是徇了私情,給白蕓瑞找借口,目的就是要袒護罪犯,請求陛下圣裁,將白蕓瑞處以極刑。”跪倒的這些人,最小的是二品將軍,余者皆是九卿、四相、五府六部、八大朝臣,在朝堂之上舉足輕重,他們異口同聲,都說包大人處理不公,要求萬歲處置白蕓瑞。“這……”還沒等皇帝仁宗表態(tài),就見有一人,出班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萬歲。臣有本上奏。”皇上閃目一看,此人頭帶嵌寶金冠,身披鵝黃色袞龍袍,腰束八寶金帶,面如冠玉,花白須髯,一看此人是誰?正是八王千歲趙德芳,皇上的親叔叔。這趙德芳一個人吃八個王子的俸祿:一天王,二地王,三才王,四喜王,五德王,六進王,七賢王,八大王。他一個人等于八個王子,這是受了太祖的皇封,代代世襲,見官大三級,國家二號天子,除了皇帝仁宗之外,就得屬八王千歲。皇帝仁宗還非常孝順,對這位王叔敬如太上皇。仁宗一看是王叔,趕緊欠身離坐:“皇叔免禮平身。”“臣謝恩。”早有太監(jiān)搬過繡龍墩,八王千歲坐下,皇上滿臉賠笑,“皇叔,有何本章,從速奏來。”“陛下,臣一時心血來潮,趕奔八寶金殿陪王伴駕,聽說京都發(fā)生了一件血案,三國舅龐虎在新房被殺,那賊子還要調(diào)戲新娘,搶走財物。此人罪惡滔天,可殺而不可留。臣也盼早日完案,把兇手查明,以正國法。但我聽說,太師告的是二品將軍白蕓瑞。”對此我十分關(guān)心,這才趕到八寶金殿要聽一個原委。方才太師和李天祥所奏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包大人所奏,也不是沒有原因。我想咱大宋朝以孝治天下,從來不冤枉一個好人,況且老白家是衛(wèi)國忠良,對他的后人更不能馬虎從事。包大人說,要從長計議,認真調(diào)查,這乃是維護國法之根本。而眾位大臣不容,本參包拯,我認為有點過分了。臣斗膽啟奏,臣同意包大人所說,望陛下裁決。”皇上一聽,八王爺表態(tài),公開站在包大人的立場上,這事該怎么辦?是聽龐吉這些人的?還是聽皇叔的?毫無疑問,不能駁八王千歲的面子,仁宗立刻就表了態(tài)了:“皇叔所奏正合朕意,朕也有此想法,既然如此,就容期緩限,暫把白蕓瑞羈押在開封府,此事交給包拯認真調(diào)查,也就是了。”八王聞聽大喜,站起謝恩,回過頭來看看包大人:“包拯,還不領(lǐng)旨謝恩?”包大人往上叩頭:“臣遵旨,謝陛下,萬萬歲。”這一下可急壞了太師以及他的一黨,老龐吉往前跪爬了半步:“哎喲!萬歲,使不得,使不得呀!我兒死得冤枉,請陛下給我兒報仇啊!”那些奸臣還不起來。仁宗大怒,把龍案一拍:“龐吉你真是老不知好歹,張口給你兒報仇,閉口給你兒雪恨,難道朕就不著急嗎?我現(xiàn)在正在干什么?這不告訴包拯認真調(diào)查此案嗎,調(diào)查的目的還不是緝拿兇手給你兒報仇雪恨嗎?你還在這兒胡說什么,還不給我退了下去!”老龐吉碰了一鼻子灰,沒辦法,站起來:“臣謝恩。”但是這龐吉心里不服氣,眼珠一轉(zhuǎn)想了個主意:“萬歲,臣還有本上奏。”“講!”“萬歲,既然讓包拯調(diào)查,也該有個期限,沒有期限,兇手豈不逍遙法外?有道是遲則生變,兇手要是跑了不就沒有報仇的機會了?請陛下限定一個日期才是。再說如果罪犯真是白蕓瑞,那白蕓瑞要跑了怎么辦?這件事情,臣十分擔心。”皇上一聽,老龐吉說的也不是一點沒有道理,今天駁了他的面子,就夠他受的了,如果他提的這個要求,還不答復,顯得有點過分,便說:“包拯!”“在!”“方才太師所奏也有道理。在調(diào)查此案的時候,假如白蕓瑞跑了,唯你是問。”言下之意是白蕓瑞要跑了,讓你頂賬。包大人明白,趕緊施禮,“臣記下。”“另外此案不能拖得日子太長,朕給你一月期限,這一月之內(nèi)把案情調(diào)查清楚還則罷了,超過一月,你就不必調(diào)查了,白蕓瑞就是罪犯,按律處置。”“臣遵旨。”老太師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總算這次上殿沒有白來。且說皇帝仁宗問大家:“卿等還有何本章?”文武互相看看全都搖搖頭。皇上一看,沒事了,把龍袍一抖,這才退殿。文武百官目送皇上起駕走后,這才退下八寶金殿,紛紛回府。唯獨八王千歲趙德芳,把包大人給留下了,君臣二人來到東朝房,八王千歲拉著包大人的手,推心置腹地問:“包愛卿,我且問你,你看白蕓瑞到底是不是兇手?”包大人聞聽一皺眉:“回千歲,現(xiàn)在還很難斷定,我總以為,蕓瑞不可能干這種事。”“這就好了。包大人,你看得很清楚,方才我奏上一本,實質(zhì)就是在保你和白蕓瑞,無形中我就成了保人,將來如果調(diào)查出來真是白蕓瑞,我的名聲掃地,因此,我非常關(guān)心此事,望包大人抓緊調(diào)查才是。”“千歲放心,臣一定盡心竭力去做。”“好!別忘了,隨時隨地派人給我送信兒,不然,我連覺都睡不好。”“臣記住了。”八王說完,起駕回安慶宮。
包大人回到開封府,在府門外下轎,徑直趕奔書房,稍坐片刻,吩咐一聲:“請各位校尉。”時間不大,蔣平、展熊飛、房書安等人紛紛來到。大伙一看包大人的氣色,就知道遇上不愉快的事兒了,蔣平斗著膽子躬身施禮:“請問相爺,萬歲開殿所問何事?”“哼,還用問嗎!太師龐吉把我給告了。”“是嗎?告您什么?”“說我尋找借口,包庇白蕓瑞。”“萬歲怎么說?”“萬歲圣明,給我一個月期限,調(diào)查此事,如果一個月之后,仍然找不出兇手,那白蕓瑞就得掉頭。”“啊!”眾人聽完了無不吃驚。展熊飛往前走了一步:“相爺,那您打算怎么辦?”“有什么辦法呀,就得認真追查。你們下去之后把人分派分派,清查戶口,捉拿可疑之人,千萬在一月之內(nèi)破獲此案,不得有誤。”“-,謹遵大人堂諭!”
眾人從書房退出來,回到校尉所,由蔣平和展昭主持召開了一個緊急會議。蔣平根據(jù)案情,下達了命令:一、尋找貌似白蕓瑞的人,只要是白臉堂,二十左右歲,穿白掛素者,你們要留神注意;二、吩咐眾人,化裝改扮,到酒館茶舍,庵觀寺院,相國寺等熱鬧地方去調(diào)查情況。蔣平和展昭也沒閑著,一人領(lǐng)著一撥,眾人離開封就分散開了。這幫護尉不管是黑夜白天,還是晌午半夜,東跑西顛,認真調(diào)查,光嫌疑犯就抓了二十多人,結(jié)果經(jīng)過審訊,一個都不是,只得把人家給放了。這案子真像大海摸針一樣不容易破。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包大人越來越憂心,他一算計再過五天要是還調(diào)查不出結(jié)果來,白蕓瑞的小命就保不住了。為此,他憂心忡忡,茶飯不香,每天背著手在書房來回轉(zhuǎn)悠,隨時隨地都盼望有好消息,無奈,盼了一天又一天,都是毫無結(jié)果。
除了包大人著急之外,人王千歲趙德芳也著急。八王千歲心說:包拯,你可不對,那天散朝,我在朝房里,親自向你交待,要不斷給我送信兒,怎么二十多天你也不派人給我送信兒呢?究竟案情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呢?他實在忍不住了。就讓安慶宮的一名總管,上開封府去打聽此事。這位總管騎著馬,一陣風來到開封府,見到包大人,把來意說明。包大人無可奈何,怕跟這總管說不清楚,不如當面向八王啟奏。他問身旁的李才:“校尉所何人值班?”“奴才去看看。”李才出去時間不大就回來了:“回相爺,今天值班的是房書安房校尉。”“讓他進來。”“是!”不一會兒,李才把房書安給領(lǐng)來了。細脖大頭鬼,滿身官服,掛著綠褲子腰刀,來到書房里,向包大人躬身施禮:“卑職參見相爺。”“書安,今天是你值班?其它校尉哪去了?”“奉大人堂諭,都分頭調(diào)查兇犯去了。”“好,書安,我命你跟隨李總管趕奔安慶宮,面見八王千歲,把連日來所調(diào)查的情況,奏明八王,不得有誤。”“遵大人的堂諭,我什么時候去?”“現(xiàn)在就去吧。”“是!李總管,李公公,咱二人走吧。”這位太監(jiān)帶著房書安,就來到了安慶宮。太監(jiān)先到里面送信兒,八王一聽,開封府派來人了,心里安定了一些,就在御書房接見了房書安。房書安這是頭一次進安慶宮,他一看,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樓臺殿閣,金碧輝煌,心想:這王府太氣派了,這不就是皇宮大內(nèi)嗎?因此肅然起敬,連大氣都不敢出,跟著李太監(jiān)來到御書房跟前。等人家叫他進去,房書安正正帽子,抖抖衣服,挑簾,到里邊咕咚就跪下了。他看上面坐著個人,這老頭能有五十多歲,面如冠玉,五官端正。他想這大概就是八大王趙德芳,于是急忙往上叩頭:“卑職參見王駕千歲,千千歲。”“嗯?”人王一聽,怎么這個味兒?鼻子堵著什么東西?“抬起頭來。”“謝王爺。”房書安一揚臉,把八王逗樂了。你想想,要是一般人能把八王逗樂嗎?這也有失體統(tǒng)。但實在是忍不住了,八王一瞅這個主兒,脖子細得像搟面杖,腦袋大得像窩瓜,餅子臉,杠子眉毛,菱角口,小母豬眼睛,還沒鼻子,光剩下兩個小黑窟窿。怪不得說話那么難聽呢,心中暗想:就這種人,五官不全,怎么能在開封府當官呢?又一想大概此人有特殊的本領(lǐng),不然包大人也不能用他。八王千歲點點頭:“下跪何人?身居何職?”“卑職房書安,萬歲親口加封五品帶刀御前校尉。”“免禮平身,看坐!”“在王駕面前,卑職焉敢坐下?”“不必多禮,坐下好講話。”有太監(jiān)把椅子搬過來,房書安這才坐下,把頭一低,兩手放在膝蓋上,大氣都不敢出。八王千歲微微一笑:“房校尉,你不必拘束,我們不是在朝堂上議事,這是在私下里閑談,越隨便越好。”“謝千千歲!”房書安偷眼一看,這八王千歲挺隨和,所以他就不那么緊張了。八王千歲吩咐一聲,太監(jiān)又給房書安端來茶水,老房呢?就感覺到更自在了。八王千歲問他:“房校尉,依你看,這兇手究竟是誰?難道說白蕓瑞真能干出此事嗎?”房書安一想:在這個場合有話不能不說,因為八王千歲在大宋朝舉足輕重,有時說話比皇上還算數(shù)。于是他壯了壯膽子,站了起來:“回千歲的話,小人斗膽,談?wù)勎易约旱目捶ā!薄昂茫∧阋f真話。”“千歲,玉面小達摩白蕓瑞絕不可能殺人。他絕不是兇手,我敢以人頭擔保。他不能干那種缺德事。”“理由是什么?”“理由多了。一是人品好,我跟白蕓瑞打交道半年多了,我發(fā)現(xiàn)這小伙子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光明磊落,尤其他不近女色,一團正氣。如果說他是偽裝的,也可能,但貓蓋屎的事,早晚他得露餡兒。我們這號人闖蕩綠林幾十年,眼睫毛都是空的,見著人一看,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所謂見其外觀其內(nèi);見其面知其心。白蕓瑞素日端正,他不可能干那種缺德的事。二是時間不對,白蕓瑞跟我趕奔太師府赴宴,參加三國舅的婚禮,我倆形影不離,白蕓瑞根本就沒看見新娘是什么模樣,他怎么能頓起歹意,跑到新房去調(diào)戲她呢?最重要的是,我們在后花園看戲的時候,來了個人自稱叫庚四,他把白蕓瑞領(lǐng)到四喜堂,一直呆到三更天才離開,就是這段時間里,有人大鬧新房,三國舅被殺,這怎么可能是白蕓瑞呢?他又不會分身法。我看這里另外有人,那人的五官相貌可能長得像白蕓瑞,李玉秋也沒說瞎話。可長得像不等于是啊!故此,我們包相爺才要從長計議,認真調(diào)查,這有什么不對?要是到了一個月期限,把白蕓瑞一殺,連我都不服氣,開封府的差官也都不會服氣,那就叫錯殺了好人,漏掉了壞蛋。”八王聽完,心里十分痛快,但他一算計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五天,這案子還茫然沒有頭緒,便心情沉重地打個咳聲,說道:“書安哪,既然你認為白蕓瑞受了冤枉,可能有第二者插手,那這第二者是誰呢?他在哪里?我們怎么才能把他抓到?你有什么好辦法沒有?”“這事難啊,您想,他刀傷人命,多半遠走高飛了,即使沒走,那也是不放心,藏在什么地方探聽消息,等白蕓瑞死了,他的心才能放下,要真是這樣,還能把他抓住。不然的話,那真是大海撈針,誰也沒招兒。”“書安,據(jù)我所知,很多清官善于私訪,據(jù)說在私訪中能破奇案,你們包大人年輕時做過定遠縣的知縣,那時他多次私訪,每次外出都有收獲,有這個事吧?”“那是有的,不光是我們包大人,歷代清官大多如此。”“只因還有五天期限,孤坐立不安,我也打算便衣私訪,你能陪我一起去嗎?”“嗯?我?”房書安一愣,他心想:這事可不同一般,八王千歲是皇上的親叔叔,相當于一國的太上皇,他老人家私訪要我陪著,萬一有個馬高鐙短,出點意外,我受得了嗎?就是把我的骨頭渣碾碎了,也負下起這個責任呀!故此,房書安沒敢表態(tài)。八王明白他的心思,就說:“你放心,不會有什么差錯,咱們頭上既沒貼簽兒,也沒寫字,外人怎會知道我是八王?即使認出我來,他敢對我下毒手嗎?即使遇上個不怕死的亡命徒,知道你武藝高強,我也會安然無事。”房書安一聽,心想:我的媽呀,八王把我捧得也太高了,我的能耐在哪兒呢?在開封府就數(shù)我飯桶。可他還不愿意這么說,就琢磨琢磨說道:“那好吧,不過,王駕千歲,咱們可得出去一會兒就回來,耽擱時間長了可不好辦。”“好,就依你的話辦。”八王千歲讓房書安等著,自己轉(zhuǎn)身奔內(nèi)宮去了。時間不大,他化了裝:頭戴一字冠巾,頂梁門安著塊美玉,腦后飄著兩根飄帶,身穿灰袍,白護領(lǐng),白水袖,腰系藍絲絳,白布襪子,千層底布鞋,手里還拿著一把折紙扇子,怎么看怎么像個教書先生,跟剛才大不相同。房書安看罷,拍手叫絕:“哎呀,王爺,您還真有兩下子,您這一化裝,連我都認不出您了,這樣走到街上,我還能放心點。不過王爺,您等著,我也回去換換衣裳,這官服太顯眼,我換上便服,再來接您。”八王一再囑咐他向誰也別吐露一個字,房書安離開安慶宮,一溜煙跑回開封府,他把箱子打開,取出便裝,脫下官服,裝扮完畢,把自己那把一尺二寸的小片刀背在背后,跟誰也沒打招呼,就又要走。臨走時,兩個衙役看到他問:“房爺,你這是……”“我去調(diào)查案子,有人找我,就說我一會兒就回來。”房書安晃著大腦袋,二次來到安慶宮,君臣二人接上頭兒,就從后院的角門出了安慶宮。只有安慶宮的大總管寧總管知道這事,但他也不敢阻攔,只說了句:“掌燈前,王爺一定回宮。”于是八王和房書安就這樣出了安慶宮,轉(zhuǎn)過紅十字大街,來到了棋盤大街。當時的東京繁華得很,那真是天子腳下,大邦之地,三街六市。這棋盤大街是熱鬧的中心商業(yè),買賣都集中于此,街道兩旁全是金字牌匾的買賣、酒樓、飯莊、浴池、戲園子、珠寶店。但八王沒心思看這些,只是跟房書安倆人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尋找那個長相跟白蕓瑞相似的人。他們看見了不少漂亮小伙子,但沒有一個像的。走出棋盤街時,房書安見身邊沒人,就壓低聲音說:“王駕千歲,您該回去休息了,這趟街八里地,咱來回一趟就是十六里啊!”“我這陣正在興頭兒上,并不覺得累,咱們再往前溜達溜達,陪我到相國寺走走,我聽說那里三教九流、市農(nóng)工商、回漢兩教、僧門兩道,樣樣俱全,那個地方最為復雜,咱到那里去調(diào)查調(diào)查。”房書安心說:看來八王還挺內(nèi)行,對相國寺還挺了解:“好吧,咱再去那兒轉(zhuǎn)轉(zhuǎn)。”君臣二人就又溜達到相國寺。這相國寺是東京第一名勝,最熱鬧,也最復雜,曾多次發(fā)生過人命案和搶劫案,什么人都在這里出出進進,房書安為此倍加警惕——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2
第066回 相國寺八王白日失蹤 開封府包公深夜審案 趙德芳在房書安的陪同下來到相國寺。這相國寺在當時是京城最大的一處名勝,也是最熱鬧、最繁華的一個場所,市農(nóng)工商、三教九流的人都來這里溜達。相國寺不僅廟宇建筑得宏偉、氣派,也是一個五方雜地,什么說書的、唱戲的、耍把式的、賣藝的、賣大力丸的、算卦測字的、賣各種吃喝的應有盡有。
單說八王千歲,他多次到相國寺進香,對廟宇和神像他已經(jīng)不感興趣,就在正殿的前面繞著廟宇來回溜達,主要是看往來的行人有沒有可疑分子。房書安暗中捏著把汗,在后邊緊跟不舍,恐怕八王出一點差錯。他們正溜達著,就見前面圍了一伙人,還不住地鼓掌喝彩。
八王千歲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就擠進了人群觀看,原來里邊有一個練功的,正在練氣功和硬功,地下堆著不少條石和鵝卵石,還有幾塊磚。就是這條漢子身高八尺左右,三尺多寬,人前一站就像一座石碑,長的是墩墩實實的。此人光頭沒戴帽子,挽著牛心發(fā)髻,由于練功練的天庭有些發(fā)禿,只有轉(zhuǎn)圈有頭發(fā),面如青蟹蓋兒,兩道刷子眉,一對環(huán)眼,大鼻子頭,鰱魚嘴,滿嘴的大黃板牙,光著膀子,露著一-多長的護心毛,胳膊粗的像房頂?shù)拇樱笸却值孟穹苛海┲嘧β樾蛑~鱗裹腿,大衩蹲襠滾褲,腰里扎著一巴掌寬的犀牛皮帶,在人群里嚷嚷著:“諸位,方才我練的不算什么,凡是學藝的人幾乎都會,稱不上絕藝,只要大伙給我贊好助威,我還要練幾手絕活。值好,您給我叫個好,不值好就拉倒。假如您有閑錢的話,給我兩個打酒喝,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沒有就算了,咱們只是開開心,取取樂啊!說練就練,眾位賞臉。”說著話,他從石頭堆里挑出一塊鵝卵石,就好像大鵝蛋似的。他拿在手里掂了掂,“眾位看見了嗎?這塊石頭沒有二斤重也差不多,哪位不信來掂量掂量,”有個年輕人跑進去接過來把石頭掂了掂:“我看二斤還多。”“眾位,我要拿這石頭砸我的腦門兒,這就叫油錘貫頂啊。你們光聽說過,不見得都見過,可我就練的這種功,看看我的腦袋硬,還是這塊石頭硬。大家上眼,嘿——!”這家伙說著話,又晃腦袋又甩胳膊,騎馬蹲襠式站好了,拿著鵝卵石對準腦門子,掄開胳膊“啪”就是一下。嚇得八王千歲一閉眼,再看腦袋上,一點損傷也沒有,鵝卵石卻被砸成六瓣!眾人是一陣喝彩“好啊!”“真好功夫!”連八王千歲都給他鼓了兩下掌。
房書安一看,這小子還真有本領(lǐng),可他是哪來的呢?看這人滿面兇氣和奸詐,絕非善類,房書安就對他注意了。
再說這人拿塊布把腦門子擦了擦,仰面大笑。“哈哈哈,各位,我可獻丑了。那位說你就練這些嗎?不!剛才我說了,練幾手絕活,但是我先喘喘氣,順使求幾個茶錢。如果您方便的話,就賞給我倆錢兒,哪位賞臉呢?”還真有給錢的,“嘩”把錢扔到里邊,有扔兩個銅錢的,有扔五六個的,也有扔大錢的,眨眼之間就扔了一地。這人一看,咧著大嘴樂了,“謝謝!謝謝!謝謝!”說著話就哈腰撿錢。房書安一看,撿了有一小籮筐。這位把銅錢擱在口袋里,然后一笑:“各位,我是從山東過來的,初次進京都,這京都乃是天子腳下霸王之地,藏龍臥虎啊,全國有錢的人都集中到這兒了,我就猜到看熱鬧的各位當中,百萬富翁不少,怎么光給銅錢,沒人給銀子呢?可能是我沒練好。這么辦吧,我再練練,我這是拼著命練呢,一下氣沒運好,就能要了我的小命,您看在這個分上,也應當多給點錢。”
說著話,他一哈腰又撿起兩塊鵝卵石,比剛才的大了一倍,一手抓一個,照著他的腦袋和兩肋就拍開了。“嘿!”“啪、啪、啪、啪、啪!”足足拍了一百多下,最后終于把這兩塊石頭打酥了,變成了碎渣。人們一看,又是一陣喝彩聲。這位樂呵呵地沖周圍一抱拳:“這回沒說的了吧?請您賞個方便吧。”
“嘿,我這給了。”
“給,接著!”
“吧嗒、吧嗒、吧嗒!”這一回觀眾給的錢比剛才增多了一倍。八王千歲一看,確實挺好,往兜里伸手一摸錢,傻眼了。心說:我只顧訪案子,急于化裝,出門連錢都沒帶。您說這奇怪嗎?不奇怪,八王千歲乃是一國的太上皇,輕易不離開安慶宮,吃現(xiàn)成的,喝現(xiàn)成的,用不著他伸手拿錢買東西,所以他今天沒帶錢。他回過頭來問問房書安:“帶著錢嗎?”房書安伸手一摸兜,把大腦袋一晃,“沒有,我換衣裳著急,把錢拉到府里了。”八王心說:咱倆一對窮鬼。八王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拉著房書安就想走,可剛要走,被里邊練功的人看見了,這人瞅瞅人王,把嘴一撇,“老先生,您留步。”八王一看叫自己,就沒動:“什么事?”“我說老先生,您可不對呀,您看了半天不但不給錢還要走,有點不仗義了吧?!要說您沒錢我不相信,您瞧您穿綢裹緞的,這氣派絕不是沒錢的主兒,說不定是哪個買賣的東家,常跟人打交道,哪能連個人情都不懂呢?老先生,怎么您也得給我留兩個茶錢吧?”
他一伸手要錢,把八王千歲給難住了。趙德芳臉一紅,“壯士,實在對不起,今天我出門辦點急事,一時疏忽沒帶錢,如果我要帶了,最少得給你二十兩銀子。對不起,對不起。”“啐!眾位聽見沒有,這老頭兒瞎話說的挺好,許了個空頭人情,我就不信你挺大個活人出門不帶錢,我翻翻。”過來伸手動腳的就要翻八王。
八王千歲身上別的沒帶著,帶著一個貴重的東西,就是玉璽。說是玉璽,不是玉的,是顆金印,上邊有安慶宮的字樣,這要被他摸去了,不就暴露身份了嗎?八王就左躲右閃,不讓他搜。可這位伸手把八王的帶子給抓住了,非搜不可。
哪有這么辦事的,人家有就給你,沒有就拉倒,哪有伸手掏人家錢的?房書安在旁邊急眼了,過來把巴掌掄開,不容分說,照這位后腦勺“啪”就是一掌。可那位沒怎么樣,倒把老房震的手像火燒似的,“哎喲,哎喲喲!”
那位被打得一愣,轉(zhuǎn)過頭來怒目而視,“哎,你為什么打人?”“我打你,打你是他媽的輕的,你小子吃過人飯嗎?有道是家有萬貫還有一時的不便,我們掌柜的出門辦事,一著急沒帶錢,我也沒帶錢,把道理都跟你說了。我們給你錢是人情,不給你錢是本分,哪有你這么伸手翻錢的?我看你趕上強盜了,你再無理取鬧,我送你到衙門按律治罪。”房書安一說這話,把這小子給氣急了,“嗬,到底是京城的人啊,張嘴衙門,閉嘴法律,我他媽的犯法的不做,犯病的不吃,你憑什么他媽的動手呢?今天我打你個王八蛋。”說著,照房書安就來了個通天炮。
房書安往旁邊一閃身,使了個金絲纏腕,抓住他的手腕子,底下使了個掃堂腿,再看這位練功的,“撲通”一下摔了個嘴吃屎,周圍的人全樂了。房書安一看愣了,心說:瞎貓撞個死耗子,我記得我從來沒打過勝仗,今天這是怎么回事呢?對了,長能耐了。自從我到了開封府,盡跟我干老子徐良在一起,現(xiàn)在又跟我老叔白蕓瑞在一起,常言道:鳥隨鳳飛,人拜賢良品格高,這話一點不假,我跟俠家在一塊兒,不是俠家也差不多了。
房書安美了,這位摔了跟頭的可不干了,站起來“哇哇”咆哮,“好小子,我他媽跟你拼了!”伸出兩手就抓房書安的肩膀。房書安來了勁,也不知從哪兒想起絕招,使了個黑狗鉆襠,從這位襠下鉆了過去,過去之后,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對準這位屁股一頂,那位站立不穩(wěn),“撲通”又摔了一個跟頭。把房書安樂的雙手都拍不在一塊兒了。他就顧高興了,沒想到的一場大禍就在眼前,就見人群中躥出七八個人來,從袖筒里摸出哨棒短刀,過來就把房書安圍住,掄棒就砸,舉刀就刺。
原來他們和練功人是一伙的。他們從山東來到東京汴梁,恐遭人欺負,就結(jié)幫成伙。一個練功的,其他人就混雜在觀眾之中,叫好助威。這伙人一看領(lǐng)頭的挨了打,“呼啦”一下就把房書安給圍住了。老房一看要吃虧,把小片刀拿出來:“你們要造反怎的?我看你們哪個敢動我?”這伙人不理睬,一個勁的往上沖,房書安使了個縮頸藏頭,又使了個反背藏花,飛起一腳蹬倒了一個,揮起一拳打倒一個,用刀背打傷一個。
正打著,巡邏的小隊過來了,這是五城兵馬司派出的隊伍,專管維持治安。看到前邊出了事,他們就奔這邊來了。一看官兵來了,這幫亡命徒四外奔逃,如鳥獸散,官兵一個也沒抓著。有個官兵眼不好使,過來把房書安給抓住了:“好小子,你在這兒帶頭起哄,擾亂治安,把他帶走!”房書安用手一推:“你呆著,把眼睛翻開看看我是誰?”“你是誰?”“瞎了你的狗眼!”房書安說著話,把懷里的開封府龍邊信票拿出來,往前一遞:“你瞅瞅這個。”當兵的接過來一看傻眼了,原來是開封府的校尉老爺,五品帶刀御前校尉房書安,嚇得他趕緊把信票交還,沖著房書安一樂:“對不起,鬧了半天是房大老爺。”“我他媽的在這兒抓差辦案呢,讓你們給攪了,這還了得,往后可注意!”“是!是!是!”小頭目不住地向房書安道歉。房書安一想:他們是吃這碗飯的,再說他們也不知道我是誰呀?因此沖他們一擺手,把巡邏的小隊放走了。轉(zhuǎn)回身對八王說:“我……”就見八王千歲是蹤跡全無!房書安的腦袋“嗡”的一聲,頓感天旋地轉(zhuǎn)。他東瞅瞅西看看,沒有,他就東一頭西一頭地找開了。一會兒的工夫,他圍著相國寺轉(zhuǎn)了八圈,也沒見著八王千歲的影子。房書安心說:可要了我的命了,我的老爺子,您怎么不打個招呼就溜了,大概是回安慶宮了。房書安一邊擦汗,一邊向安慶宮飛奔。
房書安沒敢走正門,從角門進去,寧總管一見他這樣兒,愣了:“這不是房爺嗎?您怎么回來了?我們王爺在哪兒?”“你們王爺沒回來?”“沒有啊,不是跟你一塊兒走的嗎?”“哎喲,可要了我的命了!”房書安二話沒說,又回到了相國寺,里里外外連喊帶叫。結(jié)果日頭西轉(zhuǎn),他也沒找見八王。房書安回到了安慶宮,他知道此事不能隱瞞,就如實地向?qū)幙偣苤v了一遍。
寧總管一聽:“哎喲,可壞了!如果八王失蹤,肯定是兇多吉少,你我就都活不成了。”“誰說不是?我得趕快回開封府送信兒。”房書安跑進開封府,進門就喊:“諸位,壞了!八王失蹤了!”這一喊驚動了開封府的各位校尉。小五義、小七杰、各位英雄都從校尉所跑了出來。蔣平過來“啪”的就是一巴掌:“我說你他媽的吵什么,不怕驚動包相爺嗎?”“哎喲,我的爺爺,可了不得了,八王千歲丟了!”“八王丟了,你怎么知道的?”
房書安就如此這般地把一天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蔣平一跺腳:“嗨!這才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白蕓瑞的案子未破,八王又丟了,真是火上澆油啊!房書安你可坑了我們了,你逞什么能耐?誰讓你保八王千歲出門,你有那本領(lǐng)嗎?王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要負完全的責任!”
這一喊也驚動了包大人。包大人把房書安叫進書房,房書安往地上一跪,一邊說著一邊哭。包大人埋怨八王千歲:“八王爺,這可是你的不對了,你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能私離安慶宮,和我們連個招呼也不打呢!這事房書安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不是主要的。事到如今,只有尋找八王,然后啟奏圣駕。”開封府的人一晚上也沒睡覺,清查戶口一直折騰到天亮,結(jié)果也沒找見八王的下落。
到了第二天,包大人感到事情非常嚴重,上轎趕到八寶金殿,見了皇帝仁宗,說明事情的經(jīng)過。仁宗一聽大吃一驚,心說:王叔啊王叔,千不該萬不該,您也不該去私訪呀!我手下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用得著您嗎?但事到如今再急也沒有用了,皇上馬上降旨:命文武衙門,緊急調(diào)查,務(wù)必在三天之內(nèi)把八王找著。
包大人領(lǐng)旨下殿,回到開封府往書房一坐,愁腸百轉(zhuǎn),心說:按倒葫蘆瓢又起,白蕓瑞的案子還沒有完,現(xiàn)在八王又失蹤,這叫我怎么查找呢!包大人把蔣平、展熊飛、小五義、小七杰、辦差官找進書房,開了個緊急碰頭會,讓他們白天到酒館茶舍聽大伙說些什么,找嫌疑犯,晚上加班巡邏,清查戶口。兩天過去了,連個賊影子也見不著。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包大人睡不著覺了,心想:明天又是萬歲早朝的日子,我去見駕,干脆把烏紗帽一摘請罪吧,我已竭盡全力,實在是無能為力了。包大人下了決心,就坐在書房兩眼發(fā)直,各位差官也急得團團轉(zhuǎn)。蔣平、展熊飛看見包大人的樣子,心如刀絞,有心過去安慰幾句,又找不到恰當?shù)难栽~,我們這伙人闖蕩江湖幾十年,專門捕盜抓賊,現(xiàn)在還沒有抓住賊,有什么臉見包大人呢?
房書安比別人還著急,他想我要是勸勸八王,就不會出這種事了,雖說皇上沒怪罪我,包大人也沒審問我,那是時候不到,明天是最后的期限,倘若找不著八王千歲,皇上動怒,我還活的了嗎?房書安心里的懊悔就甭提了。不行,還有個膩煩事,這兩天他因為著急上火,吃不好,睡不好,肚子也不好了,一天跑八回廁所,拉得他腰都直不起來了。這陣兒,他感到肚子擰著疼,就提著褲子往后院跑,到了廁所蹲著正方便呢,突然發(fā)現(xiàn)眼前黑影一晃“刷!”他懷疑是自己的眼花了,“刷”又一個黑影過來了。房書安這回可看清楚了,心說:放著道不走,跑房上干什么,肯定是外來人。老房趕緊把褲子提上,順著胡同跑出來,站在東房坡上,仰著臉往房上看。就見兩條黑影在房上爬了一會兒,“騰,騰,騰!”就直奔前廳。
房書安眼前一亮,心說:這兩個賊跑來干什么呢?最好把他們抓住,只要撬開他們的牙關(guān),就能審出實情來。想到這,房書安見這兩條黑影到了包大人的書房,趴在房上不動了。房書安沒露聲色,假裝系褲帶,一邊走一邊念叨著:“人吃五谷雜糧,不知哪口不對就鬧肚子,哎喲,疼死我了!”說著說著進了書房。
屋里靜悄悄的,包大人仍然兩眼發(fā)直望著南墻,別的人都垂手站立低頭不語。蔣平一看房書安進來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房書安沒有理會,湊到南俠身旁,南俠剛想開口,就被房書安拽到了耳房。南俠問:“什么事?”“我說展爺,來賊了!”“啊,在哪兒?”“就在咱頭頂上呢!”“你看清了?”“一點都不錯。還是兩個人呢,正在房上聽咱們說話,可別讓他們跑了。”
南俠心里猛地一顫,心說:現(xiàn)在我們是見不著賊,沒想到賊來了,豈能讓你逃走。南俠到了前屋,一拽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和蔣昭蔣小義,把他倆叫進耳房耳語了一番。小哥倆一聽把眼睛都瞪圓了“您說咋辦?”“馬上就去抓賊,你哥倆現(xiàn)在就出去,先把他們穩(wěn)住,從房上把他們踢下來,我在底下領(lǐng)人抓他們。”
蔣昭心想:房書安是上廁所發(fā)現(xiàn)的,我們也上廁所。蔣昭回到前廳,呆了一會兒,冷不丁用手一捂肚子:“哎喲,壞了,我這兩天怎么也鬧肚子啊,我告假去個廁所。”鐘林一聽,也一捂肚子:“我跟你做個伴兒。”倆人出了書房,到了廁所沒脫褲子就蹲下了,蹲了一會兒估摸著把賊穩(wěn)住了,倆人就出來了。來到后墻,小哥倆甩掉英雄氅,腳尖點地“噌”躥上包大人的書房,倆人躡手躡腳,爬到房脊上探身往前房坡一看,房書安說的不錯,趴著兩個黑影,趴在房檐上往屋里看,兩個賊的距離不到五尺。鐘林和蔣昭一換眼色,鐘林奔左,蔣昭奔右,腳踹房脊把身子射出來,這招叫“貍貓捕鼠”,伸手沖著兩個賊的脖子掐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正好掐著,房頂有下坡,一人掐一個“啪、啪”就從房上摔下來了。摔下來后,就在他們?nèi)鍪肿o五官的時候,這兩個賊真是厲害,“騰騰”使了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就跑。這時南俠跳到天井當院,抬腳就踹倒了一個。蔣平上來抱住了那個小子的腿:“站住!”“撲通”那個小子也摔倒了。緊接著各路英雄全部沖出,不由分說拳打腳踢,把兩賊反膀臂綁起來,南俠和蔣平進屋稟報包大人。
包大人聽見院里“撲通,撲通”打了起來,不知是怎么回事,蔣平,展熊飛進屋來向相爺說明經(jīng)過,包大人點點頭:“快把他們帶來!”借著燈光一看,兩人并不大,大的約有二十二三歲,小的二十歲左右;大的紅臉,面如晚霞,兩道刷子眉,一對大環(huán)眼,通貫鼻梁,方海闊口,頭上是絹帕罩頭,身穿夜行衣,打著絲板帶,斜挎百寶囊,背后背著刀鞘,看上去鼻青臉腫。小的是白臉,也是一身青色夜行衣,絹帕裹頭,發(fā)髻蓬松,再仔細看,已成了獨眼龍了。兩人滿身是土,胸脯一起一伏的,在包大人面前怒目而視。
包大人一看,這兩個人是事關(guān)緊要。倘若他們與八王失蹤有關(guān)系,或和白蕓瑞一案有關(guān),那我們就抓著了,必須撬開他們的嘴巴。包大人向來穩(wěn)重,可今天有點激動。只見相爺把茶幾一拍:“聽著,你們是什么人?誰讓你們來的,黑夜之間趕奔開封府偷聽我等談話是何用意,從實招來!”
“說!”“說!”“你啞巴了嗎?”艾虎蹦過來沖他們就是幾腳,把兩人踹趴下了。有人架起他們來又是幾巴掌,這倆小子還挺硬,把腦袋一甩什么也不說。
包大人第二次拍茶幾:“我問的話聽明白了沒有,為什么不回答?”倆小子一扭臉,仍不說話。劉士杰一看:“相爺,這種人都是賊骨頭,你跟他說沒用,就得揍!”劉士杰拿一條鞭子,沈明杰拿一條,“啪啪啪……”把這倆小子打的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開始這倆小子還咬牙頂著挺英雄,到后來可就受不住了。包大人心想:揍死就問不出口供了,所以相爺一擺手制止:“你們兩個說不說?因何夜探開封府?你們?nèi)绻徽f,本閣可要動大刑了!”兩個人還是不言語,死也不開口。包大人一看這兩個東西刁蠻、頑固,頓時火了,叫來三班人馬動大刑,給兩人壓杠子,這一壓兩人就昏過去了。包大人一看,這又怎么辦呢?這事不能隱瞞皇上,趕緊換了朝服,趕奔八寶金殿,見皇帝仁宗述說經(jīng)過。
皇上一聽,雖說期限到了,可抓住了賊,正在審訊中,可以緩期一下,這才降旨讓包大人務(wù)必撬開他們的嘴巴,問個水落石出。包大人領(lǐng)旨下殿。
第二天晚上繼續(xù)審訊。這兩小子真夠橫的,從昨晚挨揍至今就是一字不說,把蔣平急得真魂出竅。這時,房書安過來了:“四爺,您過來一下,我有事跟您說。”蔣平就跟他到了沒人的地方:“什么事?”“我有一個辦法能撬開他倆的嘴巴,不知四爺樂意不?”“說吧,小子,我知道你鬼點子多,你說怎么辦吧?”“看來,得演苦肉計,不用苦肉計不行,我想這么這么辦!”四爺一聽,這招兒還真高,“不過你小子可要受苦了。”“看四爺說的,我的罪大了,要是能把八王找回來,把我叔白蕓瑞救了,就是搭上我的命也值得。”“好吧!我得和相爺商量商量。”“我是下決心這么干了,請四爺在包大人面前美言幾句。”“好,你等等。”蔣平對包大人把房書安的苦肉計說了一番。包大人先是皺眉,經(jīng)過考慮也就同意了。
這天晚上,包大人升堂把兩個賊人提上來,繼續(xù)審訊,二人就是不言語。蔣平喝道:“打!往死里打!”頓時鞭子、棒子全上來了,打得二人是頭破血流。房書安一看從旁邊過來了:“眾位,抬抬手,哪能這樣打人呢?這也太殘忍了。”蔣平一愣:“房書安,審問犯人理所應該,要是他們說了實話,我們自然不打,從昨到今他們?nèi)绱说笮U,不打能老實嗎?少管閑事,滾開!”“四爺,我并不是包庇他們,這人有怕打的,有不怕打的,我看這兩人就不怕打,你打死也沒用。四爺,看這兩個人年紀輕輕的,弄個斷胳膊斷腿的多可憐呀,爺爺,您高抬貴手吧,別這么打了。”“放你媽的屁!”蔣平回手就給房書安一巴掌,“你插什么嘴,當初你還不是個賊嗎?后來才投靠開封府,不管你現(xiàn)在當什么官兒,你也是拆了茅房蓋樓——臭底兒,滾開!”“蔣平,你是開封府的官兒,我房大爺也是呀,張口賊長,閉口賊短,當初你不也是賊嗎?你比姓房的強不到哪去。”“好小子,你想犯上啊,把他吊起來給我打!”
眾人上來把房書安吊起這頓打啊,兩個賊看見把眼都閉上了。眨眼之間把房書安的衣服就抽開花了,房書安一聲沒哼,最后背過氣去了。包大人急得直拍桌子,吩咐道:“退堂,把他們一齊收監(jiān)。”
兩個賊寇被打入開封府的死牢,往草地上一坐,想想剛才的事情,真是觸目驚心!心想:房書安啊房書安,你真沒意思,要當綠林就當?shù)降祝伪匕氲栏男心兀瑒e看你到了開封府,人家還是瞧不起你,結(jié)果不是吃虧了嗎?也活該,誰讓你背叛綠林,這是叛徒的可恥下場。他們正想著,就聽外面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獄卒把門打開,拖進一個人來,往地上一扔,兩個賊人上前一看,正是房書安,只是滿臉是血,呼吸急促,痛苦不堪,好半天才喘過氣來,睜開小眼睛,往左右看看這兩個賊人,就往墻上一靠,搖頭不語。兩個賊人也沒理他,這天晚上就這么過去了。
第二天天剛亮,蔣平來查監(jiān),進了門往房書安面前一蹲:“房書安,你要承認昨晚你以下犯上罪有應得,我可以到包大人那里給你美言幾句,你可以官復原職,如果你堅持不改,那可有你的虧吃,你想的怎樣?”房書安一晃腦袋:“放你娘的屁!房大爺早就后悔背叛綠林,到開封府給你當了狗,我還沒說什么,就挨你們一通揍,我房大爺活了這些年活夠了,殺剮留活任其自便,要讓我認錯,沒門兒!要想讓我官復原職,就叫包黑子親自來請我,你蔣平還得給我磕一百個響頭,不然,沒完!”“好!你他媽的等著,今天晚上扒你的皮!”蔣平一跺腳走了。
這時,該吃飯了,給兩個賊人的飯還不錯,房書安喝了一口菜湯,就把碗擱下了。那紅臉的賊人把自己帶肉的碗遞給房書安,房書安看了看沒動。“吃點吧,肚子好有底,挨打的時候能挺住。”
房書安勉強喝了一口,這兩個賊人實在忍不住了,湊到房書安面前:“哎,如果我們沒認錯的話,你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對不對?”“是啊!”“當年你還占過疊云峰青松狼牙澗,當過四寨主,對吧?”“一點不差,你們怎么知道?”“我們是聽師父說的。”“你們師父是誰?”“那你就甭問了,現(xiàn)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好啦,好啦,我這人喜歡干脆利索,別吞吞吐吐的,我懶得和你們說話,我要睡覺了。”說完房書安倒頭就睡。到了晚上,三個人正靠墻坐著,就聽外面一陣響動,蔣平又來查監(jiān)了。那獄卒一聲高喊:“罪犯聽著,四老爺查監(jiān),你們做好準備!”——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2
第067回 翻江鼠演苦肉計 房書安探蓮花觀 大頭鬼房書安正在受苦,蔣平領(lǐng)人來探監(jiān)了。借著昏暗的燈光,房書安看了他一眼,腦袋一歪,“哼!”兩個賊人在一旁看得真切,瞪眼看著不知蔣平今晚來有什么事。蔣平?jīng)]理那兩個賊,徑直來到房書安面前,“房書安,想得怎么樣了?”房書安看看他:“我想什么?”“想什么?叫你想想你犯了哪些罪,只要你給包大人和校尉官們認個錯,就可以從輕發(fā)落,你現(xiàn)在就給我答復,你是愿坐牢,還是愿出去?”
就見房書安坐直了身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姓蔣的,少在我面前賣乖,我早就看出你們?nèi)齻b五義不是東西,你們抱成團,排斥外來人,自從我來到這里,為你們辦了多少事,你們?nèi)梦耶敼肥埂N揖驼f了那么兩句話,你們一伙串通起來就給我上酷刑。你們這些豺狼之輩,房爺我怎能和你們共事?我早就不想干了,你們想怎么的就怎么的,我這一百多斤也豁出去了,讓我認錯,沒門兒!除非日出西頭。”“好小子,看來你是賊性難改呀,這么勸你你也無動于衷,今兒我先揍你出出這口惡氣,拿鞭子來!”蔣平接過獄卒的鞭子,照著房書安“啪,啪,啪”一陣亂抽,把房書安打得就地翻滾,一陣亂叫。“小子,服不服?不服,還打!”后來把房書安打得實在沒法了:“好,我服了!我服了!我現(xiàn)在就認錯怎么樣?”
“好小子,你到底認錯了,你認錯,我就不打了。”蔣平把鞭子交給獄卒,帶著房書安就要走,房書安站起來沒動地方,“哎,姓蔣的,你把我打完了還不解繩?這么著我可不走。”“好,解開你也跑不了。”蔣平親自給他解了繩,房書安擦了擦血跡,跟著蔣平就往外走。兩個賊仍被綁著,靠墻而坐。就見房書安突然從蔣平背上抽出腰刀來,蔣平猛一回頭:“你要干什么?”“爺爺今天要宰了你!”只見房書安惡恨恨地照蔣平就是一刀,蔣平躲閃不及,正砍在肚子上,“哎喲”摔倒在地,鮮血一涌而出。獄卒一看轉(zhuǎn)身就跑:“了不得了,房書安把四老爺給殺了!”房書安提著血淋淋的大刀,來到兩個賊人面前,把他們的繩子砍斷,“我說哥兒們,快隨我逃命,走晚了就走不成了。”這兩個賊人如夢初醒,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跟著房書安轉(zhuǎn)身就往外逃。牢頭送信兒去了,牢門也開著,他們沒費氣力就逃出了大牢。房書安在前邊領(lǐng)著,很快他們就跑到了西北角獄墻這兒。房書安問他們:“你們能上去這墻嗎?”“差不多。”“那你們可得幫幫我。”“好吧!”說著兩個賊一邊一個架起房書安,同時一用勁,“刷”就躥上墻頭。三人翻過獄墻,撒腿就跑,沒等出了胡同,就聽見后面人叫鑼響:“壞了,有壞人炸獄了!快追呀!房書安他們跑了!”嚇得三人恨不得再有一條腿才好。他們使足了勁兒,轉(zhuǎn)過棋盤大街,直奔風丘門,到這兒一看,城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順著馬道上了城墻,望外一看黑乎乎的,就見那個紅臉把腿一跨:“二位,我先下。”接著那個白臉又下去了,兩人在下邊招呼房書安:“房爺,快下來吧,有我們呢!”房書安是頭一回干這事,他把眼一閉“刷”下來了,幸虧有兩人在下邊接著,他沒有摔著。三人游過護城河,撒腿就跑。
房書安緊跟著這兩個人,跑出京城,直奔西頭。一口氣跑了二十多里,聽不見后面的喊殺聲了,這才喘了口氣。往兩邊一看,左面是樹林,右面是莊稼地,還有一片水塘,這三位也顧不得水臟不臟了,趴下“咕咚咕咚”喝了個飽,三人轉(zhuǎn)身又進了樹林,仰面躺在地上,閉眼在這兒休息。
昏昏沉沉過了一會兒,房書安一打猛坐起來:“二位,此地不可久留呀,要是官兵追來,我們?nèi)丝删团懿涣肆耍貌蝗菀滋映鳊執(zhí)叮蓜e再進入虎穴,起來!快起來!”
這兩個人慢慢站起來,看看后面沒有追兵,倆人心里安定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還沒謝謝救命恩人。就見二人把汗擦擦,往房書安面前一跪:“房爺,多謝您救命之恩,您就是我們倆的再生父母,恩公請受我二人一拜!”說著話趴地下就磕頭。房書安趕忙把兩人扶起:“起來,起來,何必呢,咱們是同病相憐,我怎能不救你們呢?希望二位別往心里去。”“哎喲,房爺,我們決不能忘了您,我們的有生之年都是您恩賜的。房爺,沒想到,您跟開封府鬧翻了。”“-!有苦難言哪!只因一時腦袋發(fā)熱進了開封府,我后悔極了。哎,咱們先別說閑話了,你們二位趕快逃命吧!”“哪您呢?”“我也溜達溜達唄,要讓開封府的人把我抓住,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得找個保險的地方躲躲。”房書安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這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小聲說了幾句,然后追上去:“房爺留步!”“什么事?”“我們問一句不該問的話,您有投奔的地方?jīng)]有?”“-!我一入開封府把原來的朋友全得罪了,恐怕沒有容身之地了。”“這話不假,那么房爺,您準備上哪兒?”“沒底兒,我想離東京越遠越好哇。瞎溜達唄!”“別!房爺,您聽我們哥倆的,跟我們走算了。”“跟你們走?上哪兒?”“上我們那兒唄!保您平安無事,享受榮華富貴。”“拉倒吧!你們是什么地方,就那么保險?”“恩公,您先聽我們說完,樂意去您就去,不樂意去,我們也不勉強您,怎么樣?”“那你們二位就說說吧!”“房爺,從這兒往西再有二十里就進山了,那地方叫西山坳,山坳里面有一座古剎,叫蓮花觀,咱們就到哪兒去。”
“蓮花觀?我倒是聽說過,那兒你們有熟人嗎?”“當然有了,我們的人都在蓮花觀呢!”房書安假裝不懂,“你們的人?都是什么人?”“-,房爺,您糊涂了,我們是綠林人。都是開封府的仇人,您到蓮花觀還有問題嗎?”“那兒都有誰呢?”“恩公啊,咱們是一家人了,告訴您也不怕您泄密,您別往外說,我們把底細告訴您。”“你們要是相信我,就說吧!”“好。蓮花觀有個觀主,是我們哥倆的親師爺。大概您聽說過,此人人送綽號飛云道長,叫郭長達,是我們蓮花門的總門長,老人家就在蓮花觀。除他之外,還有不少了不起的人,飛劍仙朱亮您知道嗎?”“老打交道。”“朱亮就在蓮花觀。金掌佛禪聽說過嗎?”“聽說過。”“也在蓮花觀,另外,白蓮花晏風、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的各位豪杰、閻王寨的各位好漢、陸家堡的各路英雄都在蓮花觀,湊起來有好幾百人吶!難道還懼怕開封府不成?”“你說的可是真的?”“房爺,這可不是開玩笑啊,不信跟我們看看。”
老房心中暗喜,但臉上不露聲色,反而一皺眉,“二位呀,我還是不去為妙。這么辦吧,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說著就要走,這倆人過來把房書安攔住:“您有什么顧慮可以和我們說說,您是恩公,有什么條件提出來,我們倆盡量滿足。”“我說你們是誰呀?能不能把名姓告訴我?”“當然可以了。”那個紅臉的一指自己,“我的綽號是陸地鯤鵬,叫劉天林,這是我的親兄弟,叫小猿劉天亮,我們是陜西二間嶺的人,也是蓮花門的弟子,郭長達就是我們的親師爺。”“啊,劉氏昆仲,幸會!幸會!我跟你們說,我想去又不想去。想去,但有顧慮。你們二位知道,我已投靠了開封府,就是咱們綠林人的對頭,這些綠林人把我恨透了,恨不能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你想想,他們能相信我嗎?”
劉氏哥倆點了點頭,“恩人哪,您說的有一定道理,我倆要不是親眼目睹您的所作所為,真是把您吃了都不解恨。但是通過這件事,您有悔悟的表現(xiàn),能幡然悔悟,這就是萬金難買的。何況,您又在虎口之中把我們哥倆救出來,他們不相信沒關(guān)系,我們哥倆可以介紹,另外,我們倆可以擔保,一定會平安無事的,相反,還會得到重用。”“我看得出,你們哥倆都是老實厚道人,也是英雄,就沖開封府那幫小子那樣收拾你們,你們哥倆一字不吐,算有骨氣的漢子,佩服!佩服!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就憑你們的身份能保得了我?”“恩公,您放心。郭長達是我們的親師爺,我們是他老人家的親徒孫,現(xiàn)在蓮花觀人雖多,但是我?guī)煚斦f了算,只要把我們師爺說服了,別人不樂意也干瞪眼。恩公,您要樂意就快跟我們走吧!此地非講話之所,咱們不能久呆。”“嗯,好吧!咱們就試試。不過,咱們丑話說在前面,人有臉,樹有皮,我姓房的也是紅臉好漢,絕不吃下眼食!要是到了蓮花觀他們小瞧我,說個不字,我轉(zhuǎn)身就走,你們哥倆別說我不夠義氣。”
“房爺,他們不敢。哪個小瞧您,就是小瞧我們哥倆,我們不答應。”“好了,我感謝,那就走吧!”說著話,他們?nèi)似鹕肀忌徎ㄓ^。可這兩個賊哪里知道,他們?nèi)俗叱鰳淞植贿h,后面就有人跟上了,正是蔣平派來的。
劉天林、劉天亮帶著房書安來到了西山坳蓮花觀。在東京汴梁開封府有兩大名勝,一是東京大相國寺,二是這所蓮花觀。據(jù)說蓮花觀始建于東漢光武十二年,是道教的圣地。近年來,由于佛教盛行,把道教給頂了,一般的人也就很少到蓮花觀來了,就連房書安,都沒到過蓮花觀。
房書安他們到了蓮花觀前,抬頭一看,正中央是一條山路,在眼前閃出石頭排壘。從石頭排壘過去,就是古剎廟宇蓮花觀。這廟已年深日久,但建筑十分宏偉,也極其堅固。正中央的山門上掛著一塊橫匾,藍底兒燙金大字“刺劍蓮花觀”。觀前還有兩大排石碑,周圍是原始森林,郁郁蔥蔥。他們轉(zhuǎn)過山來到角門這兒,劉氏弟兄上前“啪啪啪”打了幾下子門環(huán)。就聽里面有人高聲問:“誰呀?!”“我,劉天林、劉天亮。”“哎喲,二位回來了,聽說你們攤上官司了,真沒想到回來了。劉氏兄弟回來了!”一邊喊、一邊把角門打開。里面出來一伙小賊,過來把劉氏兄弟給圍住了,問長問短,“你們二位怎么樣?怎么回來的?”“嗨!一言難盡。有話里邊說,我?guī)煚斈兀俊薄罢敝兀「魑挥⑿壅h論你們哥倆,如果今晚你們不回來,明天就采取行動,寧愿劫牢反獄,也要把你們救出來。”
劉天林、劉天亮一聽,心里挺高興,沖眾位抱拳:“各位,勞駕給我們稟報師爺一聲,就說我們回來了。”這些人一聽,樂了,“二位,還用稟報什么,就進來吧。”“不,我們是沒說的。我們身后這位,是救命恩人,這得招呼一聲。”這下,眾人才看清,后邊還有一位。有人往里報信兒,一會兒便出來了,“二位,總門長有話,請二位和這位恩人進去。”
劉氏兄弟一回頭,“房爺,跟我們進去吧!”房書安有些遲疑,“二位,我心里可沒底兒,二位能保證我的生命安全嗎?”“房爺,您放心,我們以人頭作保,保證您的生命安全。”“好嘞!”劉氏弟兄陪著房書安走進了蓮花觀。轉(zhuǎn)過前殿來到二殿,旁邊是跨院,他們就進了跨院。房書安跟著劉氏弟兄走進屋里,抬頭一看,正中央有一座云床,床上放著蒲團,團上坐著一個出家老道。這老道要是站起來,平頂身高足有一丈掛零,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身,臉上面如淡金,兩道紅眉飛通二鬢,丹鳳眼,大鷹鉤鼻子,菱角口,頦下一撮銀髯飄動,足有三尺多長。頭上柳木道冠,頂梁門兒裝著塊無暇美玉,金簪別頂。身穿藍綢道袍、圓領(lǐng)大袖,腰系杏黃色水火絲絳,身后背著一對兵刃叫量天尺。這老道坐在中央,飄飄然如神仙降世一般。
在上首處坐著個和尚,這和尚長得挺難看,大個子、小腦袋,脖子腦袋一般粗,小鼻子小眼,五官萎縮在一塊兒,兩片扇風耳朵。他身穿黃色僧衣,外罩棋子布毗盧褂,手中端著一對鋼彈。房書安一看,認識,正是紫面金剛王順的老師——金掌佛禪僧。
下首有一人,無尾巾,英雄氅,面似銀盆,一部銀髯飄灑前胸,面帶奸詐,背背五金拐杖,穿白掛素。房書安嚇得一縮脖,此人正是飛劍仙——朱亮。
兩旁的人就更多了,房書安認得幾個:白蓮花晏風、小美人尉遲善、小粉蝶田環(huán)、小韓信張大連,小靈官趙光、雙頭蛇胡震甲等等,但多數(shù)人他不認識。
房書安在這種場合不能先說話,劉天林、劉天亮往前緊走兩步,跪倒在云床前面,“師爺,我們哥倆回來了。”這老道正是蓮花觀的總門長郭長達。他睜開眼睛看了看,“這不是天林、天亮嗎?”“正是。”“聽說你們夜探開封府不幸被人拿獲,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吧?”“是啊,師爺,您看看我們的傷。”說著倆人把衣服脫了,眾人圍上一看,身上是傷痕條條,血肉模糊,郭長達一皺眉,“好狠的差官,遲早要報仇雪恨!天林啊,你們是怎么逃生的呢?他們?yōu)槭裁礇]殺你們?”“師爺容稟。您想想,我們落到他們手中哪有活的道理!只是為了要得口供,才留下我們的,想撬開我們的牙關(guān),我們是閉口不談,他們什么也沒問出來。”“好,有骨氣!那么你們是怎么出來的呢?”“哎,我們就是神仙也出不來呀!幸虧有個朋友相救。房爺,請過來,給您介紹介紹。”房書安晃著大腦袋過來了,沒等說話,群賊一看可就開鍋了,一個個甩大氅,亮兵刃,把眼睛都瞪圓了。“這不是大腦袋房書安嗎!”“宰了他!”“這小子跑這兒來了,非殺他不可!”飛劍仙朱亮上來,照房書安就是一腳,踹了他個仰面朝天。白蓮花晏風抽刀就要下手,劉氏兄弟一看,趕忙攔住了,“各位弟兄且慢,都不準動手!”哥倆這一喊,眾人愣住了,盯著天林、天亮。劉天林的臉漲得由紅變紫:“各位,太欺負人了,我還沒說完,你們就亮家伙,難道不許我們說話了!這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對他怎么能如此無禮呢?”飛劍仙朱亮一笑,“二位少俠客,不是我掃你們的興,你們上當了。房書安說人話不辦人事、吃人飯不拉人屎,鬼點子很多,恐怕他救你們是假,探聽咱們?nèi)ヌ幨钦妗!薄袄蟿停矂e疑心太重,對任何人都懷疑,那是您的看法,我們倆可不那么看。您等我們說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郭長達點點頭,“各位,各回各座,聽他哥倆說。”“是!”眾人退到兩旁。劉氏弟兄把房書安扶起來,撣了撣土,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我說不來,你們偏讓來,一進門就挨一腳,真晦氣!”“恩公,對不起。您放心,等我們說完,矛盾就解決了。”說著,劉天林沖郭長達一抱拳,“師爺,您千萬別誤會,房書安是天大的好人,沒有人家?guī)兔Γ覀兏鐐z是萬無回還。”
說著,劉天林把事情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當他說到房書安怎么刺死蔣平,領(lǐng)著他弟兄二人越獄潛逃時,更講得繪聲繪色,聽得眾人閉口不言。劉天亮補充,“各位,聽明白了?房爺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們,人家不圖金銀、名利,他本不愿來,是我們哥倆死活把他拽來的。人家怕發(fā)生誤會,還真說對了,咱們這伙人可太不夠義氣了。房爺過去是投奔了開封府,成了綠林人的叛徒,但現(xiàn)在悔悟了,能將功補過,這不也就完了。再者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們就沒做過錯事?為什么要求別人就這么嚴呢?”
這么一說,大廳里沉默了多時。劉氏弟兄緊走兩步,沖郭長達一抱拳,“師爺,您看這事怎么辦?”“天林,你們說的都是實話嗎?”“師爺,上有天,下有地,如有半句假話,臨危不得善終!”“好,我相信。”
郭長達從云床上站起,徑直走到老房跟前,滿臉賠笑,“房爺,多謝了。剛才是誤會,我代表各位英雄向房爺賠禮認罪。”房書安忙回禮:“道爺,不算什么,話不說不知,木不鉆不透,砂鍋子不打不漏。難怪各位英雄誤解了我,誰讓我當時誤奔了開封府呢?捫心自問,我真后悔,利用這個機會我重回綠林,不知老人家肯收留否?如各位見我別扭,我轉(zhuǎn)身就走,塵土不沾!”“哈哈哈哈!房爺,別誤會。我看你是個實在人,對我徒孫有救命之恩,我豈有不收留之理!不僅如此,我還要讓你參與大事呢!來呀!請坐!”說著,給房書安準備了把椅子。
一般說,房書安是根本無座的,只因為他救了劉氏弟兄,受到了郭長達的看重。房書安坐下,劉氏兄弟又說:“師爺,房爺為救弟兄,沒少受苦,渾身是傷,最好先給他上點兒藥。”“噢?待我來看。”郭長達親自一看,果然身上條條血痕,于是命人取來活血散、七星丹給房書安喝下,外面又上了最好的止疼藥、消炎藥,并且包扎好,還給房書安換了套新衣服,劉氏弟兄也是如此,這一下,仨人精神了不少。郭長達吩咐一聲:“來呀!擺飯。”很快就擺上了一桌酒席。他們仨狼吞虎咽,不多時便吃了個風卷殘云。待人撤下殘席,日頭西落,燈光昏暗,房書安三人感到昏昏欲睡,郭長達一看,“房爺,你們?nèi)齻先去休息休息,待睡足了,恢復了精神,咱們有話再慢慢說。”“多謝道長,您想得真周道。”
郭長達命人收拾好一處房子,要劉氏弟兄陪房書安先去休息,老房昏昏沉沉倒頭就睡,一直睡到日過晌午才醒。劉氏兄弟也醒了。“房爺,您睡好了?”“精神了不少。”“我們仙長正等您呢!給您準備了豐盛的酒宴,為您接風。”
說話之間,劉氏弟兄梳洗已畢,陪著房書安來到大廳。郭長達正等候門外,看他們來了,便笑臉相迎,攜手讓進大廳。房書安挨郭長達坐下,就見各位英雄分頭兩旁陪坐。“房爺,貧道為您擺酒席接風,望房爺賞臉。”“多謝道爺!”說著大家歸座。房書安抄起筷子往旁邊一看,就見飛劍仙朱亮瞪著眼,把牙齒咬得格格直響,金掌佛禪腦袋直晃,房書安就明白,這幫人把他恨透了!心想:你們不相信有屁用!有郭長達和劉氏弟兄相信就行了。想到這兒,他是談笑風生,坦然自在,跟郭長達邊說邊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郭長達把酒杯放下,問:“房爺,您打算背叛開封,重回綠林有多長時間了?”“哎喲,兩個多月。”“那么,您在開封府感覺怎樣?”“別提了,我罵他們八輩祖宗!他們一個鼻孔出氣,穿一條褲子,對外來人排斥打擊,像我這種人到了開封府還不如一條狗哇!那包黑子對那伙人是言聽計從,對外來人則瞧不起,沖這一點兒,我可是寒了心啊!”“好,有道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們歡迎房爺回歸綠林,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吃人家的下眼飯有什么味兒!大秤分金、小秤分銀,房爺,我看您就在這兒呆著,別想其他的了。”“是,只要仙長關(guān)照,我哪也不去,愿為仙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好,干!”“干!”房書安把酒干了,別人就是動動筷子,沾沾嘴。房書安心想:光吃不行,有兩件事需要摸清,頭一件,八王千歲是否在這兒?這伙人知道不知道?第二,誰是殺害三國舅的兇手。這事我也要摸個清楚,這才不虛此行。房書安眼珠一轉(zhuǎn),來了主意,“仙長,我這人是直性子,有什么說什么,說對說錯您別在意。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說吧!”“我說仙長,我看蓮花觀離京城就四十來里地,近在咫尺,那大宋朝要兵有兵,要將有將,還有開封府的爪牙、幫兇,對你們實在不利,要是被開封府知道了,領(lǐng)兵一來,那你們可怎么辦呢?”“噢,房爺問得好!不過我們不怕!”“為什么呢?”“一則我們?nèi)硕啵形渌嚕瑳]把宋朝的兵放在眼里,再者說,我們有把柄,他也不敢來。”“您說的把柄是什么?”“房爺,既然咱是自己人,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有人質(zhì),就是八王千歲趙德芳。”房書安一聽,心里“騰”的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我得弄個明白。想到這兒,他咽下口中的肉,“仙長,我不明白,八王千歲怎么能落到你們手里呢?”“哈哈哈哈!我們原來并沒有打算抓他,他吃飽撐得化裝假扮來私訪,想打聽那個假白蕓瑞,哪知出來他就轉(zhuǎn)向了,恰巧被本門的一個徒侄馬天元看見,給他貼上迷糊藥餅,使他不省人事,裝進口袋,扛到了蓮花觀。”“噢!那么請問馬天元是哪位呢?”“天元哪!跟房爺認識認識。”就見群賊中走出一個道人。這道人長得可太難看了:闊口咧腮,大蛤蟆嘴,金魚眼珠,臉面一抹黑,穿著道裝、背著寶劍。他走出人群來到桌案前。“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房爺。這是馬王廟的廟主馬天元。”“失敬!失敬!馬道爺,您沒費吹灰之力就為蓮花觀立下大功,佩服!佩服!”房書安嘴上這么說,心中卻想:王八蛋!你小子可把我們坑苦了!自從八王失蹤后,把我們折騰的日夜不安,你小子罪大惡極!一定不能放過你!先瞅準你的模樣,到時候再抓你算賬!
這小子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回歸本隊。房書安心想:頭一件事完了,還得問問八王千歲的現(xiàn)狀呀!“請問門長,把趙德芳嚇壞了吧?您把他殺了還是剮了?”“房爺,殺他有什么用?他是懦弱之夫,自打被抓進蓮花觀,他就嚇得面無人色了。那是怕死鬼,別看在安慶宮趾高氣揚,落到咱手里還不如個老百姓。”“留他有何用?”“當然有用。正因為有趙德芳在咱手中,大宋朝才不敢發(fā)兵攻打蓮花觀。一旦情況不妙,就先把趙德芳宰了,有了把柄,我們就不怕開封府來報復。”“那是好主意。可你們得把他放在保險的地方,別讓他溜了。”“我把他放在最保險的地方了,叫九獸朝天亭。不用捆綁他也出不來,別人想救還救不出來,那地方保險透了。”
房書安心想:適可而止,我別再細問了,要不讓人家更為疑心。于是,他話頭一轉(zhuǎn):“仙長,還有一事我不太明白,打算向您請教。”“好,有話請講。”——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3
第068回 不親假親房書安套近 將計就計大頭鬼被拿 房書安使用苦肉計,打入匪窟蓮花觀,取得了蓮花門總門長郭長達的信任。為了把底細摸清,他在酒席上大夸郭長達:“仙長,最近京城上出了位英雄,到太師龐吉的府上,大鬧彩房,殺死三國舅龐虎,還巧妙地給白蕓瑞栽了贓。結(jié)果,白蕓瑞下了大牢,吃了官司,替我出了氣。您不知道,我恨透了白蕓瑞,他在包黑子面前是說一不二,剛當兩天半官,眼里就沒人了。我想知道知道這位替我出氣的是誰?”“哈哈哈!房爺,您算問對了,我正想給您介紹,來人哪,請張小溪到這兒來。”
房書安一聽,張小溪的名字他不熟悉。時間不大,就見門一開,小老道領(lǐng)進一個年輕人。只見他個頭和蕓瑞相差無幾,面白如玉,劍眉大眼,鼓梁方口,白色扎巾,月白緞劍袖,外面披著灰緞英雄氅,上繡牡丹花,腰里挎著寶刀,長得確實挺像白蕓瑞,年歲也差不多。但有點不同,蕓瑞滿臉正氣,而這人長得兩眼發(fā)賊,眼圈發(fā)青,讓人一看就知是貪淫好色的采花賊。小老道領(lǐng)著他到了案前,這主兒沖郭長達一抱拳,“總門長,您找我?”“對,小溪呀,我給你介紹個朋友,這位就是江夏三鬼的細脖大頭鬼房書安——我的朋友;這位就是張小溪,人送綽號玉面小如來,你們見見。”張小溪先是一愣,而后苦笑著說:“房爺,我有禮了。”房書安抓住他的手,仔細打量了半天,心里這個恨就甭提了。心說:臭賊,你壞透了!你殺了龐虎,調(diào)戲了三國舅的媳婦,搶走金銀首飾,還給我老叔白蕓瑞栽贓,為此,白蕓瑞才坐了大牢,差點沒丟了腦袋,至今官司還沒了結(jié),你卻跑到外面來消遣,真是屈死好人笑死賊!我好好瞧瞧你的模樣,將來非抓住你不可。房書安心里想著,臉上卻笑容滿面,嘴上說:“小溪兄弟了不起!了不起!你替我出了氣了,是咱們綠林人的后起之秀。佩服!佩服!”張小溪沒說什么,郭長達接著說:“張小溪你不一定認識,可他叔叔你準認識。”“他叔叔是誰?”“他叔叔就是當年保過襄陽王趙玨、人送綽號病太歲的張華呀!”“哎呀,鬧了半天,張華是他叔叔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我和他還是磕頭的把兄弟呢!要這么說,小溪,你還比我矮一輩,還得叫我聲伯父。我和你叔叔是有交情的,當年在一起不分彼此地混了多少年啊!”“是!是!是!”房書安為了把事情弄清,弄了把椅子叫張小溪坐下。張小溪不敢坐,用眼瞅瞅郭長達,郭長達點點頭,“小溪,既然房爺一片盛情,你就坐下吧!”“謝總門長!”房書安給他滿上一杯酒,“哎,小溪,你是怎么想出這么個主意的呀?”張小溪苦笑了一聲,“房爺若問,聽我道來。有道是水有源、樹有根,我叔叔病太歲張華跟白家結(jié)下不解之仇。當年的白玉堂就凈跟咱綠林人作對,死在他刀下的綠林人不知有多少,我們張家有五位弟兄就死在白玉堂的刀下。雖說白玉堂死了,人死不結(jié)仇,可這口氣還得出,有道是父欠賬子還,白蕓瑞長大了,應由他頂賬。我聽我叔叔說后,本想找白蕓瑞公開動手,又聽說他受了高人的指教,有絕藝在身,我不是他的對手。后來,我決定暗中給他來絆子,沒想到前些天,這機會還真來了。幾天前,白蕓瑞到太師府參加三國舅的婚禮,我和盟兄飛天虎庚四就暗中跟隨,白蕓瑞一點兒都沒察覺。他前腳進了太師府,我們后腳就到,自稱是京城鎮(zhèn)北鏢局的兩位鏢師,特來太師府祝賀。雖然門上的人感到有點兒新鮮,可官不打送禮的,送上五十兩銀子的賀禮,就被門衛(wèi)領(lǐng)進了太師府的小花廳。白蕓瑞在明處,我們在暗處監(jiān)視他的行動,這時,我們想出個好主意,在后花園看戲的時候,由庚四用調(diào)虎離山計把白蕓瑞調(diào)走,調(diào)到四喜堂,把他穩(wěn)在那兒;我呢,趕到新房,調(diào)戲新娘,殺死三國舅,搶走了珠寶。這叫借刀殺人,白蕓瑞說不清、道不明才身陷大牢。遺憾的是,白蕓瑞至今未死,包黑子似乎在庇護他。不過,此案不破,白蕓瑞是非死不可。”“高!實在是高!沒想到老張家的后人這么了不起,好個借刀殺人,我可長了不少知識。小溪,你那位盟兄我也想認識認識。”“好,盟兄請過來!”
只見群賊中走出個小個子,黑瘦黑瘦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兩眼直轉(zhuǎn),身著一身青色衣,來到桌案前。“房爺,這就是飛天虎庚四,四哥,這是房爺。”“房爺,往后您多栽培。”“剛才小溪說了,主意是你給出的。實在是高!真比當初的孫武子還高,移花接木,借刀殺人。但不知你是怎樣穩(wěn)住白蕓瑞的?”
庚四一笑,“房爺,這有什么難的?我把白蕓瑞叫出太師府,說有個人找他要有事商量。開始,他有點疑惑,后來看我挺誠懇,就跟我來到了四喜堂。那房子我早交了定金包下了,四喜堂的人也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幾句話后,白蕓瑞急了,問我朋友在哪兒,怎么還不來?我說出來找找,就溜跑了。把白蕓瑞穩(wěn)到三更天后,我就藏到四喜堂門外監(jiān)視他。一看時間尚早,他要是回去還挺麻煩,我就領(lǐng)他轉(zhuǎn)圈。我故意在他眼前晃了幾晃,被他發(fā)現(xiàn),他就緊追,我從城里轉(zhuǎn)了幾圈,又跑到城外,他就跟著跑到城外,一直把他領(lǐng)出四十多里,看天亮了,估摸我兄弟把事做完了,我就回到了蓮花觀。聽說白蕓瑞回去就被拿了,可是遺憾的是,滿指望這家伙被拿后就會掉腦袋,沒想到經(jīng)過曲折反復,至今他也沒死,包黑子還在左右調(diào)查,怎樣處理我們不得而知。”
郭長達在一旁說:“房爺,正因為如此,我們不摸底,這才叫兩個徒孫夜探開封府,準備摸個究竟,哪知這兩個飯桶又被捉拿。要不是你,哪有他們的性命。”“明白了,明白了。咱們綠林到真有兩下子,什么人都有,我長了不少知識。多謝了!”“別客氣。”郭長達一擺手,讓張小溪、庚四退在一旁。
吃完了飯,撤了殘席,上了茶水,又閑談了一陣。房書安跟郭長達貌合神離,暗想心事。他想:我已摸了八成的底兒,就是不知八王的近況,不管怎么說,我得親眼看看他,不看見,我是不放心啊!想到這兒,房書安笑著問郭長達:“仙長,我不是長人家的威風,滅咱的志氣,開封府那幫小子有兩下子,逢山必破,逢草必拔,咱可不能掉以輕心呀!我得看看這個九獸朝天亭保險不保險。不知道爺可允許否?”“可以,房爺。貧道也有此打算。我陪你去看看。”房書安大喜,跟著郭長達離開廳堂,趕奔后院。后面跟著劉氏弟兄、朱亮、金掌佛禪等人。過了五層院子,來到第六層院,房書安覺著眼前豁然開朗,好大的院啊!占地足有十畝大小,中央有座亭子。亭子高大宏偉、分為兩層,下面有青條石砸的地基,轉(zhuǎn)圈有玉色石頭欄桿,分東西南北,四面八方八個門,門都關(guān)著,院里有小老道站著值班。
郭長達領(lǐng)著房書安走的是東面,順著臺階來到門前。郭長達把門上左面的銅環(huán)抓住,往外擰了三扣,然后把手一松,就見門自己開了。他們進去,里面光線比較暗,靠墻壁上的燈光可看清道路,一直走到正中心的戊己土,郭長達站住了。房書安一看,地上空蕩蕩的,上面是天花板,下面是方磚鋪地,屋里一無桌椅,二無擺設(shè),是一間空房,房頂是八角形的。房書安問:“這是什么地方?”“這就是九獸朝天亭。”“你不說八王在這兒押著嗎?為什么沒人?”“哈哈哈!你稍候片刻。”郭長達說著一轉(zhuǎn)身,奔右面那很大柱子,這柱子是紅油漆的,有兩個人粗,外面看光溜溜,什么也沒有,其實里面有名堂。就見郭長達把柱子抱住,使勁往外一擰,“咯吱”一聲,這柱子能轉(zhuǎn)。擰了一下之后,郭長達把手松開,拉著房書安倒退了好幾步,就聽房頂上天花板響,老房抬頭一看,天花板往左右一分,從里面下來個籠子。這籠子像一座小房子,眨眼間就落到了地上。郭長達一指:“房爺,你看看,籠子里那是誰?”房書安擦擦眼,往里一看,里面有把椅子,上面捆了個人,正是八王千歲趙德芳。再看八王,身著便裝,帽子也沒了,發(fā)髻披散,兩個胳膊被反綁在椅子上,低著頭,閉著眼,眼窩深陷,嘴唇干裂,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房書安心如刀絞,眼中含淚。心想:這樣下去,沒幾天您的老命兒可就交代了,我一定想法兒把您救出去。心里這么想,可表面上他還得假裝一番。他抓住鐵籠子,沖里面高喊:“喂!我說里面的人,你是趙德芳嗎?你認不認得我?”八王一愣,猛地把眼睛睜開,隔著籠子一看,啊?這不是開封府的五品府官房書安嗎?“書安是你?快來救孤。”房書安把腦袋一晃,“啐!趙德芳,閉住你的臭嘴!你是白日做夢!告訴你,我已背叛開封府重返綠林了。我救你?恨不得殺你才解恨呢!你們這些人高高在上,吃盡穿絕,使奴喚婢,我們替你們賣命。怎么這么不公平?也該換換世道了!我們當當主人,你們受點罪吧。我說仙長,給我把刀,我給他兩下。”說著房書安就要下手,郭長達把他攔住了:“別!別!別!房爺,消消氣,先讓他活兩天,到時候殺他有您的份。”“到時可要告訴我,我得親自殺他,出出氣。”八王千歲信以為真,目瞪口呆,眼淚都掉下來了,心說:畫虎畫龍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房書安曾與我那樣好,對大宋朝是一片忠心。沒想到幾天的工夫就變化這么大,又當賊了!我真沒想到。只見郭長達又把柱子一擰,那籠子就從地上向上升起,進了天花板。天花板“啪”的一聲自動關(guān)閉。
郭長達領(lǐng)著房書安從九獸朝天亭出來。他們一出門,朝天亭的東門就關(guān)閉了。一邊往外走,郭長達一邊說:“房爺,您看怎么樣?這地方保險嗎?”“嗯!挺保險。全是自動的消息埋伏。”“這都是貧道我設(shè)計的。咱們自己人都知道這個埋伏,要是外人來了,想進朝天亭比登天還難。除非他把亭子拆了,要是拆亭子,那就自動引爆了火炮,把亭子炸成粉碎,連里面的人,帶救八王的人,一個也活不了。”
房書安一聽,打了個冷戰(zhàn)。心說:老道,你夠歹毒的啊!別看你現(xiàn)在得意,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我們一定能設(shè)法把八王救出來。他表面不動聲色,談笑自然。回到前廳坐了一會兒,郭長達伸伸懶腰,房書安看郭長達有點兒乏了,抱拳退出,和劉氏兄弟回到了自己屋里躺下。這心里可就翻騰上了,怎么救八王呢?怎么把消息送到開封府呢?他翻來覆去地思考這事。正在這時,他聽到門外一聲尖嗓子:“燒餅,大個兒的燒餅!”房書安心里一驚,喲,我四爺蔣平來了。臨行之時我們約定好他以賣燒餅為名和我接頭,這真來了啊!想到這兒,大腦袋從床上站起來:“哎,聽見了嗎?賣燒餅的,吃幾個燒餅挺不錯,我去買幾個。”說著,他一邊晃,一邊往外走。劉氏弟兄也起來了,“房爺,我們陪您去。”“不,都怪累的,你們歇著吧!”
房書安擺脫了尾巴,來到院里。過來幾個小老道,“房爺,你要什么,請吩咐。”“不要,我到門口買點東西,順便透透氣。”說著,房書安直奔角門。房書安讓小老道躲開,打開角門,來到廟前。蓮花觀的門前是個小廣場,周圍全是原始森林和松柏樹,這地方比較荒僻,雜草一人多高,很便于隱蔽。他往道上一看,有一人頭帶開花帽,身著藍布袍,腰系圍裙,挑著挑子,前是石盆,后是竹籮,一邊走一邊喊著:“賣火燒了,誰吃火燒,剛出爐的火燒!”房書安知道這是蔣平,便喊道:“喂!過來,賣燒餅的。”蔣四爺走到房書安近前,“怎么,吃燒餅?”“嗯,打開我挑挑。”蔣平放下挑子,房書安假裝挑燒餅。看看身后沒人,蔣平這才問:“怎么樣,摸清了嗎?”“回四爺?shù)脑挘辶耍送鯛敱谎涸诘诹鶎釉豪锏木奴F朝天亭。那里面盡是消息埋伏,八王爺被關(guān)在一個籠子里面,而且假白蕓瑞我也弄清了,他姓張,叫張小溪,人送綽號玉面小如來,他的幫兇叫飛天虎庚四,都在蓮花觀。這地方有飛劍仙朱亮、金掌佛禪、飛云道長總門長郭長達,約有好幾百位。四爺,你們要千萬小心。”“孩子,你怎么樣?”“我先在這兒呆著,咱們定好,什么時候來救人?”“今晚三更天。”“好,咱們一言為定。我給你們接應,越快越好,遲則生變。”“知道。您看這燒餅怎么樣?”“味道還不錯,來十個吧!”“好吧!”蔣平把燒餅裝進紙口袋,房書安假裝付錢,接過燒餅往回走,蔣平也挑著挑子,一陣風似地趕奔開封府。
蔣平不是讓房書安給刺死了,怎么又賣燒餅了呢?原來蔣平和房書安定了苦肉計,又做了具體安排。那晚蔣平前去探監(jiān),腰里面圍了個水袋,里面盛著紅色,那血都是假的。為預防萬一,最里面還圍了塊鐵皮,怕房書安一刀扎過勁兒,捅在肚子上。房書安假意奪刀扎在蔣平肚子上,“噗”血就出來了,不知道的人看著以為真的一樣。房書安逃走后,蔣平立刻派笑面郎君沈明杰、義俠太保劉士杰跟蹤,看他們?nèi)ナ裁吹胤剑瓦@樣,他們一直跟到蓮花觀看著房書安他們進去,然后回去報告了蔣平。蔣平按計劃次日化裝成買賣人,來到蓮花觀,提高嗓音高聲叫喚,把房書安喊出來,終于和房書安接上了頭。
單說房書安托著十個燒餅回到屋里,他笑著招呼劉氏兄弟:“來,來,吃燒餅。一天到晚吃筵席,反到覺得沒滋味,吃點小食正好。”這哥倆一人拿起一個燒餅,就著杯茶水,邊吃邊談,十分開心。他們問房書安:“房爺,您覺著怎么樣?還不錯吧!”“哎。總門長對我挺信任,待我天高地厚,我十分高興。”“是吧?我?guī)煚攧e看武藝高強,待人可隨和了,待我們兄弟也不錯,所以才把你推薦給他。我們師爺拿你當了心腹,形影不離。房爺我們給您祝賀!”“二位,我得謝謝你們。沒有你們推薦,我房書安也沒有現(xiàn)在啊!”“房爺,您這是什么話,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這是我們應該辦的事。”“好!好!”吃完燒餅,三個人就又休息了。到了掌燈的時候,郭長達派人送信兒,讓吃飯去。大廳宴席上,房書安吃了個酒足飯飽,坐著閑談了一會兒,又開始休息。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他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靜。因為三更天蔣平將要率人來救八王爺,到那時必有一場血戰(zhàn),到底能不能救出八王爺,能不能取勝,他心里一點兒底都沒有。心想:四爺呀,因時間緊迫不容我多說,最好您能跟包大人要求要求,把我老叔白蕓瑞先保出來,今晚這事如沒有他,恐怕什么也辦不成。又一想,四爺比我精明得多,我想不到的事,他都能想到。于是他假意睡了。劉氏弟兄在外面轉(zhuǎn)了一會兒,也進來躺下了。等到了三更天,房書安起來,周身上下收拾利落,再看劉氏弟兄睡得正香。房書安一看劉天林的刀、百寶囊正在墻上掛著,心想:臨行之時,我也沒帶家伙,干脆就拿上它吧!房書安把刀摘下挎上了,推門出屋。他們住的是個小院,挺寬敞、僻靜,他開門到外院,也是寂靜無聲,他踮著腳尖走地,飛身上樹,施展飛檐走壁的本領(lǐng)直奔后大廳。等到了后大廳的廂房的房頂上,往下一看,就見廳里燈火輝煌,門窗開著。飛云道長郭長達和那幫人商量事,聽不清在說什么。房書安也沒心思聽,就在這兒等著蔣平。他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蔣平他們到來,不由得心中焦急,心說:四爺您這人怎么這么慢?說好了咱們?nèi)鞙蕰r見面,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來?真是急煞我也!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來,他有點沉不住氣了,仔細一分析,可能我四爺提出保白蕓瑞,包大人做不了主,啟奏皇上,皇上再商量商量,這不就費周折了嗎?要不就是半道出了麻煩?突然,一個念頭涌上了他的心頭,我這人光依靠別人辦事,自己獨擋一面的時候很少,從今以后我該自己鍛煉鍛煉,八王爺就在九獸朝天亭,那套機關(guān)我也看清了,難道說我自己不能救八王爺嗎?要是我能救出八王爺,四爺他們來了一看該多高興,假如他們不來,我救八王爺回開封府,那更是人前顯勝、鰲里奪尊啊!想到這兒,房書安自己問自己:房書安,你有膽子嗎?有!問完之后,他的膽子也就壯起來了。“好!就這么辦!”只見他飛檐走壁,一拐彎兒直奔第六層院。
因為他來過一次,而且記得非常清楚。往院里一看,正是九獸朝天亭。借著朦朦的月色,院子顯得更加空曠,一片漆黑,只有黃綠琉璃瓦還多少閃著點光輝。房書安雙腿一飄,跳到院中,往下一哈腰,直奔正東,就按郭長達領(lǐng)的路走,順臺階來到東門一看,是東廂房,門上一塊橫匾“甲乙木”。房書安回頭看看沒人盯梢,放心了,伸手把門上的銅環(huán)抓住,往外擰了三扣“咯吱、咯吱、咯吱”,然后把手松開,往后一退,時間不大,就見兩扇門左右一分,自動打開了。老房往里一看,燈還挺亮。為以防萬一,他把刀抽出來,刀鞘扔在地上,高蹺腿,輕落足,屏息凝神一直往里走去。他走一步,摸索一步,恐怕中了埋伏。很快他就順利地來到中央戊己土。他喘了口氣,回頭一看,還是沒人,這膽子就更大了,他把刀交到左手,走向左面這根紅柱子。抱住柱子,使勁一擰,“咯吱吱——”柱子一轉(zhuǎn),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五步,仰臉往天花板上看,果然像白天一樣,天花板裂開了,鐵鏈子系著一個籠子眨眼間就落到地上。房書安借燈光往里一看,正是八王千歲趙德芳。房書安隔著籠子低聲呼喚:“王駕千歲!王駕千歲!”八王爺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在喊,強打精神睜開眼,看外面有個人,仔細辨認了半天,認出是房書安,不由得怒火中燒。八王把眼一瞪,“你來做甚?”“八王爺,您別恨我。白天我說的那些話,全是假的,在賊人面前我不得不演戲。實際上我是上這來摸底的,為的就是救您老人家,請您諒解!”“書安,這是真的?”“哎呀!這兒不是講話的地方,等咱們君臣脫險后再細說吧!”“書安,快來救孤!”“我這就下手!”房書安說著,就想打開籠子。這籠子是鐵的,每根的距離有四寸,粗細和雞脖子差不多,有個小門,門上有個象鼻子大鎖。房書安趕緊從百寶囊中拿出萬能鑰匙,捅到眼兒里,準備打鎖,結(jié)果是白費力氣,怎么也弄不開。鬧了半天,這是把保險鎖。房書安急得汗珠子就淌下來了,他趕緊把小刀、小剪、小鉤等夜行人使用的器械都拿出來,還是捅不開。八王爺急了,“書安,快點!”“哎呀,八王爺,我比您還急,您看這汗珠子,可怎么就打不開呢?”他心想:要是有寶家伙兒就好辦了。倘若我干老子徐良或白蕓瑞在,人家的刀多快呀!弄不開,“嚓嚓”兩刀就得,可我怎么這么笨呢?哎,有主意了,事到現(xiàn)在我豁出去了,干脆我拿刀背把鎖震開得了。想到這兒,他把刀背沖下,對準大鎖“咔、咔、咔!”連著猛擊六刀,再看大鎖,紋絲沒動,卻把他的手腕子震得酸疼。正當他著急的時候,身后有人發(fā)話了:“無量天尊!房書安,弄不開沒關(guān)系,我這有鑰匙。”我的媽呀!把房書安嚇得真魂出竅,回頭一看,正是飛云道長郭長達!郭長達身后站著飛劍仙朱亮、金掌佛禪僧、玉面小如來張小溪、飛天虎庚四等一幫群賊,一個個面帶獰笑,目露兇光,盯著房書安。細脖子大頭鬼的腦袋“嗡”的一聲,心說:完了!我的一切都暴露無遺了,可事到如今,房書安仍不甘心,他假意賠笑,“仙長來了,您把鑰匙給我吧!我要打開,親手殺死這個昏君不可!我太恨他了,晚上睡不著覺,越想越恨,我就到這兒來了,想把他整死!”郭長達冷笑一聲:“姓房的,別演戲了。你的戲法兒早就暴露了,你以為我郭長達就這么好上當嗎?你錯打了算盤。你和蔣平定的是苦肉計,你名義上救了我兩個徒孫,實質(zhì)上是來這兒摸底的。你小子一進蓮花觀,我就猜透了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自作聰明,問我這個,問我那個,想套出實情,我全滿足了你,沒說瞎話。你又假裝買燒餅,和開封府的人接了頭,跟你接頭的是誰?是蔣矮子吧!明知是他,我們沒驚動,我們知道他回去調(diào)兵了,今晚就來蓮花觀。貧道早就做好了準備,就怕他們不來,今晚要把開封府的爪牙一網(wǎng)打盡!你小子迫不急待地跑這兒救人來了!嗯?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可說?姓房的,你打算怎么辦吧?”房書安沒詞兒了,他知道郭長達十分狡猾。他把心一橫,腦瓜一晃:“郭長達,既然話已說到這兒,我就對你實說了吧!我就是來摸底的,我的目的達到了。郭長達,你別以為了不起,告訴你,我四爺回去搬兵了,用不了一會兒,天兵天將就到,把你們小小的蓮花觀圍住,到時來個甕中捉鱉,把你們?nèi)チ巳ァ9L達!可惜你這么高的身份,早晚也要落個刀下之鬼。”“姓房的,你還敢在我面前胡言,來呀!還不給我拿下。”金掌佛禪上來就是一腳,把房書安踹了個跟頭,沒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捆上了。郭長達沖著籠子一樂:“趙德芳,你空歡喜一場。哈哈哈哈!貧道就拿你做引魚食,誰想救你準倒霉。”說著,他轉(zhuǎn)動柱子,籠子又升回天花板內(nèi),一切恢復正常。
郭長達來到前庭。金掌佛禪也命人把房書安押到了前廳。群賊歸座,郭長達一笑:“房書安,其實我不想殺你,你是無名小輩,殺你把刀都玷污了。不過,你做的事太可惡,留著你,對綠林人、對蓮花門的人威脅極大,我不得不下狠心,來呀!把房書安給我殺了!”話音未落,旁邊跳出一個人,離遠看這人好像兩個腦袋,正是雙頭蛇胡震甲,原來也是閻王寨的一個小賊。胡震甲提著鬼頭刀過來了,“總門長,交給我了!”說著,提起房書安的領(lǐng)子往外就拖,房書安一看就罵聲不絕,一邊罵還一邊喊:“救人呀!要殺活人了!房書安要歸位了!”把胡震甲氣得照房書安屁股上就是一腳:“男子漢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你喊什么?再喊,我把你的舌頭割了。”房書安照舊喊著:“救人吶!房書安要歸位了!”胡震甲把房書安按在臺階上,腳踩他脖子,這下他喊不出來了。胡震甲提起鬼頭刀,往空中一舉,還沒等動手,就覺著背后生風,有人對他下了手。胡震甲摸不清怎么回事,腳尖點地,從房書安身上就蹦過去,回頭定睛瞧看:“什么人?”一看,正是劉天林、劉天亮。這哥倆在睡夢中被喊聲驚醒,這是怎么回事?這不是我的恩公嗎?他犯了什么罪要砍他的腦袋?劉天林照胡震甲就是一拳。胡震甲跳過去沒打著。劉天林問:“這是怎么回事?”胡震甲冷笑一聲,“二位,你們知道這房書安是什么人嗎?他是咱們廟里的奸細,跑這兒摸底來了,方才他救趙德芳被我們給堵上了。我們奉總門長所差,前來殺他,你還不知道內(nèi)情呢!”“噢?房爺,他說的是真的嗎?”房書安一聽把腦袋一晃,“他純粹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二位,根本就沒這事兒。我冤枉!快點助我一臂之力吧!”劉氏弟兄聞聽,把牙齒咬得山響,“好哇,你們這是成心跟我們哥倆過不去,拿我的恩人當成仇人,我豈能善罷甘休,只要有我哥倆在,誰要敢動房書安一根頭發(fā),那是難上加難!房爺,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們哥倆前去求情,解救于你!實在不行,我們就反了,咱們?nèi)艘粔K兒走!”——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4
第069回 狗咬狗房書安漁利 官護官小達摩剿賊 劉天林、劉天亮一看雙頭蛇胡震甲要殺房書安,就不干了。在他們心中,房書安是最可信賴的人,又是救命的恩公,怎么能這樣對待人家呢?所以,他們沒問青紅皂白,要找郭長達辯理。房書安一想:等他們問明白了,還能救自己嗎?他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晃著腦袋就喊上了:“先別著急,把我放了再說。你倆走了,我就活不成了。”劉氏兄弟一聽,對呀,于是過來把繩子拉斷,救了房書安,并且安慰道:“大哥,您別怕,我們找?guī)煚斣u理去,保您平安無事。”說著,二人轉(zhuǎn)身就走。房書安一看,你倆走了,我也得趕緊溜啊!只見他“噌噌噌”幾步就溜到山門,腳尖兒點地,飛身上墻,逃之夭夭了。
單說劉氏兄弟轉(zhuǎn)身進了大廳,群賊正在屋中落座,就等著胡震甲把房書安殺了,但聽外面一陣騷亂,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郭長達急忙叫白蓮花晏風出去看看,晏風剛要站起來,就見劉氏弟兄走了進來,氣色不正,倆人往云床前一站,躬身施禮:“師爺,我們有一事不明,當面領(lǐng)教!”“無量天尊,什么事?”“師爺,為什么要殺房書安?這是誰的主意?他犯了什么罪?”郭長達一聽,火往上躥,“啐!你們兩個無用的東西!還來問我,還是先問問你們自己吧!”“師爺,這是什么意思?”“實話告訴你們吧,房書安救你們是假,上這摸底是真,他和蔣平定的是苦肉計,你們倆上當了,把奸細給領(lǐng)到家來了。房書安膽大包天,竟敢去九獸朝天亭救趙德芳,被我堵上了,這才當場拿獲,因此要將他開刀問斬。你們問什么?”“嗯?”哥倆一聽,鬧了半天是這么回事!要真是這樣,我們可不該放他呀!
正在這時,胡震甲提著刀進來了,“各位,可了不得了,房書安跑了!”一句話激怒了郭長達,“怎么跑的?”“是、是他們倆放的。”郭長達聞聽,眼珠都瞪圓了,在云床上一晃身,跳到劉氏弟兄面前,把巴掌往空中一舉,高聲喝道:“混賬!你們壞了我的大事!真是死有余辜!”“啪”、“啪”兩掌就把這哥倆的腦袋給打碎了。
郭長達飛身跳到院里,一看,可不,地下光有繩子,沒有房書安,知道他跑得不遠,便吩咐一聲:“來呀,追!無論如何要把他給我找回來!”“是!”眾人領(lǐng)命,“刷、刷、刷”飛身上墻,一直追去。
房書安逃出蓮花觀,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似漏網(wǎng)之魚,恨不能生雙翅飛回開封府。他一邊跑一邊想:四爺,你可真不守信用,說好三更天你必到蓮花觀,現(xiàn)在都四更天了,你怎么還不來?真是急死人呀!要是他們把我追上,豈有我的命?還沒跑出半里地,回頭一看,郭長達領(lǐng)人已追上來了。房書安的腳哪能跑過人家!只見郭長達把手一揮,眾賊分兩路把房書安圍住了。“別讓他跑了!”房書安一看,我這算完了,他心想:有一線希望也要活下去,只見他把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地喊著:“來人呀,救人哪!房書安要歸位了!快來吧!”夜深人靜,四周都是山,因此聲音傳得很遠。房書安這一喊,還真喊對了,他的喊聲剛落,就聽山坡上有人高喊:“哎,書安,不要擔驚,莫要害怕!賊寇休猖狂!我等在此!”眾賊一愣,借著朦朧的月光往山坡上一看,只見黑壓壓的來了幾十人,手里拿著兵刃,似離弦之箭來到了現(xiàn)場。郭長達怕是埋伏,把手一擺,眾賊撤回,就地拉開戰(zhàn)場,做出進可攻、退可守的陣勢。書安一看,心花怒放,揉揉眼,擦擦汗,仔細一瞅,為首的正是翻江鼠蔣平,后面跟著小五義、小七杰,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還有玉面小達摩——白蕓瑞。
蔣平他們怎么才來呢?白蕓瑞不是押著,怎么也跑來了?原來,時間就耽誤在白蕓瑞身上了。蔣平在蓮花觀門前以賣燒餅為名和房書安接了頭,一溜煙就回到了開封府,把事情向老少英雄說了一遍。大家聽了,都贊成房書安的主意。蔣平趕忙又稟明了包大人。包大人一聽,自然挺喜歡,事情總算有頭緒了。八王爺就在他們手中,殺三國舅的兇手也在蓮花觀。但怎樣救八王、捉拿兇手,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包大人馬上開了緊急會議,讓大伙兒出主意。霹靂鬼韓天錦頭一個發(fā)言:“諸位,這還有什么猶豫的?賊窩找到了,八王千歲下落也知了,那就打吧!咱們雖人手不夠,可請求皇上發(fā)兵,踏平蓮花觀。”他說的倒簡單。蔣四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天錦,你是四肢發(fā)達,大腦簡單。如果八王爺不在人家手中,咱們怎么干都行;人家手中有人質(zhì),而且是八王千歲,我們領(lǐng)兵一去,搖旗吶喊,先聲奪人,那賊人非狗急跳墻不可,先下毒手,把八王爺給殺了。誰能負擔起這責任?是你,還是我們?”蔣平一番話,把韓天錦問的沒詞兒了。看樣子帶兵是不行,“那么,四叔您說怎么辦呢?”“我說,應當先想方設(shè)法把八王爺救出來,然后再去攻打蓮花觀。”大家一聽,直點頭,可是,艾虎卻問:“四叔啊,我不是長人家威風,滅自己的銳氣,現(xiàn)在咱的人手可不齊呀!開封府就指望我三哥白眉毛徐良和我弟兄玉面小達摩白蕓瑞。這兩人又都不在眼前,我三哥回原籍給我三叔治喪去了,白蕓瑞又打了官司在大牢受苦。就剩咱們這伙人,四叔您說的那個飛劍仙朱亮、金掌佛禪、飛云道長郭長達,還有那些江洋大盜、海洋飛賊,都聚會在蓮花觀,我們哪是人家的對手?去了也是白送死。四叔,燃眉之急,咱們先解決人的事,不打無把握之仗。”大家一聽,有理。蔣平問包大人:“相爺,您看怎么辦?”包大人低頭不語,他想:把徐良叫回來,恐怕來不及,白蕓瑞的官司未了,怎么能把他放出來呢?又一想:有主意了。“蔣平,我看人的事好辦,快命人到大相國寺,請北俠歐陽春幫忙,歐陽老劍客出面,這事就好辦多了。”大伙一聽,對呀,目前唯一可靠的辦法就是請北俠幫忙。派誰去呢?讓南俠展熊飛去。包大人拿了張名片,讓展昭快點趕奔大相國寺。南俠辦事十分認真、可靠,他準備了一匹快馬,帶了兩名仆人,飛馬來到相國寺。等下馬來到了廟里,和小和尚一打聽,小和尚樂了,“展老爺,您白來了。”“為什么?”“他老人家前十天就趕奔遼東朝圣去了。據(jù)說一時半時回不來。”南俠一聽,如同當頭一瓢涼水,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哎,小師父,我是奉包大人堂諭來請北俠的,要是他回來,你把這張名片給他,請他趕奔開封府,我們有事請他幫助。”小和尚聽后,連連點頭,說:“好吧。只要老俠客回來,沒說的。把名片給我吧。”
南俠騎馬回到開封府,把事情一說,眾人當時就沒精神了。包大人實在沒辦法,趕忙提筆給徐良寫信,叫他趕緊回開封府。先公后私,喪事以后再辦。他加蓋了大印,把信交給黑旋風邢如龍、黃旋風邢如虎,讓邢氏弟兄趕奔山西太原府。
邢氏兄弟帶好書信,騎快馬走了。可遠水一時難解近渴,蔣平和房書安約好了,今天晚上就得救人。房書安還在那聽信呢!這可怎么解決?蔣四爺撓撓后腦勺兒,跟包大人商量,“相爺,我斗膽說一句,您就破例把白蕓瑞放了。雖說他官司未了,可事有例外,這是個特殊情況,我想,您把他放了,別人也無可指責。再說,究竟他殺沒殺人,我們心里都清楚,他是受人陷害,何必把他押起來呢?蕓瑞沒有用武之地,我們正缺人,我求相爺,就聽我一句話,把蕓瑞放了吧。”“眾位,本閣怎不想放人?我也明知這孩子屈,但手中無憑。如果抓住那栽贓的人,在皇上、太師、文武百官面前都好交代。現(xiàn)在我們說他屈,拿不出證據(jù)來,再者說,白蕓瑞是犯了大罪的,是皇上旨意,才把他下獄的,我怎能抗旨不遵呢?將來萬歲怪罪下來,我怎樣回答呢?”蔣平一笑,“大人,您說的當然有理。可這是特殊情況,就得特殊對待。您不是無緣無故地放了他,是為了救八王千歲。就是白蕓瑞犯了法,讓他戴罪立功,有何不可呢?相爺,事情緊急,不能再猶豫了。”大伙也全都施禮,“相爺,您就答應了吧。此事非蕓瑞不可,要不,救不出八王千歲來。”包大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終于下定了決心。心說:“我就來個抗旨不遵,先斬后奏。他馬上命蔣平奔大牢,去提白蕓瑞。蔣平喜出望外,來到大牢,把蕓瑞放了出來。蕓瑞還不知是怎么回事,提出后,刑具撤掉,白蕓瑞吃驚地問:“四大爺,這是怎么回事?”“孩子,你受委屈了,這不是講話的地方,快跟我去見相爺,有事和你商量。”白蕓瑞跟著蔣平進了包大人的書房。挑簾一看,老少英雄全在,包大人在上端坐。白蕓瑞腿一軟,跪倒在地,“罪民參見相爺。”包大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蕓瑞,平身免禮。”“謝相爺!”包大人一看,幾天的工夫,白蕓瑞眼窩深陷,兩腮縮了回去,人瘦了不少,包大人想安慰一下,可一肚子話沒法說,干脆單刀直入:“蕓瑞,你知道為何放你出來?”“小人不知。”“蕓瑞,我先告訴你。你的官司并未了結(jié),那兇手還仍然逍遙法外。上至天子,下至太師乃至一般人,還以為你是兇手,要想官司了結(jié),除非捉拿到真正的兇手。”“那為什么放我?”“據(jù)我們查知,離京城四五十里的西山坳蓮花觀是個賊窩,八王千歲趙德芳為了你的事,化裝私訪竟被賊人拿獲,現(xiàn)押在蓮花觀,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房書安為你,同蔣平定下苦肉計,打入匪窟,正在摸底。我們雙方商量好了,今晚三更天趕奔蓮花觀救出八王。因開封府人手不夠,所以暫時把你釋放。蕓瑞,如果能把八王救回,把真正的兇手捉住,你的官司就完了。假如這兩件事辦不成,孩子,你還得接著受委屈,本閣是無能為力呀。”蔣平趕緊補充道:“蕓瑞,相爺?shù)脑挘懵牰疀]有?”“我聽懂了。”“現(xiàn)在我們是有求于你,你不要想別的,拍拍良心,咱有愧沒有?”“四伯父,姓白的向來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好孩子,這我就放心了。既然這樣,你就不要想其他的事,包大人叫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和從前一樣,保你平安無事。”白蕓瑞一想:八千歲還不是為了我嗎?不但給我擔保,而且化裝私訪,不然怎能落入魔掌?看眼前的形勢,非我出面不可,這是包大人對咱的器重。事到如今,自己不能推托了,如果不去,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想到這兒,他跪在包大人面前,“相爺,您對我恩重如山,就沖您和大伙兒對我的信任,我是肝腦涂地,萬死不辭!救八王也好,抓賊也好,我責無旁貸。您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包大人一聽,把大拇指一挑,“蕓瑞,既然話說到這兒,你趕快更換衣服,準備好兵器,和蔣平、展昭商量怎樣搭救八王才是。”“遵命!”蕓瑞連愣都沒打,馬上凈面更衣。收拾完了,來見包大人。包大人一看,心中暗喜,“蕓瑞,今晚要靠你出力了。”白蕓瑞一笑,“相爺,您還客氣!我本身就是抓差辦案的官員,抓賊捕盜是我應盡之責,何況還救八王千歲,我就是腦袋掉了,也責無旁貸。”眾人聽了,無不稱贊。當時,大伙兒飽餐了一頓,蔣平做了布置,把南俠留下,讓他率領(lǐng)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開路鬼喬賓、小俠龍?zhí)毂氲热丝词亻_封府,保護相爺,其余的人都趕奔蓮花觀。他們出了城,趕奔西山坳。眾人正往前走著,就見眼前“刷”地一條黑影,緊接著很快就進了樹林。這條黑影引起了大家的懷疑,蔣平一擺手,隊伍停住了。蔣平心想:壞了,一定是蓮花觀派的暗探,發(fā)現(xiàn)我們來了,得抓住他,不然,壞我們的大事。他沖艾虎、白蕓瑞一擺手,倆人各提單刀“噌噌”就躥進樹林。找了半天,什么也沒找著。大家繼續(xù)往前走,沒走二里路,黑影又出現(xiàn)了。“抓住他!抓住他!”只見飛行小太保鐘林、義俠太保劉士杰追了上去,又什么也沒抓著。就這樣反復了五六次,也沒抓住這個黑影。蔣平一算,現(xiàn)在都過三更天了,這樣下去一會兒天就亮。管他是誰,我們不理他,還是按原計劃行動要緊。于是他命令道:“趕快加速,趕奔蓮花觀!甭管他是誰,不理他!”大家趕緊趕路,繼續(xù)往前走。說也奇怪,那條黑影再也沒有出現(xiàn)。正走在山坡這兒,突然聽見房書安在喊救命。蔣平、白蕓瑞大喊一聲,沖下山坡,來到現(xiàn)場。蔣平急匆匆來到房書安面前,“孩子,你怎么在這兒?”房書安一看,“哎呀!四爺爺,您可來了!我這小命差點交代了。”“為什么?”“我露餡兒了。等你不來,我著急去救八王爺,被這幫賊堵住了,當場將我拿獲。”“那你怎么跑出來的呢?”“我能耐大,橫沖四面,力擋八方?jīng)_出來的。”蔣平半信半疑,沒有細問,他說:“書安,你先歸隊歇歇,看我的。”“爺爺,你可注意,這幫小子很厲害。”
房書安歸隊見到了白蕓瑞,“老叔,咱倆又見面了。”蕓瑞拉著房書安,有一肚子話想說,又說不出來。總而言之給他的感覺,房書安不錯,有膽子,有主意,就是能耐差點兒,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因此,他對房書安印象挺好。
單說蔣平,手擎分水蛾眉刺,來到群賊面前,把雙刺一碰:“殺不盡的毛賊草寇、狗膽包天!你們想造反嗎?可知道翻江鼠蔣平在此,讓你們賊頭過來,跟我搭話。”別看蔣平奔六十歲的人了,但相當精神,聲音清脆,一嗓子傳出很遠。飛云道長郭長達邁大步來到蔣平面前,上下打量多時,“無量天尊,貧道在此。”四爺借月光一看,這老道是個大個兒.身高過丈,肩寬腰細,身穿道袍,飄飄然如同神仙降世一般。背后背著兵刃量天尺,手中拿著拂塵,眼似金燈,氣度不俗!蔣平看罷,用刺一點,“你是誰?”“貧道乃蓮花門總門長郭長達是也。”“噢,鬧了半天,您就是飛云道長、道天真人郭老劍客。”“不錯,正是貧道。”“我說老劍客,您身為劍客,又是三清弟子,怎能做這種荒唐事呢?你就沒想想這冒犯王法嗎?被抓住了是要千刀萬剮的。我想,就憑您的歲數(shù)和經(jīng)驗,決不能干這種糊涂事,可能您聽信了讒言,一步走錯。老劍客,話又說回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您要聽我良言相勸,咱們用不著兵刃相見。您要做到四件事,咱們雙方就罷兵,決不跟您找麻煩,您看怎樣?”“但不知哪四件?”“第一,您把八王千歲放了,把人交給我們。您想,不管咱有什么仇,不能拿八王爺撒氣。那是一國之長皇上的親叔叔,跟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揪住他不放呢?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您放心,別看你們把八王千歲抓住,囚在蓮花觀,把他放出來后,我必多進美言,讓他不究此事。第二,您必須交出殺三國舅的兇手。我聽說是病太歲張華的侄子,叫玉面小如來張小溪。你們把這人交給我,他給白蕓瑞栽贓,沒有他,官司不能了結(jié),所以必須交人。第三,您得向我們下保證,今后再不與開封府為仇作對,咱們化干戈為玉帛,永修盟好。第四,您馬上傳話,遣散群賊,讓他們放下屠刀,變成良民。除此四個條件之外,我沒有更多的要求了,不知老劍客答應否?”郭長達聽完,一陣冷笑:“哈!哈!哈!蔣平,都說你伶牙俐齒,今日一見,果真不錯,不過,你的美事兒想得太多了。你說的這四件事,一樣也行不通:八王千歲就是我們的仇人,他是你們的總后臺,你們借他的力量來和綠林人作對,我們恨誰,他救誰,怎能說和我們沒關(guān)系呢?我們抓的就是他,殺的也是他。關(guān)于玉面小如來張小溪,那是綠林人的后起之秀,蓮花派的寵兒。我們認為他做得對,像這種人能交給你們嗎?真豈有此理!再往下說,讓我和你們永結(jié)盟好,這不是萬難嗎?你們開封府專門跟我們蓮花門的人作對,見山平山,見島滅島,見人就抓、就殺,咱們怎么能盟好的了呢?第四,讓我把大伙遣散,去當良民,這更是廢話。我認為他們都挺好,做的事都不錯,只是跟你們水火不相容罷了。蔣矮子,咱們少廢話,今天咱們比試比試。要是勝了我,你們救八王、要張小溪都可。”蔣四爺點點頭,“好吧,既然你頑固不化,我和你說了半天,等于是對牛彈琴。開封府的人歷來是仁至義盡,利害關(guān)系都和你講清了,你不聽,至于武力相斗,這不是現(xiàn)成的嗎?你的兵刃能殺人,我們的兵刃也不是吃素的呀!慢說你郭長達,就是再比你能耐大的人,他也不敢說手大能捂天。既然如此,你就把脖子洗凈等著吧!”蔣平說到此,倒提蛾眉刺,回歸本隊。
回到本隊之后,蔣平左右看看,“你們都聽見沒?既然老匹夫郭長達不識抬舉,就得給他點兒顏色看看!你們誰去捉拿這個老匹夫?”玉面小達摩白蕓瑞頭一個過來,“四伯父,看我的。”“好孩子,多加謹慎。”“知道了。”白蕓瑞甩大氅直奔郭長達。等倆人一見面,蕓瑞把胸脯一挺,“妖道,可認識某家?”郭長達借月光一看,是個漂亮的小伙子,就猜到了八九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白玉堂之子——白蕓瑞吧?”“正是!郭長達,可惜你的身份和這把胡子,你竟敢公開對抗國法,陷害某家,囚禁八王千歲,真是十惡不赦!你想武力解決,來,來,來!某家陪你大戰(zhàn)三百回!”郭長達一笑,“行,就沖你小子敢說這番大話,證明你有點橫勁兒。我還真沒遇上一個在我面前能過三百回的,今天,貧道就看看你有什么本領(lǐng)。”說著,把拂塵卷了卷,插在大衣后面,挽袖子,拽出量天雙尺。這雙尺,長三尺三,左手的三十二斤,右手的三十八斤,加在一起是七十斤,這在當時就夠重的了,全是純鋼鑄的,外面用金水過了十六遍,月光一照,金輝耀目。只見他“嗖嗖嗖”地晃動了幾圈,拉架子就要和白蕓瑞伸手。就在這時,從他背后過來仨人:“總門長,您這是何苦?殺雞焉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勞,小小白蕓瑞還用您親自動手?”郭長達轉(zhuǎn)身一看,說話的正是自己的三個徒弟,在江湖上號稱三翁,頭一個長壽翁公冶良,第二個長祿翁公冶治,第三個長福翁公冶山。這三人本領(lǐng)出眾,跟隨郭長達多年,是他的心腹,左膀右臂。郭長達點點頭:“好吧,既然你們哥仨愿意會會白蕓瑞,我也就放心了,你們看著辦吧。”“遵命!”郭長達把量天尺背好,回歸本隊,在后面觀戰(zhàn)。
這哥仨商量之后,老大公冶良先過來了,“白蕓瑞,知道我是誰嗎?”白蕓瑞一看,來者身量不高,腦袋挺大,門樓兒頭,癟臉,面如紫羊肝,山羊胡子往前撅著,短衣裳,小打扮兒,打著半截魚鱗裹腿,蹬著一雙耳鞋,干凈利落,兩眼像金燈,赤手空拳沒拿兵器。白蕓瑞不認識,“你是何人?”“要問我是誰,人送綽號長壽翁公冶良是也。白蕓瑞,你小子乳臭未干,有什么能耐?怎么這么狂妄?無非靠著朝廷八王、包黑子給你撐腰,我看不出你有什么特殊的本領(lǐng)。要是不服氣,就請過來,跟老朽大戰(zhàn)八百合。”蕓瑞一陣冷笑,“哼,老匹夫,我今兒斗的是郭長達,是朱亮,是金掌佛禪,像你這無名鼠輩,不值得我動手,趕緊逃命去吧。”“啊?”把公冶良氣得胡子翹起,“姓白的,你的口氣也太大了!我叫你知道知道老劍客爺?shù)膮柡Γ凑疲 彼麙嗥鹫苼恚瞻资|瑞面門就砸,白蕓瑞轉(zhuǎn)身一閃,躲開了這一掌,大拇指把劍一推,就拽出寶刀金絲龍鱗閃電劈。按理說,白蕓瑞不該拽刀,因為對方赤手空拳,可今晚上情況例外,蕓瑞心中著急,恨不能把賊人斬盡殺絕,救出八王千歲。要憑雙掌,那要戰(zhàn)到何時?他是力求勝戰(zhàn)、速戰(zhàn),這才把寶刀拽出。白蕓瑞手提寶刀,大戰(zhàn)公冶良,待交上手了,公冶良大吃一驚:喲,白蕓瑞這小子歲數(shù)不大,功夫不軟啊!就見這寶刀上下飛舞,眼花繚亂,寒氣逼人。公冶良有點后悔,要知道這樣,我應該帶家伙來,我犯了輕敵的錯誤。他這一遲疑,加上本來就不是白蕓瑞的對手,吃了大虧,讓白蕓瑞使了個蓋劈三刀,正劈他腦門上,就聽“噗”的一聲,把公冶良劈為兩半。然后,白蕓瑞飛身跳出,把刀尖朝下,刀把兒朝天一順,鮮血順著流了下來。蕓瑞抬靴“噌噌”擦擦鮮血,高聲斷喝:“哪個還來?”公冶良這一死,可疼壞了那哥倆。老二公冶治“哇哇”大叫,伸手拿過一個大棒子,直奔白蕓瑞。“姓白的,我和你拼了!給我哥哥報仇雪恨!接棍!”這家伙似瘋狗一般,一棍緊接一棍,一棍快似一棍,恨不得把白蕓瑞砸成肉泥,但他的能耐比起白蕓瑞可差多了,斗了幾個照面,白蕓瑞身隨刀轉(zhuǎn),刀隨人轉(zhuǎn),使了個末秋斬,“噗”的一下,把公冶治人頭砍落。這下可疼壞了老三公冶山,他“嗷嗷”怪叫,奔蕓瑞就來了:“姓白的,拿命來!”他晃著雙拳,就來奪刀。白蕓瑞沒問是誰,今晚他眼珠都紅了,晃著寶刀就大戰(zhàn)公冶山。也就是十幾個照面,蕓瑞大吼一聲,使了個攔腰鎖玉帶,把公冶山劈為兩半。開封府的人見了,全都豎起大拇指,“好!這刀可使得真漂亮!”白蕓瑞心里暗想:今晚就照這個來,把他們斬盡殺絕!——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4
第070回 白蕓瑞活捉張小溪 鄒化昌大戰(zhàn)郭長達 白蕓瑞刀斬三翁,威震群寇。這幾招兒干凈利落,果然不俗,但卻疼壞了郭長達。因為死的這哥仨都是他親自培養(yǎng)的。只見這妖道哇哇嚎叫,口誦佛號:“無量天尊!白蕓瑞,好小子!殺人償命,你拿命來!”說著,晃動量天雙尺,奔向小達摩。白蕓瑞毫不示弱,亮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準備大戰(zhàn)郭長達。
翻江鼠蔣平一看,有點放心不下,他知道郭長達是劍客身份,武林高手,且不說他為人的品質(zhì)多么惡劣,單說他的能耐肯定在白蕓瑞之上。他們二人相爭,如兩虎相斗,必有一傷。倘若白蕓瑞有個三長兩短,我對不起兄弟玉堂,也使開封府折斷了一根擎天柱。想到這兒,他大聲地喊起來:“蕓瑞,你先歇會兒,讓別人替替你。”白蕓瑞明白蔣四伯的用意,知道他心疼自己,又一想:四伯,您真糊涂!誰能取代我呢?換了別人不是白送死嗎?干脆自己豁出去了。所以他也大喊著:“四伯父,我一點兒也不累,這些日子蹲監(jiān)坐獄,坐得我腰酸腿疼,肌肉都有些發(fā)緊,這幾仗打得還真痛快,我正在興頭上,誰也不用換我。”白蕓瑞拒絕了蔣平的意見。但他一想:郭長達肯定不是好惹的,跟他動手之前,我得先辦一件大事,把兇手張小溪生擒活捉,好洗白自己,了結(jié)了這官司,倘若他乘亂逃走了,我這官司可就沒頭了。想到這兒,他沖郭長達高聲喝道:“妖道!別看你是蓮花觀的總門長,盛氣凌人,我根本就不伯你!你我一定要分個高低。不過先別著急,我有個要求,不知你肯聽否?”“白蕓瑞,有話請說。”“誰叫張小溪,你叫這小子過來!他殺死三國舅報我的名字,害得我差點兒沒了性命。他的品質(zhì)太惡劣,手段太毒辣了,我跟他沒完,你讓他過來!他要不過來,我罵他八輩祖宗!”
房書安一聽,對呀,這可是件大事。他認識這個張小溪,所以用手一指,說:“老叔啊,靠左邊第四位,那就是張小溪,人稱玉面小如來的王八小子。哎!姓張的,有本事你就出來!你在人群中呆著不算英雄好漢!要是你爹娘給你膽子,你就出來跟我老叔叔比比,這才叫英雄呢!光在后面使絆子,不算豪杰,小子,你出來不出來?你還等我們揪你不成?”房書安說的話可激怒了張小溪,本來他不想出來,可白蕓瑞點名叫他,房書安指名罵他,他感到臉上無光,如果裝聾作啞,以后怎么在眾人面前抬頭!想到這兒,他“噌”就躥到郭長達面前,“總門長,您先歇著。殺雞焉用宰牛刀,在下為您效其勞。白蕓瑞交給我了。”郭長達點點頭:“小溪,你要多加謹慎。”“總門長放心,他沒什么了不起的。”郭長達倒提量天尺,回歸本隊,給張小溪觀陣。
張小溪提單刀,殺到白蕓瑞面前,把刀一橫,“啐,姓白的,你睜眼看看,我就是玉面小如來!”蕓瑞借月光一看,這小子的個頭、長相果然和自己相似。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蕓瑞劍眉倒豎、虎目圓睜:“張小溪,你小子太損了!你與我白家有仇,可以和我約個地點時間,公開見個高低。可你不敢,竟暗中使絆子,給我栽贓,嫁禍于人,算什么東西!可惜堂堂八尺之軀,男子漢大丈夫,做出此事,真是豬狗不如!”“白蕓瑞,你別說了!我栽贓也罷,使絆子也罷,就是想要你的命,給綠林人報仇,給我老張家出口氣!廢話少說,有能耐,今兒你要我的命;沒能耐,今兒我宰了你!看刀!”他蹦起來,照蕓瑞就是一刀。蕓瑞上步閃身把單刀躲過,手腕一翻,用寶刀把張小溪的刀壓住,使了個順水推舟,“唰”,貼耳撩腮,奔張小溪的脖子就來了。張小溪一看,趕緊來了個縮頸藏頭,往下一蹲,“嗨!”這刀從他頭上掠過。張小溪剛直了身子,蕓瑞手腕一翻,刀又抽回,這一招叫回光反照,是絕命刀,像一陣風似的,冷森森、涼嗖嗖,透人寒膽。張小溪一看不好,“哎呀”,再躲已來不及了,他用掌中的刀往外一撥,正碰在白蕓瑞的刀上。蕓瑞使的金絲龍鱗閃電劈,是一把寶刀,削鐵如泥,而張小溪使得是普通的鋼刀,兩刀碰在一起,就聽“當啷啷”,張小溪的刀折成兩段兒。“完了!”張小溪嚇得一閉眼,哪知蕓瑞的刀沒往里遞,眼看到張小溪脖子了,他把刀往下一壓,“坐下吧!”“啪!”張小溪沒站穩(wěn),坐在了地上。他剛想來個鯉魚打挺去逃命,蕓瑞已到近前,照他飛起一腳,正踢在后腰上,這小子當時就動不了了。蕓瑞騰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脖領(lǐng),像拖死狗似地,拖回本隊。
房書安頭一個跳出來,“乒乓”,照著張小溪就是一頓嘴巴,“兔崽子,缺德?lián)p透了!你小子是惡貫滿盈。”張小溪瞪了房書安兩眼,房書安氣了,又是兩巴掌,然后把張小溪綁上了。這是為了要他的口供,到公堂三頭對案,那樣就可以洗清白蕓瑞。
蔣平一看,挺高興,心想:蕓瑞這孩子,有心計、有腦子,我還差點把這事忘了。蔣平告訴義俠太保劉士杰、笑面郎君沈明杰專門負責看好張小溪,“你們倆什么也別干,專門看著這小子,把家伙拽出來放他脖子上,倘若他不老實,或者萬一有情況,先把他給我廢了。要是他跑了,我找你們是問!”“四叔,您放心吧!他還跑得了嗎?誰要是想搶他,或者發(fā)生意外,我們手腕兒一緊,先要了他的命。”“這就對了。”
白蕓瑞一看目的達到了,長出一口氣,心想:這官司總算結(jié)束了,心中暗自高興。他大喊:“姓郭的,請過來呀!我不是怕你,我先把我的事辦完再跟你接手。”郭長達一看,今天真是出師不利,先死了我三個徒弟,又捉了一個俘虜,要是我這個總門長再支持不住,我們蓮花門戶就要一敗涂地。想到這兒,他一晃量天雙尺,喊了聲“看兵刃!”左手尺砸白蕓瑞左肩,右手尺砸白蕓瑞的天靈蓋兒。蕓瑞知道他的雙尺是寶家伙,如果硬用刀往外架,恐怕把刃錛了,于是格外留神,看量天尺到了他跟前,“噌”地躥出八尺遠,把手腕一翻,刀尖朝里,直奔郭長達的兩肋就刺過去。郭長達急忙抬左腿,手往后掃,找蕓瑞的兵刃。蕓瑞不敢動人家的家伙,所以“唰”地把刀撤回,直奔郭長達的后腦勺。郭長達往下一哈腰,晃動雙尺猛掃蕓瑞雙腿。蕓瑞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躲過雙尺,接著又雙手捧刀連人帶刀直奔郭長達。郭長達用雙尺一架,蕓瑞掃刀獻掌,砸郭長達的面門兒,郭長達甩臉,身子往旁邊一縱閃過。蕓瑞一掌砸空,趕緊轉(zhuǎn)回捧刀進攻,就這樣倆人戰(zhàn)在一處。郭長達邊戰(zhàn)邊偷眼觀瞧,就見白蕓瑞一著緊似一著,一著快似一著,這刀是上下翻飛,果然厲害,郭長達暗想:要是過個十年八載,通過鍛煉,他的功夫不定會有多高呢!到時成了氣候,就不好辦了,今天我非要這娃娃的性命,為我們綠林人出氣。想到這兒,把雙天尺擺開,“呼呼”地生風,二人打了三十多個回合,沒分上下。可是明眼人卻看得很清楚,時間要長了,蕓瑞絕不是郭長達的對手。現(xiàn)在蕓瑞是有股沖勁兒,等這股勁兒過去了,就怕不行。蔣平也看出了這一點,有心過去助蕓瑞,又想:我這不是白給嗎?上去就得趴下。他回頭向后看,找不出個能替的人來,便不由得想起了徐良,良子,你怎么還不回來!現(xiàn)在正是開封府用你的時候,你卻給你爹治喪去了,唉!蔣平心里著急,臉上的汗就不由得下來了。
果不出所料,四十多個回合過去了,蕓瑞漸漸不支,刀也慢了,汗也出來了,步步往下退。再看郭長達,銀髯飄擺,雙尺掛風,比剛才還勇。大家一看都急了,沈明杰走到蔣平跟前,“四叔,這么辦,不就是玩兒命嗎?不能讓我老兄弟一人受罪,讓我們大家都過去,決一死戰(zhàn)!”蔣平心想:你這孩子懂什么?對方的人不少,我們一沖,他們非上不可。從人數(shù)上我們不如人家多,能力也不如人家壯,豈不是干吃虧?我看這樣打,倒能堅持一會兒,真要混戰(zhàn),咱們當時就得現(xiàn)原形。蔣平不表態(tài),大伙兒都不敢過去。就在這緊急關(guān)頭,就聽山坡上鐋鑼響亮,“當當當”,有人一邊敲鑼一邊往下走,嘴里還念念有詞:“算靈卦、算靈卦,大流運卦未卜先知,哪位算卦?哪位算卦?”
四爺和眾人一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詼諧老人老劍客鄒瑞——鄒化昌。鄒老劍客曾暗中幫助白蕓瑞大鬧少華山,制服了馮魁章,活捉了紫面金剛“假徐良”王順,又挫敗了朱亮等的劫囚車陰謀,打那以后,老頭子飄然而去,沒想到今兒他溜達到這兒來了。他很想念開封府的英雄,想看看他們,到了東京在小店住下,用耳朵一摸,才知道開封府的現(xiàn)狀。八王丟了,蕓瑞坐了大牢,老人家大吃一驚,開封府這幫人時運不濟,按倒葫蘆瓢又起,既然我趕上了,豈有不救之理!偏趕今晚蔣平率人趕奔蓮花觀,救八王,捉張小溪,鄒老劍客就一直暗中跟著,戰(zhàn)場上的事兒,他是一目了然。老頭兒手捻須髯,不住稱贊白蕓瑞:真有兩套,不愧是白云劍客的門徒,也不愧是上三門的繼承人。蕓瑞活捉張小溪后,力戰(zhàn)郭長達,他就耐著性子觀看,想看看蕓瑞究竟有多高的能耐,能夠支持多久。但他知道,蕓瑞不是郭長達的對手,憑心而論,他還差郭長達一大截兒呢!所以鄒老劍客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當他發(fā)現(xiàn)蕓瑞出了汗,招數(shù)兒也散亂了,就知道自己該露面兒了,所以敲鑼來到了現(xiàn)場。
蔣平和眾人都過來了,跪在地上,“劍客爺您好,您來了!”“起來!起來!哎喲,恕我沒眼睛,光能聽聲,看不到各位的模樣。眾位請起,蕓瑞在哪兒?”“在那邊動武呢!”“我去替換替換他。”蔣平一聽,大喊道:“蕓瑞!你還不撤回來,有人替換你了!”蕓瑞也聽見了鑼聲,心里一動,莫非是鄒老先生來了?這可太好了!想到這兒,他虛晃一刀,跳出戰(zhàn)圈,回歸本隊。蕓瑞抬頭一看,正是鄒老劍客,趕忙施禮,“老劍客可好?老人家,您來得太好了,真不亞如旱苗遇上了春雨啊!”“哈哈哈,過獎了,我是殘疾人,無非給你打個下手,讓你喘喘氣,歇一會兒,主要還得靠你唱主角。閑話少述,蕓瑞,咱爺倆一會兒再談,我去會會郭長達。”“當!當!當!”敲著鑼他就過去了,往郭長達面前一站,“算卦!算卦!算一卦!道長,您算一卦不?哎喲,道長,我雖看不見卻會聞味兒,你是大難當頭、兇多吉少啊!你要不要想法轉(zhuǎn)危為安呢?殘疾人可以替您出點主意。”郭長達把雙天尺上下一分,打量來人,一眼看出:“無量天尊!老伙計,你和我開什么玩笑?別人我不認識,還不認識你嗎?來者可是詼諧老人鄒瑞——鄒化昌?”“總門長,您還真認出我來了,不錯,正是老朽!”“鄒老劍客,你怎么來得這么巧呢?難道你也站在開封府一邊,與本道為仇不成?”“總門長,話可不能這么說,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老朽主張一‘理’字,誰有理,老朽就向著誰!總門長,別看我不在開封府,您的所作所為我略有所聞,你做得不對。拿你自身而論,你是蓮花門的總門長,又是三清弟子,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要謹記住殺、盜、淫、妄、酒。殺字是頭一個,這是清規(guī)戒律,任何人不得違反。可你口中念佛號,卻做殺人違法行徑,心口不一,本身就違反了道規(guī),論罪都應當把你燒死。再者說,你幫的是什么人?那白蓮花晏風,是個十惡不赦的采花淫徒,奸淫婦女,刀傷人命,罪行累累,法網(wǎng)難逃!結(jié)果受你包庇,仍然逍遙法外。試問,三清教下的弟子應該干這種事嗎?你這是和他同流合污啊!再說這個張小溪,嫁禍于人,不擇手段,你也包庇他。看看你身后那些人,光采花賊、江洋大盜有多少!哪一個是正經(jīng)人?只要你叫出一個光明磊落、奉公守法、俠肝義膽的正人君子,我也服你,恐怕你找不出來吧!你把這些山貓、野獸、殺人的兇犯、滾了馬的強盜、奸淫好色之徒全給保護起來,你成了什么人?你就是大窩主、大賊頭,你犯的法比誰都重!因此,老朽不得不向著開封府,要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是七八十歲的人了,練就一身絕藝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些犯法的事也不是你直接干的,只要你現(xiàn)在認錯,跺腳一走,不管這些亂攤事,我敢保證,官府也不會追究你的責任,倘若你忠言逆耳,非要在這兒叫號,郭長達呀!我警告你,后果是可悲的。”郭長達實在聽不下去了。“無量天尊!啐!老匹夫!我看你是烏鴉落在豬身上,只看到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開封府是什么東西?徐良、白蕓瑞更是可殺不可留。他們出身綠林卻背叛綠林,胳膊肘往外拐,找各種借口和蓮花門的弟子為仇作對,單巴掌拍不響。老匹夫,你不要袒護開封府,你就這么給他們溜須,包黑子也不會給你個官兒當,我勸你少管閑事,上哪兒溜達都行。如果你不聽我良言相勸,執(zhí)意與我為仇,你的后果比我還可悲。”“是嗎?好啊,既然忠言逆耳,我說了半天是對牛彈琴。郭長達,我就要幫助開封府,你看咋辦?”“那只好以武相斗!”“好!老朽奉陪!我就會會你的量天尺有多么厲害!”說著話,只見鄒化昌兩眼一翻,露出了黑眼仁兒。其實他一點都不瞎,這是一種功夫,能使瞳仁反背,他不但不瞎,而且兩眼錚亮,放出兩道寒光。因為郭長達不是好惹的,再裝盲人無用,他這才顯出本來面目。只見老人放下銅鑼,挽了挽破袖頭,手中拿著把竹竿,晃了三晃,顫了三顫。這其實是一把寶兵刃,叫子午盤龍梢,用時一按繃簧,竹竿尖上能出來個槍尖,這槍尖三寸半長,三棱透甲錐,就是鋼板也能扎透,專打金鐘罩,善破鐵布衫,多硬的硬功也避不住它。老劍客把子午盤龍梢在手中一壓,“嘿……”一陣冷笑:“郭長達,請過來吧!”郭長達不答話,晃起量天尺就砸。鄒化昌橫著竹竿往上招架,“嘿!”三件兵刃碰在一起,把量天尺崩起三尺多高。郭長達的兩臂被震得酸麻,他才知道鄒化昌有把力氣。鄒化昌也感到虎口酸痛,知道郭長達不好對付,要多加謹慎。兩人就這樣戰(zhàn)在了一處。
白蕓瑞在人群中觀看,覺得鄒化昌不愧是人中劍客,掌中的那把寶兵刃,是“呼呼”掛風,上下翻飛,神出鬼沒。再看郭長達也不示弱,那對量天尺金光閃閃,“呼呼”掛風。兩人打得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五十多個回合沒分勝負。兩旁的人都聚精會神地在一旁觀戰(zhàn),蔣平不放心,湊到蕓瑞身邊,低聲問道:“我看不出來,他們二人誰能耐高,究竟誰能勝,誰會敗?”蕓瑞一皺眉,晃晃腦袋,“現(xiàn)在還看不出,打長了勝負難料!”話音剛落,戰(zhàn)場上就分出勝負。飛云道長郭長達打著打著,偷眼看看鄒化昌,心說:這鄒化昌真是不好惹,今兒我要不戰(zhàn)勝他,蓮花門就要一敗涂地。這妖道想了條毒計。原來這量天尺可扳手當暗器使用,他打算用飛尺砸鄒化昌。只見他加緊進攻,鄒化昌也連揮子午盤龍梢,冷不丁兒,郭長達往圈外一跳,“噌!”看那意思有點招架不住了,鄒化昌一愣,就在這瞬間,郭長達把左手量天尺扔出來,“刷!”就奔鄒老先生打來。鄒化昌往旁邊一甩頭,這只量天尺打空,與此同時,右手的量天尺也扔出來,直沖老人的前心。鄒化昌使了個大哈腰,往地下一趴,量天尺從頭上掠過。鄒老先生心中不悅:郭長達,憑你的身份,竟使撒手量天尺,好歹毒啊!這回你兵刃沒了,我豈能和你善罷甘休!想到這兒,老人馬上站起來,哪知郭長達雙尺扔出,還有兩手,這小子使了個快速猛擊,往前一躥,揚起單掌就砸。老人沒防他這一手,一個躲閃不及,郭長達的一掌正砸到老人后背上,就聽“啪!”鄒老劍客“哎喲”一聲,往前跑了十六七步,一個跟頭摔倒在地,就見他“噗”的一口鮮血涌了出來。這當兒,郭長達把雙天尺拿起,舉雙手就要下毒手,白蕓瑞掄寶刀過來,把他攔住。這兒白蕓瑞大戰(zhàn)郭長達,蔣平眾人救鄒化昌回歸本隊。他看見老人鼻子、嘴直淌血,就問:“老人家,您覺得怎么樣?”“疼死我也!蔣平,我身上帶著藥,快快給我吃下。”蔣平從他身上摸出兩個瓷瓶,一白一綠,問道:“吃哪個?”“白瓶是止疼藥。”蔣四爺?shù)钩鏊帲o鄒化昌含到口中,用唾味咽了,就見老人血是止住了,但容顏更變、臉如白紙,渾身直抖,“可打死我了。”老頭兒坐那兒起不來了。蔣平揮手叫柳金杰、柳玉杰過來,扶住他,在地上休息。心想:這可咋辦?白蕓瑞本不是郭長達的對手,鄒化昌又遭了暗算,看來,今天我們是非輸不可,八王千歲是救不了了。
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就聽山坡上有人高誦法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隨聲從山坡上闖下兩位高僧。前面這位,身材高大,肚子突出,紫臉蛋、光頭頂,身著灰布僧衣,肩扛日月方便連環(huán)鏟,來人正是保宋羅漢北俠紫髯伯歐陽春。歐陽春身后是一個破和尚,這和尚也是光頭頂,新剃的腦袋锃亮,個頭不高,穿著一身破僧衣,趿拉著破僧鞋,腰系著破絲套,肩背兜子,皺紋堆累、滿面壽斑,但大耳垂肩,二目如燈,來人正是少林寺第三位名僧瘋僧醉菩提凌空長老。就聽凌空老和尚高聲喝道:“蕓瑞,徒兒退在一旁,為師到了。”白蕓瑞虛晃一槍,跳出圈子,回頭一看,原來是師父。他緊跑幾步,跪倒在地,“師父,您這是從哪兒來?弟子叩頭了!”“起來,起來!蕓瑞,來早不如來巧,師父晚來一步,焉有你的命在!”“師父說的是,您來得太巧了。”“孩子,你在后面替為師觀敵,我來會會這個郭長達。”說著話,凌空長老大步趕奔戰(zhàn)場。這兩位老和尚因何碰在一起?因何來到蓮花觀的郊外?前面說過,南俠拿著包大人的名片去大相國寺找北俠,沒有找到,北俠去朝圣了。話說北俠朝拜走到山海關(guān),碰巧遇到了瘋僧醉菩提凌空,凌空老和尚周游四方,想看看萬里長城,也來到了山海關(guān)。兩人在縣城相遇,北俠問:“老人家上哪兒?”“我打算看看山海關(guān)的名勝,你上哪兒?”“我趕奔邊北門朝圣。”兩人晚上閑談時扯到了白蕓瑞,可巧,遇到同住店的一個開壽面鋪的馬三爺。包大人逢年過節(jié)經(jīng)常在馬三這兒訂點心、壽桃、壽面等,因此,馬三爺對開封府的事很了解,白蕓瑞攤官司的事兒他都知道。他認識歐陽春,就親自過來拜見,一進門,沖著歐陽春一抱拳,介紹自己的姓名。歐陽春對他挺客氣,問他干什么來了?他把情況說了一遍。談來談去,馬三問道:“老俠客,您出來多少天了?”“半個來月。”“哎呀!京城發(fā)生的事,您知道不?”“什么事?”“嗬,這么大的事您還不知道?白蕓瑞攤上官司了,現(xiàn)在性命難保,我離京時聽說已押監(jiān)入獄了。”歐陽春聽罷大吃一驚,凌空更是吃驚,拉住馬掌柜問究竟是為什么?馬掌柜說:“我也不大清楚。聽說是三國舅結(jié)親那天,有人調(diào)戲了新娘,又殺死新郎,據(jù)說這殺人兇手就是小達摩白蕓瑞。太師龐吉到八寶金殿告了一狀,皇上得知下旨讓包大人調(diào)查此事。不知是不是蕓瑞干的這損事,現(xiàn)在正押在開封府,京城都轟動了。”兩人一聽,呆住了。北俠歐陽春跟三俠五義是血肉相聯(lián),因此決心趕回東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凌空更是著急,蕓瑞是他的徒弟,出了事,他不能不管。于是兩人連夜起身趕奔東京。
晚間,他們趕到京城,城門已關(guān)。倆人施展了飛檐走壁的本領(lǐng),越城而過,來到開封府,一陣砸門,南俠開了門,把事情說了一遍。兩人一聽,蔣平帶蕓瑞趕奔蓮花觀了,凌空知道蓮花觀的總門長郭長達,蕓瑞是戰(zhàn)勝不了的,此去看來是兇多吉少。二老連水都沒顧上喝就急匆匆趕奔蓮花觀,來到山坡一看,正見白蕓瑞大戰(zhàn)郭長達,所以念著佛號,趕奔戰(zhàn)場。
凌空前去迎戰(zhàn)郭長達,歐陽春問蔣平,蔣平把剛才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又說:“老劍客鄒化昌遭了暗算,傷勢不輕。”歐陽春親自過來驗傷,拿出最好的止疼藥、止血丹給他灌下。北俠施展氣功,給鄒老劍客按摩,還真頂用,這樣一折騰,老劍客的傷好了一半,不但氣喘過來了,還站起來活動了一陣。謝過歐陽春,老人是咬牙切齒,心說:郭長達,你小子不算人,暗箭傷人,我和你沒完。有心過去再較量一番,一是身負重傷,二是凌空長老去了,就用不著自己了,還是耐心觀戰(zhàn)。
就見瘋僧醉菩提來到郭長達面前:“阿彌陀佛!郭長達可識貧僧?”郭長達一看是凌空長老,不由得魂飛天外,心說:我今兒命太不濟了,怎么開封府的高人都來了?眼前這和尚是少林八大名僧的第三位,身懷絕藝,我怎么是他的對手!郭長達心里畏懼,臉上卻裝得滿不在乎,“無量天尊!這不是凌空老羅漢嗎?”“正是貧僧!郭長達,你是出家之人,竟敢貪戀紅塵,為非作歹,貧僧豈能與你善罷甘休!”郭長達一笑,“老和尚,你別上戒喊捉賊,我貪戀紅塵不假,你呢?開封府花了多少錢把你請來的?你何必仨鼻子孔,多出這口氣!”凌空冷笑一聲,“郭長達,你大概不知道吧?白蕓瑞乃是我徒弟,你欺負我徒弟如同欺負老僧,我豈能與你善罷干休!閑話少說!拿命來!”
凌空老僧,他要力會郭長達——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5
第071回 冤案昭雪元兇正國法 打賭擊掌南鄭請高士 郭長達正在發(fā)威的時候,可巧凌空和歐陽春趕到,凌空和尚要大戰(zhàn)于他,郭長達心里就有點沒底了,因為他清楚,凌空乃是少林正宗,屬于少林八大名僧的第三位,就憑郭長達的能耐,怎么能敵得住他呢?倘若一伸手,我被戰(zhàn)敗,或者受傷,我蓮花門豈不名聲掃地。他翻來覆去琢磨,還是不動手的好,但是,看眼前的形勢,不動手又怎么能解決問題呢?郭長達老奸巨滑,突然,心生一計,有了。我何不如此這般,這般如此!想到這,他往下一撤身,作揖道:“無量天尊,哈哈哈哈,凌空且慢動手,貧道有話要講。你不要仗勢欺人,以為你是少林八大名僧,又有開封府作后盾,就神圣不可侵犯了,我奉勸你別錯打主意,我郭長達也不是好惹的,真要是咱倆當場動手,誰勝誰敗還很難預料;再者一說,方才你勸我,說我是三清的門人弟子,不該殺生害命,那么你呢?你是和尚,是三寶弟子,也不該殺生害命,倘若咱倆伸手,豈不被他人恥笑?貧道倒有個和解之法,不知道你答應不答應?”凌空一聽,既然有其他辦法,不動手也好,他點了點頭:“貧僧愿聞高見。”“好,你知道蔣平他們來是為什么嗎?為的是八王千歲趙德芳,為的是玉面小如來張小溪,而今,張小溪被獲遭擒,他們已經(jīng)達到了目的,之所以這樣玩兒命,就是為了趙德芳啊。我實話告訴你,趙德芳就在我的蓮花觀押著呢,我要把他給了你們,怕招人恥笑,大伙兒肯定會說,開封府的人一到,凌空和尚一露面,郭長達就嚇酥了骨,乖乖地把八王給獻出去了,要真落下這種話柄,我怎樣見人啊?怎么辦呢?我打算請你和你身后那幫人跟我趕奔蓮花觀,看看趙德芳押在什么地方,你若有能耐把八王救出去,我服輸認罪,甚至要我這條老命也行,如果你們救不出八王,說明你們學藝不高,特別是你凌空,那就空為少林名僧,純屬欺人之談。凌空,你敢不敢跟我打這個賭?”“阿彌陀佛!”老和尚一聽就是一愣啊,真沒想到郭長達能提出這個辦法來,有心不答應,那就說明自己沒能耐搭救八王千歲;有心答應,現(xiàn)在還不知道八王押在什么地方,究竟能否救出來心中也沒底啊。故此,凌空和尚沒有馬上回答。郭長達哈哈大笑:“凌空,這么說你是害怕了,像你這種人怎么配跟我伸手啊,我看你還是少管閑事,逃命去吧!”郭長達說出譏諷的話,白蕓瑞聞聽,邁步過來了:“郭長達,剛才你說的話我聽得很清楚,那好,我?guī)煾覆淮饝掖饝覀円炔怀霭送跚q,殺剮存留任憑你自便,你看怎么樣?”“好!”郭長達這個樂呀,當時就把話抓住了:“白蕓瑞,你說話算數(shù)不?你對天盟誓我聽聽,你敢不敢?”白蕓瑞冷笑一聲:“大丈夫說話,一言出口,駟馬難追,板上釘釘,豈有妄談之理?”“好,我相信,一言為定了。”兩人把手伸出來了,“拍、拍、拍”,三擊掌,這件事就定下來了。這一打賭擊掌不要緊,可急壞了凌空和尚,連北俠、蔣平眾人全著急了,都埋怨白蕓瑞性子太急,你打了賭,說話就得算數(shù),真要救不出人來,難道我們就不要八王了,你拿八王千歲當賭注了。但是埋怨已經(jīng)晚了,白蕓瑞這話說出去,就像一盆水潑出去了,事到如今只有硬著頭皮挺著了。就聽白蕓瑞說:“郭長達,賭,咱倆是打了,我說話是算數(shù)的,不過我有個要求,你必須領(lǐng)我們看一看八王千歲被囚禁在何處,我們也好搭救。”“這話用不著你說,剛才貧道交待得非常清楚,我可以領(lǐng)你們?nèi)タ纯窗送酰銈儼训刂酚浽谛睦铮员銊邮职 9≌垼 卑资|瑞眾人起身趕奔蓮花觀。蔣平一看,我們?nèi)タ梢裕沁押著個俘虜,帶著個傷號,多有不便,倘若這張小溪再跑了,不就麻煩了嗎?鄒化昌大口吐血,身子骨特別虛弱,不便勞神啊。蔣平一想:不如兵分兩路,一部分人去看八王千歲被押之處,另一部分人押著張小溪,保著鄒化昌回開封。蔣平料事周全,他與歐陽春一商量,歐陽春說:“這里離京城四五十里,別中了人家的埋伏,這事你交給我,我領(lǐng)著一伙人把他們送回開封,你跟蕓瑞他們趕奔蓮花觀。”蔣平一個勁兒地作揖:“老哥哥,您真說到我心里了,您就辛苦一趟吧!”于是,北俠歐陽春帶著小七杰,背著鄒化昌,押著張小溪,提前一步回京,余者數(shù)人跟著白蕓瑞趕奔蓮花觀。
再說郭長達,在往回走的路上,一句話沒說,兩只三角眼不住地轉(zhuǎn)動,想著他的心事。這家伙一肚子鬼點子,走了這一道他也把主意打定了。第一步應當怎么辦,第二步應當怎么走,這兩步都失敗了,第三步應當怎么辦,他都有安排。白蕓瑞、凌空、蔣平眾人也想著自己的心事。蕓瑞想:郭長達既然提出來了,他肯定有陰謀詭計,不然他不能想這么個主意,我可別中了他的煙泡鬼吹燈。因為這里離蓮花觀僅有一里地,說話就到了。郭長達把手一擺,山門大開,守門的小道士掌起燈球火把亮脂油松,把路照得雪白刷亮,然后他把手一擺:“各位,請吧!”他在前邊引路,眾人在后邊相隨,轉(zhuǎn)過正殿,穿過二殿,來到第六層院里。這時郭長達用手一指:“請上走,八王就囚禁于此。”房書安來過兩次,第一次是郭長達領(lǐng)他來的,第二次是晚上他打算把八王救走,算這次是第三次了,可以說是輕車熟路。房書安提心吊膽,緊跟在白蕓瑞身后:“老叔啊,看見沒有,這亭子叫九獸朝天亭,八王爺就在里邊關(guān)著呢,這里邊都是機關(guān)埋伏,你要留神。”白蕓瑞點了點頭。房書安勤快勁兒來了,他在前邊領(lǐng)著大伙兒來到九獸朝天亭的東門,就是東方甲乙木,因為這個亭子按著天地人三才、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修建成。換句話說,就是三才五行八卦亭,完全按照八八六十四卦、五行相克制修建的,一步一個消息兒,一步一個埋伏,稍微走錯一步,就粉身碎骨。白蕓瑞學過,故此他心里有點底。大家來到東門,東門叫甲乙木,西門叫庚辛金,南門叫丙丁火,北門叫寅癸水。蕓瑞掐手指頭一算計,今天這日子走東門正合適。郭長達上了臺級,讓眾人也上了臺級,在東門外一站,郭長達樂了:“恕我不恭,諸位到此留步,只能站在這兒往里看,可不能進這九獸朝天亭。”眾人點了點頭。他仍按以前的辦法,先把門上的銅環(huán)抓住,往外擰了三扣,就見兩扇門往左右一分,因為是半夜,亭子里的燈顯得格外亮,眾人往里一看,空蕩蕩的一條縫子直接通到中央戊己土,中間地帶有八根柱子,柱子是紅油漆的,等距離擺成八卦形,從外表看是支撐這個亭子的八根大柱子,實則這也是消息兒埋伏,郭長達邁步進了九獸朝天亭,來到中央戊己土。他摟住左面這根柱子,往左擰了幾扣,就聽見嘎巴一聲,天花板往左右一分,從里邊下來一個籠子,穩(wěn)當當落在中心。郭長達從明柱上摘下一盞豬油燈,照得四周刷亮,他沖著白蕓瑞他們說:“各位,看見沒有,趙德芳在這兒。”白蕓瑞仔細一瞧,見里邊有個大籠子,大小好像一間小房子,籠子是鐵的,每根鐵條都有鴨卵粗細,旁邊有門,都用象鼻子大鎖鎖著。籠子里擺著一把安樂椅,八王千歲在椅子上捆著。就見他披頭散發(fā),昏昏沉沉,雙目無神,面容消瘦,已經(jīng)走了相了。蔣四爺?shù)男暮薏荒軓纳ぷ友蹆禾鰜恚澏吨曇艄蛟陂T外:“王駕千歲,千千歲!恕臣不忠,我罪該萬死,臣蔣平、白蕓瑞等參見千千歲!”眾人全跪倒了,連凌空也不例外。單說八王,這些日子心似油煎,沒想到一朝的人王地主,大宋朝的二號君主,居然落到這般光景,如今被人家圈到籠子里,跟野獸相似,求生不能,求死不能,這算什么事啊!八王度日如年,也不知外面是黑天還是白天,整日里昏昏沉沉。這幫賊寇,每日只給他一頓飯吃,八王吃不下去,焉有不瘦之理。籠子落下來一震動,八王把眼睛睜開了,恍忽聽見外面有親切的聲音,口稱千歲,八王吃了一驚,好像在夢中驚醒了一般,盡量攏目光,順聲音觀瞧,啊!就見亭子外面跪倒了一片,他分不清誰是誰,只能聽說是蔣平、白蕓瑞眾人。八王強打精神,晃動晃動身子:“外面可是蔣平、白蕓瑞嗎?”“不錯,正是微臣。”“啊呀,卿家,快些救孤,我可受不了這個罪啦!”聽八王這一句話,眾人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凌空和尚眼睛也濕潤了。蕓瑞往上磕頭:“王駕千歲,恕臣等無能,沒把您老人家保護好,才有今日的災難,不過,請王駕放心,臣管保在三五日之內(nèi)把您救出虎口。”“蕓瑞,我就指望你們了,越快越好,不然恐怕咱們君臣就難以見面了。”八王哭得連氣都上不來了。郭長達一聽,袍袖一甩:“行了!行了!哭也沒用,得他們把你救走才行。趙德芳,告訴你,我跟白蕓瑞已經(jīng)打了賭,他說一準能把你救出去,倘若救不出去,到時候?qū)δ銡幋媪羧谖伊耍涂茨氵@條命長還是短。”說著話,他一按消息兒,籠子一下子升起來,天花板嘎巴一聲封閉了。郭長達轉(zhuǎn)身從里邊出來了:“你們都看清楚沒有,趙德芳就在這兒押著,你們什么時候救八王,這得交待清楚。”蕓瑞說:“剛才打賭的事情,說話算數(shù),三天之內(nèi)我們必破此亭。”“三天破不了呢?”“你們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好嘞,咱們一言為定。”蔣平過來了:“郭長達,我還得說幾句,人得有良心,你可不能虐待八王,在沒殺他之前,要給他吃好喝好。”“你放心吧,我比你想得還周到,這些事貧道自然能安排。”眾人擦了擦眼淚,轉(zhuǎn)身出了蓮花觀。郭長達送到門口,冷笑一聲:“后會有期!”白蕓瑞率領(lǐng)老少英雄返回開封府。
他們到達開封府,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辰時了。展昭眾人列隊迎接,把凌空大和尚接進校尉所。老和尚一擺手:“蕓瑞,休息是小事,咱們得商量大事啊,最好先碰碰頭,想個主意,要能盡快破朝天亭,救出八王爺。”眾位一聽都同意,把這件事情先稟明包丞相,包大人聽完緊鎖雙眉,可是事到如今只好聽天由命。
在碰頭會上,大家議論的中心話題,就是如何破這個亭子。房書安首先發(fā)言:“各位,我三次到九獸朝天亭,對里邊的事比較清楚,這里邊全是消息埋伏,一步走錯了路,就得粉身碎骨,不然的話,郭長達也不敢跟咱們打賭,咱們必須得懂消息埋伏,然后救人才有把握。”大家一聽房書安說得有理,包括白蕓瑞在內(nèi)。蕓瑞也學過消息埋伏這些東西,但不是那么精通,所以不敢大包大攬,凌空和尚一聽:“對呀,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那妖道既然敢跟咱們打賭,說明這是龍?zhí)痘⒀ǎ镞呌袏W妙之處,想把咱們一網(wǎng)打盡,所以咱們決不能掉以輕心,大家死傷是小事,救不出八王那才是大事。”大家一聽是。可怎么辦呢?要說破這種亭子,有兩個大行家,那就是西洋劍客夏玉奇和想當年破沖霄樓的那位老彭起,但這二人都不在眼前,遠水不解近渴。現(xiàn)在是燃眉之急,時間只有三天,到第四天就不靈了,但是除這兩位之外,誰能有把握呢?大家一想都犯了愁,埋怨白蕓瑞不該跟郭長達打賭。蕓瑞也覺得自己太急躁了,當時腦子一熱想得挺簡單,可現(xiàn)在頭腦冷靜下來一考慮,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不然的話郭長達能拿九獸朝天亭打賭嗎?蕓瑞的汗水直流。有人說話了:“阿彌陀佛,大家不必著急,我倒想起一個人來,此人要破九獸朝天亭我看有把握。”大家一聽,把眼光全集中到北俠身上了。“老兄,快說,究竟這人是誰?”“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出了東京的西門往西去,到南鄭縣的西昌里,有個福壽堂藥店,此人是藥店的掌柜,江湖人稱妙手先生劉世奇,大家想起來了嗎?想當年在南陽府大破藏珍樓就是劉世奇先生給咱幫的忙,人家親手給描繪的樓圖。兩個月前,我因事到南鄭縣,遇上這位劉老先生,我在他的藥鋪還坐了半天。我知道劉世奇和彭起、夏玉奇他們之間親密無間,能耐也相差無幾,只要劉老先生肯幫忙,我看破朝天亭是手到必除。”歐陽春一說,凌空和尚首先鼓掌稱贊:“阿彌陀佛,對!我的耳朵之中早就充滿了他的名聲,他精通玄妙之術(shù),對于五行八卦更有研究,聽說他親手繪制過各種各樣的樓圖,一般的消息兒埋伏都在他心里裝著。此人就在眼前,這可是天賜啊。時不宜遲,我們馬上去請劉老先生。”大伙一聽,誰去請呢?眼下開封府正在用人之際,有特大能耐的人還得留下看家,以防萬一,但是去請的人還得有身份,辦事可靠,誰合適呢?南俠展熊飛站起來了;“四哥,我去怎么樣?”蔣平鼓掌稱贊:“大兄弟,你去最好,誰不知道你南俠的名望,你這一去更顯示出我們開封府對老人家的重視,同時你還能代表包相爺和我們大伙兒,就這樣,你們看怎么樣?”大家異口同聲贊成南俠去,可是事情太大,南俠一個人覺著不方便,還得找個幫手。言還未盡,站起一個人:“我跟著去你看怎么樣?”蔣平一看,正是臭豆腐馮淵。大家覺著他能耐不大,鬼點子極多,正是開封府的智囊,他辦過幾件大事。想當年在五里屯捉拿過晏飛,破藏珍樓他也沒少出力,所以蔣平點頭說:“好吧,你陪你展大叔去一趟吧。”“好嘞,遵命!”南俠問凌空和北俠:“就憑我們爺倆空口說白話,恐怕不方便吧,最好老哥哥能給寫封信。”歐陽春點頭:“可以。”他提起筆來,給劉世奇寫了封信。因他倆的關(guān)系密切,歐陽春德高望重,他交的朋友都是過密的,相信劉老先生見了北俠的信不來也得來。為了把握起見,開封府包大人也寫了封信,懇切要求劉老先生出力幫忙。這封信的分量當然更大了,這是往藥鋪掌柜的臉上貼金啊。兩封信交給展昭揣在懷里。事不宜遲,他們爺倆騎兩匹快馬,帶著兩個仆人,一溜煙趕奔南鄭縣。
他們走后,剩下的人只好聽信兒了,包大人利用這個機會修下本章,趕奔八寶金殿,面見仁宗,偏趕今天是皇帝升朝的日子,文武百官朝拜鶴立,包大人出班跪奏,把以往的經(jīng)過講述一遍。皇上一聽,八王爺被押在蓮花觀九獸朝天亭,差點沒氣死,把龍書案拍得山響:“反了!反了!這還了得,在朕的眼皮之下竟出了這幫江洋大盜,無視國法,囚禁八王,真是死有余辜。朕豈能容饒?岳橫卿何在?”五軍督提府大元帥岳橫出班跪倒:“參見陛下。”“岳愛卿,朕給你一道旨意,秘密到教軍場點一萬人,趕緊給我兵發(fā)蓮花觀,踏平廟宇,把這幫賊寇全給我捉來問罪。”“臣遵旨!”岳橫站起來剛要走,被包大人攔住了:“老元帥且慢。”皇上把臉往下一沉:“包卿,這是何意?”“回稟萬萬歲,請息雷霆之怒,臣有下情稟奏。八王千歲雖然身陷魔掌之中,但是我們也不能操之過急呀!假如岳老元帥兵發(fā)蓮花觀,那時賊人必先下手,要把八王爺給殺了,您說怎么辦?因為人質(zhì)在人家手中,所以不宜發(fā)兵。”唉呀!仁宗一聽對呀:“包卿,既然發(fā)兵不行,你可怎么救我的王叔呢?”“陛下休急,臣等已想出救八王的計策。蕓瑞已經(jīng)跟他們打了賭,三天之內(nèi)破九獸朝天亭,救出八王爺。如今我們已派人去請高手,明日高手就能進京,到那時就能把王爺請回來了。”“噢!但愿一帆風順!”把仁宗急得又搖頭又嘆息。在文官隊伍之中,老太師龐吉一聽,心說:包黑子說什么?白蕓瑞跟賊人打賭,他的官司還沒結(jié)束呢,怎么把他給放出來了,難道是皇上傳的旨意嗎?那我兒子就算白死了嗎?他出班跪倒:“萬歲萬萬歲,臣有本上奏。”“太師有本奏來。”“適才包大人說,白蕓瑞跟姓郭的打賭,臣不明白,白蕓瑞是殺我兒子的兇手,是誰出的主意把他給放了?這是怎么回事?請萬歲示下。”仁宗轉(zhuǎn)過臉來問:“包卿,放白蕓瑞是誰出的主意?”“萬歲,這是臣的主意。”“啊!包拯,你膽子也太大了,沒有朕的旨意,怎能作這個主,豈不犯下欺君之罪嗎?”包大人一笑:“萬歲,是這么回事。八王千歲落入魔掌,臣聽到后,心似油煎,要想救八王,臣手中無人啊,徐良回山西給他爹治喪,除了蕓瑞之外沒有一個人能對付得了這些賊寇,救八王的事大,白蕓瑞的事小,因此未請示旨意先把白蕓瑞放了。白蕓瑞帶罪趕奔蓮花觀,刀斬三寇,活捉了一個人叫張小溪,諢號玉面小如來。此人已經(jīng)供出,他就是殺人兇手,冒名頂替,陷害白蕓瑞。這個犯人現(xiàn)在在開封府大牢關(guān)押,萬歲不信可派專人審訊。蕓瑞的官司實屬冤枉,難道我放錯了不成嗎?”仁宗聽后問:“這么說殺人兇犯抓住了?”“抓住了,而且臣全審問明白了,有他的供詞為證。”仁宗轉(zhuǎn)過臉來對龐吉說:“太師,你聽明白沒有?你兒子是死在張小溪之手,容孤傳旨,把張小溪正法,替你兒子報仇。”老太師一聽,啞口無言,但他還有點不相信:“萬歲,您不能只聽包拯一面之辭,臣要討旨審訊。”“好,那朕給你旨意。等包卿趕奔開封,重新審理此事,把審訊結(jié)果速報朕。”“遵旨。”包大人馬上回開封,老太師龐吉,六部尚書全都來到開封大堂。包大人立刻升堂,帶上張小溪,當著眾人的面讓他招供。
張小溪自從進了開封之后,在重刑之下,他挺刑不過,又把陷害白蕓瑞的原因和手段一五一十全招出來,大伙兒一聽明白了,原來是這么回事。包大人讓把張小溪押下去,問龐吉:“老太師,您聽明白沒有?”“老夫聽清楚了,半天是這小子從中搗的鬼,改日我向蕓瑞賠禮才是。”包大人點頭稱是,修下本章,奏明皇上。皇上一看,傳旨將張小溪推到云陽市口,亂刃分尸,人頭砍下,掛在獅子街示眾。白蕓瑞官復原職,并獎給他三千兩黃金,這官司才算正式結(jié)束。
按下他們先不說,再說南俠展熊飛帶了幾個人飛馬前進,當天下午就趕到南鄭縣城。這小縣城還挺熱鬧,街上行人往來不斷,南俠先打聽福壽堂在哪兒。他從馬上跳下來,擦了擦頭上的汗,跟一個老者詢問:“老人家借光,請問福壽堂藥鋪在什么地方?”“往前走門外掛著金字牌匾的就是。”馮淵抬頭一看就在眼前,跟展昭說明白了,南俠說:“等等,咱們初次請人家,必須得禮貌一些。”把兩個仆人叫過來了,拿出二十兩紋銀,讓他們找個大點心鋪、水果鋪,買點禮品。時間不大把禮物采買回來,南俠讓他們拎上牽著馬,來到福壽堂藥鋪。到這一看!藥鋪像新開的樣子,油漆彩畫還挺新鮮的,正中間掛著一塊橫匾,上寫“福壽堂”三個大字。抓藥的人出來進去的不少,南俠他們進來了,一看迎門是大欄柜,站著幾個小伙計,有的打算盤,有的招待顧客,旁邊還坐著一個先生,另外把門的旁邊還有兩張桌子,坐著幾個看病先生正給病人號脈。南俠直奔賬房來了。他一稟手:“先生請!”這位賬房正低著頭寫賬,聽見有人說話趕緊把頭抬起來,一看,眼前站著一個人,這人長的面似銀盆,劍眉虎目,三綹兒黑胡,腰懸寶劍,一表人材。先生站起來了:“唉喲,不敢當!您有事嗎?”“我想借問一聲,這是福壽堂藥鋪嗎?”“一點不錯。”“請問,藥鋪東家劉世奇老先生在家嗎?”“這可不巧,劉老先生不在。”“哪兒去了?”“兩天前來人接他,上洛陽看病去了。”南俠聽了一跺腳:“怎么這么倒霉!”馬上又問:“什么時候能回來?”“今天就應當?shù)郊伊耍傻竭@會兒還沒回來,這得看掌燈以后了,要是還不回來,那就得明天了。”南俠耐著性子又問:“先生,劉老先生肯定能回來嗎?”“方才我沒說嗎,今晚上不回來,明天一早肯定到家,因為家里離不開他,就這幾天的工夫,看病的人就推不開門了。”“先生貴姓?”“免貴姓趙。”“先生,我是從開封府來的,在下姓展,叫展昭。”“啊!您就是展老爺展熊飛?”“不錯,是我。我們奉包大人之命,還有北俠歐陽春的推薦,特為來見劉老先生,可惜他不在,不見到他本人我們不能離開南鄭。這里買了些禮物,不成敬意,但愿您先留下,等劉老先生回來,請您說明我們的來意,我懷里還有兩封信,必須親自交給他,您聽明白了沒有?”“聽明白了。您們上哪休息?”“我們隨便找個店房,掌燈以后我們再來一趟。”“好,既然你們有急事,那就麻煩你們再跑一趟。”南俠點頭,但愿如此。禮物人家也收下了,南俠退出來,跟馮淵一說,馮淵也覺著挺堵心,可事到如今只好等待。大家出了福壽堂藥鋪,往對面一看,有個胡同,里邊就有一家店房,這家店房懸的匾上寫著“賈家老店”。展昭一看,這里離藥鋪近,就住在這里吧。主仆四人進了賈家店,叫了賬房,登上記,包了個跨院,眾人到屋休息,他們一直盼到掌燈,這才二訪劉世奇——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5
第072回 臭豆腐南鄭遇險 白眉毛嚴懲賊寇 南俠和馮淵盡管心如火燒,也得耐著性子等啊。爺倆住到賈家老店,好不容易盼到掌燈了,爺倆二次起身趕奔福壽堂藥店。這時候街上已經(jīng)沒有行人了,買賣鋪戶大部分都關(guān)了門,這藥鋪也不例外。南俠緊走兩步,“啪啪啪”叩打門環(huán)。柵欄板上有個小門開了,從里邊露出一張臉來,借燈光一看,正是那個賬房先生,他結(jié)賬還沒回家。南俠沖他一笑:“趙先生,請問劉老先生回來了沒有?”趙先生晃晃頭:“對不起,還沒回來呢,看來得明天了。”南俠一皺眉:“好好好,打攪了,明天我再來。”南俠說著話轉(zhuǎn)身要走,賬房先生忽然想起件事兒來:“哎,我說這位,剛才也來了三人,打聽劉先生在家沒在家,那三位跟你們是一塊兒的?”南俠聽完了就一愣,心說:不能吧,我蔣四哥把我們派出來了,難道不放心,又派出幾個人來?為了把這事弄清楚,南俠問賬房先生:“這三人叫什么名?”“不知道,他們沒報名。”“先生可記得他們的相貌?”趙先生想了想:“記的,為首的是個出家的僧人,看樣子有七八十歲吧,還有一個漂亮小伙,說小伙也得有三十歲左右,穿一身白衣服,挎著口寶劍,還有一個人長得挺難看,大連鬢胡子,兩眼往外鼓鼓著,說話甕聲甕氣的,挎著把刀,就這么仨人。”南俠想,這仨人是誰呢?他怎么猜也猜不出來,也就不必追問了:“先生,我們回去了,明天再來。”說話間爺倆回到賈家店,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回。爺倆往床上一躺,誰也不說話,連燈也沒點。那兩個仆人替南俠把外衣脫了,把燈點著,然后又給沏上水。這兩個仆人不敢多問,收拾完這一切之后,悄悄退到外屋。好一陣,南俠才翻身坐起來,打了個唉聲:“唉,人要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劉老先生要是不回來,這事兒可就麻煩了。”馮淵一聽,也坐起來了:“可不是么,莫說他老不回來,就是晚回來三天五日也坑了咱們。展大叔,如果他明天還不回來,你看怎么辦?”南俠晃晃頭:“倘若他明天不回來,咱就不能等了,就得回開封府送信,趕緊另想辦法。”馮淵把頭也低下了:“嗯,但愿老人家明天能回來。”爺倆說了會兒話,南俠伸手拿壺,打算倒碗水喝。他的手觸到壺把兒上了,往桌上看就一愣:“馮淵,你看這是什么?”馮淵急忙到桌前一看,也是一愣,鬧了半天,一把鋒利的匕首插著個紙條,在桌子上釘著。南俠看看左右沒人,把匕首撬起來,拿過紙條借燈光一看,上邊有四句話,十六個字:虎穴龍?zhí)叮幘硟措U,多加小心,防止暗算。啊,這是什么意思?馮淵也從頭到尾念了一遍。這一定是有人警告我們爺倆,有人要暗算我們,這是誰干的?南俠把倆仆人叫進來:“你們知道這紙條誰留下的?”仆人一看傻眼了:“哦,這……不知道啊,這是從哪兒來的?”仆人嚇得無話可答。南俠知道,留字箋的這個人一定是世外高人,不然的話,身子不能這么快,屋里有倆大活人愣沒看見。南俠跟馮淵咬耳朵:“這個人很可能了解內(nèi)部情況,向咱們發(fā)出警告,咱爺倆可得注意啊。頭一句說得明白,虎穴龍?zhí)叮欢ㄊ侵高@店房說的,莫非是賊店不成?”馮淵點點頭:“我聽著有理。”“好吧,我到院里看看。”南俠到了院里,把院門插上,圍著他們的房轉(zhuǎn)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痕跡。南俠回到屋,把門插上,把倆伙計叫進來,讓他們把燈光掌亮點兒,里屋外屋,開始檢查。從外表上看,什么也發(fā)現(xiàn)不了,但是怕就怕認真二字,這爺倆仔細一翻騰,真找著毛病了。在南俠的床鋪底下,有個地道,上頭鋪著方磚,把方磚弄開,里面是個地道口,黑洞洞深不見底,南俠立刻就明白了,不管我們的門插得多結(jié)實,人家晚上從這兒就上來了,沒想到這彈丸之地南鄭縣,也有賊店,幸虧高人提示,不然我們爺幾個非遭暗算不可。南俠跟馮淵商量了一陣,晚上睡覺可要留神。馮淵點頭,又把這蓋照著原樣蓋好了,告訴兩個伙計,不管我們怎么打,你們也不要動彈,恐怕把你們傷著。這倆伙計一聽,脖子冒涼氣,腿肚子嚇得直轉(zhuǎn)筋。不表他們,單表南俠跟馮淵爺兩個,周身上下緊襯利落,南俠提劍,馮淵掄刀,爺兩個把地道口守住了。邊守著邊閉目養(yǎng)神,靠著耳朵分辨聲音。一直盼到二更天,就聽這地道里頭發(fā)出了“唰唰”的聲音,就好像耗子倒洞。南俠用手指指馮淵,然后又指指這地道口,意思是說,來了。這爺兩個頓時提高了警惕,把家伙都擼好了,可底下又沒聲了,等了半天也沒有動靜。馮淵不由得心里罵著,臭腳老婆養(yǎng)的,你們未曾做這事以前,先問問我們爺倆是干什么的,我們專門抓賊,這真是飛蛾奔火,自己送死。可也不錯,這些日子滿肚子都是火,殺倆賊撒撒氣,也許能好受一些。馮淵正想著,就見這塊假方磚動彈了,動來動去往旁邊一蹭,就露出了地洞口,緊跟著,從里邊挑上個帽子。馮淵和南俠都有經(jīng)驗,這叫試探性的。南俠和馮淵屏氣凝神,爺倆誰也沒動,就見這帽子晃了幾晃,挺了一會兒,又縮回去了,從里邊爬上一個人來,這人青紗罩面,周身上下也穿著黑衣服,手中提著明晃晃牛耳尖刀。這小子從地道里邊爬邊往床上看,還沒等他看清楚,南俠探出三個手指頭,就黃狼掐嗉,正好掐在他脖子上,這位手刨腳蹬,眼珠子就翻上來了,好懸沒把他掐死。南俠把他拎到床邊,輕輕地放到地下,另一只手把他的刀按住了,避免鋼刀落地發(fā)出聲音,這一招干得干凈漂亮。在南俠剛一回頭的時候,地道里又爬出一個人,這位站起身來,剛一直腰,臭豆腐馮淵一看,我展大叔玩兒得這一招挺漂亮,我也跟他學學,馮淵把仨手指頭也伸出來了,嘎嘎嘎,再看這小賊手刨腳蹬,眼睛同樣翻上來了,馮淵把他拎到床邊,也輕輕地放下,把刀接住,避免發(fā)出聲音。剛一轉(zhuǎn)身,第三個上來了,南俠采用同樣的辦法把他抓住了,放到旁邊,一口氣抓上仨來。第四個又上來了,馮淵一想:這又是我的事了,爺倆一人抓倆,這有多好。他心里一激動,有些慌張,掐脖子一下沒掐住,正好掐到這位腮幫子上了,可把這賊嚇壞了,“啊”一嗓子,馮淵嚇得一撒手,這家伙又掉到地道里,只聽得嗷嗷直叫,轉(zhuǎn)身就跑。南俠一看壞了,用手點指:“馮淵,你真夠飯桶。”把馮淵氣得自己給了自己倆嘴巴:“我怎么這么笨,我這不是手,是腳丫子。”南俠說:“你罵也沒用,甭問,他回去送信兒去了,一會兒,人家來了,把咱們圍住,咱就被動了,不如在后面追。”“對!”馮淵點頭。說在后邊追,他兩人可不能下地道,因為不知道底下什么情況,遭到暗算怎么辦。爺倆把門拉開,抖身上房,沿著這個方向奔賈家店的后院,等他們來到第三道院,腳踏瓦攏往下觀看,院內(nèi)燈火通明。院中放著一張八仙桌,兩邊擺著幾盞燈,就見圍著八仙桌坐著幾個人,正中央那把椅子上坐著個出家的和尚,個頭不算高,腦袋溜光锃亮的,小餅子臉,杠子眉毛,皺紋堆累,趴鼻子,哈蟆嘴,看年紀在七旬掛零,身穿古銅色的僧衣,南俠和馮淵不看便罷,一看真魂出竅。這和尚是誰?正是開封府的死對頭紫面金剛、假徐良王順受業(yè)者恩師金掌佛禪。這家伙能耐才大呢。南俠心中一翻個兒,暗道不好,這個佛禪不是在蓮花觀,怎么跑到這來了?再看佛禪的上首有一人,穿白掛素腰配寶劍,貼金臉,尖下頦,劍眉,大豹子眼,凹鼻梁,方海口,三十左右歲,一眼就看出來了,是白蓮花晏風。下首有一人,滿臉疙瘩,黃胡須,頭上六棱帽,上穿青色的短靠,背后背著巨齒狼牙刀。馮淵認識他,此人叫杜風春,人送綽號武瘟神,是朝天嶺漏網(wǎng)的賊寇。再看這仨人的對面,橫坐著一人,矮墩墩,像一口盛酒的大缸,沒有脖子,肉乎乎的腦袋往腔子上一放,腦門子上長著一塊黃癬,大塌鼻子鲇魚嘴,沿口的黑胡,看樣子三十左右歲,背后背著一對鋼鞭。這人旁邊坐著一個女人,頭發(fā)攏到腦瓜頂上,用頭繩系著,外披紅色斗篷,下穿綠色彩褲,穿著一雙彎彎的戰(zhàn)鞋,一張大餅子臉,獨頭蒜的鼻子,小菱角口,滿嘴的小白牙,彎彎的兩道細眉,滿臉搽著厚厚的官粉,活像個丑八怪。這女人的腰中挎著雙刀,身邊還站著幾個彪形大漢,在這里倒水、掌燈,來回伺候這幾個人。這一男一女是誰呢?是賈家店的掌柜,他們是兩口子,男的叫金頭虎賈正,女的名叫母夜叉鄒燕春,十年前他們結(jié)為夫妻,手頭頗有積蓄。他們的老家就是南鄭縣。這個鄒氏很有眼光,他們倆完婚之后,就勸金頭虎:“算了,咱們夫妻夠過了,別再過這風險的日子了,不如回原籍,開個買賣,金盆洗手,改惡向善,咱的后半輩兒落個好結(jié)果。”賈正一聽有理,就向眾人聲明金盆洗手不干了。就這樣帶著他妻子回到南鄭縣,開了所店房,叫賈家老店。這店房自從開業(yè)之后,他們還沒干過壞事,因為要錢有錢,要東西有東西,何必冒那個風險呢?況且已經(jīng)表示不干了,所以他們就憑著正經(jīng)的營業(yè)收入生活。為什么修地道呢?以防萬一,賈正想:我以前沒少干壞事,一旦有人舉發(fā)了怎么辦?把我們兩口子堵在屋里往哪兒跑啊?有道是狡兔三窟,所以他在屋里修了三條地道,一條通到南俠那屋,一條通到后院水溝的旁邊,另一條通到十字街那眼井幫上頭。這是預防有事順著地道好逃跑,比如堵上了倆,他們還可以從另一條道跑,這就叫狡兔三窟。賈正和鄒氏即然已經(jīng)起了誓了,怎么又干壞事了呢?這件事就發(fā)生在郭長達身上。前面咱們說了,郭長達跟白蕓瑞打賭擊掌,白蕓瑞表示三天之內(nèi)搭救八王千歲,三天救不出來,你們隨便殺剮。郭長達打賭之后,開封府的人撤了,他領(lǐng)著他的弟子徒孫回到蓮花觀,往大廳里一坐,手捻須髯,洋洋得意,他認為,白蕓瑞就是累死,也破不了他的九獸朝天亭,別說三天,就是三十天三百天也破不了,你也救不出趙德芳。
郭長達想到這,不住地微笑。飛劍仙朱亮就問:“老門長,您樂什么?”“哈……朱老劍客,我笑的是白蕓瑞和蔣平,他們竟敢跟貧道打賭,真是自找倒霉。”朱亮問:“您認為他們破不了九獸朝天亭嗎?”“正是,我這座九獸朝天亭是用心血研究出來的,里邊的消息兒埋伏神出鬼沒,慢說是白蕓瑞,就是他爹白玉堂在世也破不了,他不是找倒霉嗎?故此貧道發(fā)笑。”朱亮聽完了,晃了晃腦袋:“老門長,我有句話說出來您可別不痛快啊。”“請講吧。”朱亮說:“您可別小瞧開封府這幫人,真可謂廟小妖風大,這幫人什么特殊的能耐都有,沒有破不了的消息兒埋伏,想當初我占據(jù)閻王寨,十條絕戶計,滿以為能大獲全勝,一旦十條絕戶計不行,還能炮打獅子林,把他們?nèi)珡U了,怎么樣?結(jié)果是枉費心機,不但丟了山寨,還栽到人家手底下了,這個教訓我是不能忘的,因此我告訴老門長,千萬不可掉以輕心。為什么白蕓瑞提出三天時間,這里肯定有陰謀,他們利用這三天時間,請高人破九獸朝天亭,您還不要太高興了。”郭長達先是不痛快,后來一玩味,覺得朱亮說的有一定道理。忽然他想起一個人來,九獸朝天亭唯有這個人能破,此人就是南鄭縣開藥鋪的妙手先生劉世奇。他知道,劉世奇一共師兄弟三人,他大師兄就是百歲白頭翁彭起,想當年幫助開封府大破沖霄樓銅網(wǎng)陣;他二師兄就是西洋劍客夏玉奇,專門研究西洋八寶轉(zhuǎn)心螺絲;這個劉世奇是老三。據(jù)我所知,劉世奇的能耐超過他的兩個哥哥。倘若他們把劉世奇搬出來破九獸朝天亭,豈不是易如反掌嗎?想到這,他心中有點沒底了。郭長達拍拍朱亮的肩頭:“老劍客,您這一句話點醒我這夢中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他把剛才的想法一說,朱亮說:“這劉世奇就住在南鄭縣,離開封府不遠,騎快馬半天的工夫就能到,他們要把劉世奇請來怎么辦?咱們得提前下手啊。”“對。”郭長達馬上下了命令,決定派人去請劉世奇,把他軟禁起來,不讓他幫開封府的忙,等開封府認輸了,再放劉世奇;如果老劉頭不識抬舉,就把他干掉。這種事叫誰去合適呢?就派金掌佛禪、晏飛、杜風春。金掌佛禪一聽,干這事太容易了,問明了地點,帶足了路費就要起身。郭長達告訴他:“慢著,南鄭縣西關(guān)里有個賈家店房,開店的掌柜叫賈正,妻子是鄒氏,他夫妻都是咱蓮花門的門人,雖然他們已經(jīng)不干了,但求到他們名下,他們也得鼎力相幫,你們?nèi)灰蝗ゾ妥〉剿昀铮劝褎⑹榔嬲垇恚蛔R抬舉就把他干掉,千萬,千千萬。”仨人起身,騎快馬直奔南鄭縣。
他們進了南鄭縣西關(guān)里,天快黑時,找著賈家店。晏風認識賈正,進了店房一找這兩口子,這兩口子大吃一驚:“我說晏大兄弟,你們這是從哪兒來?”晏風一樂:“我給你介紹兩個人,這位是金掌佛禪。”“啊,老前輩,久聞大名。”“這位姓杜,是我磕頭的把兄弟。”“兄弟,來了有事嗎?咱們到屋里談。”賈正兩口子把他們仨人讓到后院,一問來歷,晏風把郭長達所指示的事向他們說了一遍,兩口子一聽,不敢不幫忙,得罪了總門神還得了嗎?這兩人明白了,原來是奔劉世奇來的:“劉世奇就住在我們對面,離這不到二百步遠,老劉頭兒還會這么兩下子,我們倒不知道,不過我們聽說老劉頭兒到洛陽給人家看病去了。”“沒在家?”金老和尚不放心,跟晏風一商議,咱們得看看去,真要他不在家,算讓他揀了個便宜。就這樣,他們仨人起身,到了福壽堂藥鋪,找掌柜的不在,他們就找賬房先生去了。一問,賬房趙先生就告訴他們了:“老先生趕在洛陽給人看病去了,今天晚上不回來,就許明天;明天再不回來,就不知道什么時候了。”這仨人一聽,看樣子還不能走啊,只好在這等著,明天再走。想到這,他們仨人又回歸賈家店。展昭和馮淵掌燈以后來了,賬房告訴他們,剛才來了三個人,長得什么模樣,是不是你們一伙的?南俠猜不透是怎么回事。他們仨人回到賈家店之后,賈正和鄒氏熱情款待,一聽劉老頭兒沒在家,他們在院里擺了張八仙桌,在這里吃吃喝喝。這時,伙計蔡老五進來報告:“掌柜的,咱們店房里來了四個人,據(jù)我觀察,這四人并非等閑之輩。”賈正問:“什么樣的人?”“二主二仆,那倆仆人沒什么說的,唯獨這倆主人,其中有個蠻子,一說話唔呀唔呀的,身上還帶著武器,另外一個人有五十多歲,面如銀盆,三綹黑胡,挎口寶劍,兩眼睛倍兒亮,我把他們安頓在中跨院,聽說他們也找劉世奇老先生。”賈正聽完就是一愣,晏風反應過來了:“諸位看見沒?是開封府的人,如果我猜的不錯,那蠻子就是圣手秀士馮淵,那位可能就是南俠展熊飛,真不出朱老劍客所料,他們走到前邊來了。”這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怎么辦呢?佛禪說:“這事好辦,干脆把他們收拾了。”老佛禪起身要趕頓快樂,被賈正攔住了:“且慢,老羅漢,殺雞焉用宰牛刀,再者一說,這里是店房,我們的買賣不錯,哪兒來的客人都有,您說您領(lǐng)著人殺人去,傳揚出去,今后我就沒法兒呆了。您甭管這事,我略施小計要他們的命。”佛禪問:“你有什么小計?”“他們住在跨院,有一條地道通到他們床底下,等他們睡熟了,派幾個弟兄去,把他們一宰不就完了。”佛禪說:“也行。”就這樣,他們幾個打定了主意。晚上,他們在院子里聽信兒,讓蔡老五領(lǐng)著三個弟兄,順著地道去殺展昭和馮淵。哪知道,人家那邊接著一封字箋,事先做了準備,行刺不行叫人抓住仨,蔡老五跑回來了,上氣不接下氣:“掌柜的,可了不得了,這買賣做壞了,他們事先有了準備。”在坐的人聽了就是一亂,賈正把手臂掄起來,給蔡老五一個嘴巴子!“飯桶!這么點小事你都干不了!”蔡老五覺得挺委屈:“他們發(fā)現(xiàn)咱們了,做好了準備,上去的仨弟兄全被他們抓住了,連死活都不知道,后來那小子上來,正好掐我腮幫子上了,我才逃回來。”賈正“噌”地就站起來,“諸位,你們先在這兒休息,我去跨院把他們收拾了。”說話帶著幾個彪形大漢,轉(zhuǎn)身就要走。這時,南俠和馮淵都在房坡上爬著,爺倆看得清清楚楚,暗自慶幸沒遭毒手。馮淵再一看這事怎么辦啊?要打,不是人家的對手;不打,躲到什么地方去呢?他正在疑惑之中,他身后站著個人,兩人趴著不知道,這人也損點兒,伸出兩手捉住馮淵腳脖子,從房上把他扔院里了。馮淵覺得“嗡”一聲,天旋地轉(zhuǎn),不好!他這一下去不要緊,賈正全看見了:“怎么房上掉下個人來?”仗著馮淵有點氣功,一個跟頭,雙腳落地,摔了個屁股蹲兒。馮淵心說:這是誰干的事啊,這不是要我的命嗎?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賊人發(fā)現(xiàn)了,怕也沒用。馮淵是這么個人,沒事的時候他膽子挺小,有事的時候,膽子還挺大。他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抽出鋼刀,把腦袋一撲棱,先練了趟刀,“嚓嚓嚓”,然后他把丹田高升,喊道:“唔呀!殺不盡的毛賊草寇,可認識開封府六品帶刀校尉馮大老爺?”眾賊先是一怔,后來認出是馮淵,大伙兒就放心了,晏風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各位都歸座,我對付這人。”說著話,只見他單手一提,一陣冷笑:“馮淵,你小子膽子有多大啊?敢跑到我們這里偷聽閑話。我且問你,剛才順著地道去了幾個弟兄,現(xiàn)在何處?”馮淵一陣冷笑:“這一對半全被我們掐死了。”“好小子,綠林人的叛徒、開封府的走狗,我要殺你給死去的三位報仇。”他拔出寶劍直奔馮淵。馮淵這兩下子怎能打得過晏風呢?也就是六七個照面,就被人家的掃堂腿一掃,“撲通”,倒在地下。馮淵剛要跑,晏風一腳把他踩在腳下,上去就一拳,把馮淵打了個烏眼青,然后過來幾個弟兄,把馮淵上綁。馮淵喊起來了:“展大叔,我被捉住了,快來救命!”其實咱們說的詳細,事情發(fā)生的非常快,從馮淵掉下去一直到被抓住也就是眨眼之間。南俠站起身來,“噌”跳到當院:“晏風休要猖狂,展昭到了!”晏風一點兒也不怕展昭,他們倆伸手不是一回了,跟南俠比,他已經(jīng)不含糊。晏風一陣冷笑:“展熊飛,你跟馮淵來干什么?噢,來請妙手先生劉世奇,你們的鼻子伸得真夠遠的,是不是請他破九獸朝天亭啊?我們總門長郭長達早就料到了這一步,打發(fā)我們?nèi)粊斫贇⑹榔妗P照沟模捳f清楚了,你還叫我費事嗎?你自己服綁啊,還是叫我伸手呢?”南俠嘴不太利索,一著急生氣,就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他揮寶劍就砍。晏風拽出寶劍,與展昭戰(zhàn)在一處。要說晏風這小子是不含糊,但是想幾下子就把南俠抓住,可沒那么容易。正在這時,杜風春晃鋸齒狼牙大刀也上來了:“晏大叔,咱們倆雙戰(zhàn)于他。”一個在先,一個在后,兩個賊把南俠圍住了。南俠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一個沒注意,被杜風春一刀砍在扎巾上,頭巾落地,南俠一害怕,被杜風春一腳踹倒在地,南俠也被抓住了。晏風飛身上房,四外觀瞧,一看沒別人,算計算計還有兩個伙計,那倆伙計都是無能之輩,根本不在話下,先把他們倆收拾了再說。晏風手提寶劍問:“佛禪師父,把他倆剁了就算了!”佛禪的想法跟他可不一樣:“且慢,貧僧有話要問他們,等會兒再剁也不晚。”就這樣,把他們倆押到八仙桌前面問話:“展昭,你們一共來了幾個人?見著劉世奇沒見著?你們究竟打算干什么?”南俠冷笑一聲:“兇僧,事到如今有何話談,殺剮存留,任你們自便,我什么也不告訴你。”“哎,展熊飛啊,事到如今你還挺橫的,晏風給我動手!”晏風答應了一聲,舉寶劍就過來了:“展熊飛,今兒我扎你個透心涼!”寶劍一晃,一道寒光奔南俠的軟肋就過來了,南俠把眼睛閉上,心說:“完了,我沒死在蓮花觀,死在了小小的南鄭縣,家里人都不知道呢。”哪知,就在這時,從房上飛起一塊沒羽飛蝗石來,直奔白蓮花的手腕子,打得這個準勁就甭提了,“哎喲!”晏風一驚,抖摟手臂,寶劍落地,再看手腕子,起了個疙瘩,大小好像酸棗,疼得他“嗷嗷”直叫。他揀起寶劍,敗歸本隊,抬頭往房上看,群賊也都亂了。什么人?展昭和馮淵也睜大眼睛往房上看,就見房上蹲著一個人,抱著膝蓋,格格格直樂,借著燈光亮,就見此人兩條白眉,手中擒著明晃晃金絲大環(huán)刀,這正是山西雁徐良,把馮淵樂著嘣兒嘣兒直蹦:“徐良,還不快下來搭救我們爺倆,還在那里裝什么大瓣兒蒜。”徐良點了點頭:“哎,我說臭豆腐,你別著急,山西人來了。”再看徐良,雙腿一縱,落到天井中來。除了金掌佛禪之外,晏風、杜風春等人一看是徐良,嚇得魂不附體,一轉(zhuǎn)身都躲到佛禪身后去了:“老師父,風緊咱們快撤。”這意思是說形勢不利,咱們快跑,他們叫徐良嚇破膽了。佛禪不是這樣,他沒把徐良放在心上,所以沒動彈。面對徐良,怒目而視,他猜不透,徐良怎么也蹦到這兒來了。
徐良從哪兒來呢?他從山西太原府徐家莊來。前面說了,鉆天鼠盧方和穿山鼠徐慶全都命喪紫面金剛王順之手,事情過后,徐良把王順抓住,開膛破腹,給三老祭了靈,冤仇得報,后來徐良跟包大人請了一百天的假,護送爹爹的尸體,回家治喪。跟徐良同時回家的還有盧珍、韓天錦,這兩人也是護送著父親的尸體趕奔陷空島。這兩人離陷空島比較近,回去幾天把喪事就辦完了。哥倆在家呆著沒事,很快就趕回開封府任職,所以這些戰(zhàn)場這倆人都參加了,唯獨徐良例外。徐良路程太遠,另外有一個纏手的事,回到家里,他母親一聽丈夫慘遭毒手,當時就昏過去了,老兩口子感情很好,三奶奶能不難過嗎?等喪事辦完,三奶奶也一病不起,徐良是個大孝子,母親有病他能走嗎?徐良親自煎湯熬藥侍奉老母。夫人遲遲不見好轉(zhuǎn),徐良也不能回開封。后來,三奶奶多少能吃一點東西了,就是不能下地,看樣子得養(yǎng)。徐良除了親自給母親煎湯熬藥之外,還利用時間天天練武。晚上母親睡了,他輕輕把門關(guān)上,在院里把外衣脫了,開始練功,二五更的工夫從不間斷。徐良練別的都現(xiàn)成,金絲大環(huán)刀啊,雙鏢雙筒袖箭啊,這都是家常便飯,唯獨寶劍上他得下點工夫,添補這個空白,所以徐良天天得練劍。原來他學過青龍劍劍招兒十八手,這會兒從頭學起,徐良可下了功夫。為什么這個人名聲這么大?因為他務(wù)于“勤”,下得“苦”,這勤苦二字跟他左右不離,所以徐良才得以成名露臉。說來也巧,這天,徐良正在院中練功,聽見房上有人樂得格格的,還是個女子,樂的聲音跟銀鈴似的,徐良想這是誰?他單手拿青龍劍,仰頭一看,就見房上坐著個女子,這女子散發(fā)披肩,腦門上勒著個皮條子,渾身上下一身青,外面罩著青色半截子斗篷,往臉上一瞅,面如白紙。老西兒徐良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5
第073回 學劍術(shù)白眉識魔女 懲兇頑徐良傷佛禪 山西雁徐良再一細看,這人長得還挺俊,雪白的牙齒閃閃發(fā)亮,她樂的聲音叫人發(fā)-,尤其是在半夜三更,讓人聽了寒毛都發(fā)豎。別看徐良這個人很詼諧,愛開玩笑,唯獨在女人面前一本正經(jīng),故此,徐良看后心中不悅。見這女人十分放蕩、粗野,心說:這人絕非善良之輩,哪有良家婦女半夜跑人家房頭上呆著的,老西兒想到這,單手提劍,高聲斷喝:“呔!你是哪來的女子?為什么跑到我們家來了?還不趕緊給我下來!”這女人格格直笑,雙腿一豎,飄落在地。徐良一看,這人功夫可真不淺啊,雙腳沾地,聲息皆無,就像一陣風似的,站在徐良面前,比徐良稍微矮點,身段苗條。她用手指著徐良:“你就是白眼眉徐良嗎?”“不錯,是我。”“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啊!你問我為什么半夜到你們家來,我跟你直說了吧,因為我在江湖上,所到之處都談?wù)撃愕拿郑f你能耐如何如何了不起,簡直把我耳朵都磨出-子來了。我抱著好奇之心,特來訪你,今晚來到這兒天已經(jīng)黑了,聽說你天天練功,我特地在房上瞅你練功。剛才看你練了一套青龍劍,練得不錯,故此給你喝彩。”噢,徐良明白了,聽她一說,她也是個武林高手,是來欣賞我的武藝,既然沒有惡意,就得以禮相待。徐良問:“你貴姓?叫什么名字?此地并非講話之所,請到屋中詳談。”“哈哈哈,罷了,要是別人問我,我決不說,你例外,為什么?我看你這個人長得雖然丑陋,可有人緣,是正人君子,再瞞著你就沒有必要了。要問我的名字,人送綽號飛天魔女,我叫龍云鳳。”這幾個字一出口,徐良激靈靈打了幾個冷戰(zhàn),倒抽了一口冷氣。因為徐良的老師父金睛好斗梅良祖早就跟他介紹過,這個龍云鳳乃是魔山斗母公魔山老母的徒弟。據(jù)說,這魔山老母有兩個得意的高徒,一個就是飛天魔女龍云鳳,再一個就是九天玄姑夏八姑。這兩個女子殺人不眨眼,究竟她們手上有多少條命案,無法統(tǒng)計。魔山老母領(lǐng)著這兩個徒弟,自成一派,稱為“海派”,不在五大派八十一門戶之中,人家另走一套,功夫也與眾不同。梅良祖曾經(jīng)告誡徐良,一般人你能得罪,可魔山三女萬萬得罪不得,他們師徒翻臉不認人,不管跟你交情多好,你一句話不投她的心思,她就變臉,比猴臉還酸。另外這娘仨心狠手黑,如果遇上,你可要多加小心。談到她們的能耐,梅良祖贊不絕口,這娘仨全占著一個“魔”字,難怪魔天老母,飛天魔女啊,人家有特殊的本領(lǐng)。他們跟八十一門既不親近,也不疏遠,跟哪方面的都聯(lián)系,跟哪方面的都沒有交情,這就是徐良掌握的情況。可他作夢也沒想到,女俠客飛天魔女龍云鳳,居然到了他的徐家莊,怎能不使徐良吃驚呢?老西兒猜不透她剛才說的是真還是假,先以老前輩相待。為什么要以老前輩相待呢?您別看這龍云鳳長得挺少相,看上去跟徐良相差無幾,實則不然,她今年快八十歲了,可看上去就像個俊俏的少婦,什么原因?就因為龍云風練就了一種功夫——返老還童。她四十歲那年,這功夫開始往回返,越來越年輕,又退到二十六七歲那樣,臉上沒皺紋,光澤不減,體力不衰。這就是所謂的返老還童之法。閑言少敘,單說徐良拱手往屋里相讓,龍云鳳一撲棱腦袋:“不必,徐良。你在院里給我準備把椅子就可以了。”徐良遵命照辦,給她搬了把椅子。龍云鳳四平八穩(wěn)往上邊一坐:“徐良,剛才我給你叫好,你知道為什么嗎?”徐良一樂:“不知道。”“原因是你棄刀學劍,這就對了,十八般兵刃,二十四路外武行的家伙,樣樣都得精通,我聽說你是練刀的,你光在刀上下功夫,那也太枯燥了,應該好好練劍,往往成名之人都是練劍起色呀,兵刃之中,寶劍最吃功夫,所以我給你喝彩。要說你練得好不好呢?說句良心話,談不到咋好。我喜歡練寶劍,看見沒有?我身上就背著寶家伙呢,這么辦得了,我傳授傳授你劍法,不知你愿意學不?”徐良一聽,心花開放:“老人家,我真是求之不得,請上受我一拜。”說著徐良跪下就磕頭。龍云鳳用手抓住老西兒的腕子相攙僅使了三成勁兒:“起來吧。”實質(zhì)上下了功夫。龍云鳳使的是鷹爪力,要看看徐良的基本功怎么樣。徐良覺著膀臂發(fā)麻,半身不遂,心說:這老劍客的勁兒可真夠足的,我真是望塵莫及。老西兒站起來了,沒哼也沒哈,只是臉紅了那么一下。龍云鳳點點頭,“罷了,基本功還挺扎實,方才我試探了一下,能禁住我這一掐的人不多。好,我就傳授你劍法,你看我給你練練。”龍云鳳把斗篷一閃,拽出寶劍,整個院子里頓時光彩奪目,寶劍放出的光把徐良的眼睛都照花了。哎喲,徐良把眼睛一捂,怎么這么亮啊,我這青龍劍就是寶家伙,乃是風塵三俠李藥師所留,可和人家的一比就差多了。就見龍云風把掌中寶劍一捧,院里就打了幾道利閃:“徐良,我給你練練你瞅瞅。”徐良一樂:“老劍客等一等,我打算請教請教。”“你說吧,什么事?”“你使的是什么寶劍?叫什么名字?”“哈哈,你拿過去看看。”說著話把寶劍往前一遞。徐良接過來,用手一掂量,這把寶劍的分量比自己那把劍要重一倍,沉甸甸的壓手,尺寸差不了多少,劍身上造著篆字,有那么一大溜,頗像甲骨文,徐良一個也不認識。老西兒把寶劍還回去了:“老人家,恕我才淺學疏,我看不出來。”“沒看上邊有四個字嗎?避月羞光,此劍的名字叫避月羞光掃魔劍,乃是劍中之冠,在寶刃當中它是為尊了。跟我這把寶劍并駕齊驅(qū)的還有一把刀,叫九耳八環(huán)刀,除非那把刀的鋼口才能和我這把寶劍相比。這乃是我老師魔山老母鎮(zhèn)洞之寶,傳授給我了。”徐良這才知道怎么回事。龍云鳳交待完了,讓徐良退在一旁,她單手“刷刷”,一瞬間走行門邁過步練開了。徐良傻了,直著脖子瞪著眼,伸出舌頭,腳尖沾地,后跟都懸起來了,為什么?他被牢牢地吸引住了。龍云鳳不僅練得神出鬼沒,而且招數(shù)自己從來都沒見過,當然更叫不出名來了。整個院里光華閃爍,冷氣逼人,一直練到完,把招兒收住。再看龍云鳳,氣不長出,面不更色,把寶劍還匣,往椅子上一坐:“哈哈哈哈,徐良啊,你看我練得怎么樣?”“好!實在是好!太好了!太好了!就是個好!”徐良贊不絕口。龍云鳳挺高興,眼眉一挑,問徐良:“想學不?”“自然想學,請老劍客指教。”“好,不過我跟你交待清楚,你想把這劍術(shù)全都學去,急于求成是不可能的,方才我練的這套寶劍叫魔山劍,路是四路,要說這路,一路還可以分出八路來,你算算還有多少路?你要想學,只能學上個二十幾路。這么辦吧,我把這套劍拆開,教給你二十四手魔山劍,全撈干貨,找出精華的東西傳授給你,你看如何啊?”“多謝老劍客。”徐良行完了禮,龍云鳳開始教給他劍招。從站樁、定架,怎么使寶劍,寶劍的秘訣在哪,這趟魔山劍應當怎么使,從頭到尾連講帶示范,然后教給徐良。徐良聰明透頂,眼睛一看牢記在心,同時還能舉一反三。尤其是今天在月下學劍,徐良就更動了腦子,眼珠都不敢錯啊。這女劍客教徐良一直教到東方見亮,徐良算把這套劍招記住了。徐良一看天都亮了:“老劍客,您該休息了,請到屋里。”“不,明天晚上我再來。”“您到哪里去?”“甭問,我還有點事情要辦。說走咱就走,學劍的事可別跟別人說啊。”徐良點頭。龍云鳳用手一指:“那是誰?”徐良回頭一看,沒人,等他回過頭來,龍云風蹤跡不見。徐良一挑大指:“真高人也!”這身法兒也太快了,我覺著我就不含糊了,跟人家一比,真是天壤之別。老西兒把東西歸置歸置回了屋,院里發(fā)生的事情別人都不知道。先到母親房中看了看,娘睡得挺安穩(wěn),然后又把早上這付藥煎好了。時間不大三奶奶醒了,仆人們也來了,幫著母親用完了藥,娘倆說了會兒話,徐良回到屋中休息。這一晚上他也太乏了,老西兒一覺睡到晌午才起來,精神也恢復了,給母親請過安,又煎第二付藥,服侍母親用了,娘倆說了會兒話,徐良回屋接著休息。他怎么那么困啊,為了晚上好使用。一覺睡到日色西沉,精力充沛了,跟母親又說了會兒話,服侍娘吃了藥,回歸自己房里。坐著沒事,他腦子里想昨天魔山劍二十四路都是什么樣子,一邊想著,一邊比量著,在屋里就練了六七遍。到晚上他打發(fā)仆人早點休息,服侍著娘睡下,把院里收拾干凈了,擺好點心,沏好茶,桌椅板凳全準備了。看龍云鳳沒來,徐良先把青龍劍十八手練完了,又練魔山劍二十四路,練了一遍又一遍,一夜之間徐良的能耐就長了挺大一截,一直練到二更天了也沒見著龍云鳳,徐良心說:大概是不來了,這位可真是個魔女,干的這事真夠絕的。他正在想,忽聽身后“格格格”直笑,老西兒回頭一看,哎喲,不知什么時候龍云鳳在這兒站著呢,因為她穿的黑衣服,又站在黑地方,徐良沒看見。老西兒急忙過去施禮,龍云鳳一樂:“徐良啊,大有進步,你最后練這兩遍我都看見了,跟我教的一點兒不差,不過第九招兒和第十四招兒還欠火候,來來來,我重新告訴你。”龍云鳳從頭至尾又教徐良練。一直到天色見亮,龍云鳳告辭,徐良進屋休息,服侍老娘吃藥,這一天過去了。到第三天,二更天時龍云鳳又到了,接茬兒傳授徐良。光陰似箭,一轉(zhuǎn)眼就是十天,這十天的工夫徐良把二十四路魔山劍就學熟了。到十一天頭上,龍云鳳又來了,這天晚上沒教徐良練功,倆人長談:“徐良我教你這功夫你覺著怎么樣?”“太好了。”“那好,功夫功夫,光學不行,必須得練,至于怎么使用,你還是實際去鍛煉,把路子記熟了就可以了。我看咱們學功夫到今天就算可以了。”徐良謝過:“老人家,萍水相逢,您天天不睡覺教我本領(lǐng),真叫我于心不忍啊,我得怎樣報答您老人家呢?”“我正想問你這句話呢。我教給你這么大的能耐,你得怎樣報答我才是呢?”徐良樂了:“那您說怎么辦呢?”“哈哈哈哈!”龍云鳳這一樂,樂得徐良寒毛根都發(fā)-,等她樂完了,“刷”的臉就變白了,正言厲色,兩道柳眉暴起來了:“徐良,我這人向來不往外傳授武藝,要想傳授,第一得投緣的人,第二這個人得有用,得給我干活兒。現(xiàn)在頭一件事達到了,咱們倆有緣我才教你;第二件事還沒辦到,你得給我干活兒,不然的話,我教給你武藝頂個屁啊!”徐良聽了就一樂:“老人家您就吩咐吧,叫我干什么我一定干。”“好,有你這句話,我精力就沒白費。我不用你干別的,只叫你殺人。”徐良一聽,打一個冷戰(zhàn):“老人家,您叫我殺哪一個?”“殺哪一個我現(xiàn)在還沒算計好呢,反正跟我有仇的我是一個也不留,你要能辦到,我就算沒白教你。”徐良一聽,這是將來的事,干脆我現(xiàn)在先說個痛快話,省得她不高興。徐良有主心骨兒,你叫我殺人,我得看看那人是誰,不該殺的,我不愿意殺的,那我是不能聽的,我寧愿惹你生氣,用別的辦法補報也不能在殺無辜。徐良心里是這么想的,嘴里可沒這樣說:“好,將來我聽您的吩咐,您老人家點出名字來,我一定辦到。”“徐良,咱們可打開天窗說亮話,水賊過河,甭使狗刨,現(xiàn)在你答應了,到時候你不聽我使喚了,那怎么辦呢?我事先警告你,將來我叫你殺某某某,你必須給我辦到,如果你辦不到,找種種借口拒絕我,到那時候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武藝我是收不回來了,要你這條命可是現(xiàn)成的,你記住了嗎?”徐良心里說:這多倒霉,學了點能耐不說,把我這條命給搭上了。老西兒多奸那,一笑:“嘿嘿,我一切聽您老人家的。”“嗯,那將來咱們就驗證一下吧,到時候你敢不聽我的,嘿嘿,你可小心我避月羞光掃魔劍的厲害。話咱們就說到這吧,我告辭了。”徐良想問問她上哪去,哪知道她說完這句話的工夫,用手往旁邊一推徐良,等徐良站穩(wěn)了,再回頭一看,龍云鳳已蹤跡不見,這個人真是來無蹤,去無影,只見首不見尾呀。徐良站在院里呆愣了半天,回到屋里往床上一坐,犯開心思了,他不知道學這點能耐是有好處,還是有壞處,心想:龍云鳳這人性情古怪,我要聽她的,當然就沒說的了;要不聽她的,無形之中得罪個仇人,而且是個了不起的仇人,得罪了她,就等于把魔山這一派人給得罪了,這不是給自己走空中橋嗎?他又一轉(zhuǎn)念,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將來再說吧。徐良就把這事扔開了。
再說徐良第二天起來,照樣服侍母親用藥。三奶奶從這天開始,可以下地走動了,心情也開朗多了,徐良心里十分寬慰。他在家里多住了幾天,三奶奶徹底康復了,老西兒這才跟母親商議:“母親,恕孩兒不孝,我如今是開封府的官人,萬歲親口加封的二品將軍,我不能總在家孝順母親,有道是忠孝不能兩全,就得顧一頭兒,我耽誤的日子不短了,打算回開封任職。”三奶奶一聽,拉著兒子的手:“徐良啊,娘不是糊涂人,而今你是國家的命官,朝廷對你如此器重,咱們娘倆是感恩戴德啊。孩子,現(xiàn)在娘身體已經(jīng)好了,你該回京任職,快點走吧!”徐良一聽,母親這么明白,心中很高興,給娘磕了仨頭,頭天晚上吃了頓團圓飯,徐良把家中的事作了安排,一切都安排完了,老西兒這才起身。
徐良從家走,沒見著邢如龍、邢如虎。咱們上邊說了,包大人寫了封信,命邢氏兄弟騎快馬來找徐良,徐良與他們走到兩岔兒去了。京城里發(fā)生的事,徐良一無所知,他既不知道白蕓瑞攤了官司,也不知道八王千歲趙德芳被困蓮花觀,所以在路上走得也不那么著急。這一天走到南鄭縣,天黑了,他找個地方先住下,一算計,南鄭離開封不遠,明天一加緊后晌就可以到開封府,何必趕晚上進城呢?所以他住在南鄭。事情也巧,他也住到了賈家老店,為了避免麻煩,徐良把帽子緊往下壓,把白眼眉擋住,盡量不說山西話。到賈家店一登記,他說他叫徐三,說的是普通話,掌柜的、伙計也沒發(fā)現(xiàn)他是誰,給他號了間房子,他住下了。徐良安排完了,天已經(jīng)黑了,無意之中他抬頭往院兒一看,馮淵和南俠從對面出來了,咦!徐良一看,這不是展大叔嗎,還有臭豆腐,他們倆怎么上這兒來了?老西兒是滿腹的狐疑,在后邊跟著,一直看他們進了福壽堂藥鋪,老西兒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們是請人來了。徐良一想:我得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先一步回到店房。徐良回到屋里,用眼睛向四外一看,就知道住到黑店里了。徐良是世外高人,眼睛的銳利就甭提了。首先,他發(fā)現(xiàn)店房的伙計蔡老五兩眼發(fā)賊,一見徐良就上上下下看了七十二眼,他就有點懷疑;另外,他發(fā)現(xiàn)這店房修造的也很古怪,他把屋子四外檢查了一遍,發(fā)現(xiàn)有地道,老西兒一想:修地道的目的就是要圖財害命。他心想:一會兒我展大叔他們回來遭了暗算怎么辦?我先警告警告他們。這陣兒最好我不露面,看看他們爺倆干什么。徐良借來文房四寶,給展昭他們留了個字箋,寫了四句話,十六個字,寫完了,老西兒從后窗戶進屋,把字箋用小刀插在桌子上,又從后窗戶走了。倆伙計在外屋,根本就沒聽見。徐良的身法夠多快,警告完了,回到屋里,把燈吹滅,一邊閉目養(yǎng)神,一邊看馮淵和展大叔怎樣安排。后來發(fā)現(xiàn)這爺倆上房了,徐良也跟出來了。這爺倆趴到房坡上往后院窺視,徐良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他愛跟臭豆腐馮淵開玩笑,兩人見了面就斗口,老西兒也壞著呢,拎著腳脖子把馮淵扔下去了,這都是他干的事。眼瞅著這爺倆被抓了,他又救這爺倆,這就是前面的經(jīng)過。
徐良從房坡上跳下來,把大環(huán)刀一晃,把南俠、馮淵的綁繩割斷,救了他們。那幫賊怎么瞪眼不管呢?因為徐良本領(lǐng)太高了,他一露面把賊人給驚呆了,不敢過來,徐良利用這功夫,把爺倆給救了。這爺倆死中得活,非常高興。馮淵就說:“好小子,你怎么才來?我從房上掉下來是不是你扔的?”“你盡血口噴人,你沒能耐自己掉下來的,怎么還賴我?”“就是你扔的,除了你這么損,沒有第二個。”徐良格格一樂:“好了,好了,這筆臭豆腐賬都不再算,你先陪著我展大叔旁邊歇會兒,看我怎么抓這幫賊人。”徐良說完了,往里邊緊走了兩步,用手指點金掌佛禪:“你又跑到這兒撒野來了,可曾認識我山西人!”“阿彌陀佛!”這金掌佛禪跟徐良打交道可不是一次了,原在大柳林的時候倆人就伸過手,這是第二次相遇,別的賊人怕徐良,金掌佛禪不怕;另外,他看見徐良就想起寶貝徒弟紫面金剛王順慘死在開封府,被徐良親手開膛摘心給他爹祭了靈,老佛禪想到這里,五臟冒火,七竅生煙,一見面分外眼紅,刷一晃身就過來了:“徐良啊小子!爾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竟敢跑到這兒顯白來了,貧僧要給我徒兒報仇,結(jié)果爾的狗命。看掌!”說著就是一掌,徐良往旁邊一閃身,這一掌走空了;金掌佛禪豎起來就是一腳,徐良往旁邊一蹦,腳蹬空了;佛禪“啪啪啪”又是三掌,徐良左晃右晃又閃開了。金掌佛禪就是一愣:“徐良跟我練什么戲法兒,為什么不還手?”“我跟你有什么戲法兒可練?你要聽我良言相勸,咱們兩人不要打了,你是個出家人,我對出家人一向是尊重的,修行這么多年了真不容易,你又何必跟我伸手呢?看來你是想你的徒弟王順,但是王順干了違法的事情,理應當?shù)謨斪锬酰阋墙o他報仇就是非不明了,我奉勸你不要貪戀紅塵,趕早回你的廟里念經(jīng),你要不聽山西人的,到時候我把你一宰,你不就白活了嗎?”“臭老西兒,呸!你宰一個試試,貧僧倒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的功夫有多高!今天不分個魚死網(wǎng)破,我是決不罷休!看掌!”“啪啪啪”,這老佛禪一掌緊似一掌,一掌快似一掌,恨不能一巴掌把徐良打成肉泥。馮淵和展昭在旁邊看著,提心吊膽,因為他們知道徐良的能耐,同時也知道佛禪不是好惹的,二虎相斗,必有一傷,究竟徐良能不能贏了人家,心里都沒底。別看老西兒學了好幾回武藝,要論年頭、經(jīng)驗、基本功不如佛禪,但是徐良聰明透頂,他的武藝可以靈活運用。佛禪就不行了,怎么學的就怎么賣。徐良打量打量,心想:我別使刀了,我看看二十四路魔山劍好使不好使。想到這,他“刷”地一聲把大環(huán)刀背回,把青龍劍拽出來了,使出了二十四路魔山劍。可了不得了,這寶劍是立桿見影啊,金掌佛禪大吃一驚,啊!這是什么招兒啊?怎么沒見過?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了。徐良頭一次使寶劍跟人動手,再用上功夫,所以那寶劍使的格外精彩,再加上招數(shù)特殊,如同彪虎生翼。徐良頻頻發(fā)動進攻,南俠在一旁觀看,挑起大拇指稱贊:“罷了!我的寶貝孩子,怎么多少日子不見,功夫長了一大截啊!”看到徐良的寶劍練得這么精彩,他心想:我十四歲開始學寶劍,今年都五十多歲了,我以為自己的寶劍練的就夠瞧的了,可跟徐良的劍招兒就沒法比啊,這孩子跟誰學的這手怪劍啊?他哪知道,徐良是跟龍云鳳學的能耐。再看徐良使到十六手上玩了個絕招兒,叫撒手劍,劍扔出去還能接著。這一招太厲害了,就見徐良蹦出圈外,轉(zhuǎn)身拋劍——“刷”,寶劍轉(zhuǎn)著個兒,一道寒光直奔佛禪撲來,佛禪無論如何沒想到徐良能把寶劍拋出來,他光防備徐良打暗器了,沒防備徐良這個暗器是大號的,耳輪中就聽見“咔嚓”一聲,青龍劍正砍在佛禪左臂上,寶劍和左臂雙雙落地。老佛禪“嗷”地一聲摔躺在地,昏迷不醒。徐良過去把寶劍揀起來,一看這老佛禪太慘了,血流如注,五官抽搐。馮淵過來了,打算結(jié)果佛禪的性命,被徐良攔住了:“等等,你個臭豆腐,就知道殺現(xiàn)成的。”“留下來是個禍害,還不要了他的命等什么!”“算了,咱能容人且容人,就因為他不聽規(guī)勸才給他留點記號,往后他要是不聽的話,再要他的性命也不晚。”南俠一聽,點頭稱贊:“良子說得對。”不但沒要佛禪的命還把他的僧衣撕開,把他的鮮血擦了擦,給他勒到胳膊根上了。徐良又給他灌了最好的止血丹、止疼藥。再看那幾個賊,早跑了個無影無蹤,連金頭虎賈正也帶著他老婆逃跑了。老西兒心中暗笑,真有意思,倆鴨子加一個鴨子——仨(撒)鴨子啦。徐良讓馮淵進屋舀了一碗水,給金掌佛禪灌下去,好半天佛禪才明白過來。他疼痛難忍,睜開眼睛看看徐良,回憶回憶剛才的事情,把牙齒咬得格格山響:“阿彌陀佛,徐良啊,你快給我補一劍,別讓我活不活死不死的。”“我說佛禪,剛才是個誤會,我沒注意寶劍撒了手,你說怎么那么巧啊,正好碰到你胳膊上,你的胳膊沒有寶劍硬,被碰掉了,怨你倒霉可不怨我,我怎能忍心要你的命呢?活這么大年紀也不容易,饒你這條命,你趕緊找個地方養(yǎng)傷去吧。你記住,你要覺著這件事窩囊,非要報仇不可,你只管找我,我等著你;你要覺著過去做的不對,又損傷了左臂,能夠痛改前非,找個深山老林前去修行,當然更好,兩條道路你可以自選。我話說完了,你請走吧!”南俠也規(guī)勸了幾句。老佛禪晃晃悠悠站起身來:“好,徐良啊,咱們以后再見,我是報恩還是報仇,現(xiàn)在還沒想好。”他轉(zhuǎn)身剛要走,馮淵把他的斷胳膊揀起來了:“老混蛋,這點零碎你還得拎著,找個皮匠給你縫縫。”佛禪一看,可不是嗎,父精母血我怎么能把他扔了呢,伸手把胳膊接過來,從角門出去,便逃之夭夭。佛禪以后十什么?他狗改不了吃屎,別看他少了一支胳膊,將來還要練功,找徐良報仇,逼得徐良沒辦法了,才劍斬佛禪僧。這是后話,先不提。
單說徐良幫助南俠展熊飛、圣手秀士馮淵把兩個家人叫起來,對店房進行搜查,也沒見其他違禁之物,但是店房沒有主人了怎么辦?徐良一想:這得報官,起碼要跟南鄭縣的縣衙打招呼。盼到天亮,南俠親自到縣衙去了一趟,把信往上一遞,縣官一瞅嚇了一跳,鬧了半天是開封府的官人,堂堂的三品帶刀護衛(wèi),得罪不起。問明南俠的來意,知縣親自坐著轎子趕奔賈家店。到賈家店檢查完了,馬上傳堂役把黑店查封,一切充公。
展昭把事情辦完,帶著馮淵和兩個仆人還有徐良,起身趕奔福壽堂。他們到那里是午時左右,藥鋪開板了。南俠邁步進屋,正好見了賬房先生,還沒等南俠說話,賬房先生先說話了:“喲,您是姓展的嗎?”“不錯。”“您不是要找我們先生劉世奇嗎?”“是啊。”“今早晨天剛放亮,老人家坐著車子回來了。實話跟您說,老人家剛一進屋,我們就把您的禮物獻上去了,說明來意。老先生說了,你們什么時候來了,讓我領(lǐng)著你們?nèi)タ此!薄鞍。@太好了。”展昭非常高興,跟著賬房先生奔后院,賬房先生進屋送信兒。時間不大,劉世奇老先生親自接出來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6
第074回 蔣則長調(diào)兵遣將 郭長達口是心非 徐良、展昭和馮淵來到劉先生家里,妙手先生親自接出來,拱手把三個人讓進客室。南俠代表開封府先向老先生問候,然后從懷里取出北俠歐陽春和包大人那封信,雙手呈上。劉老先生把書信接過來,展開觀瞧,時而皺眉,時而晃頭,一直把信看完了放到桌子上。南俠趕緊滿面賠笑:“老先生,您都看明白了吧?”“都看明白了。”“這次奉包大人以及北俠的委托前來拜會您老人家,請您趕奔東京去一趟,幫助我們大破九獸朝天亭,把八王爺救出來,不知老人家肯賞臉否?”劉老先生輕輕打了個咳聲:“展老爺,我可不敢推托這個事,一則包相爺召見這是看得起我,我不能不識抬舉;再者,我跟老俠客歐陽春交情莫逆,他有書信就等于他親自來了一樣,從公從私我都應該前往,不過我有點顧慮。”“噢,老人家請講。”“我就怕我無能為力呀,我是懂得點消息兒埋伏,前半生也沒少研究這東西,但是自從我回到南鄭開了這座藥房以后,就把這種東西放在一邊了,年長日久,顯得生疏了。是否像你們想的那樣,我一去就能破得了朝天亭,這我可沒底呀,尤其是解救八王千歲,事關(guān)重大,一旦因為我耽誤了大事,我可擔當不起呀。”南俠一笑:“老先生,您不要顧忌,這個事誰也不能把弓拉得特緊,只要您盡力幫忙,就是救不出八王來,我們對您也是感恩不盡的。”馮淵插話:“老人家,您別再客氣了,我們早就聽說了,您稱妙手先生,指的就是您懂得消息兒埋伏,現(xiàn)在開封府老少英雄拭目而待,請老先生大駕光臨。”劉老先生低頭不語,他想了好一會兒:“好吧,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也不能不識抬舉,恭敬不如從命,我就跟著去一趟吧,”仨人大喜。
事不宜遲,馬上備好了車輛。劉老先生有專車,他把應用之物都搬到車上,坐好。南俠他們都有馬,徐良跨車轅兒。他們離開南鄭縣,起身奔開封。車子進了西門,一直到了開封府衙門的門前。車老板把車子停住,展昭眾人從馬上跳下來,把老先生扶下來,派人到里邊送信兒。
開封府老少英雄們,包括包大人在內(nèi),心如火焚,坐立不安。南俠走了一天多沒回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人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小弟兄們輪流著到府衙門前張望。這時,聽人稟報:南俠回來了,還來了輛快車,看樣子是把人請來了。大伙一聽就開了鍋:劉老先生來了,快迎接啊!北俠歐陽春、智化、蔣平,開封府的各路英雄列隊迎接,展熊飛給大家指引:這就是劉老先生。北俠頭一個過來了:“阿彌陀佛!老人家一向可好?晚輩歐陽春有禮了。”劉老先生一看:“不敢當,不敢當,俠客爺,你也挺好?”“托老人家的福,貧僧還過得去,來來來,我給您介紹介紹。”把蔣平、智化眾人叫過來,挨個兒指引,劉老先生向大家頻頻致意,眾星捧月一般,把他請到里面。包大人在二堂門口恭候,劉世奇不敢怠慢,整理衣冠,搶步向前就要叩頭,被包丞相兩手攙住:“老先生,免禮!您可來了,我日思夜想,真是旱苗盼春雨呀!我們的一切希望可都寄托在您老人家身上了。”“相爺,不敢當!我也恐怕難負此任,不過既然來了,我拼出這條老命就是了。”包大人一笑,親自攙住劉世奇進了客室,老少爺們都跟進來了,大伙兒一看,徐良也回來了,趕緊圍過來,就見白蕓瑞把徐良的手抓住:“三哥,我真沒想到,咱哥倆還能見著。”徐良在路上聽南俠和馮淵向他介紹過,沒把徐良肚子氣爆了,徐良對他深表同情:“老兄弟,不要難過,人生一世,坎坷不平,好在我們問心無愧,這不逢兇化吉了嗎?”蕓瑞頻頻點頭,跟徐良親熱得不得了。這會兒,包大人問徐良給他父親治喪的經(jīng)過,徐良一一稟明,大家歸座。眾人把話題一轉(zhuǎn),就回到正事上來了。包大人把九獸朝天亭的事向劉世奇說了一遍,歐陽春在旁插言:“老人家,方才相爺都說過了,我等把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您可得好好幫幫呀。”“沒說的,不過九獸朝天亭我沒見過,你們哪位能給我畫個草圖,我好心中有數(shù)。”房書安過來了:“老人家,我三次趕奔朝天亭,閉上眼睛這亭子什么模樣我都知道,我給您畫一個。”“好的。”房書安在一間空房子里畫圖。老先生利用這個機會,洗臉漱口,吃了點東西,由于年歲大了,包大人特地叫人扶老先生到自己房中休息。房書安草圖畫好了,老少英雄又回到客室之中。房書安把草圖放在長桌上,老少英雄把桌子團團圍住,劉世奇手持胡須細看圖紙。您別看房書安沒鼻子,可畫畫兒還有兩下子,把亭子畫得跟真的相似。房書安用手指點著,給劉世奇作介紹:“這就是九獸朝天亭的外貌,地基分三層,樓是兩層,轉(zhuǎn)圈兒是欄桿,分成八面,我們是從東方甲乙木進去的,里邊是八很大柱子。”眾人靜靜地聽著,劉老先生聚精會神地聽完了,又問房書安:“這個亭子的轉(zhuǎn)圈是什么形式?”“是個院子,院墻有一丈二尺多高,院子又寬又大,亭子坐落在中間。”“這院除了亭子之外還有什么建筑沒有?”“我沒看見。”劉世奇閉眼琢磨,眾人都盯著他,誰也不敢說話,恐怕打亂他的思路。劉老先生考慮了多時,跟北俠說:“現(xiàn)在我心里有點底了,這九獸朝天亭你別聽它的名,它說十獸、六獸都是哄人的,其實里邊的構(gòu)造大同小異。想當初我?guī)椭T位破過藏珍樓,那樓的構(gòu)造與這亭的構(gòu)造相差無幾,只是這座樓稍微復雜一點,沒什么了不起的。”眾人一聽放心了,知道老頭兒心中有把握了。歐陽春問:“老人家,這亭子怎么個破法?”“我打算分兵四路,你們從東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北方寅癸水,南方丙丁火這四個門進,殺到中央戊己土,四路匯齊,把總弦一破,這亭子的埋伏就全失敗了。”“請問老人家,如何避免消息兒埋伏?”“我還沒說完呢,現(xiàn)在我就畫草圖,然后詳細跟大家講。”“好吧。”北俠點頭。老頭兒拿著尺子、圓規(guī)等應用之物,到屋里把門關(guān)上。邊思考邊繪草圖。眾人利用這個機會退到校尉所,把徐良圍住,問他回家的經(jīng)過,徐良都講了,就是跟飛天魔女龍云鳳學寶劍的事他沒講。徐良也不愿意說此事,大伙兒也不知道,所以沒問。徐良反過頭來向蕓瑞打聽蓮花觀的事,大伙兒把實情一說,馮淵又把賈家店的事介紹了一遍,說到徐良砍掉金掌佛禪左臂的事情,眾人大驚失色,原來我們這里去請人,蓮花觀的郭長達也下手了,幸虧遇上徐良,不然,南俠、馮淵一個也活不了,劉老先生也請不來,真是逢兇化吉啊,眾人聽完,驚喜交加。不一會兒,劉老先生把圖畫好了,眾人來到劉老先生那屋,老頭兒讓大家兩邊站好,用手指著圖,詳細向大家介紹哪有消息兒,哪有埋伏,應當怎么走法。眾人聽完,心中豁然開朗,沒想到簡簡單單一張草圖,里邊卻奧妙無窮啊,里邊有沖天刀,立天弩,自行車,自行人,臟坑,凈坑,梅花坑,五雷開花炮,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幸虧老先生全指點出來,大家心里這才有數(shù)。劉老先生非常細心,把東西南北四個門所要經(jīng)過的地段,怎么走法,哪兒有消息兒埋伏,怎么破,又畫了四張草圖,這就更清楚了。蔣平跟徐良一商議,決定兵分四路,分完了大伙兒就熟悉圖紙,哪不明白就請示劉世奇。蔣平把所有的英雄都請來了,同時到大相國寺把凌空長老也請來了。凌空雖然破陣不是主角,但對付郭長達全指望他。凌空先見過劉世奇,然后徐良拜見過凌空,讓老和尚落座。蔣平一拱手:“諸位,我可不客氣了,行軍打仗有主帥,如今我就是主帥,諸位就是將官,聽我的令箭伺候。”眾人一樂:“四爺,您就分配吧!”蔣四爺打量打量大伙兒:“咱先說攻打東門,小良子,你回來的正好。東門的事就交給你們哥五個了,你率領(lǐng)白云生、韓天錦、盧珍、小義士艾虎五人,從東方甲乙木打到中央戊己土,破了亭子救出八王,不得有誤。”“遵命!”“好啦,這是東門的圖,你們找個地方去熟悉熟悉,哪不明白,請教劉老先生。”“遵命!”他們走了之后,蔣平看了看:“蕓瑞聽命!你率領(lǐng)小七杰攻打西門,這是圖紙,拿去熟悉,不明白的地方請老人家指教。”“是!”白蕓瑞帶著劉士杰等八人下去了。蔣平瞅著展熊飛一樂:“大兄弟,按理說你剛回來應當休息,不過事在緊急,你還得能者多勞啊。”南俠一樂:“你就分派吧。”“你帶著鐘林、馮淵等人從南方打到戊己土,解救八王爺,不得有誤。”“遵令!”“這是圖紙,拿去熟悉。”蔣四爺說:“我親自帶隊,攻打北門,余下的人跟我走,咱們找地方去熟悉圖紙。”眾人答應一聲起身。凌空老和尚問道:“蔣平,我干什么?”蔣平一樂:“長老,您和北俠什么事甭管,專門來對付郭長達和朱亮,到時候破亭子肯定是一場兇殺惡斗,你們就準備打仗。”“好,那我們就在這閉目養(yǎng)神。”天已掌燈,白蕓瑞與郭長達打賭擊掌三天破朝天亭,今天就是第三天,即天亮前必須把八王爺救出來。現(xiàn)在把圖熟悉好了,得立刻動身。蔣平把四路人馬召呼到面前,又向大家叮嚀了一遍,又把開封府的事情作了交待,然后率領(lǐng)四路人馬、北俠、凌空老和尚直奔蓮花觀。
當天晚上,老少英雄精神抖擻,一個個摩拳擦掌等待著廝殺,雖然大家沒商量,但都暗下決心,不破朝天亭,不救出八王爺,決不罷休;然后抓住郭長達、朱亮,名正典刑,為民除害。大家走起來腳下生風,雖說東京汴梁離蓮花觀相距四十五里,可時間不大就到了。蔣平暗中傳令:“諸位,作好準備!”
四路人馬散開,各自撲奔朝天亭。劉世奇老先生也堅持來了。他想自己沒見過朝天亭,光憑圖紙和眾人的介紹,心中還不把握,今晚四路人馬按照自己的草圖破朝天亭,一旦出了事怎么辦?所以要跟著來,遇到麻煩也好就地解決。他跟在蔣平的隊伍中,蔣四爺專門讓智化保護老頭兒的安全。其實妙手先生有功夫,就是有十個八個也到不了他眼前。
四路人馬殺到第六道院子,到了九獸朝天亭。單說大俠白眉所率的東路,徐良五人從大墻跳入院中,他往空中觀瞧,但見滿天星斗,朦朧月色,氣爽天高,十分透亮;又往院里一看,黑壓壓,霧沉沉,空曠曠,靜悄悄,院中有一座樓拔地而起。借星光一照,別看它只有兩層,因建筑宏偉壯觀,臺階、亭頂就顯得高大入云。徐良打量多時,向身后一擺手,哥五個奔東方甲乙木,腳下踩的步都是按照劉世奇老先生交待的,每往前邁三大步退一步,然后再往前走,必須這樣,不然就踩上消息兒了。若進了臟坑、凈坑、梅花坑等,性命就保不住了。這哥五個除了韓天錦之外都挺精細,因此對韓天錦格外的留神,他也挺小心。按照這個步子來到朝天亭的臺階上。這臺階有十三道,劉世奇告訴他們走單別走雙,否則必然碰上消息兒,大家提著心走單數(shù),平安地來到上邊,又繼續(xù)走三步退一步來到門前。就見東方甲乙木兩扇紅門緊閉,比一般的門高大得多,門上有兩個虎頭,嘴里叼著大銅環(huán)子,锃明刷亮,門上釘著菊花釘,門上邊有塊橫匾,上寫甲乙木三個篆字,亭子上頭吊著豬油燈,火苗兒足有半尺高。徐良單手提著金絲大環(huán)刀,向那哥四個一擺手,人們都列到兩旁隱蔽好了,徐良一伸手,把左面的大銅環(huán)抓住,往懷里一拽,往外擰了三扣,擰完后徐良趴在地下,就見這兩扇門突然往左右一分,從亭子里邊打出一排毒箭,“吧吧吧”,韓天錦嚇得一吐舌頭,心說:真厲害呀,要是事先不知道,門一開我們哥五個可都變成刺猬了,看來劉老先生真高。等箭放完了,這哥五個站起來,知道頭道關(guān)過去了,可是不敢進亭子。劉老先生交待得清楚,誰進亭子誰活不了,怎么辦呢?甭著急,箭射完之后往里邊觀看,里邊是過道,通到中央戊己土,過道兩邊是墻壁,墻壁每隔不遠就有一盞豬油燈,大銅碗里邊有豬油,棉花搓的捻兒有半尺多長,照得非常清楚。地面好像是方磚鋪的,平整光滑,這全是埋伏。時間不大就聽見中央戊己土那銷簧一響,從里邊出來一匹馬,這馬跑到東方甲乙木門前一掉個兒頭朝里屁股朝外,但這不是真馬,全是用草扎的,外邊用馬皮包著,大小和真馬一樣,也有馬鐙,轅轡,顏色挺新鮮,不注意就會以為是真的,馬是紅色的。韓天錦一看:“劉老先生不是說馬管接管送嗎?上吧。”白云生瞪了他一眼:“劉老先生說黃馬管接管送,別的顏色的馬都不能騎,這是紅的,如果是外行往上一縱,馬渾身上下發(fā)出火球,就得把人活活燒死。”“喲,我把這顏色忘了。”韓天錦一縮脖子。馬在這里不動,山西雁把大環(huán)刀一掉個兒,用刀柄捅一下馬尾巴,碰動消息兒,再看這紅馬,“呱呱呱呱呱”回去了。時間不大,走輪銷簧一響,又出來一匹青馬,照舊往這一站等眾人來騎。徐良明白,青馬混身上下帶刀,誰騎誰也活不了,因此用刀柄一捅馬尾巴,青馬也回去了。最后,來了一匹黃馬,往這兒一站,徐良明白了,黃馬主平安,管接管送,騎上它就可以直接到里邊。徐良沖哥四個一點頭:上!頭一個是艾虎,“噌”就上去了,一抓馬的絲韁,雙腳點鐙,就見這匹馬的尾巴搖了搖,把艾虎馱進戊己土。艾虎一抬腿從馬上跳下來,沖外邊的人招手,眾人這才放心。就見黃馬“嗒嗒嗒”又轉(zhuǎn)回來了。第二個是盧珍,他也平安到達中央戊己土,這黃馬又回來接走那哥倆。最后剩下徐良,他心里非常痛快,“噌”躥上黃馬馬背,這匹馬又把他接到中央戊己土。徐良見到那哥四個,腿一飄,雙腳落地,就見黃馬一調(diào)頭嘎嘎嘎消失得無影無蹤。它上哪兒去了?走到頭,地上板蓋一翻,馬就下了地,沒用了,徐良他們頭一個到達終點。返回頭再說那三路。打西門的是白蕓瑞,率領(lǐng)小七杰。蕓瑞是急性子,辦事干凈利落,幾乎與徐良同時來到西門。他們的西門埋仗和東門正相反。在走路的時候要走三步退兩步,所以時間就耽擱得長一些,走完這段路到了臺階前,臺階十三節(jié),不能走單必須走雙,他們踩著雙數(shù),平安來到門前。門是藍色的,兩個大虎頭叨著銅環(huán),門上有紅匾——庚辛金。蕓瑞先讓小七杰都埋伏好,他也用同樣的辦法,抓住銅環(huán)往外擰了三扣,再看兩扇門往左右一分,從里邊打出一團火球來,“叭叭叭”。火球大小像拳頭似的,連續(xù)打出一百多發(fā),這要打在人身上得活活把人燒死。八位小弟兄站起來,在這等著。這個門沒有馬接,是豹接,分紅黃赤白黑,他們騎紅豹,管接管送,也到了戊己土。蕓瑞來后見徐良他們已到,彼此打招呼,臉上都露出笑容。又等了好一會兒,就見南俠展熊飛從南方丙丁火打進來,他們所遇的事情與這兩路基本上大同小異。南俠剛到,蔣平率領(lǐng)部下也平安進駐北門。到此,四路人馬匯齊。劉世奇老先生一看,總算我的草圖沒白畫,現(xiàn)在到了關(guān)鍵時刻,破亭子為的是救八王。這件事就交給蔣平了,蔣平按照劉世奇事先囑咐的,看了看亭子中央轉(zhuǎn)圈有八根紅油漆大柱子,這八根柱子都有消息兒埋伏。蔣四爺一觀察,從正北數(shù)到第七根柱子,回頭問問劉世奇,劉世奇點頭,就見蔣平站起來,一看這柱子下邊有頂柱子的石頭,是圓形的,好像一面大鼓,其實這石頭上有埋伏,用手一摸,有個地方擋手,蔣平用蛾眉刺的尖子輕輕一挑,結(jié)果有一塊是活的,把它拿下來是個窟窿,四爺把手伸進去,里邊冰涼梆硬,有個八棱的銅疙瘩,他把銅疙瘩握牢,攢足了力量,往外擰了三扣,擰完把手松開,站起來來到劉世奇近前:“老先生,一切都按您教的辦了。”“好嘞,現(xiàn)在這八根柱子消息兒全死住了。”劉世奇告訴蔣平快點開天花板,往下放籠子,四爺點頭。放籠子還有一道手續(xù)呢,必須得來到東面,這里有兩根柱子,得動左邊這一棵。南俠把柱子抱住,往外擰了一扣,一轉(zhuǎn)個兒,“嘎吱……”然后把手松開,眾人仰起頭來,就見天花板緩緩移動,裂開一道大縫,從里邊系下個大鐵籠子來,這籠子足有一間小房子大小,緩緩地落到地上。人們隨著籠子往下落,心往上提,因為八王爺趙德芳就在這籠子里邊囚禁著,眾人舍死忘生就為的這事,焉有不緊張之理。就見籠子落地,眾人“呼拉”一下子都圍攏過來了。白蕓瑞頭一個到籠子近前:“王駕千歲,臣等……啊!”白蕓瑞一愣,大伙兒仔細一看,籠子是空的,根本沒有八王爺。蕓瑞扭頭跟四爺說:“咱們上當了!”蔣四爺把腳一跺,“呸!郭長達你個王八蛋,竟敢打賭哄老子,你把八王爺弄到哪兒去了,走,咱們找他拼命去!”老少英雄說完,闖出朝天亭,剛到臺階上,就見朝天亭的轉(zhuǎn)圈“呼啦啦”伏兵四起。這里的伏兵都是蓮花觀的小老道、大老道,別看是老道,平日經(jīng)過嚴格訓練,都有兩下子。他們掌起燈球火把,把院子照得像白天,就見飛云道長郭長達,飛劍仙朱亮,白蓮花晏風等所有群賊站在正東面,借著燈光看得清清楚楚。再看周圍這些老道,手里張弓搭箭,把目標都對準老少英雄。人家居高臨下,把院子整個封死了。蔣四爺一看,嚇得魂不附體,大將軍不怕千軍,就怕寸鐵,人家一開弓射箭哪里還能活呢?單說白蕓瑞,騰一下火就撞上來了,因為郭長達就是跟他打賭擊的掌,今天上了當,他能不上火嗎?蕓瑞用寶刀一指郭長達:“呔!妖道,你因何言而失信?八王爺現(xiàn)在何處?”郭長達單手提著量天尺,手捋須髯,一陣冷笑:“哈哈哈哈,白蕓瑞,別著急嗎,實話告訴你,八王爺就在蓮花觀,只是改換了個地方,為什么要改,這可別怨我,怪只怪白眼眉徐良。”徐良一聽,怎么怪到我頭上來了?老西兒“噌”就躥過來了:“王八驢球球的,為什么怨山西人?”“徐良,誰讓你小子多管閑事,晏風跟我說,在南鄭縣賈家店,你跑到那發(fā)威撒野,竟敢把金掌佛禪的左臂砍下來,你小子也太狠了。晏風等逃回來,向我如實地說明經(jīng)過,故此我才把八王爺挪地方了。你要不傷著金掌佛禪我能改變主意嗎?這事就得怪你。”白蕓瑞聽完一陣冷笑:“郭長達,你少找借口,你說我三哥管閑事,那我問你,你為什么派金掌佛禪帶著幾個人去南鄭陷害我展大伯父,還要害馮淵,你們要不先下手,我三哥焉能下手?看來你是強詞奪理啊。”郭長達一樂:“白蕓瑞,我就是強詞奪理了,我告訴你們,你們上當了,中了貧道的計策,如今被困在朝天亭的院里,看見沒?這些弓弩都是給你們準備的,你們說怎么辦吧,愿意當刺猬呢,還是愿意跪倒投降?如果你們投降,我只要徐良、白蕓瑞倆人,我們給蓮花觀的門人報仇雪恨,就把八王爺放了。這叫貨換貨,兩頭樂。如果你們不答應這個條件,貧道讓你們一個也活不成,是死是活,立刻給我答復。”群賊喊道:“快說!不然就開弓射箭!”徐良一聽,火往上撞:“王八驢球的,你出爾反爾,拉屎往回坐,是什么東西!我告訴你,我跟我老兄弟不怕死,來吧,有箭就往我身上射吧!”徐良說完,噌的一躥,就到了天井當院,蕓瑞一把沒拉往,一看三哥的處境太危險,剛才人家指出來還有自己一個,豈能示弱,蕓瑞噌一躥,到了天井當院,胸脯一挺:“郭長達,你不是要我們哥倆嗎?我們來了,請你先交出八王再開弓射箭!”郭長達一樂:“小子,哪有那便宜事啊,得先射死你們,然后我才放八王。小子們,你們還等什么?還不給我開弓放箭!”——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6
第075回 闖重圍群雄脫險境 救八王老房下苦工 郭長達吩咐弓箭手:“開弓,射!”頓時箭如雨發(fā),嚇壞了老少英雄。俗話說,大將軍不怕千軍,就怕寸鐵。這寸鐵指的就是箭頭。因為它速度快,老少英雄一無甲胄,二無盾牌,被人家團團圍住,無處躲藏,真是千鈞一發(fā),危在旦夕。但是,事情已經(jīng)逼到這一步,怕也沒用了。單說徐良、白蕓瑞,二人晃動寶刃,當先開道,邊打邊往外闖,這倆把平生的能耐全施展上了,兩把寶刀舞動如風。再說老少英雄,頂著弓箭,往正東逃走,蔣平一邊往外沖,一邊叫大家保護劉世奇老先生。大家邊打邊往外闖,不管跑到哪兒,箭就追到哪兒。韓天錦屁股蛋上挨了一箭:“哎喲!疼死我了!”蔣平就喊:“注意!疼點沒關(guān)系,快拔雕翎。”正好,來的這些人中沒有飯桶,哪個人都有功夫,所以一時還能維持得住。歐陽春一看,無處可去,只好開便門了。他用眼一瞅,東北角防守比較薄弱,老俠客舞動方便連環(huán)鏟,把雕翎箭打得亂飛,三個箭步就躥到墻根下,把大鏟掄開,對準磚墻,“吱啦,吱啦”。韓天錦一看,舞動大棍子也上來了,“噠噠噠”。墻雖然堅固,但架不住兩件兵器,時間不大,墻就倒了兩丈多長的一條豁口。剎那間塵土飛場,墻上還掉下來十六個小老道,有的被摔死,有的被砸死,有的受傷逃走。北俠回頭高喊:“老少各位這廂來!”老少英雄全都撲奔豁口,眨眼間全都奪路而逃。郭長達在正北的房上指揮著,一看三俠五義突圍而出,不由得火往上撞,把掌中的量天尺一碰:“無量天尊!你們真是飯桶,用弓箭都射不著他們,讓他們瞪眼在我眼皮底下溜掉了,這還了得!追!繼續(xù)放箭。”五百來名小老道從房上和墻上下來,在后邊就追,邊追邊放箭。蔣平邊撤退邊作安排,歐陽春、徐良、白蕓瑞、鐘林四人斷后,護著這些人繼續(xù)撤退。天黑,外邊樹林也多,大家進了樹林子就脫離了危險。郭長達領(lǐng)人追了一陣,一看沒什么效果,收兵撤退,回到蓮花觀不提。
單說眾人一口氣敗回開封府,等他們進了開封,太陽升起,天已大亮了。再看眾人,狼狽不堪,蔣平一查,除韓天錦之外,還有七八個人受傷,不過都是輕傷。蔣平不敢隱瞞,把實情向包大人稟報。包大人親自出來看望大家,好言安慰,但他心中著急,滿指望各位英雄破亭子,救出八王千歲,結(jié)果空去白回,差一點全軍覆沒。究竟八王千歲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救回來?這是問號。如果萬歲問下來,怎樣回答呢?包大人心中著急勁兒就甭提了,他雙眉緊鎖,面沉似水。山西雁徐良氣得直拍桌子:“郭長達,我要抓住你千刀萬剮,決不留情。”韓天錦取出箭,上了藥,他沖著蓮花觀的方向大罵一通。蔣平說:“算了,再罵郭長達也聽不見,眼下只好商量下一步怎么辦,吸取以往的教訓,設(shè)法再救八王爺。”蕓瑞說:“四伯父,我看八王千歲不好救了,郭長達把他轉(zhuǎn)移了,轉(zhuǎn)到何處咱們怎么能知道?用什么辦法能把人救出來呢?看來是難啊,只有把郭長達抓住,撬開他的嘴巴,叫他招供,不然的話,恐怕這事不好辦。”徐良一聽點點頭:“老兄的話有理,不過我納悶兒,咱們這么多人怎么把八王千歲看丟了?他老人家化裝私訪干什么?他若不離開安慶宮焉能出現(xiàn)這些后果呢?”韓天錦把眼珠子一瞪:“那你怨誰?你問你干兒子房書安吧,盡他出的主意,沒事他保著八王爺出去私訪,要沒他我看出不了這麻煩。”韓天錦的一句話提醒了徐良,老西兒一點手把房書安叫過來了:“房書安,是這么回事嗎?”“不假。那天我奉包大人之命,趕奔安慶宮,向八王千歲稟報這些日子破案的經(jīng)過,老人家心血來潮,非要私訪不可,我再三勸阻老人家就是不聽,我有什么招兒啊?故此,我才保著他出去私訪,誰能料到出這個事?”“呸!”徐良青筋都突出來了:“房書安,混蛋東西!八王爺私訪你攔不住,但你為何不回來報信兒?你明明是飯桶,怎么能保住八王千歲呢?難道說八王爺丟了你就沒有責任嗎?”“干爹老兒,我現(xiàn)在混身是嘴也難以分辯了。”徐良是好脾氣,今天這事是被逼的,當眾大發(fā)雷霆,把房書安罵了個狗血噴頭,實質(zhì)上他不單是罵房書安,把別人也捎在里頭了,意思是我回家給我爹治喪,你們都在開封,瞪眼兒把八王爺看丟了,如今出了這么大的麻煩,難道你們就沒有責任嗎?徐良這一頓牢騷,把眾人的臉說得一紅一白的低頭無言,房書安被罵得實在呆不住了,他低著大腦袋,退出廳堂。回到前屋校尉所,房書安往矬凳子上一坐,雙手托頭,閉著眼睛不住地唉聲嘆氣。他心想:開封府這碗飯真不好吃啊,表面上看起來一個個神氣十足,騎馬挎刀威風凜凜,實際上每天都在刀尖上過日子。我到開封府總共不到一年,不是破案就是破案,到處奔波,擔風險。別的不提,就說八王爺這件事,這老頭兒不是吃飽了沒的干嗎?你非私訪干什么?結(jié)果出了這么多的事,讓大伙兒擔心。也不怪我干老兒罵我,該我倒霉,當初我到開封府多帶點人也不至于出這事了。他想:自己的夢還得自己圓,我得想辦法把八王爺救出來,不然我就落下話柄了,到什么時候也是個罪人。我現(xiàn)在就得豁出一頭去,去蓮花觀一趟,把他們的底細掏出來,如果知道八王爺在哪兒,我再設(shè)法把他請回來,豈不立下大功嗎?不但我立功,我干老兒徐良也不那么著急了。對,想到這,房書安站起來,剛往前走了三步又坐下了,他暗自叫著自己的名字,真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啊!我有什么能耐,到蓮花觀能摸到底嗎?要是我被抓住,我死事小,不是又給開封府找了麻煩嗎?死了倒好,要是被俘,我還得零受罪,不行,使不得。剛想到這,就聽后院很吵,開門站在院里一聽,是徐良正跟蔣平在吵。徐良說:“我不是埋怨你四叔,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八王爺沒請回來,責任全在你身上,干嗎不讓別人去送信兒,非得讓房書安,結(jié)果把八王爺給丟了。”蔣平覺著委屈,他說:“小良子,話不能這么說,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何況人乎?”房書安一聽,這事還是從自己身上引起的,怕也沒用,還得去蓮花觀,寧愿死在前敵,也不能受別人埋怨。房書安咬緊牙關(guān),打定主意,背好小片刀,斜挎百寶囊,把里邊的東西檢查了一遍,小鉤子、剪子、刀子、耙子、沒羽飛蝗石,還有個熏香盒子。他是綠林出身,這些人一般都有熏香盒子,為的是作案時把人用藥迷倒好下手,后來他投奔開封府,蔣平對他說:“我們是官府的人,辦事光明正大,不要再用這些下五門的東西。”房書安點頭,把熏香盒子掖起來,沒舍得毀掉它,今天情況例外,他又把這盒子揣到百寶囊中,檢查了蓋子、螺絲和里邊的藥,還挺好使喚。他想:自己能耐不大,還得靠這些東西幫忙,俗話說,手巧不如家伙妙啊!今天破例再用一回,我若不是對手,可用它轉(zhuǎn)敗為勝。他收拾完百寶囊和需用之物,腰里揣了點銀子,跟誰也沒打招呼,便離開開封府,出西門趕奔西山坳。到了西門兒,往旁邊一看,有個燒麥館,這館的旁邊是個人燒鋪,他進去吃了二十個燒麥,臨走時買了十個火燒,二斤醬牛肉,還買了個葫蘆,里邊裝上五斤好酒,用包袱皮一兜,趕奔西山坳。蓮花觀就在西山坳里邊,距這里四十多里地,他準備了這么多食物,是打算呆一兩天。
在路上他邊走邊盤算,怎么進蓮花觀,怎么摸清底細,如果人家有防范,我應怎樣對付。他腦子里設(shè)計了種種方案和行動計劃,但沒有一項能落實,故此,他雙眼沉重,心亂如麻,走的速度就慢下來了。尤其一進山,不敢順盤山道走,怕遇上賊,只好走小道,這小道就得自己摸索著前進。有時荒草一人多高,辨不出東南西北。房書安邊想心事,邊扒開野草向前爬行,實在爬不動了,他把包袱放在石頭上,靠在一棵樹上直喘氣,抬頭往四外一看,非山即嶺,古墓廊林,這地方真荒僻啊。房書安一想:我走哪兒了?蓮花觀在什么地方?我得好好瞅瞅。他站在石頭上仔細往四外打量,看來看去他的眼光就落在側(cè)面的樹林里了。他一看嚇了一跳,樹林里有個人上吊,已經(jīng)掛上了,腿蹬手刨,人還沒斷氣。老房一想:這是誰?怎么跑到這上吊來了?我見死焉有不救之理。想到這,他分草棵子直奔小樹林,等他進了林子,上吊的人也不動彈了。他一手抱住這個人的雙腿,另一只手拽出小刀把繩子割斷,把這人輕輕抱住放在地上。房書安這才看清楚,上吊這個人是個老人,穿戴破舊,看上去有七十來歲,頭上戴著破氈帽。他為什么上吊,房書安顧不得多想,開始進行搶救,幸好這人剛斷氣,再晚一步就完了。就聽這老者哼了一聲,房書安長出一口氣,總算把人救過來了,他站起身來,擦擦頭上的汗。這時老頭兒把眼睛睜開了,從地上慢慢坐起來,看看房書安,看看他上吊那棵樹:“唉喲,是您把我救了吧?”“是啊,你這老頭兒真有意思,怎么跑這里上吊玩兒來了?”“唉呀,恩公!你怎么還跟我開玩笑?我是走投無路了。”房書安一聽話中有話,心想:雖然我心中不靜,但眼前之事又不能不管,所以他耐著性子問老頭兒:“老人家,別難過,你把你上吊的原因跟我說一說,我但能幫忙一定幫忙,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看好不好?”“天地雖大,哪有我容身之地?我活著還不如死了。”“不能這么說,你把話跟我說清楚,能幫我一定幫你。”“好吧,我都告訴你。我就住在這前山溝里。”“你叫什么名?”“姓劉,叫劉老五,因為家窮沒念過書,我排行老五,到現(xiàn)在一把胡子了,還叫這么個名字。我們就爺倆,我有個兒子,他忠厚老實,人們都叫他傻六。在我們莊子,我們家過得最富,這些年賣山柴,打野草,打獵,手頭積攢了倆錢兒,我開了個雜貨鋪,買賣真不錯,人們進城買東西不方便,都上我的鋪子來買,這樣我手頭更富裕了,給我兒娶了個媳婦。她是祥符縣的,姓鄒,長得俊俏,聰明伶俐,比我兒小十歲。過門后夫妻感情不太好,常吵架,我只能規(guī)勸。他們住后院,我搬到前院,連看鋪再打更,雖說家中有點不睦,可生活滿不錯。哪知道前兩個月出了件大事。”房書安問:“什么大事?鬧賊了?”“您猜對了,丟點東西不算什么,是我兒媳婦行為不正,勾結(jié)不良之人。后來我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經(jīng)常到我兒媳婦屋里,連吃喝帶說笑。我兒跟她干仗,但打不過人家,她叫我兒子用休書把她休了,她要跟那個漢子公開成親。我兒不答應,他忍無可忍就離家出走了,到現(xiàn)在兩個月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一走把家里這個爛攤子給我留下了。我兒媳婦更是無法無天,與那個人明鋪夜蓋,弄得滿城風雨,我都抬不起頭來。我勸她改邪歸正,她不但不聽,還罵我,我忍不住揍了她兩巴掌,這下可打壞了,到晚上,那個漢子又來了,她把經(jīng)過告訴他,他把我揍得渾身是傷,并說你要報官就把你們老劉家的祖墳刨了,把你們劉家當族的人斬盡殺絕;如果你不吱聲,還可以保你一條命。恩公您聽聽,報官去吧丟人,再說這賊人說得出干得到,殺了我和我兒子是小事,要殺了老劉家當族的人,我們爺倆豈不成了罪人?不報案假裝不知道,這事能行嗎?真是左右為難。后來我一想:這是命運的安排,我還活什么勁兒,真不如死了,死了,死了,一死全了。就這樣我心路一窄,才跑到這里上吊來了。”房書安聽完,把大腦袋一撲棱:“唉,老頭兒,你也別太傷心,俗話說,大丈夫難免妻淫子不孝啊,何況你是個普通人呢。我再問你,你見過這個奸夫嗎?”“見過,他還親手打過我。”“他叫什么名?是哪兒的?”“離我們這里不遠,有個蓮花觀。”喲!房書安聽說是蓮花觀的人,心中一動:“叫什么名?”“我想想……他是出家老道,念佛的人,姓郭,叫什么達……對,叫郭長達。”房書安聽完驚呆了半晌,這不就是飛云道長蓮花門的總門長嗎?這事可真新鮮,郭長達能干這種事?房書安又問:“老頭兒你好好想想,他真叫郭長達嗎?”“那還錯得了?又不是一次了,他跟我這么說的:你兒媳婦跟著我有什么虧吃?要錢有錢,要吃有吃,我無非到這兒取個樂子,完了給你們一大筆錢,你們的小買賣營業(yè)還可以再擴大,讓你發(fā)個小財,你怎么這么死腦筋呢?我是堂堂的總門長,我有的是弟子徒孫。這就是他跟我說過的話。”房書安一聽,是他。“這人長得什么模樣?”“大個兒,有點高顴骨,花白胡子。”“對,對了!”房書安心中暗想:“郭長達呀好小子!你表面上人模狗樣,又是總門長,又是劍客爺,人們都挺尊重你,鬧了半天你是個好色之徒,強霸民間少婦長女,這乃是綠林道所不允許的,何況你還是個總門長呢,又是個出家的老道,你這個底我算摸來了。”房書安想到此,又高興又生氣,就問老劉頭兒:“這個郭長達最近還上你家去嗎?”“去得還頻了呢,天天都去。”“今天晚上能去嗎?”“我看還能去。”房書安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難道我不能把這老道捉住?他言而失信,氣壞了開封府的人,特別是我干老兒徐良都快氣瘋了,倘若我設(shè)法把這個惡道捉住,不但能給國家除害,而且救八王爺就不成問題了,這太好了。房書安想到得意之處手舞足蹈,但又一想:此事談何容易,郭長達乃是劍客,武藝高強,就憑我這兩下子能捉得住嗎?不然的話我回去搬徐良、白蕓瑞、蔣平他們;又一想沒把握,倘若郭長達今晚上要不去呢?好幾十里地我把人搬來了,捕風捉影,不得把我干老兒給氣死啊?房書安又一想:我百寶囊之中有迷魂藥,有熏香盒子,怕誰呀?郭長達能耐再大也是個人,難道他聞上這藥就不趴下嗎?豈有此理!膽小難得將軍做。想到這,他的膽子就壯起來了:“老頭兒,這么辦吧,你甭死了,我替你出這口氣,我教訓教訓你兒媳婦,把奸夫整到官府去,你看如何?”“得了吧!您是給我寬心丸吃,您有那么大能耐?”“老頭兒,我要沒那么大能耐能沒鼻子嗎?”老頭兒一看,可不是嗎,怪不得他說話這么難聽:“那是怎么回事?”“練功練的。要想捉那老道不費吹灰之力,不過你得給我?guī)兔Α!薄拔夷軒褪裁疵ρ剑俊薄澳阆阮I(lǐng)我到你們家看看去,家住哪兒?門朝哪兒開?奸夫從何處來?從何處走?兒媳婦什么模樣?我全看完了就沒你的事了。今晚上如果奸夫去,我捉住他,你再幫幫我的忙,把他送到開封府。”“送開封府?”“對了,我是開封府的人,實不相瞞,我是辦差官,包大人手下的公差。”“是啊!您貴姓?”“免貴姓房。”“房大老爺,我有眼不識泰山。”老頭兒說著要磕頭,房書安把他攙住:“老頭兒不必多理,你敢答應嗎?”“敢!您是官府的我還怕什么呢?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好,馬上領(lǐng)我到你們家去。”老頭兒轉(zhuǎn)憂為喜,把帶子揀起來系好。房書安又回到原來那塊石頭跟前,把夜宵拎著,老劉頭兒引路,二人直奔正南。房書安覺著走著很吃力,老頭兒是山里人,走起來腳步輕快迅速。約摸一個半時辰來到一道山坡,亂草沒了,樹林也不那么密了,老者用手指一指:“房爺,您看,那就是我們的村子,叫劉家集。”房書安往下一看,離腳下二里多地有個村莊,是順著山坡修建的,足有二里地長。因為是白天,能看見街上的來往行人。“到了,我家就在小十字街。”“老頭兒,咱倆分開,我走左邊,你走右邊,裝著不認識,到你家門上時,你沖我一努嘴,甭說話,有事咱們到外邊去商量。”老頭兒答應著先走了。房書安跟在后邊,為了防萬一,他拿一塊布把鼻子圍上,把小刀摘下來塞在包里,把衣服收拾一下,就不那么顯眼了。時間不大,他們進了劉家集。房書安一看,這地方夠窮的,家家門前破東爛西,有掛著農(nóng)具的,幾個農(nóng)民端著碗在外邊吃飯,還有劈柴的,晾魚網(wǎng)的,誰也沒注意他。
他們順著石板路往里走,到十字街,就見老劉頭兒沖他一努嘴,房書安順著方向一看,就見小十字街路北有兩間門臉兒,門外邊掛著幌子,還有牌子,上寫“劉家集雜貨鋪”。房書安看得清楚,又在鋪門前溜了兩圈,看到迎著門是欄柜,柜后是貨架子,上邊放滿雜品,柜臺后面坐著一個年輕女子,不超過三十歲,高綰云鬢,清水臉尖下頦,笑瞇瞇的月牙眼,臉上還有個酒坑兒,衣服也算上等的了,有時跟顧客嫣然一笑,倒有三分魅氣,這就是老頭兒的兒媳婦鄒氏。房書安邁步進屋,東瞅西看,指著花生仁兒:“給我來半斤。”“唉。”鄒氏挺勤快,包好花生仁兒往前一遞:“四個老錢。”房書安遞了錢,接過花生仁兒,心生一計:“大嫂,行個方便吧,我想借口水喝,不知水缸在哪兒?”“轉(zhuǎn)過柜臺,旁邊就是。”房書安以借水為名,轉(zhuǎn)過柜臺,一看掛著半截門簾,他哈腰舀水的時候,順著門簾下邊往后院一看,是個挺大的院子,里邊有三間房子,不用問,這定是鄒氏兩口子的居所。院里堆的破東爛西,左面摞著木頭,是燒柴,右面好像有豬圈。房書安作到心中有數(shù),喝了半瓢涼水:“謝謝大嫂。”說著離開雜貨鋪,往前走出了劉家集,等沒人時一看,老劉頭兒在這等著。老頭兒一看恩公來了,忙問:“看清了嗎?”“看清了,那個小娘兒們就是你兒媳婦?”“是。”“后院養(yǎng)狗還是養(yǎng)豬了?”“不是,那是羊圈,原來養(yǎng)著兩只羊,現(xiàn)在都賣了。”“別的呢?”“沒有。”“三間房是你兒媳婦住的?”“是,他們兩口子住的。”“吃飯沒?”“沒。”“我這里有吃的,今天我請客。”他們找了個墳墓,揀塊干凈地方,房書安把包放下解開,老頭兒一看有火燒、醬牛肉,還有一葫蘆燒酒。房書安說:“咱們可勁兒吃,之后你就睡一覺,我也休息休息,天黑了我進村子去干活,你就起來,精神著點在這里聽我的信兒,不管我干成干不成,我會到這給你送信兒來,要是把那個妊夫抓到,你幫我把他送到開封府。”說完兩人盤膝相對而坐,時間不大兩人吃飽了。房書安一看離天黑去辦案還早呢,正好趁此機會解解乏,兩人倒地就睡。這幾天房書安很疲勞,這地方又肅靜又涼快,他一覺睡到滿天掛星斗,忽然老劉頭兒把他推醒了。房書安看看星斗,判斷時間已經(jīng)起更了:“老頭兒你沒睡?”“我睡醒了。恩公,你是不是該起身了?”“幸虧你叫醒我,不然就晚了。”房書安說完,站起身,挎好小片刀,背好百寶囊,檢點應用之物樣樣齊全,又叮囑老劉頭兒幾句,然后起身趕奔劉家集。走了不到三里地,房書安進了街。這是個荒僻的小山村,天一黑人們就睡覺了,街上非常肅靜——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6
第076回 審妖道方知底細 圍下院巧遇勁敵 細脖大頭鬼房書安,為捉拿蓮花門總門長郭長達,趕奔到劉家集老劉頭家。為什么上這兒來?老劉頭說他兒媳婦鄒氏不貞,與郭長達通奸。此事究竟真假,老房心里還沒底,但盼這是真的。他由山岡上下來,直接來到劉家集,很順利地來到小十字街。他借星斗的光輝一看,正是老劉家的雜貨鋪,因為白天他踩好了道,不走前門,一拐彎兒直奔矬墻而來。這矬墻沒有一人高,由條石和碎磚堆砌而成。房書安站到這兒,腳尖一跳,扒著墻頭往院中觀看,但見三間房東屋點著燈呢,洗耳側(cè)聽,院里靜悄悄的。房書安雙腳點地,“噌”地一下躥上矬墻,雙腿一飄,就跳到院中。他高抬腿輕落足,湊到后窗戶跟前,扒到后窗戶上,用舌尖舔破窗戶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往屋中觀看。看到屋里靠南邊有一鋪炕,這炕收拾得很干凈,被窩、枕頭都準備好了。靠前院的窗戶跟前,放著一張長條桌。桌上擺著幾碟點心,還有酒杯、筷子、匙碟等。一個女人正在對鏡打扮,只見她把眉筆、口紅放起,轉(zhuǎn)過身來,老房一看正是那個鄒氏。他見她又把箱子蓋兒打開,從里邊拿出來幾件新衣服,換了一件紅色的覺得不合適,又換了件粉色的,而后拿鏡子前后照照,看那樣是挺滿意,便把別的東西都歸置好,起身到院兒里去了,然后又回到屋里,坐一會兒站一會兒的,看樣子像是等人。房書安估計大概是等郭長達,就靜心屏氣地耐心等著,想看個究竟。等啊,等啊……好容易到了三更過后,就聽見有人輕輕叩打窗戶,“梆梆梆”。“來啦。”鄒氏一陣風似地把房門打開。隨著聲音響動,房書安看見鄒氏領(lǐng)進一個人去,借燈光一瞧,果真是個出家的道士。此人身高過丈,細條條的身材,頭上九梁道冠,身穿灰色道袍,腰系絲絳,往臉上觀看,黃焦焦的一張臉,三綹花白胡須,手里頭提著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跟鄒氏兩個人攜手攬腕走進房中。老房一看,不是郭長達,這個泄氣勁就別提了。但是房書安一想:盡管他不是郭長達,也是蓮花觀的道士,如果把他抓住,也能問明蓮花觀的奧秘。別的不問,就問他八王千歲在哪兒,要能把這件事打探出來,也就不虛此行啊。想到這兒,房書安就不泄氣了。這時就聽鄒氏在屋里撒嬌:“你這人真是的,怎么來得這么晚呢?”老道手捻須髯,輕輕一笑:“呵呵呵……并非貧道失信,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最近我的廟里來了上眼皮兒管家了,我不得不聽人家的,人家不歇著,我哪兒敢出來呢?”鄒氏瞪了他一眼:“你總是人家人家的,你不是觀主嗎?你怎么還有上眼皮兒呢?誰能管得了你?”“哎,我雖然說是觀主,可管我的人也不少,你哪知道其中的事情呢,婦道之家問這沒用。哎,你看,你要的東西我給你拿來了。”老道說著就把包袱往桌上一放,鄒氏親自打開,房書安也要看看是什么,一看里頭有幾塊衣料,在衣料的浮頭兒是一包首飾,有一對赤金鐲子,幾只戒指,還有一支鳳釵,看樣子沉甸甸的,都是些值錢的東西。鄒氏一見樂得手舞足蹈:“嗯,這還行,你從哪兒弄的這些東西?”“哎呀,我身為堂堂觀主,要拿這點東西還費勁嗎?我沒說嗎,我的上眼皮兒來了,我得背著他,等他走了,我就隨便了。”“嗯,你看酒菜都涼了,我還得熱一熱。”“不必了,我剛在廟上吃過。”“喝啊,不喝酒有什么意思?人家都給你準備了。”“好好好,我少飲一些,不過,我休息片刻還得回去。那上眼皮煞是厲害,這兩天他性情暴躁,動不動就點名,發(fā)現(xiàn)我不在,非責怪我不可。”“喲,上眼皮,上眼皮,一進門說了八百六十個上眼皮,他是干什么的?”“他是劍客呀!”“什么叫劍客?”“嗨,要不說你婦道人家,頭發(fā)長見識短呢,劍客就是在武林當中有能耐的人,不達到一定程度,稱不了劍客。此人武藝精通,本領(lǐng)高強,而且性急臉酸,六親不認。我要把他得罪了,我這條命都保不住,別多說了,這不我把東西給你送來了,休息片刻我就走。多咱上眼皮離開我那兒,我就把你接到廟里去,那有多好!”鄒氏聽完滿意地一笑,把酒菜重新熱了熱,他們倆就在長條桌上吃開了,還說了些淫詞浪語等不中聽的話。房書安也不樂意聽,便用兩個手指頭把耳朵堵上,一會兒再把手松松,聽他們是不是說正事。就這么反反復復多次,而后聽那老道說:“天氣不早了,安歇吧,我打個盹兒就得回去。”就見鄒氏幫老道卸掉道冠,脫了衣服,她自己也脫衣服……房書安把眼睛一閉,直到屋里的燈光滅了,男女說笑聲消失之后,才把熏香盒子拿出來,順著窗戶捅了個眼兒,把熏香盒子的嘴兒人進去了。與此同時,在自己的鼻子上,聞上解藥,不聞他也得迷糊。房書安用手一掀,“嗖嗖”兩股白煙噴進屋里,“阿嚏——阿嚏——”兩聲噴嚏過后,屋里就沒聲了。房書安一看大功告成,就大大方方從后窗戶轉(zhuǎn)到前門,用小刀把門閂撥開,邁步進到屋里。他先把長條桌上的燈點著,然后端著燈,奔炕跟前而來,炕邊沒有帳簾,看得清清楚楚,一對狗男女赤條條在那兒躺著,嘴吐白沫,已經(jīng)人事不省。房書安先把贓物卷巴卷巴帶到身上,又搜查老道的衣服,發(fā)現(xiàn)老道身上帶著兇器,是兩把匕首,就把匕首收了,推門出來了。他順著矬墻蹦出去,來到山岡一看,劉老頭兒還坐在這兒等著聽信兒呢。房書安沖他一點首,老劉頭兒跑過來了:“怎么樣?”“跟我來。”老劉頭兒跟著他奔到家門口。等快到進門兒的時候,房書安樂了:“我說老頭兒啊,你可別生氣,你是明白人兒,咱們是抓差辦案,你看見就得了,你兒媳婦真不是個東西,那野漢子還在屋里呢。”“那怎么辦?”“已經(jīng)睡熟了,人事不省。”“那咱一進屋,他就聽見了。”“聽不見,我給他們用上藥了。”于是房書安先跳進去,把街門打開,把老劉頭兒放了進去,兩個人來到后院。老劉頭兒推門進屋一看,“哎呀!”臊得面紅耳赤:“呸!真是不要臉到極點了!哎——房老爺,我干點什么?”“你呀不用干別的,就拿著被把他倆全給我包起來,你跟我換班兒扛著,扛回開封府,就干這點兒事就行。”老頭兒按照房書安所說,用被子把這對狗男女包起來卷好,像煎餅卷大蔥似地系了三道腰,然后滅了燈,兩個人退了出來。房書安反手把門鎖好,這才跟老劉頭兒一替一換地趕奔開封府。這兒離開封好幾十里地,背著倆大活人,可不是輕活兒呀,把老劉頭兒累得兩鬢流汗,房書安也壓得上不來氣兒。后來老房急了,背不動就放在地上,像拖死狗似地拖,就這樣,一直到第二天日頭升得老高老高的時候,他們才來到開封府。老劉頭兒在外邊等著,房書安到里邊去報信兒。他剛進開封府的校尉所,張龍、趙虎、艾虎、劉士杰這些人正在里面議論他呢,見面就問:“你哪兒去了?大伙都找翻天了,你怎么才回來?”“哎呀!我辦了一件違規(guī)內(nèi)容的大事。”“什么事?”“我把郭長達抓住了。”“是嗎?你別瞎說了。”“真的,不信你問他是不是叫郭長達。”“你是怎么抓住的?”“啊呀,有意思透了,一言難盡,先把人弄進來再說。”說到這兒房書安領(lǐng)著大伙來到開封府的衙門前。眾人一看,地下放著個大行李,是長條的,旁邊還站著個滿頭大汗的老頭兒。“郭長達在哪呢?”“在行李里頭呢,陪著他來的還有個堂客。”“啊?!”大伙兒七手八腳地把行李卷兒先弄到里邊,把老頭兒也領(lǐng)進去了。這時候開封府的人都聽到信兒,徐良、白蕓瑞、翻江鼠蔣平、北俠歐陽春、南俠展熊飛以及在這兒幫忙的全都趕到校尉所,把老房團團圍住。房書安晃著大腦袋就將昨晚經(jīng)過講述一遍。山西雁徐良把眼睛一瞪:“房書安,你離開開封府為什么不跟大伙打個招呼?害得大伙到處去找你。”“我說干老啊,我的本意是想到蓮花觀摸摸底兒,哪知道慌不擇路把道兒走錯了,誤走劉家集遇上劉老頭兒上吊,我見死哪有不救之理呀?救下來一問,從中出來個郭長達,我也不知道真假,就打算把他抓住,現(xiàn)在果然抓到了,雖然不是真郭長達,但是他是蓮花觀的人,想知道八王爺?shù)南侣洌梢詥枂査目诠蚁脒@也不是白費事吧!”蔣四爺聞聽點點頭:“書安哪,你這就算做對了,我們大家正為此事著急,誰也拿不定主意,有心發(fā)兵攻打蓮花觀,又怕郭長達一狠心把八王爺給殺了,人家手中掌握著人質(zhì)呢,咱沒辦法呀。管他是誰呢?問出他的口供,對咱們或多或少有用。”大伙七手八腳把繩子解開,被子一抖,“啊!”一下子全把臉背過去了,誰知這二位赤條條一絲不掛呀!霹靂鬼韓天錦瞪著大眼珠看了看:“真他媽的沒出息,這——這——這怎么辦呢?”房書安說:“我這兒有解藥,給他們抹上就好。”就這樣給他們抹上解藥,又找來衣服給他們穿上。時間不大,這對狗男女就醒過來了,鄒氏睜著驚恐的眼睛一看,像在夢中似的還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已被一根繩子牢牢拴住。那個老道也不例外,剛把眼睜開,臉上就重重挨了兩個耳光,還沒等他明白怎么回事,已被五花大綁。房書安用手指指他們:“二位到地方了,你們高興得有點過勁兒了吧!實不相瞞,這乃是開封府,你們攤上官司了,有什么事你們照實就說吧,倘若嘴硬,小心皮肉受苦。”房書安說完了問徐良:“干老,您說這事怎么審問呢?是不是需要稟明包大人?”徐良也拿不定主意,又問蔣平。蔣平擺擺手說:“算了,算了,包相爺心里頭急得要命,像這種花案他焉能審訊?不如咱們幾個先過一堂,看看有沒有必要稟明相爺。”眾人一聽也好,就先把那鄒氏帶出去了,讓老道直溜溜跪在眾人面前。霹靂鬼韓天錦準備了兩把鞭子,在旁邊擔任皂隸。這皂隸是專門給上刑的。韓天錦“啪啪”給他兩鞭子,把老道打得昏頭轉(zhuǎn)向。蔣平把茶幾一拍:“聽著,我問你什么,你得回答什么,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郭——郭——郭長達。”“什么?你到底叫什么?”“我叫郭——郭達。”房書安一聽差一個字,那位是郭長達,這位叫郭達。蔣平接著問:“你自稱是觀主,你是哪個觀的觀主?”“我是蓮花觀的觀主。”“胡說!蓮花觀的觀主是郭長達,怎么又變成你了?”“哎,這個大老爺,我有下情回稟,我是蓮花觀下院的觀主,蓮花觀有上院和下院,您說的那個郭長達是總院的大當家的,我是下院一個小當家的,他叫郭長達,我叫郭達。”蔣平看他沒說瞎話:“好了,我先問你,你多大歲數(shù)了?”“五十八歲。”“我說你這三清弟子講什么呢?怎么干這種事?三清弟子講的是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照燈,不準貪戀紅塵,你可倒好,沒事在外邊尋花問柳,勾結(jié)民間少婦,你這是怎么回事?哪條道經(jīng)上有這條?”老道一聽連連叩頭:“哎喲官長,我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嗯,認錯就行,我再問你,除了干這種壞事之外,你還干過什么壞事?”“這——這——這怎么說呢,我還干點壞事,總院每一年給我們下院撥三千兩銀子,這是供我們下院大伙花的,我因為有私心,就先吞了一半,那一半給大伙花,我——我——我這也是不對,也是壞事。”“還有什么?”“還有——就——就是老百姓到廟上燒香許愿,我們拿話嚇唬人家敲竹杠。”“沒問你這個,叫你說正事!”韓天錦過來“啪啪”又是幾鞭子,打得郭達狗叫似的:“老爺,我實在不明白您是指什么說的。”徐良插話:“我問你,郭長達最近干些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嗯——知道一點,聽說他跟官府作對,把安慶宮的八王爺囚禁到蓮花觀了。”“八王爺關(guān)在什么地方?”“這我怎么知道?”徐良一看他不老實,過去就把他的耳朵給薅住了。徐良的手多有勁兒,一薅把他脖子抻了有多長:“說!怎么回事?八王爺?shù)降自谑裁吹胤剑磕愕降字啦恢溃俊薄爸溃艺f,我說。”“講!不講今天就宰了你!”房書安把小片刀拽出來擱到郭達的脖子上,“你說不說?不說實話我就往里一推。”這一下可把郭達嚇壞了,臉也變了顏色:“哎呀!別,別殺我,我說,我說……”
“他呀,是這么回事,我們總觀主郭長達跟官府作對,把八王爺囚禁在蓮花觀。開始囚禁在朝天亭,據(jù)我所知,朝天亭有消息兒埋伏,不易被官府發(fā)現(xiàn)。后來又聽說打賭擊掌,開封府又請出什么高人,郭長達覺得心里沒底,就把八王爺挪地方了。”“挪到哪兒啦?”“這,挪到我那下院了。”“現(xiàn)在還在嗎?”“在,在……”“詳細說!”“唉,我說,我全說。八王爺挪到我們下院,算今天是第三天。一來我那個下院在西山坳的大山里,離劉家集十二里地,非常荒僻,一般人想不到那個地方;二來下院里還有個地道,全是用大石頭壘成,修得非常堅固。上面把蓋兒一扣,神仙也發(fā)現(xiàn)不了。郭長達指示我,一定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說,如果把八王爺看住,算我有功;如果把八王爺丟了,扒我的皮。”“八王爺現(xiàn)在身體怎樣?”“身體不算好,本來上了年紀,又連害怕帶折騰,能好得了嗎?帶到我那兒之后我就發(fā)現(xiàn)他發(fā)燒有病,為了不讓他斷這口氣,我給他準備了點干草,拿了兩床被褥,還告訴小徒弟,一日三餐準時給他送水送飯。別的我就不清楚了。”大伙兒正愁八王爺沒著落呢,沒想到房書安立了大功,于是眼前為之一亮。但是蔣平問得挺細:“八王千歲在蓮花觀下院都有誰保護呢?”“我這下院一共十二個人,包括我在內(nèi),雖然會點武術(shù),但都稀松二五眼。我們總門長當然放心不下,又從總院給撥來十位,帶隊的是個小個兒,據(jù)說是從外邊請來幫忙的。此人長得像個活猴,臉還挺酸,像個欽差大臣,總門長指示我們聽他指揮,目前此人負責監(jiān)管八王千歲。”“這個人是哪兒的?叫什么名字?”“哪兒我不知道,好像是姓陸,叫陸昆,還有個綽號叫三尺什么魔。”他剛說到這兒,徐良就知道是誰了。他想:這人肯定是三尺地靈魔陸昆,是飛天神魔陸青的親哥哥。那個陸青死在徐良的刀下,他的哥哥又來了。這陸氏雙魔是最難惹的,沒想到郭長達把他派到蓮花觀下院看守八王爺。行了,這算摸清了。但房書安還不放心,一把把郭達給薅住了:“我再問問你,你們蓮花觀下院有沒有埋伏?”“沒有,就有個地道,沒有消息兒機關(guān)。”“好,現(xiàn)在先得把你押起來,要有的話,回來把你的舌頭割下去。”“我要是說了瞎話,你們殺剮自便。”大家問了再三,一看再沒新詞兒了,就把老道收監(jiān)。至于那個女人鄒氏,因?qū)倩ò福矔簳r押起來。劉老漢怎么辦呢?為了怕他回家出事,就讓他在開封府跟打更的住在一起,等過后再行處置。眾人開了個緊急會,大家覺得八王爺已有著落,現(xiàn)在應該立刻趕奔蓮花觀去解救八王爺,否則夜長夢多,遲則生變,若被發(fā)覺,再把八王爺轉(zhuǎn)移了,就不好辦了。蔣平分析了一下形勢,認為人去多了沒什么好處,家里面還得留下人看家,于是思索片刻,進行了分工:南俠展熊飛和黑妖狐智化率領(lǐng)一些人看守開封府;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蔣昭蔣小義率領(lǐng)小五義馬上動身,埋伏到蓮花觀總院和蓮花觀下院中間,如果蓮花觀下院有人去送信兒,就抓緊將其抓獲,若總院派人去援助,就將其堵截;余者跟徐良、白蕓瑞、蔣平趕奔下院去救八王爺。安排已定,蔣平和徐良馬上向內(nèi)宅包大人稟明情況。包大人一聽,這才舒展了眉頭:“噢,這倒是件好事,你們無論如何也要把八王爺請回來!”“遵令。”蔣平跟徐良撤出來,馬上按照計劃行動。大家離開開封府后,蔣平又把馮淵叫回來:“馮淵哪,你馬上趕奔相國寺,聘請凌空長老和北俠歐陽春趕奔蓮花觀下院與大家會齊,不得有誤。”馮淵得令,轉(zhuǎn)身就走。因為凌空長老是有身份的人,又是個出家的三寶弟子,在開封府出入多有不便,就住在相國寺,由北俠陪伴,遇事隨時到那里送信即可。
且說老少英雄,出了開封府,又出了東京城,一陣風就來到西山坳。他們又避開了大道,翻山越嶺,轉(zhuǎn)過劉家集,直撲蓮花觀下院。當時天已黑了,紅輪西墜,玉兔東升,大家“呼啦”一下散開隱蔽起來。再瞧這座下院,規(guī)模比總院小多了,一道山門,兩個角門,一座院落,前后三層殿,不但規(guī)模小,建筑也比較簡陋。院落周圍古木參天,十分荒僻。大概正因如此,才把八王爺轉(zhuǎn)移到此。眾人摸到近前,山西雁徐良腳尖點地,飛身上墻,胳膊肘掛在墻上,往院里觀瞧。他見頭屋院里站著一幫人,有出家的道士,也有俗家的,都站得整整齊齊。院里點著好幾盞照燈,把院里照得通明。院中放了一把八仙桌和一把太師椅,太師椅上還擱著小板凳,小板凳上坐著一個人。這人站起身來,平頂身高不過三尺,小窄肩膀,兩條胳臂長過膝蓋,羅圈腿,禿腦門,因為年歲大,頭發(fā)都禿沒了,顯得溜光锃亮,門樓兒頭下鑲嵌一對滴溜圓的紅眼珠,大鷹鉤鼻子,鲇魚嘴,嘴角往下耷拉著,滿嘴芝麻粒牙,伸出一條狗舌頭,下巴頦底下留著一綹山羊胡,好像一把牛耳尖刀,往前撅撅著,還長著兩個大扇風耳。他周身上下一身紅,一件大紅斗篷,長可拖地。由于他個兒太小,坐在椅子上不得勁,所以在椅子上又加了個矬凳,這才能夠著桌子。這位是誰?正是三尺地靈魔陸昆。今天開封府的人來,可是一場硬仗啊!這位陸昆是怎么來的呢?前者開封府的老少英雄駐扎到葵花岡,攻打疊云峰青松狼牙澗。半翅蜂王典準備開人頭大會,發(fā)請?zhí)麄髡埣恚埩瞬簧偃耍渲芯驼埩岁懯系苄帧.敃r三尺地靈魔陸昆因為有事不便參加,讓自己的兄弟陸青代表自己去了。結(jié)果陸青一到疊云峰,正好遇上徐良二次出師,兩個人一伸手,就讓徐良的大環(huán)刀給劈成了兩半。陸青一死,消息傳到云南,就傳到陸昆的耳朵里了,陸昆“哎喲”一聲昏倒在地,當他明白過來以后放聲痛哭。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憑他兄弟的能耐會死在徐良的刀下,因此暗下決心,不把徐良千刀萬剮決不罷休。打那以后,他就離開云南,起身趕奔汴梁,到處要找徐良報仇。一天他走到河南地界,正好遇上多年不見的老朋友血手飛鐮江洪烈。這江洪烈也是人中劍客,世外的高人,是屬四川那一派的,與陸昆交情甚厚。見面之后江洪烈問:“老劍客,你這是上哪兒去?”陸昆就把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江洪烈一聽:“噢,是這么回事,那這么辦吧,你要想給兄弟報仇,就跟我走。”陸昆問:“跟你到哪兒去?”“蓮花觀,我這兒接到一份請?zhí)巧徎ㄓ^的觀主飛云道長郭長達給我的,請我趕奔蓮花觀幫兵助陣。現(xiàn)在他人手不夠,急需俠劍客。你去正好,咱們幫助郭長達實質(zhì)就是為了自己,他們現(xiàn)在正跟開封府的對抗,你看怎樣?”三尺地靈魔一聽,便點頭答應,跟血手飛鐮江洪烈趕奔到蓮花觀來。他們趕到蓮花觀時,正趕上郭長達把八王爺轉(zhuǎn)移到這兒。聽說他們二位來到,郭長達心花怒放,就把血手飛鐮江洪烈留在身邊,把三尺地靈魔陸昆派到下院,讓他專門負責監(jiān)視八王,抵擋開封府的救兵。這陸昆跟他兄弟陸青一樣,臉酸性急,翻臉不認人。他到下院之后,對手下人約束很嚴,要求呼之即來,晚到一步就罵,下院的人對他頗為不滿。此刻他已睡了一覺,精神頭兒上來了,就讓手下人給他沏上茶水,在院里一邊乘涼,一邊集合點名。一幫人此刻正在挨他的訓,可巧這時徐良來了。三尺地靈魔瞪著猴眼問他們:“為什么你們這個觀主不聽我的約束?他又上哪兒去了?”“這,這我們不知道呀!”陸昆瞪起猴眼怒道:“這么隨便哪行?真要有用他的地方讓我到哪兒去找?你們繼續(xù)給我找,找回來向我報告,我要嚴加懲處,他若不服,我就把他交到總院去。”徐良聽到這里,一撐身“噌”地跳到院里。院里那幫人一看從墻上蹦下個人來,都不由驚呆了。三尺地靈魔猴眼一轉(zhuǎn),直射到徐良身上,高聲喊道:“什么人?”徐良一不慌二不忙:“什么人?肉人。”陸昆“啊”地一聲雙腿一飄,從矬凳上跳下來,把大斗篷“刷”地一捋:“哇呀呀……小輩兒你到底是誰?”“老家伙問我?你應當清楚,我是白眼眉為記,山西雁徐良,開封府的辦差官。”陸昆一聽是徐良,立刻從平地上蹦起六七尺高,腦袋晃的像撥浪鼓似地搖了半天,從牙縫里擠出幾句話:“好啊,鬧了半天,你就是白眼眉!我且問你:想當初,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有一個叫陸青的你記得不記得?”“我怎么不記得,他長得模樣跟你差不多,也是個兒不高,長得跟猴似的,我們倆一伸手,就讓我一刀給劈了。”“那是我的親胞弟,我是他的親哥哥三尺地靈魔陸昆。徐良啊,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是同胞手足,此仇焉能不報?我今天就叫你拿命來!”說著,這家伙“-”地一下閃掉大斗篷,一個箭步跳到徐良面前,“叭”就是一掌。老西兒一看,這家伙比猴還快十倍,就知道今晚遇上硬敵啦。但為了解救八王千歲,他把一切都豁出去了,他探膀攏背,一伸手拽出金絲大環(huán)刀。就在徐良這一拽刀的工夫,翻江鼠蔣平、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和小七杰的弟兄全從房上跳下來了,他們各晃兵刃,把個三尺地靈魔團團圍住。陸昆一看,莫非八王爺被囚禁在此的消息讓他們知道啦?為了探聽底細,便問:“唉喲,今兒個來的人真不少,都是開封府的嗎?”白蕓瑞點點頭:“不錯,全是。你就是陸昆?”“正是老朽。”白蕓瑞冷笑一聲:“陸昆哪,咱們水賊過河,別使狗刨,干脆打開窗戶說亮話,你知道我們是干什么的嗎?”“不知道。”“不知道就告訴你,我們是來請八王爺?shù)模彀寻送鯛敨I出來吧!”陸昆聽后,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么秘密的事他們怎么知道的?隨后又是一陣獰笑:“嘻嘻嘻……小伙子,你是什么人?”“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噢,白玉堂的兒子,就憑你們這些小年輕的,還大言不慚,跑這兒跟我要人來啦?八王爺在這兒也好,沒在這兒也好,你們先露兩手看看。誰要贏了我,我二話不說,就把八王爺獻出來;要是贏不了我,管叫你們有來無回!”陸昆把猴眼一瞪,“-”地亮了一個大鵬展翅,就等著白蕓瑞上來進攻。白蕓瑞手晃金絲龍鱗閃電劈往上一縱,就想伸手,被徐良一把給攔住了:“老兄弟,等一等,你也太著急啦,打他這個無名小輩還用你嗎?有我就行啦。”“不,三哥,你能耐太大,打他這種貨用不著你親自動手,有小弟我就行啦。”三尺地靈魔陸昆一聽,氣得直哼哼,心想:好嗎,瞧他們這頓謙讓,真把我當成飯桶了,似乎他倆竟有把握把我贏了,這豈不是笑話!——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7
第077回 老奸巨猾惡道施詐 怒不可遏徐良打賭 開封府老少英雄,為了搭救八王,大鬧蓮花觀下院,當場遇見了三尺地靈魔陸昆。剎那間,山西雁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翻江鼠蔣平、大頭鬼房書安、小七杰弟兄,以及開封府的官人,全都動了手,三十多人把陸昆困在當中。事到如今,人們也不管什么叫君子戰(zhàn),什么叫小人戰(zhàn),就要求速度快,好把陸昆結(jié)果了,解救八王千歲。三尺地靈魔陸昆一看,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老東西氣得直蹦,一撩虎皮圍裙,從腰里嘩啦啦……拽出鏈子飛錘。他這個錘大約比拳頭大出有三圈,是八棱形的,上邊用金水走了十遍,锃明刷亮,錘根兒上有環(huán)子,一頭接著一丈八尺多長的鏈子,這鏈子粗細跟小拇指差不多,乃是純鋼五金制成,善避寶刀寶劍,另一頭兒有鹿皮挽手,可以套到手腕上。陸昆把鏈子飛錘拽出來,嘩啦啦一抖,霎時間舞動如飛,一轉(zhuǎn)圈兒方圓就是三丈六,不管是什么人,很難靠近。陸昆哈哈大笑:“來吧!你們開封府還有多少人?都一塊兒上來!”說話之間他就下了毒手。徐良等眾人一看,這陸昆真不好惹,尤其是他掄起手中這條鏈子,人不能靠近,兵刃也夠不著它,而且他這把錘舞動起來力有千斤,一不注意碰上,兵刃不傷既飛。所以大伙跟他打了個平手,很長時間不分上下。細脖大腦袋房書安,一邊打著一邊想心術(shù),他想到這樣打得時間長了沒好處,必須想辦法快些救出八王千歲。想到這兒,他點頭喚蔣平,他倆便從人群中退下。因為三十多人動手,退下來兩三個沒有關(guān)系,尤其他倆不是主力,不過就是濫竽充數(shù)罷了。房書安把蔣平叫到墻根下:“四爺爺,這么打下去沒好處!如果拖得時間太長,蓮花觀的郭長達派兵支援,咱可就腹背受敵,處在被動地步了。咱應兵分兩路,一路戰(zhàn)陸昆,另一路下地室搭救八王爺。”蔣四爺頻頻點頭:“好孩子,你這一句話給我提了醒兒,確實應該如此,好!就這么辦吧!讓蕓瑞、徐良他們戰(zhàn)陸昆,咱們爺兒幾個去救八王爺。”蔣四爺說完,點首喚劉士杰、沈明杰、柳金杰、柳玉杰,讓這小哥兒四個也撤下來。蔣平跟徐良、白蕓瑞打了個招呼,就帶著七八個人起身直撲后院,去救八王。因為從郭達的口中了解到八王押在什么地方,就來到第三道院。這也是一座神殿,正中央供的乃是太清圣人。他們進了大殿之后,把八仙桌子、供桌都挪開,發(fā)現(xiàn)下邊是個地道口。蔣平把火扇子拿出來一照,再看有梯子可以通到下面。蔣平等眾人便順梯而下,來到地道里面。這時覺著一股潮氣直刺鼻孔,這里頭不見陽光,空氣也不新鮮,而且怪味兒難聞。四爺一皺眉,心想:八王千歲趙德芳乃是一國的八王爺,平時金枝玉葉嬌生慣養(yǎng),多咱受過這種罪呀,這一折騰可真夠老頭兒受的,快點把他救出來,不然窩囊也窩囊死了。四爺借著火扇子的光亮向四周觀看,就見四周都是用磚砌的墻壁,道路不寬。他們摸索前進,拐彎抹角兒,來到一間地室的門前。這是一座石門,半開半閉。四爺過去把石門打開,吱呀呀,咣當當,按郭達所供,八王爺就在里面押著。蔣四爺心里是怦怦直跳,眼淚好懸沒掉下來,心里說話:“王爺,我們這就搭救您。”說話間他頭一個進去,眾人在后邊跟著。可到了里邊一看,幾個人全傻了,地室之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只見地下有個石頭樁子,樁子上釘個鐵環(huán),地下鋪著不少干草,還有被褥,但是沒人。蔣四爺腦袋嗡了一聲,心想:八王爺哪兒去了呢?難道說我們遲來了一步,郭長達先下手了?四爺一回身問房書安:“書安你看看這是怎么回事?”“日他奶奶的,咱上了當了,人家比咱先下手,一定又把八王爺挪地方了。哎!真糟糕!”大伙不死心,又在里邊尋找半天,什么也沒找著,只得又順地道出來,趕奔前院。這會兒前院打得正激烈呢,還沒分出輸贏,蔣平高聲喊喝:“呀——呀!別打了!”他這一喊過后,徐良、白蕓瑞各晃兵刃跳出圈外,嘩——開封府的差人也都退下,一字排開,站到正東。三尺地靈魔陸昆,嘩啦啦把鏈子飛錘一晃,跳到正西,擦擦臉上的汗,瞪著猴眼,定睛瞧看:“蔣平,你這是何意?”四爺提著蛾眉刺來到陸昆面前:“我說老猴崽子,水賊過河咱別使狗刨兒,我且問你,你口口聲聲說八王千歲押在下院,為什么我們找遍了也沒有呢?我且問你,八王爺現(xiàn)在何處?”陸昆一聽此言一陣冷笑,他那一把山羊胡子撅得老高:“哈哈哈——蔣平、徐良你們聽著,我讓你們空歡喜了一場,八王趙德芳沒在我這兒,我已派人把他送到蓮花觀總院了!”徐良和白蕓瑞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陸昆要把八王送走呢?這個老家伙十分奸猾,自從他奉命來到下院,儼然成了這里的主人,下院的院主郭達及手下的十二個人,都得唯命是從地聽他擺布。他辦事挺認真,一天要點好幾次名,他發(fā)現(xiàn)觀主郭達心里有事,一抽空就沒影了,昨天晚上他集合點名,郭達又不在,他把手下人罵了個狗血噴頭,追問郭達的下落,眾人直撲棱腦袋,誰也說不清楚。他等啊等啊,這郭達一天也沒露面。陸昆一想:八王轉(zhuǎn)移到這兒的事兒,郭達非常清楚,難道這小子私通開封府,把這個情報給賣了?不然的話,就是他出了事兒,要不他怎敢這么長時間不回來呢?倘若他真出了事兒,落到開封府的手中,嚴刑逼供,他能不招供嗎?一旦把實情說出去,可不妙啊!所以陸昆立刻自作主張,把八王從石牢里提出來,由他親自送到蓮花觀總院。他見到郭長達,把自己疑慮的事情說了一遍。郭長達見陸昆這么精細,就當面稱謝,留下八王,又把陸昆打發(fā)回來,擺了一座疑陣。陸昆回到下院,把小道士們集合起來一問,知道郭達還沒回來,就猜到郭達肯定是出事了,便把鏈子飛錘帶到腰間,以防萬一。結(jié)果不出所料。故此,他故意說了一番瞎話,有意把眾人拖住。陸昆一陣冷笑:“我告訴你們,要想救趙德芳談何容易?就憑你們這兩下子,根本就做不到!現(xiàn)在事情我說清楚了,你們想怎么辦吧?要覺著沒完,就過來伸手,老劍客我奉陪到底。”幾句話把眾人氣得五臟冒火,七竅生煙。他們既恨郭長達又恨三尺地靈魔,有人高聲喊:“還等什么?把這老兔崽子大解八塊,先把他殺了再說!”“對!要他的命!”“嘩”地往上一沖,又把陸昆困在當中。正在這個時候,北俠歐陽春、瘋僧醉菩提凌空在馮淵的陪伴下也趕到下院。凌空一想:我到了開封之后,受到相爺?shù)亩Y儀,眾人把我當做靠山,可我渾身有力,未得施展,應當出把力氣,報效國家和相爺?shù)闹鲋鳎瑫r對我徒兒蕓瑞臉上也好看啊!老羅漢想到這里,高聲喊喝:“阿——彌——陀——佛,眾位,不用你等伸手,且在下面觀戰(zhàn),把這陸昆交與貧僧即可。”眾人一看凌空來了,呼啦往旁一閃。蔣平抱拳拱手:“老人家,讓您多受累了。”“哎呀,四義士,您要這么說就見外了。”說話間,他穿雙破草鞋,就來到陸昆的近前,三尺地靈魔手中擒著鏈子錘,抬頭一看,認識:“啊——眼前站的瘋和尚你不是少林寺八大名僧的第三位,瘋僧醉菩提凌空嗎?”“正是貧僧,你可是地靈魔陸昆?”“不錯,正是你家劍客爺。”陸昆說罷一陣奸笑:“怪不得開封府氣兒這么足,腰這么粗,鬧了半天有你作后臺呀!哈哈哈,凌空啊,你可知道,你手再大捂不過天來,就憑你一個人,渾身是鐵能捻幾顆釘子?就憑你能把蓮花門的人給鎮(zhèn)住嗎?凌空,今天晚上既然來了,想必要和老劍客決一勝負,來來來來,我倒要奉陪一二。”說著話,他把鏈子錘嘩啦啦一晃,就要伸手。凌空老羅漢慈悲眉倒豎,二目圓睜:“且慢,陸老劍客,貧僧不明白,我們跟郭長達為仇作對,有你什么關(guān)系?你何必插一杠子?”“凌空,你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我就叫你清楚清楚。本來我與開封府的人,井水不犯河水,只因前幾個月,我兄弟陸青應約趕奔八寶疊云峰青松狼牙澗,前去參加一次盛會,沒想到竟死于白眼眉徐良的刀下。作為手足之情,我焉有不給他報仇之理?這一次我到東京,有兩個目的,第一,要找徐良報仇,讓他給我兄弟償命;第二,我就是要抱打這個不平,我要瞧瞧開封府這些鷹犬究竟是何許人也?當然,也包括你凌空在內(nèi)。”凌空老和尚啞然一笑:“陸昆哪,你真是大錯特錯了,不是貧僧責怪你,你未曾說話以前就該捫心自問,你想想,這事究竟怪誰?倘若你兄弟不上八寶疊云峰,焉能惹下殺身之禍?這不是咎由自取嗎!他要不傷害開封府的人,開封府的人能要他的性命嗎?我奉勸你陸昆趕緊回云南,這是事非之地,不要久留,呆下去沒有你的好下場!別的咱都不說,只說囚禁八王千歲這一條兒,就已經(jīng)犯下不赦之罪,不但首犯、主犯活不了,就是手下這些爪牙,也都身犯重罪呀!陸昆,你八九十歲的人了,闖蕩江湖半輩子了,這利害二字難道你不曉得嗎?這陣你走,為時還不晚,倘若拖延下去,恐怕有你后悔的那一天。”陸昆把眼睛一瞪:“呸!凌空,甭用大話威脅我,我不怕這個!我寧愿打死,也不讓嚇死,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我既來之則安之,不達到目的我決不回云南。老匹夫你就看錘吧!”說著,嘩啦——嗖——掄錘就砸,凌空和尚往旁邊一閃身,鏈子錘走空。老和尚用手一抓鏈子,想奪他的錘。那陸昆手腕往后一甩,-地一下錘又回去了,使了一個裹腦藏頭,這錘一轉(zhuǎn)個兒就去打凌空和尚的耳門。凌空老和尚往下一低頭,錘掛風走空,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剛打上,還沒等勁兒使出來,就聽廟外一陣大亂。蔣四爺心里一驚,甩臉觀瞧,就見飛行小太保鐘林,蔣昭蔣小義,以及小五義哥幾個從外邊回來,來見蔣平。鐘林把頭上的汗擦了擦:“四叔,奉您之命,我們在半路埋伏,阻截蓮花觀的援兵。方才郭長達派飛劍仙朱亮來見我們,他說現(xiàn)在八王爺就在蓮花觀總院里,你們要想救八王,有能耐奔總院去,他在那兒等著。朱亮說完就走了,此事不知真假,特來請示四叔。”“嗯——”蔣平一想:郭長達既然敢叫號,我們哪能不去呢?不去他們說不定要對八王爺下毒手呢。今兒晚上我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解救王駕千歲,可不是跑到這兒無目的地來打仗啊。想到這兒,他趕緊把凌空老和尚請到?jīng)]人的地方,將方才的事情說了一遍。“阿彌陀佛,四義士我聽你的,你怎么安排我怎么辦。”“好,既然這樣,我去跟陸昆說幾句。”蔣平用手一指:“哎,姓陸的,你也歇會兒吧,你現(xiàn)在不過是馬前一卒,我們沒工夫跟你糾纏,我們直接去見郭長達,有能耐咱們到總院見。”陸昆一聽,再看眼前的形勢,開封府來這么多人,又有凌空和尚撐腰,估摸自己撈不到什么便宜,便冷笑一聲,把手一擺:“請便!一會兒咱們總院再見!”老少英雄就此退出蓮花觀下院,直奔總院去了。陸昆也隨之領(lǐng)了一伙爪牙,從另一條路趕奔蓮花觀總院。
蔣平率人來到蓮花觀總院已是四更天,他在山門外把蛾眉刺一擺,眾英雄一字排開。四爺命房書安叫門。細脖大腦袋挺胸腆肚,手中晃著小片刀,往前緊走了幾步,抖丹田喊喝:“呀——呔!有胳膊有腿的給我滾出一個來!開封府的各位老爺來啦!”別看他說話這個味兒,聲音傳得還挺遠。蓮花觀早有細作探明真情,撒腿跑到里面去送信兒。時間不大,就見蓮花觀正門大開,里面的道士各擎火把,挑著燈籠分為左右,正中央走出一伙人來,為首的正是飛云道長郭長達,在他身后跟著飛劍仙朱亮、血手飛鐮江洪烈,還有剛回來的三尺地靈魔陸昆,再后邊就是他們聘請來助陣的。但見黑的、白的、丑的、俊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和尚、老道、俗家,足有四五百人。飛云道長郭長達手擺拂塵,滿臉奸笑,走出山門,來到蔣平面前,打量打量老少英雄,然后嘴角一撇道:“無量天尊,各位都來啦,此地并非講話之所,請到廳堂一會。”事到如今,蔣平能怕他嗎?四爺把脖一挺:“好喲,正要討擾。”“請!”“請!”老少英雄列隊跟著郭長達進了蓮花觀。大家來到廳堂,分賓主落座。蔣平、徐良、白蕓瑞坐在上首,其他人站立背后。郭長達、江洪烈、朱亮落座,其他人在兩旁站立相陪。小道士獻茶,茶罷擱盞,蔣四爺先說了話:“我說老門長,你真不夠意思。”“嗯?我哪點兒不夠意思了?”“我問你,你跟白蕓瑞打賭擊掌,紅嘴白牙,說是我們?nèi)羝屏司奴F朝天亭,就把八王爺請回去。誰知你言而失信,又把八王爺給轉(zhuǎn)移啦!你七八十歲的人,自食其言,豈不被天下人恥笑?有道是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無信而不立啊!你失信于人,枉稱劍客。”“嗬、嗬、嗬……四老爺,您責怪得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不全面,前者我也提過,就因為山西雁徐良刀斬金掌佛禪,斷去他的左臂,手段太殘忍了,故此我一怒之下才把八王轉(zhuǎn)移,這也算個報復吧。我看往事咱就不用提啦,就談?wù)勓矍暗氖虑椤!薄昂冒。篱L有話請講。”“今天晚上各位到我的蓮花觀下院不就是為了八王嗎?”“對,明人不做暗事,我們是請八王爺來啦。”“好,實話告你說,趙德芳就在本廟,你們要救他,我看既容易又麻煩。說容易,你們近在咫尺;說麻煩,你們得豁出點來,就憑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恐怕辦不到。”蔣四爺把眼一瞪:“請問總門長,你打算怎么辦呢?”“嗯,貧道倒有一個解決的辦法。我跟朋友們商量過了,決定八月初一就在蓮花觀門前擺一座擂臺,擂臺的名字最好叫八王擂,因為咱們仇人的焦點就是趙德芳,故此起這個名字比較恰當。到時候,你有能耐你請人,我有能耐我搬兵,誰有什么絕技都在擂臺上抖摟抖摟。倘若我們蓮花觀的人再加上我們的朋友真不是開封府的對手,我郭長達服輸認罪,你們樂意怎么發(fā)落就怎么發(fā)落,并且把八王千歲送回安慶宮。倘若你們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們也把八王爺送回去,不過送活的還是送死的就很難說了。不知道你蔣平敢不敢跟貧道打賭。”郭長達的一席話激怒了蔣平和老少英雄,山西雁徐良頭一個站起來。本來他性情綿軟,可今天顯得特別暴躁,腦門兒上的青筋突起多高,立刻逼問:“郭長達,我問你一句,你這句話算數(shù)不算數(shù)?”“貧道說話向來算數(shù),前者失信是從你身上引起的,不然你們早就把八王請回去了,何必費這些事呢?”“我還是不大相信,你想叫我相信,必須做出點樣子來。”“好,徐良,我現(xiàn)在就對你起誓發(fā)愿:八月初一立八王擂,倘若你們贏了,我就把八王千歲給你們送回去,同時我也伏法認罪。如果我口不應心,言而失信,天誅地滅。”他說到這兒,一伸手把匕首拿出來,“噌”一下把左手中指蹭破,滴嗒嗒鮮血直往下淌,然后,他用手指在腦門兒上劃了個十字。這是蓮花門的規(guī)矩,表示無論何時何地,決不反悔。他將手指涂上藥包扎好,問徐良:“這回你相信了吧?”“好,既然你有這個態(tài)度,我就代表開封府的老少英雄說幾句話。如果我們敗在你們手下,我頭一個當著你們的面抹了脖子,我把人頭交給你,任憑發(fā)落,你看怎么樣?”“好,徐良,我倒要問問你,你說話算數(shù)嗎?”“口不應心,天誅地滅。”徐良說著,跟郭長達要了根雕翎箭,當面把這箭“咯叭”一聲撅折了,表示折箭為誓。郭長達一挑大拇指:“罷了。”于是這件事就算拍板定案。徐良接著說道:“我們有個要求,在八王擂前后,你們對八王得格外照顧,吃喝飲食及時供應,更不準虐待。倘若在此期間八王爺有個三長兩短,可休怪我說了不算。”“貧道是出家之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我怎能虧待八王呢?他是個文人,我們殺他沒用,多他一人吃飯也沒什么損失,我向你保證,對八王趙德芳一定好好照應。一日三餐,米面油鹽,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有病還給他醫(yī)治,怎樣?”“好了,你對此再起個誓。”郭長達又起了誓。這時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擠過來了:“我……我說幾句,方才話已說到這里,我提個要求,我們想見見八王,你們答不答應?”大伙一聽,十分贊同。房書安此話算是說到節(jié)骨眼兒上了:“我們要見八王爺!”郭長達聽見他們一吵,就樂啦:“可以,這個要求我盡量滿足,不知你們什么時候要見!”“現(xiàn)在就要見!”“好,請稍候。”說話間,郭長達一回身,把飛劍仙朱亮叫過來耳語了幾句,朱亮點點頭出去了。這時廳堂里一片肅靜,誰也沒有說話。不一會兒,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朱亮進來說聲:“各位久候了。”接著在郭長達耳朵根兒說了幾句。郭長達點了點頭說:“各位,八王千歲到啦!請八王爺!”一聲傳令,就見二十幾名彪形大漢一個個手中抱著鬼頭刀,推進一個人來。這人發(fā)髻蓬松,雙臂倒剪。蔣平、徐良及眾人一看,正是趙德芳八王爺。只見八王千歲形容憔悴,面如黃紙,眼窩深陷,眼眵長得多老長,胡子也像一堆干草,從外面跌跌撞撞來到廳堂。眾英雄一看這樣,心火直往上冒,一下子全站起來了。郭長達把胳膊一伸:“慢,各位不必激動,叫你們見面就夠意思啦,我可是把丑話說在前頭,哪位要是行事不恭,想要動手,可別怪我郭某不客氣。”說話間,就見彪形大漢把虎頭刀擔在八王脖子上。意思是說,誰要想動手搶人,我們就先把他殺了。大家離八王僅有四五丈遠,看得清楚,因此誰也不敢過去,就怕八王爺有個閃失。白蕓瑞、徐良等人強壓怒火,挺身站住,一陣騷亂才又平靜下來。郭長達往后一退:“四老爺,各位有話請講吧!”蔣平往前走了兩步一抱拳:“王駕千千歲,臣蔣平等有禮了!”大伙呼啦一下都朝前跪下。八王把頭一甩,發(fā)髻甩到后面,定睛一看眼前這些熟悉的面孔,真是心如刀絞,眼淚不由得簌簌掉了下來:“各位卿家快來救孤!”一句話使得各位英雄鼻子一酸,眼睛都濕潤了。蔣平上前叩頭:“千歲,全怪臣等無能,讓您老人家受苦多日。現(xiàn)在我們還救不了您,不過請您放心,我們早晚一定把您請回安慶宮,希望您老人家保重龍體,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睡就睡,把心放得寬寬的,等候佳音。”八王一聽就明白了,知道救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點點頭說:“卿等平身,孤知道你們的心意,你們大家不必為我著急。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即使我這條命保不住,也怪不得你們,那是我命該如此。”八王爺?shù)膸拙淙饲樵挘估仙儆⑿鄹鼮殡y過。白蕓瑞挺身說道:“王駕干歲,臣等無能,使您老人家受苦啦。但您放心,我們一定想方設(shè)法盡早把您救出龍?zhí)痘⒀ā7讲盼也刚f的對,您千萬要保重龍體,不要出點意外,有個三長兩短,不然我們就是竭盡全力把您救出,可您身子垮了,不也后悔晚矣?”徐良等眾人全都叮嚀再三。郭長達見時候不早了,就說:“算啦,算啦!把話說完也就得了!來人哪,押下去!”那些人又推推擁擁把八王爺弄到后院去了。究竟八王囚禁在什么地方,誰也不清楚。徐良等人眼巴巴瞧著八王被押走,真是氣攻兩肋咬碎牙齒,可事到如今,已經(jīng)無話可說。蔣平和大伙商量后,決定回開封府。臨行時,蔣平又把擂臺的事說了一遍,郭長達一擺手說:“你放心吧,咱們言而有信,八月初一擂臺上見!”“好嘞!后會有期!”蔣四爺把手一擺:“撤!”眾人遵命,撤出蓮花觀。郭長達還假惺惺地送了一程,而后拱手告別。
蔣平率領(lǐng)老少英雄一口氣回到開封府,到了校尉所,大家坐下來,一個個長吁短嘆,緊鎖雙眉。由于事關(guān)重大,還得稟明包丞相。蔣平帶著徐良、白蕓瑞,轉(zhuǎn)過南墻來到后面書房。他們見過包相爺,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丞相重重打了個唉聲:“哎,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啦!八月初一登擂比武,你們有把握嗎?”“回相爺,單憑我們眼前的人手,力量不足啊。”“那打算怎么辦?”“剛才我們商量好啦,現(xiàn)在離八月初一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四處請人,幫手越多越好。”“好吧,這些事情就都拜托你們啦!本閣愿候佳音。”“是!”大家稟報完畢,就退出來,回到差官棚校尉所,把凌空長老請了過來。因為事關(guān)重大,大伙兒得商議商議。凌空長老思索片刻,向蔣平建議:“應當寫八封信,并派專人快馬將這八封信火速送出。頭封信送到云南昆明府三老莊,聘請云南三老:古來稀左九耳、梅花千朵蒼九公、老龍神苗九西。二封信送到四川蛾眉山白云觀,聘請白云劍客夏侯仁、寒江孤雁尚云鳳、一字娥眉女劍客馬鳳姑、白衣神童小劍摩,邀請他們四位,哪怕只來一位也行。第三封信請遼東六老,那就是:鐵面金剛沙龍、北俠歐陽春、大刀震陜西嚴正方、鐵戟將魯仲賢、翻江海馬尚君義、浪里白條石萬奎。眼下這遼東六老已經(jīng)有一位不在世了,那就是魯仲賢。剩下的哥兒五個:北俠現(xiàn)在開封,外邊還有四位。第四封請柬送到河南嵩山少林總院聘請扭轉(zhuǎn)乾坤目覽十方歐陽中惠、銅金鋼鐵羅漢磨成大力佛歐陽普中,要求他們二老有一位參加即可。但是不管是誰,必須得來一位。第五封信,送到山西二老莊,聘請神形無影倒騎驢的劍客谷云飛、金睛好斗梅良祖。第六封信送到乾元山,聘請乾坤五老;另外還聘請春秋四老,那就是:春月春光好、夏至夏天長、秋霜秋風舞、冬至冬靜波。第七封信送到冰山北極島,要求風上人雪竹蓮千萬參加。第八封信就送到中山,請中山五老。并且也邀請全國保鏢護院的高師。”凌空說完,大家一致贊同,立即派幾名師爺刷刷點點把請柬寫好,加印封上,派專人騎快馬分頭遞送。這件事安排完畢,由于請的人太多,在開封府有點不方便,南俠提儀把秦家老店包下來暫時作迎賓館。大家沒有異議,便把迎賓一事交給南俠展昭和黑妖狐智化,讓他倆代表開封府迎接來賓,并負責有關(guān)一切事宜。他倆領(lǐng)命,馬上起身到秦家老店去見秦老掌柜。這秦掌柜就是賽叔寶秦希的兒子名叫秦林,人送綽號神槍將,跟開封府交情莫逆。他倆到那兒把話一說,秦林非常熱心,馬上把店房的住客全都找來,向眾人說明原因,賠禮道歉,并表示負責給他們安排其他住處。結(jié)果不到一天時間,全部店房就全都騰出來了。秦林親自帶頭,請來手藝人,把店房進行粉刷,該描金的地方描金,該涂抹的地方涂抹,被褥也拆洗得干干凈凈,只待恭候來賓。蔣平等人把所有事宜安排停當,才到后宅向包大人稟明經(jīng)過。包丞相點頭答應,但他深知事情相當嚴重,必須修下本章奏明當今天子——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7
第078回 盛友如云俠劍齊集開封 同仇敵愾群雄共赴武場 包大人聽完蔣平的稟報,當天晚上修好本章,次日早朝,趕奔八寶金殿,出班跪奏,把八王的近況訴說了一遍。仁宗聞聽勃然大怒,把龍案“啪”一拍,高聲喊喝:“膽大的賊寇,竟敢在輦殿之下,興風作亂,囚禁朝廷的八王!朕必發(fā)天兵,殄滅匪巢!”皇帝這就要起兵。包大人聞聽,又趕緊啟奏:“陛下且慢!”仁宗一愣:“包卿家,為何攔朕?”“陛下且息雷霆之怒,他們憑的就是手中有人質(zhì),八王爺?shù)男悦谒麄兊恼莆罩小L热羧f歲發(fā)兵攻打,他們必然狗急跳墻,先下毒手。臣如此計劃:八月初一,命徐良等前去打擂,先把賊穩(wěn)住。等把八王爺救出來,再發(fā)兵攻打匪巢也不為遲。”“嗯。”仁宗點點頭,“卿所奏極是,但愿你們旗開得勝,屆時朕也許趕奔蓮花觀前去觀擂。”“臣遵旨。”包大人啟奏完了,退殿回府。
到了府里,包大人處理了幾件臨時的案子。第一件就是在蓮花觀捉到的那個小觀主郭達,包大人提筆判他十年徒刑,送往滄州監(jiān)禁;第二件是跟他通奸的鄒氏,此女敗壞風氣,逼迫本夫,虐待老公公,手段也很殘忍,判處五年監(jiān)禁;另外,把劉老漢找來,給了他五十兩紋銀,讓他回家度日。劉老漢感恩不盡,涕淚橫流,謝過包大人,下堂去了。
包大人又命圣手秀士馮淵、蔣昭蔣小義,備好車輛,把妙手先生劉世奇送回南鄭。臨行之前,包大人贈送紋銀五百兩。妙手先生直搖頭:“相爺,這是小人應盡之責,我是分文不受!”包大人見老先生固辭不受,同蔣平一商量,就給老先生送了一塊匾,親自書寫了“俠義可欽”四個大字。然后命蔣平把老人家敲鑼打鼓送出東京,由馮淵和蔣昭把劉世奇送往南鄭縣福壽堂藥鋪。
不細說諸事,單表翻江鼠蔣平連日來到處奔波,忙了個手腳不停。他上半日在府里值班,下半天還要到迎賓館去看看有誰來了,好安排人接待。這一天,蔣平帶著白蕓瑞、徐良又來到了迎賓館。南俠展昭、黑妖狐智化把三位迎到里面,爺兒五個坐下閑談。自迎賓館成立以來,至今還沒見過一位客人,大家有些焦急。正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門上有人稟報:“回展老爺、智老爺?shù)脑挘洪T外來客人了!”喝!幾個人一聽真高興,正愁著沒客,來了!大家都站起來,趕奔出去迎接,只見店房外面并排站著四老頭兒。
嘿,四個老者這個好看哪!頭一個,面賽三秋古月,銀髯飄灑前胸;第二個,面如姜黃;第三個,面似重棗;第四個,長得是花臉。這四個老者每個人都是頭戴草綸牛,下穿多耳麻鞋,手拄一條拐杖。徐良一看不是別人,竟是春秋四老。徐良趕緊上前跪倒:“四位老人家,歡迎,歡迎,晚輩徐良迎接來遲,請多多恕罪!”春月春光好把徐良拉起來:“孩子,沒想到咱爺兒倆又見面啦!”“說的是,不過常言道:兩座山到不了一起,兩個人總有見面的時候。四位老人家請進,請進!”說話間把四位老人家迎進客室,向人們一一作了介紹。蔣平一抱拳:“四位老人家,難得你們千山萬水前來幫兵助陣,我代表開封府的包相爺和各位英雄,向四位致意了!”春光好手捻銀髯微微一笑:“四義士不必客套。咱們都是上三門的,祖師爺親,門戶親,我們來幫忙是理所當然。不過咱把丑話說在前邊,我們哥四個可沒什么能耐,無非是搖旗吶喊助威罷了。”一句話把大伙都逗樂了:春秋四老沒能耐,誰還有能耐呢?正說話間,報事的人又進來了:“報,客人到!”
蔣平率人趕奔店房門前一看,是兩個人。上首這人長得身材高大,頭戴逍遙巾,身穿黃布袍,腰系絲絳,雙垂燈籠穗,胖襪云鞋,背后背著一支單拐,手拿一把折扇;往臉上看,他面似銀盆,兩道蒼眉,一對俊目閃亮如燈,鼓鼻梁,方海口,五綹花白胡須。看下首這人,把人們嚇了一跳:長得闊口咧腮,滿頭打卷兒的頭發(fā),多日不梳洗,都搟了氈啦;一張臉黑黢發(fā)亮,兩只眼睛向外鼓著,大獅子鼻,鲇魚嘴,滿嘴的蒜瓣牙里出外進,一臉連鬢胡子,相貌十分兇惡;他手里拿的是一把大芭蕉扇。這倆人,只有徐良認識。他趕緊抱拳當胸:“哎呀,原來是你們二位老人家,徐良這邊有禮了!”兩人一見徐良喜出望外:“三將軍一向可好?”“托二老劍客的福,我還好——四叔,我來介紹介紹。”原來他們乃是江湖上最著名的人物:天聾仙師趙樸、地啞仙師粥馬瘟魏百寶。
眾人像群星捧月一般把兩位老劍客請進廳堂。春秋四老一見,趕緊站起來,沖著兩人一抱拳;兩人也向四老還了禮。蔣平忙命仆人獻茶。魏百寶是熱心腸,性烈如火。大家剛坐穩(wěn),只聽地啞仙師魏百寶嗷嗷直叫:“徐良,我問你:是郭長達在東京立下了什么八王擂了嗎?”“不錯。”“哼,這個老匹夫,我早就認識他。四十年前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他身為蓮花門的總門長,竟敢如此猖狂,囚禁國家的八王爺,真是死有余辜!但等開擂那天,我要報打頭陣,會斗郭長達,我把他撕碎了,碾爛了,也不解心頭之恨!”大伙都樂了,知道魏劍客心直性耿。徐良一笑:“老劍客,您先休息,有您出力的那一天。我估計,這個仗小不了哇!”“你知道都有誰給他當幫兇?”白蕓瑞補充說:“老劍客,據(jù)現(xiàn)在所知,有血手飛鐮江洪烈、三尺地靈魔陸昆、飛劍仙朱亮,別的還不清楚。”“嘿嘿,全是碌碌之輩,不值一揍哇!”魏百寶這話說的可是口大了些,但人們也沒抬杠。蔣平吩咐趕緊擺宴,給六位老人家接風。廚房里早有準備,刀勺齊響,不大一會兒,擺上了豐盛的酒席。
大伙團團圍坐,蔣平向六老頻頻敬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夏至夏天長老劍客說話了:“四義士、徐良,但不知你們都邀請了哪些人幫忙啊?”徐良回答說:“我們請的人可不少,除了你們幾位高人之外,還請了四川蛾眉山的白云劍客夏侯仁、冰山北極島的風上人雪竹蓮、遼東六老、云南三老、山西二絕、乾坤五老、中山五老等人。”“好哇,據(jù)我看這是一場生死決斗,既是開封府跟賊人決斗,又是門戶間的決斗哇!你們還是多加謹慎才是。”“謹遵老人家的吩咐,我們?nèi)隽藴蕚洹!薄昂煤煤谩!比藗冋f著話,這時報事的又跑進來了:“報,回蔣老爺、展老爺,客人到!”眾人一聽全放下了筷子。蔣平吩咐徐良、白蕓瑞去迎接,他繼續(xù)陪著六個老人家。
徐良和白蕓瑞來到店房前一看,來的又是四個老者。頭一個是黑臉兒;第二個白臉兒;第三個紅臉兒;第四個也是黑臉兒。原來正是遼東六老中的四位。頭一個家住筠州臥虎溝,乃鐵面金剛沙龍;第二位是徐良的老岳父,家住陜西三千戶,人送綽號大刀鎮(zhèn)陜西,名叫嚴正方;另外兩位乃是遼東來的,一個是翻江海馬尚君義,一個是浪里白條石萬奎。再一看,咦?不單是他們四個,而且還帶來了不少人,有徒弟有伙計,還有兩輛轎車,有兩個大姑娘從車上下來了。這兩個姑娘生得千嬌百媚,萬般的風流。頭一個白凈面皮;第二個面色有些黑。她們腰中都挎著刀,雖是女子,但一派英雄氣概。她們是誰呢?乃尚君義的女兒尚玉蓮,石萬奎的女兒石榴花,是跟著老人家從遼東來的。徐良一見,趕緊搶步上去,跟眾人見面。四老捻髯大笑:“良子,多時不見,你可好哇?”“多謝老人家關(guān)心,我活得還好。蕓瑞,來呀!你都不認識,我給你介紹介紹。”白蕓瑞剛進世面,哪里認得這些高人?徐良一一作了指引。白蕓瑞向各位老人家行了禮,然后往里相讓。黑妖狐智化張羅著,把車趕到大院去,派人卸車,給牲口刷洗飲遛,備上草料,招待仆人的也有專人負責。把幾位主人接進廳堂,屋里的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蔣平又給指引了一遍。然后大家重新歸座。尚玉蓮和石榴花是晚輩又是女孩子,蔣平和展昭對此早有安排,在秦家店的后院包了幾間房子,獨門獨院,是專門招待女眷的。負責的一個是南俠的妻子丁月華,第二個是徐良的妻子嚴英云,帶著幾名丫鬟左右侍候,丁、嚴二人把她們引到了后宅,另設(shè)一席,不提。
再說前邊,報信兒的又來了:“報,客人到!”蔣平和徐良眾人一聽都樂了:看這事怪不?說不來都不來,說來都一天來了。蔣平讓徐良他們陪著幾位老人說話,自己帶上展昭、智化迎到門外。抬頭一看,來者正是云南三老。頭一位,古來稀左九耳;第二位,梅花千朵蒼九公;第三位,鬧海老龍神苗九西。除他們之外,也帶來了不少幫手,除去幾位徒弟,就是老龍神苗三爺?shù)膬鹤有↓埳衩缯退膶O子海底尋針苗順苗志奇。四爺跪倒見過師父和兩位師伯;南俠、智化也過來施禮。老龍神把蔣平扶起來:“蔣平,我們來晚了吧?”“不,正是時候,離八王擂開打還有五六天呢。”梅花千朵蒼九公又問:“蔣平,誰搶到我們前頭了?”“春秋四老、天聾地啞二位仙師、遼東六老,除他們就是你們了。”“哦,好!往里走,往里走!”進了廳堂大家彼此見過,互道辛苦,重新又加了一桌,讓大家歸座。這就更加熱鬧起來了,說笑之聲傳出戶外。
卻說云南三老,大爺古來稀是個性情溫和的人,輕易不說話,苗三爺對人也比較隨和,唯獨梅花千朵蒼九公性情開朗,脾氣暴躁,是個急性子,屁股剛沾凳子就問徐良:“良子,聽說你攤上了官司,是嗎?”“噢,是的,不過事情早就過去了。”“我在云南聽說出了個假徐良紫面金剛王順,化裝成你的模樣,冒了你的名字,進皇宮作案,你為這事背了黑鍋攤了官司。是這樣嗎?”“對,一點不假。”徐良把以往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蒼二爺把桌子一拍:“嗨,看來不怪別人,全怪我呀!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人啦!想當初,我聽人介紹才收了神拳太保王興祖為徒,我認為他不錯,哪知面善心惡,是個人面豺狼啊!唉,看留下多大的禍害!我在云南聽了就急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能肋生雙翅,飛到東京,看個水落石出。良子,你受委屈啦!”“老人家請放心,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那個王順也沒得到好結(jié)果,已經(jīng)名正典刑了。”“好,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古來稀左九耳插話了:“蔣平啊,這次八王擂,究竟是為了什么呢?”蔣四爺打著咳聲,把事情告說一遍。古來稀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郭長達也太猖狂了,竟敢在天子腳跟下擺擂,囚禁一國的親王,真是死有余辜啊!”蔣四爺點點頭:“說得是啊,就因為他手中掌握著人質(zhì),所以才這樣猖狂。只恨我等無能為力,使國家的親王至今還在魔掌之中。”眾人聽了感嘆不已。蒼二爺說:“你等不必著急,不是只有五六天了嗎?眨眼就到,咱們擂臺上見輸贏。我們老哥仨自離了三老莊就已抱定決心,不幫你們打勝了決不回云南!”眾人聞聽,非常感謝。正在這時候,門上的人又跑進來了,連他自己都樂了,笑哈哈地施禮:“報!報蔣四老爺、展老爺、各位老爺:客人到!”“噢?”徐良站起來,“待我出去看看。”
徐良轉(zhuǎn)身要走,蕓瑞也跟上來了:“咱哥倆一塊兒去。”到門外一看,真是喜出望外,來人原來是金睛好斗梅良祖梅老劍客和山西第二絕神行無影倒騎驢的劍客谷云飛。徐良趕緊跪倒:“弟子參見師父、參見師叔!”二老把徐良扶起。徐良把蕓瑞叫過來,向二老作了指引。兩位老人一見蕓瑞如此英雄,特別高興。梅良祖這老頭兒的脾氣也非常暴,見面就問:“良子,聽說郭長達擺下八王擂,是為什么?誰是幫兇?他鬧騰到什么分上了?快跟我說說!”徐良笑著說:“師父,您老人家風塵仆仆剛來,先喘喘氣,容弟子以后慢慢給您講。”梅良祖急得把腳一跺:“咳,廢話少說,你就快講吧!”徐良一笑,心說:我老師還是當初那個脾氣。他不敢違抗,就在店房門前,把事情的經(jīng)過講一遍,蕓瑞在旁邊作著補充。這時蔣平從里面出來了:“良子,誰來了?”“四叔,您看是誰?”蔣平一看:“哎喲!二位老劍客,咋不到里面去?我們正等著哩!”徐良回答說:“我?guī)煾刚蚵牼├锏氖虑椤!薄班耍±镞呌械胤剑伪卦谶@兒站著?往里請,往里請!”遂把二老請進廳堂。
梅良祖進來一看:“喲!我來遲了,各位早!”他們都是熟人,大家彼此見過,蔣平請二老入席。徐良取來食具,滿滿地給斟上酒。梅良祖舉杯在手,緊鎖雙眉:“各位,你們也該都知道了:郭長達這老家伙不是東西,幾年不見,他倒像成了氣候,竟敢在天子腳下擺下八王擂,大言不慚,要與上三門、開封府決一雌雄!我看他是活膩啦!”眾人聽了不住地微笑:可不是嗎,郭長達這是自尋死路,弄不好連蓮花門都難存在了。梅良祖讓徐良過來,把近幾天的情況講給他聽。徐良搬把椅子,坐在老師身邊,如此這般地講著。梅老劍客聽著時而皺眉,時而瞪眼。
這天晚上,包相爺親自到秦家老店,看望各位老劍客,問寒問暖,非常熱誠。眾人一看,包相爺位極人臣,能這樣禮賢下士,深受感動,都向包大人表示:關(guān)于救八王爺一事,請包大人放心,我等將竭盡全力。包大人不住地稱謝。
轉(zhuǎn)日天明,蔣平、徐良、白蕓瑞等,趕奔秦家老店給各位老劍客問安。大家正在談話,門上人進來稟報:“報,各位英雄,客人到!”徐良一笑:“各位老前輩,這兩天正是來人的時候,你們都坐著,待我出去迎接。”白蕓瑞、蔣平、智化、展南俠,老少爺兒五個一起到了門外,抬頭一看,嘿!來的卻是中山劍客武元功、展翅騰飛臂摩天紀老紀華成、一朵紅云飛蓮道人紀華文。沒想到這幾位老人從塞北趕來了,原來請?zhí)麤]有給他們發(fā)。蔣四爺搶步向前:“各位老劍客一向可好?歡迎,歡迎!”武元功一笑:“四爺,看來我們有些唐突了?沒有收到請?zhí)妥约簛砹恕K臓敚覀冞@么做,你是否認為——”“哎喲喲,老劍客言重了,您可別挑理兒。”蔣平不等對方說完就趕緊解釋,“我不是不想請你們,只因路遠,又怕你們家里忙,不便打擾,若是知道你們能來,那我是求之不得的哩!”徐良、白蕓瑞等人也上來施禮,大家說笑一陣,把三位老人請到里邊,山西雁徐良逐個作了介紹。眾人彼此見過,重新歸座。
當各位坐下,徐良抱拳當胸:“請問三位老人家:你們是從大同府來的嗎?”武元功點點頭:“三將軍,你猜對了。自從你們大破閻王寨之后,老朽一直留在塞北,整頓山寨。一年多變化可不小,現(xiàn)在邊塞的百姓安居樂業(yè),大同府秩序正常,去年還得了個大豐收。人們提到開封府,無不感恩戴德;提起各位英雄,無不想念啊!”蔣平又問:“你們是怎么得到信兒的?”武元功一指展翅騰飛臂摩天:“你問紀老。”紀華成手捻銀髯笑著說:“四義士,說來話長。我們原不知開封府的事情,因我一個侄兒到開封辦事得知這個消息,老朽告知武老劍客等,故此趕來助陣。”眾人聽了,覺得人家主動登門,真是難能可貴。徐良把京城的事情向三老介紹了一遍,三人聞聽不住地感嘆。眾人心說:既然這郭長達敢擺八王擂,以此賭輸贏,那么他必然有所準備,而且郭長達能量極大,手眼通天,結(jié)識天下的英雄好漢。他肯定也請來不少幫手,但都是誰呢?
再說,從昨天開始,陸陸續(xù)續(xù)來了賓客,左一撥兒,右一撥兒,整個秦家老店里院外院都住滿了,把蔣平、徐良等人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為了議事方便,瘋僧醉菩提凌空、北俠歐陽春,也從相國寺搬到店房里來,與眾人住到一處。要論來的這些人資格老,能為大,還得屬凌空和尚,無形之中就成了這里的主人。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就到了八月初一這一天。大伙兒按蔣平頭一天的布置,八月初一是正日子,為了不引人注意,眾人分散趕奔蓮花觀,散亂著夾雜在老百姓當中。
單說山西雁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帶著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蔣昭蔣小義、小俠龍?zhí)毂搿w行小太保鐘林,出開封府,過風丘門,在晌午之前就到了。原先蓮花觀的山門前只是一片空地,周圍是小樹林,現(xiàn)在整個被擂臺給占了。再看這擂臺,高達三丈六尺,與別的擂臺不同,沒有梯子。這么高,又沒梯子,這就要看你的真功夫了,假如連擂臺都上不去,那你就甭打擂了。還有,這座擂臺十分寬闊,都是用半尺多厚的臺板鋪的,讓木匠用刨子刨得溜光,上面鋪著氈子,刷平刷平的。這擂臺寬有四丈八,長有五丈二,上面用蘆席搭著頂,翹檐卷脊,金碧輝煌。正中央懸著一塊金匾,用金紙貼的大字離多老遠就看見了,上寫“八王擂”;四個角上掛著宮紗燈,在席棚上并排插著十八面彩旗卷動,顯得十分壯觀。擂臺的后面有大紅的幃幕,沒有上場門、下場門。這后臺比前面還寬綽,擺著桌椅板凳,是供蓮花觀的人休息、候場用的。前面的廣場,已經(jīng)擠滿了老百姓。人們知道,這次打擂,是要以八王千歲賭斗輸贏,這題目就很新鮮啊!另外,有不少人關(guān)心此事,要看一看,究竟是上三門厲害,還是蓮花門厲害;是開封府的辦差官厲害,還是賊寇厲害。因此,這個消息不脛而走,把整個京城和周圍六縣都驚動了,把個蓮花觀圍得風雨不透。郭長達讓全廟的老道都在外面維持秩序,維護蓮花觀的安全,又特地派專人看護八王千歲,恐怕開封府乘亂把八王爺搶走。
單說徐良諸人擠到人群中間,在離擂臺不遠不近的地方站住。時間還不到正中午,只好焦急地等待著開擂的時間。
工夫不大,就聽見后臺“呼隆隆”地響起了眾多的腳步聲,估計后臺坐滿了郭長達的人。又等了一會兒,只見出來個小道士,手里拿著金鐘,對著臺下當!當!……敲了九下。鐘聲傳向四面八方,臺下“刷”一下都靜下來了。小道士敲完了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返回后臺。
小道士一回后臺,接著出來的正是蓮花觀的觀主、蓮花門的總門長郭長達。他今天換了一身新衣服,頭上戴著九梁道冠,一塊美玉安在頂門,金簪別頂,身穿藍綢子道服,圓領(lǐng)大袖,腰扎水紅絲絳,后背量天尺,手持拂塵。他顯得格外精神,胡須梳得刷亮,神采奕奕地來到擂臺的臺口,把拂塵擺了幾擺,晃了幾晃,大聲呼道:“無——量——天——尊!善哉——善哉!各位施主請了!”本來臺下已經(jīng)夠安靜的了,經(jīng)他這么一呼叫,把全場鎮(zhèn)住,更是聲息皆無,再加上郭長達嗓子也洪亮,離得老遠都能聽得很清楚。他接著說道:“各位!今天是八月初一,也是我們八王擂開擂的日子。我代表蓮花門向各位來賓和觀看比武的鄉(xiāng)親們,表示熱烈的歡迎!”眾人聽了一齊鼓掌,等掌聲落了,郭長達又接茬兒說:“眾位,大概有人不清楚,我們?yōu)槭裁丛O(shè)這座擂,為什么又叫‘八王擂’?或者還要問我們立擂的宗旨、比擂的方法。貧道這就向大家交代清楚。為什么設(shè)這座擂?只因為上三門之中出了個赫赫有名的白眉毛徐良,以及近來出世的玉面小達摩白蕓瑞,他們兩個代表著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就是說代表著開封府。這徐良和白蕓瑞,既是綠林人出身,卻忘記了綠林的根本,對綠林人遇到就殺,見到就斬,毫不留情;他們?yōu)閳笏匠穑瑢ζ渌T戶的人隨意殺戮,手段殘忍。不說別的,單說我蓮花門,死在他們二人手里的就不計其數(shù),尤其是死在徐良手里的竟數(shù)以百計!貧道作為蓮花門的總門長,豈能視若無睹啊!但是同徐良他們講理又講不通,所以只能通過擂臺來比試輸贏,故此立下了這八王擂。立此擂的宗旨,就是我們蓮花門要與上三門決一雌雄,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不是魚死便是網(wǎng)破,為的是讓天下的老百姓,各位子弟、老師,給我們作個見證,看看我們幾個門戶,究竟誰高誰低。另外,這擂為什么叫‘八王擂’?大家知道,大宋朝有個八王千歲趙德芳,這老頭兒沒事兒到外面化裝私訪,結(jié)果被我們發(fā)現(xiàn)請進了蓮花觀。我們的意思,打算叫八王千歲一碗水端平,給我們兩家解解糾紛。哪想趙德芳年邁昏庸,不辨是非,一口咬定說開封府、上三門做得對,指責我們蓮花觀無是生非。因此,我一怒之下把他囚禁在蓮花觀,開封府三番五次來要人。怎么辦呢?我就立下這個擂,如果開封府贏了,我們把八王爺送回去;如果開封府、上三門不是我們的對手,對八王爺,我們是殺剮存留,任憑自便。下面說比武的方法:這次立擂,東道主是蓮花門,也請了其它門戶的一些朋友來幫兵助陣。打擂的主要是開封府的辦差官和上三門的人;倘若有人樂意給他們幫忙,我們也不拒絕。除了我們兩家之外,就是看熱鬧的鄉(xiāng)親百姓,要是有興趣,愿意登臺獻藝的,我們也歡迎。不過想要登臺,你可得先把命豁出來——這地方,打死人不償命!因此我奉勸鄉(xiāng)親們,但凡能不登臺最好別登臺,你就站腳助威得了。現(xiàn)在,就開始打擂!”郭長達說完了,一揮拂塵,返歸后臺。
郭長達剛回去,“噌!”躥出一個人來。這人三十掛零的年紀,身高九尺開外,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梁,光著頭,綰著牛心發(fā)纂,銅簪別頂,短衣襟小打扮,勒著十字絆,大帶煞腰,下面是騎馬扎蹲襠滾褲,登著一雙皮臉兒爬地虎四喜快靴;往臉上看,面似鑌鐵,黑中透亮,好像黑鍋底,兩道粗眉飛插雙鬢,一對大眼黑白分明,準頭端正,方海口,滿嘴的大板牙,稍稍有點連鬢胡子茬兒。只見他來到前臺,先作了個羅圈揖,然后抖丹田喊道:“喲——呔!各位鄉(xiāng)親們,各位子弟老師!在下乃蓮花門弟子,江湖上人稱‘過天星’,名叫柳春達!打擂就要開始了,我先來登臺練幾招粗拳笨腳壓壓場子,請眾人開眼!”這柳春達說完,往下一哈腰,“啪,啪……”把蓮花拳八八六十四路練了一遍。別看柳春達長得丑陋,可功夫并不淺,他伸手似挖壟,蜷手如卷餅,身似蛇形腿如鉆,拳似流星眼如電,貓躥、狗閃、兔滾、鷹翻,蟒翻身、龍?zhí)阶Α⒑锷蠘洹⒒⒌巧剑鞣N絕藝全抖摟出來了。老百姓不住地鼓掌,大聲喝彩。因為人多,這掌聲和喝彩聲就像海潮翻騰似的。柳春達收招定式往那一站,氣不長出,面不更色。照理說見好就收得了,但是柳春達經(jīng)大家這么一陣用力鼓掌、高聲喝彩,他就飄飄然,忘乎所以了。他嗓子眼兒一癢,就又吹上了:“呀——呔!各位在座的有沒聽清楚的吧?在下姓柳,叫柳春達,我乃蓮花門的門人弟子,蓮花觀的觀主郭長達郭老前輩是總門長,我是他本門的親徒侄,曾學藝二十一載。今天我不想說別的,想問一問:開封府的人來了嗎?徐良來沒?玉面小達摩白蕓瑞來了沒?你們兩個若是聽見了,誰敢登臺,跟姓柳的比試比試、較量較量!”——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8
第079回 鐘太保力勝三陣 臭豆腐戲耍老賊 柳春達在臺上口出狂言,指名道姓要徐良、白蕓瑞和他比武。這下氣壞了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
鐘林這時正站在徐良和白蕓瑞身后,聽柳春達這么一叫喚,往前一挪步:“二位,你們聽這小子有多狂!我去教訓教訓他!”蕓瑞說:“鐘大哥,你可要多加小心。”“我知道。”鐘林說著,扛著大棍分人群向前一擠,就來到了擂臺之下,直起身子仰起臉,仔細打量。前面說過,這擂臺很高,跟城墻似的,又沒梯子。從這擂臺的建筑上看,上得了臺上不了臺,就是對比武人的考驗:你要比武,首先就要有飛身上臺的高招兒。要說鐘林的武藝是不含糊,但這么高的臺子他可上不去。不過鐘林自有他的辦法。他打量了一會兒,從百寶囊里面掏出飛爪百鏈索,這飛爪的鐵鏈有一丈八尺多長,加上他的身子和胳膊,仍然還差不少。于是他又掏出備用的粗絨繩來,接到飛爪的鏈子上,拽了拽很牢,然后向后倒退幾步,往臺上一抖手,“嗖!”飛爪正扣在臺邊上,接著兩手倒著繩子和鏈子,嘩啦,嘩啦,——,攀繩而上。到了臺上,把飛爪和鏈子又揣在百寶囊里,將大棍在手中一橫,高聲斷喝:“呔!姓柳的!少要猖狂,某家到了!”
柳春達一看,上來個小伙子,身高八尺掛零,細腰-臂,面似黃姜,立劍眉,大豹子眼,鼓鼻梁,方海口,頭戴青緞六棱抽口硬狀巾,頂梁門倒拉三尖茨菰葉,鬢插英雄球;身穿青緞子綁身靠襖,衲領(lǐng)、衲袖、衲邊、衲扣,排口金花上繡萬字不到頭,腰煞一掌寬的絲鸞大帶,騎馬扎蹲襠滾褲,登著一雙青緞抓地虎快靴,外披青緞英雄氅,白護領(lǐng),白護袖;他手中的大棍總有鴨卵粗細,眼角眉梢?guī)е还蓺猓砬吧砗笫怯邪俨降耐L。柳春達看罷不認識,但知道這不是徐良和白蕓瑞。他一皺眉把嘴一撇:“哼,小伙子,你是誰?”
鐘林一笑:“某祖居湖南,我父乃飛叉太保大帥鐘雄,在大宋天子駕下居官;我乃四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哦——鐘雄的兒子,哈!哈……鐘林啊,我要的是白眉大俠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可沒有叫你啊!若說你,名聲還小著點,某家根本就沒聽說過,宴菜席沒有你這份菜,你提不到話下!你又何必仨鼻子眼多出這一口氣,半截腰插進這條腿來呢?年輕人,你從哪來回哪去,姓柳的不跟你交手,我要是把你打了,人說是欺負小孩兒,贏了也不光彩。趕快逃命去吧!”鐘林也是條紅臉漢子,讓柳春達當眾這一番譏諷,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冷笑了一聲:“嘿,嘿,柳春達你少發(fā)狂!你說我上不了宴菜席,我看你也和我差不了多少,也是個無名之輩。我鐘林還沒聽說過有你這一號人呢,咱們兩個比武正合適,無名人對無名輩,瘸驢拉破磨,誰也不會恥笑。你剛才說叫徐良和白蕓瑞同你比武,這簡直是笑話。人家那么高的身份,跟你打完了,人家得晦氣一個月,吃飯都得嘔吐,后悔半輩子。要同人家比武,你那不是癲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瞎了眼了嗎?”
“嘟!”柳春達一聽,這小子的嘴可真夠損的,把我貶得一錢不值,不由得火往上撞,“哇哇”一陣大叫:“既然你不聽某家的良言相勸,看來你是活膩了,今天讓你知道知道我柳某的厲害!”說著把掌一立就要下手。
鐘林往后退了兩步:“等一等,姓柳的,我且問你:咱們兩個是比試拳腳,還是比試兵刃?二者任你挑選。”柳春達一聽,心想:比兵刃我怕你?便回答道:“姓鐘的,當然是比兵刃來得快當,你稍候片刻!”柳春達說罷返回后臺,從兵器架上伸手拽出一件兵刃:長把紫金瓜。這是混鐵制成的,就像一個大南瓜,下面安著一個長把子,足有五十斤重。
柳春達二次來到前臺,這時鐘林也已經(jīng)把外衣脫掉。兩個人各持兵器,圍著擂臺一轉(zhuǎn)個兒,“——……”,四眼相視,緊盯著對方。臺下的老百姓屏氣凝神,伸著脖子看二人誰勝誰負。單說柳春達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選好了步眼,認為有機可乘,掄起家伙摟頭便砸:“著!”嗚——紫金瓜帶著風,直奔鐘林的頂梁門砸去。小太保留心觀看,一瞅這小子下手了,心說:我不躲,看看你小子究竟有多大勁兒。想到這兒,騎馬蹲襠式站好,雙手攥住大棍,使了個舉火燒天式,橫著一架:“開!”兩件兵器碰到一處,只聽“啪啦啦”一聲響,把柳春達的紫金瓜撞起有四尺多高!把他人也震得雙臂酸痛,身子一晃,登登地倒退了六七步;鐘林也感到膀臂發(fā)麻、虎口酸疼,知道這小子有把子力氣,不過自己還比他強得多。再說柳春達,身子一仄歪,勉強站穩(wěn)之后,“哇哇”暴叫:“好哇——看瓜!”用“攔腰鎖玉帶”,橫著又是一下:鐘林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磕:“開!”只聽“啪——”兩件兵刃一碰,火星迸散,離擂臺近的人耳膜都震得嗡嗡直響。再看柳春達順勢瓜隨人轉(zhuǎn),身隨瓜轉(zhuǎn),“嗚”地一聲,奔鐘林的后腰砸;鐘林趕緊使了個“犀牛望月”,雙手掄棍往后招架:“開!”“啪”一聲又給崩出去了。兩個人這一動手,一對三下,全是硬實的,叮當直響,是真正的力戰(zhàn),誰的力氣頂不住,誰就得趴下。這三下子把柳春達震得鼻子眼都冒熱氣,眼冒金花。但是當著眾多的老百姓,他不肯認輸,回轉(zhuǎn)身來剛想再進攻,沒料到鐘林手這么快,來了個轉(zhuǎn)守為攻,雙手攥住大棍的一頭用力一掄,“嗚——”奔柳春達打過來。柳春達一看不好,躲閃不及,只好硬著頭皮,橫紫金瓜招架。只聽“啪”一聲,這下樂子就出來了:柳春達本來沒有鐘林的力氣大,剛才那三下就已經(jīng)把他累得筋疲力盡,哪里還經(jīng)得這一砸呀!他胳膊一酸,腿一軟,“撲通”就坐在臺上。不過他兩只胳膊照樣舉著,到底把鐘林的棍子給架住了。鐘林的棍子也沒有抽出來,就在紫金瓜上壓著。鐘林暗笑:好小子,怎么樣?趴下了吧?看你服不服!想到這兒,鐘林雙腕攢勁兒,厲聲斷喝:“呔!柳春達你認輸不認輸?若是服輸認罪,我就放你一條性命;若要嘴硬,可就對你不起了!”可柳春達這家伙,爹死哭媽,是個硬漢。他不是對手,嘴里還不服,沖著鐘林一陣冷笑:“嘿嘿,鐘林,我服誰也不能服你!你算個什么東西,無名小輩,仗著你年輕有把子力氣,爺沒注意才吃了點虧。我就是死了也不服!”“好!”鐘林劍眉倒豎,虎目圓睜,雙手用力,把大棍往下一摁:“看你服不服,哎——”柳春達本來就支持不住,鐘林這么用力一壓,他哪能受得住?他強努著勁兒往上架著,臉紅脖子粗,眼珠子往外鼓,嗓子眼冒熱氣,直覺得兩肋發(fā)脹,兩眼一黑“哎喲”一聲,“撲通”就躺在臺上,小肚子一鼓“噗!”一口鮮血噴出來,噴出有六尺多高,濺得滿臺子都是。鐘林把大棍掂量掂量,有心把他砸死,又一想:但能容忍且容忍,何必非要他的命呢?想到這里,撤步收棍,用手一指:“柳春達,這是你吹牛的下場——噯,蓮花觀的出來幾個人,把你們的膿包給我抬下去,換個硬實的出來!”
郭長達在上場門這兒往外一看,呀!徒侄在大口吐血!他不敢怠慢,叫小老道們出去,把柳春達抬回,廟中調(diào)治休息。
柳春達剛抬回來,群賊當中有一個人,嗷一聲大叫:“好哇——總門長,我去收拾這姓鐘的!”說著“噌!”飛身躥上前臺,雙手捧著鬼頭刀,“-”一刀,朝著鐘林就砍。鐘林橫棍一招架:“開!”咔啦啦把他的鬼頭刀磕開,一翻手又把刀壓住,閃目觀瞧,原來是個矬胖子。這家伙看樣子四十來歲,身高不過六尺,橫粗卻有三尺,短胳膊大粗腿,短脖頸,腦門上生有巴掌大一塊黃癬,眉毛向上連著頭發(fā),滿腦袋黃頭發(fā)卷著,同獅子狗差不多。他穿一身古銅色的短靠,打著半截魚鱗裹腿,登一雙開口的灑鞋,手擎一把頭號的鬼頭刀。鐘林冷笑一聲:“我說你也太不仗義了,因何不報名就動手,暗下家伙呀?”
這家伙當啷一聲把刀抽回,使了個“夜戰(zhàn)八方藏刀”:“鐘林,要問我名和姓,我乃河南省南鄭人氏,江湖諢號金頭虎,我乃賈正賈大爺!”賈正,就是南鄭縣西關(guān)里那個開店的。前面說過,他有個媳婦鄒氏,他們兩個開了個賊店,賈正半路上金盆洗手打算不干了,哪料想奉了郭長達所差,幫著佛禪刺殺妙手先生劉世奇,結(jié)果遇上了徐良,被徐良抄了他的店房,他們夫妻二人無處投奔,就跟白蓮花晏風逃到蓮花觀混飯吃。可是賈正一看這蓮花觀里人才濟濟,哪里能數(shù)上他們夫妻兩個?兩口子商量,要在這里直起腰桿兒,就得露兩手,立點功,取得總門長的歡心才行,不然就得受人欺負。于是就想利用八王擂的機會顯顯身手,多少立點功。他心里清楚:頭三出沒好戲,自己的這點本事就得往前趕,因為越往后對手越強,越難打。他這才搶著上場。他報了名,鐘林一樂:“哦,你是金頭虎賈正,沒聽說過,原來也是個無名小輩呀!賈正,你給我滾回去,換個有名有姓的。像你這窩囊廢,不值得跟小爺動手!”“呸!小娃娃,你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竟敢口吐狂言!你說我無名,你也不算有名。看刀!”說著——一口氣就砍了八刀。鐘林左躲右閃,前躥后蹦,把這八刀躲開,心想:這小子可夠歹毒的,你我無冤無仇,因何下此毒手?看來不給你點顏色是不行!于是抖擻精神,轉(zhuǎn)身把大棍掄開,“噌!噌!”一棍子把鬼頭刀碰得翻著個兒騰空而起,把擂臺上的席棚穿了個窟窿躥出去了。幸虧這擂臺大,刀在空中翻了幾翻又落在了棚子上。就在金頭虎這一愣神的工夫,鐘林使了個“秋風掃敗葉”,一棍子奔他后腰打了下去,這下還不打他個骨折筋斷?金頭虎不由“哎喲”叫了一聲,一看躲不開了,趕緊立起腳尖,身形便高出了一塊。結(jié)果腰躲開了,屁股卻重重地挨了一棍,只聽“嗚——啪!”讓鐘林把他從前臺打向了后臺,摔在地上。群賊呼啦亂成一片,趕緊過去把賈正扶起來,一看他滿頭大汗,氣色不正,疼得哎喲直叫。人們趕緊把他的褲子褪下來一看,屁股上起了一道紫青色的血印子,有搟面杖那么粗。這是淤血了,人們趕快找來醫(yī)生調(diào)治。賈正雖然保住了命,但這個零罪也夠他受的了。
賈正趴在地上哼哼,他老婆鄒氏不由火往上撞:“哎喲——當家的,你真丟人哪,連個小孩兒都打不過,你這跟頭栽的,連為妻我也不光彩。你在此養(yǎng)傷,看我的!”這個母夜叉說著手擎雙刀,飛身跳上前臺,“——”,連舞幾刀:“呔,小娃娃,你老娘到了!”
“噢!”鐘林抬棍,一看出來了個女人,有三十多歲,手擎柳葉雙刀,把頭發(fā)攏到了腦瓜頂上,這叫“美人鬏”,用發(fā)罩攏著。向身上看,上著一件米黃色的短靠,下穿三色彩裙,登一雙大紅色彎彎氈鞋。往上看,她長著一副瓜籽臉,但長倒了個兒,小頭朝上,大頭朝下,是個大嘟嚕腮;兩道杠子眉,用墨描得彎彎的,好像兩道細線兒;一對月牙眼,塌鼻子,菱角口,搽著濃濃的口紅,滿臉的官粉,由于粉抹得厚薄不勻,一眨巴眼直掉粉末。鐘林心想:這是從哪冒出的個丑八怪呀!
單說鄒氏晃動雙刀,高聲喊喝:“小娃娃,你也太猖狂了,竟敢打傷我的丈夫,著老娘的雙刀!”掄刀就向鐘林的兩個肩頭劈下來了。鐘林往旁一閃,鄒氏又撤刀翻腕子,雙刀直刺鐘林的雙肋;鐘林又一閃,鄒氏再次一刀砍腰,一刀掃鐘林的雙腿;飛行小太保腳尖點地,騰身縱起,鄒氏的雙刀砍空。她收招定式一瞪眼:“小娃娃,你因何不還手?”鐘林哈哈一笑:“這一女人,我不想同你動手。有道是好男不同女斗”,我把你贏了也不體面。你趕快回去,換一個男的出來,你根本就不行!”鄒氏聽了,假柳眉倒豎,眼睛一瞪:“好個小兔崽子,你還夠狂的,看老娘結(jié)果你的性命!”說著“——”又是五六刀。鐘林沒有辦法,用大棍把她的雙刀壓住:“這一女人,既然你得寸進尺,就休怪你家小爺無情了!”鐘林這才抖棍跟鄒氏戰(zhàn)在一處。一交手鐘林發(fā)現(xiàn)鄒氏的能耐比他男人高一些,她的雙刀耍得神出鬼沒,不僅動作靈敏,而且真有些功夫,不加小心還不行呢!于是鐘林就注意上了,把五金龍虎棍施展開手,“呼呼”掛風,同鄒氏戰(zhàn)了二十幾個回合。鐘林使了個敗式,抽身便走,來到擂臺邊上往下一蹲,看那意思是打算跳下臺去。鄒氏信以為真,壓雙刀往上一縱:“小娃娃,哪里走,把命給我留下!”說著掄刀就砍,結(jié)果上了鐘林的當。鐘林故意拉敗式,偷眼觀瞧,一看鄒氏追上來了,就冷不丁一轉(zhuǎn)身,“-”地躲到鄒氏的身后。小鐘林把大棍舉起來,想砸鄒氏的后腦勺,但一想:且慢,這一來她就沒有吃飯的家伙了。又一想:干脆,讓她兩口子一個樣,也在她的屁股上來一下子得啦。想到這兒,鐘林把大棍一掃,“啪!”一棍打在鄒氏的屁股上,褲子還打開了一條口子。由于鄒氏用力過猛,收不住腳,現(xiàn)在又挨了這一重棍,“嗚——”一下就從臺上折了下去。三丈六尺多高,掉下去焉有她的性命?鄒氏一閉眼:“哎喲!”趕緊扔掉雙刀,使了個“雙手抱虎頭”,折著個兒掉下去了。臺下觀眾有的站得近,又因為人多擠在一起,想躲也躲不開,有四個胖子怕熱,站在最前邊,結(jié)果四個人一塊被砸倒了,好險沒砸冒泡兒。由于有他們四個墊底,鄒氏的命就給保住了。這鄒氏臉一紅,從地上揀起雙刀,逃回后臺。看熱鬧的老百姓一齊起哄,嗚嗷亂叫:“啊——啊——蓮花觀都是飯桶喲,連敗三陣喲!”
小鐘林連勝三陣,心情高興,手持大棍在臺上耀武揚威。蓮花門總門長郭長達可氣壞了。他一看,頭一天立擂就接二連三打敗仗,也太不像話了,也使士氣大為低落。于是他沖著自己的人宣布:“各位,有本領(lǐng)的就上臺,沒能耐的就站在一旁助陣,千萬不要給咱們的門戶丟人現(xiàn)眼!”這樣本領(lǐng)不大的就不打算上臺了。
郭長達說完,旁邊站起一人:“老門長,諒這個鐘林有什么了不得的?把他交與老朽!”這人說著就跳到前臺。鐘林仔細觀看:這老頭兒有六十歲上下,身穿土黃布褲褂,雜布帶煞腰,白布襪子,登著一雙灑鞋,赤手空拳,沒有兵刃。再看他滿腦袋刨花禿,讓人看了十分惡心;寬腦門、尖下頦,臉形同五月端午吃的三角粽子差不多;兩只小紅眼珠就像粽子上的紅棗一樣;小獨頭蒜鼻子,一字口,一綹小山羊胡兒飄灑前胸。別看這人長得其貌不揚,但他太陽穴鼓著,眼睛閃亮,十分有神。鐘林一看,知道這是個有身份的人。小英雄連勝三陣,心里有了底兒,丁字步一站,手中橫棍,高聲斷喝:“呔!老匹夫,報名再戰(zhàn)!”
這老頭幾手拈銀髯一陣冷笑:“哈!哈哈……娃娃,要問我老人家何許人也?祖居河南陸家鋪,在下姓陸雙名朝東,人送諢號火眼狻猊是也!”原來是這老家伙,他是紫面閻羅陸凱的本家哥哥。陸家鋪是個大賊窩子,不管是男的女的,男女老少幾百個都是賊。這陸朝東排行第九,是九號的頭目。剛才郭長達在后臺警告大家,沒能耐的別登臺,陸朝東自以為了不起,才挺身而出。老家伙上了臺把手往左右一分:“鐘林哪,你小子是不含糊,年輕有為有力氣,又會點武藝。不過得看跟誰比,要同老爺子我比,你可差得多了。倘若不信,來試試看,若是讓你能在我眼前過去十個回合,我就不叫‘火眼狻猊’!來吧!”“——”地兩掌一分,使了個“大鵬雙展翅”。鐘林抖擻精神剛要上前,只見從臺下“嗖”地扔上一個人來——怎么要扔呢?不扔他上不來。這人來到臺上一挺腰站好:“啊——呀,鐘林兄弟,你固然武藝高強,但連獲三捷,也該下臺休息休息了,把這老家伙交給哥哥我啦!”
上來的是圣手秀士馮淵。鐘林一看不由覺得好笑,心說這馮淵膽子不小,這八王擂是什么地方,就憑你這兩下子竟敢登臺?他估摸不透是怎么回事,干脆來個見好就收。于是把大棍往肩頭上一扛,把外衣揀起往胳膊肘一搭:“好嘞,馮大哥,就交給你了,我走啦!”說著后退幾步,跳下臺,擠進人群,去見徐良和白蕓瑞。
馮淵是怎么登的臺呢?原來他也在人群之中,跟南俠、智化、蔣平、歐陽春這些人是一撥兒。臺上比武,北俠一邊看一邊跟馮淵閑談。歐陽春是他師父,不過只是拜了個空名兒,北俠哪有時間教他?馮淵呢,置身開封府,公務(wù)甚忙,整日奔波,也沒工夫練武。所以說,他雖是北俠的弟子,而本領(lǐng)卻沒什么長進。今天歐陽春一邊看比武一邊說:“馮淵,你看見沒?鐘林沒你歲數(shù)大,可這孩子真有出息,幾年不見長成了一條漢子,看這條大棍使得神出鬼沒。相比之下,你慚愧不慚愧?你已經(jīng)三十掛零,闖蕩江湖二十多年了,本領(lǐng)竟沒長進!往后你可要練著點,別讓為師我跟著你丟人哪!”歐陽春這一番話把馮淵說得面紅耳赤。蔣四爺在一旁聽著咯兒咯兒直樂,他這一樂使馮淵臉上更掛不住了。馮淵想:我也是個人,堂堂七尺之軀,吃飯也不比別人少,為什么這本領(lǐng)就不行呢?馮淵決心就上臺試試自己的能耐究竟如何,讓老師檢驗檢驗。于是他跟歐陽春商量道:“師父,我想上臺比比武。”歐陽春一聽笑了:“馮淵哪,得得得,就你這兩下子還想登八王擂?”“唉,師父,你休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覺得心里還有底,能施智就施智,能施力就施力,不信就打不了勝仗!”“嗯,”歐陽爺點點頭,“孩子,你要真能在八王擂上打一次勝仗,師父我比吃順氣丸還痛快!”“好嘞師父,我這就登臺!”說著就要上,可一看擂臺他傻眼了:三丈六尺高,他上不去呀!要是用鐘林用過的辦法也沒意思。后來就想了個主意同北俠商議:“啊呀,師父,這臺子太高我上不去,請您老人家把我扔上去吧!”“啊!”歐陽春一聽真新鮮,還帶扔的呀?又一想:也沒有別的辦法,扔就扔吧。就這樣,歐陽春一邊吆喝請人讓路,一邊往前擠。人們一回頭見是個大紫胖子,有認識的知道是相國寺的保宋和尚,相互一傳告,人們左右“嘩啦”一閃就讓開了一條路,爺兒倆都擠到了前面。到了臺下,北俠讓馮淵收拾好了,一手抓住他的腰帶,一手托住他的三叉骨,就像舉個娃娃一樣舉過頭頂,往上一抖手,老俠客沒費吹灰之力,“嗖”一下就把馮淵給扔到了擂臺上了。馮淵的輕功不錯,在空中把腰眼一別,用雙腳點臺板,穩(wěn)穩(wěn)當當,一點都沒摔著——他就是這樣上的臺,把鐘林給替換回來了。
馮淵活動活動筋骨,穩(wěn)了穩(wěn)背后的單刀,丁字步往陸朝東的面前一站:“啊呀,老匹夫!混賬無比、該死的殘頭蘿卜纓子、臭腳老婆養(yǎng)的,你可認識某家!”陸朝東一看,這個泄氣呀,唉,心想:我算倒了霉啦,今天上臺怎么遇見了這么個貧嘴鬼?這不是圣手秀士馮淵嗎?陸朝東把眼睛一瞪:“對面來的,不是圣手秀士馮淵嗎?”“嗚——呀!正是你家馮大老爺!陸朝東,來來來,你我二人大戰(zhàn)一千六百個回合!”“啊?”陸朝東一聽,這是什么話,看來這小子就會耍貧嘴。陸朝東呸了一聲:“馮淵,你不配跟我動手。要說剛才鐘林那小伙子還勉強將就。盡管他同我比不行,但畢竟是正根正派,也還有點真本領(lǐng),可你算什么東西!我壓根兒就沒聽說過你有什么本領(lǐng),在什么地方露過臉。這八王擂乃英雄匯萃的地方,在這里得拿出兩手真招數(shù),而你憑什么登這個臺?你趕快給我滾回去,讓開封府、上三門的換個像樣的來,你?不配,不配!”“嗚——呀,陸朝東你休要發(fā)狂!俗話說,一路酒席招待一路賓朋,什么人什么對待,就憑你個老糟頭子,竟敢說這樣的大話,其實馮大老爺打你不費吹灰之力,拿你頭如探囊取物、掌上觀紋一般!”馮淵的話把陸朝東氣得胡子撅起老高:“馮淵啊,既然不聽老夫良言相勸,看來你是活膩啦,來來來,待老夫結(jié)果你的狗命!”陸朝東說著,“刷”使了個“烏龍?zhí)阶Α保北捡T淵的腦門抓來。陸朝東掌上有鷹爪的硬功夫,要是真的抓著,就給馮淵大揭蓋了。馮淵使了個“千斤墜”,“噌”地往后一退,沒還手;陸朝東往前一跟步,“——”又是兩下子,馮淵左右擺動,又躲開了。陸朝東一愣:“馮淵,你因何不還手?”“嗚——呀!陸朝東你等一等,讓我把話跟你交代明白,然后再戰(zhàn)不遲。”“嗯?有話早說,省的一會兒你死了就沒地方說了!”“嗚——呀!陸朝東我且問你:咱倆是君子戰(zhàn)還是小人戰(zhàn)?”“嗯?”陸朝東又是一愣,“這君子戰(zhàn)怎么說,小人戰(zhàn)又怎么講?”“要是君子戰(zhàn),就是你我單對單,個對個,不準別人幫忙,誰被打了自認倒霉;倘若別人參與,兩個打一個,三個打一個,那便是小人戰(zhàn)。”“哈哈哈……”陸朝東一陣冷笑,“馮淵哪,你這是廢話。就憑老朽的身份,打你還用兩個人三個人嗎?不客氣的話,我用一只胳膊就把你贏了。我愿意君子戰(zhàn)!”“好!我也贊成這樣。可咱們把丑話說在前面!要是別人一過來幫忙,當場就得認輸。對不對?”“好,就這樣!”“但是這事你知道,我知道,恐怕別人不知道。”“馮淵,這都是廢話,為了省時間,還是動手為妙!”“不!必須交代明白,不然別人一插手就麻煩啦!”
陸朝東看著馮淵對這事堅持得挺硬,沒有辦法,只得轉(zhuǎn)身來到后臺,拱手向大家作了交代——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8
第080回 房書安當眾斥晏風 飛劍仙被激登擂臺 圣手秀士馮淵要同火眼狻猊陸朝東單對單,個對個,以決雌雄,還得各自囑咐自己的人都不準插手。陸朝東沒有辦法,只得向后臺宣布:“眾位!我和馮淵打了賭啦:就是我們兩個人比試輸贏,不管我是勝是敗,都由我個人承擔,請大家不要插手,哪個人中間插進來,那可對不起我!怕眾位不知,特此宣布!”
與此同時,馮淵也來到擂臺的臺口,望著臺下看熱鬧的百姓,高聲喊道:“嗚——呀!各位老少鄉(xiāng)親們,老師,子弟們!開封府的同事們,上三門的英雄好漢們!方才,我與老匹大陸朝東打賭擊掌:我們兩個人賭斗輸贏,任何人不得參與,你要一插手,這輸贏就不算數(shù)啦!你們就在旁邊站腳助威,看我怎樣贏這個老東西!我現(xiàn)在就要同他比武啦!”
馮淵說這話可把歐陽春給氣壞了。老俠客一皺眉:“哼,這個東西就會耍貧嘴,真是個蠢才!”蔣平聽完一笑:“老哥哥,您別生氣。馮淵這孩子智謀可挺高,他準能贏!”“何以見得?”“嗨,他現(xiàn)在正擺迷魂陣哪。我們爺倆相處多年,我深知他這一套,不信您就等著瞧!”
不說人們的議論,單說馮淵轉(zhuǎn)身看看陸朝東:“嗚——呀!陸朝東,你可叮嚀完了?”“嗯,老朽該說的都說啦,來吧,你我二人趕快比武較量!”“很好!陸朝東,我們是比掌法呀,還是比兵刃?任你挑選!”“嘿!還要我挑!那就比拳腳為上,即使有輸贏也不至于傷命。”“很好,你的話正說到我的心坎兒上了。那咱們就比試拳腳,亮門戶吧!”馮淵一不慌二不忙,派頭十足,晃著腦袋,拍著胸脯,就像有多大把握似的。
陸朝東往下一撤身,兩臂一搖,“刷”地亮了個“大鵬雙展翅”,一條腿弓,一條腿繃,雙目直視,拉開了架勢。馮淵往后一撤身,兩臂晃動,——,噌!亮了個猴拳,兩只手護住左右華蓋穴,腿往下一弓,縮腮幫子,抖著小嘴唇兒,真同活猴差不多。臺下人一看全樂了。陸朝東見馮淵把門戶亮開了,朝前一跟步“-!”左手晃馮淵的面門,右手擊掌,朝馮淵打來;馮淵跨步閃身,往旁邊一閃,陸朝東單掌走空。馮淵使了個“海底撈月”,雙手往上一抬:“嗨!”去抓陸朝東的手腕子,陸朝東趕緊把手抽回來,使了個“抽撤連環(huán)掌”,用左掌直奔馮淵的小腹擊來。馮淵趕緊吐氣收腹,往右上步,往左閃身,陸朝東第二掌擊空。馮淵使了個“二龍戲珠”,手腕一翻,探雙指直奔陸朝東的兩眼;陸朝東趕緊縮頸藏頭往下一縮身,馮淵的雙指戳空。馮淵“啪!”又一翻掌,手心朝下,丹田用力往下一摁,猛擊陸朝東的天靈蓋;陸朝東把腦袋一撲棱“噌!”往旁一躥,馮淵一掌摁空。就這樣兩個人滴溜溜轉(zhuǎn)戰(zhàn)在一處。
馮淵使了這幾招兒,陸朝東心想:都說馮淵沒能耐,今天看來這功夫不善哪:干凈利落,變化無常,我可得多加小心。其實,馮淵的本領(lǐng)實在平常稀松。別看他剛才的這幾招兒很歸路,但是一打長就露餡兒了。這幾下子過去,往下就開始出損招兒了,說掌法不是掌法,說拳法不入拳路,簡直是八大抓:左掏一下,右擰一把,滴溜溜身形亂轉(zhuǎn),兩胳膊瞎掄。這反倒把陸朝東給弄懵了,倒吸了一口氣:哎呀!這馮淵真了不得,用的都是什么招哇,我怎么看不明白呢?馮淵這套大雜燴他到哪兒去弄明白?
陸朝東心中疑惑著,而馮淵心里都清清楚楚。他知道,本來不是人家的對手,方才無非是裝相,想唬唬人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頂不住了。他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打著打著,冷不丁地大喊了一聲:“嗚——呀!”陸朝東被嚇了一跳,吸了口冷氣,收住招數(shù):“馮淵,你怪叫什么?”馮淵點著他的鼻子:“嗚呀,混賬無比、殘頭蘿卜纓子、臭腳老婆養(yǎng)的,你說話不算數(shù)!”這一頓串雷把陸朝東打懵啦:“啊?馮淵,老朽哪件不算數(shù)?”“方才你我二人交代得清楚:單對單,個對個。現(xiàn)在為什么找人給你幫忙?”“你胡說!誰給我?guī)兔玻俊薄皢柩剑氵不承認,看看你身后是誰?”陸朝東真以為上來人了:“啊!”回頭觀看,沒人呀!就在他回頭這工夫,馮淵抓準機會,飛起一腳,正踹在他的小肚子上;陸朝東退了幾步,收不住腳,“撲通!”摔了個仰面朝天。老百姓嘩——一陣大笑,眼淚都出來了:馮淵可真夠損的,欺騙人家,出其不意地給了人家一腳。
陸朝東這才知道上當了,使了個“鯉魚打挺”,翻身跳起,嗷嗷直叫:“馮淵啊,你騙人,這不算!”馮淵也樂了:“嗚呀,混賬王八羔子,該死的東西,為何不算?”“我背后沒人,你為什么說有人?這不是瞪眼說瞎話嗎?”“嗚呀,老東西,你簡直可憐!打仗講的是有力使力,無力施智,逢強智取,遇弱活擒,機動靈活,變化無常。這乃是我施的一計也!連我的計謀都看不懂,你算得哪路的英雄好漢!你既然已經(jīng)敗在我手下,還要重來,真是恬不知恥!”“這——”陸朝東摔了個跟頭不說,還讓馮淵損了一頓,羞得面紅耳赤,退回后臺。
陸朝東回到后臺,找沒人的地方一坐,唉聲嘆氣,連群賊都樂了。眾人心說:這陸老頭兒啊,讓個壞小子給調(diào)理了。大家這一笑,陸朝東臉上更掛不住了,翻著眼睛晃了半天腦袋沒詞兒可說。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子弟兵”,他這一輸不打緊,他的親兄弟陸朝西可氣壞了,不由火往上撞。陸朝西性如烈火,人送外號火煉金剛。他指著陸朝東說:“我說大哥,你真白活呀!若是真敗在人家手里是另一回事,可瞪著眼受人調(diào)理,還有什么話可說!你這一敗,把咱們老陸家六百多口人的臉可給丟盡了,還活著干什么!你在此等候,我前去會他,把這臉找回來!”說完,“哇呀呀”一陣怪叫,像瘋了一樣沖向了前臺。
陸朝西上臺手指馮淵大罵:“呸!壞小子,拿命來!”一邊罵,朝馮淵的太陽穴“噗!”就是一拳。馮淵往旁邊一閃,他這一拳走空了。馮淵噔噔退后幾步,把手一擺:“且慢!我說你這個混賬無比的狼崽子也太野蠻啦,報上名來再戰(zhàn)不遲!”陸朝西報了名姓,馮淵笑道:“噢,原來你這條路朝著西邊,這可不好,這離死就不遠了!”“放屁,少他娘的耍貧嘴,接拳!”陸朝西往上縱,掄拳就打。馮淵一看,這小子來勢甚猛,心里一琢磨:方才我贏人家陸朝東那是騙了人家,要是論真功夫我比人家差得多。但是那種招兒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靈了,干脆,我別找倒霉,另想辦法吧。想到這里,馮淵猛地跳了一個高:“嗚——呀,等一等!”把陸朝西嚇了一跳:“馮淵,你這是什么毛病?”“我這幾天跑肚拉稀,這陣又來了,得方便方便,請等我回來再比高低上下。”馮淵說完,“嗖!”就從擂臺上跳下去了——他找了個借口,溜啦,老百姓又是一場哄堂大笑。陸朝西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啊,這小子騙我,跑啦!唉,我把他抓住多好。但是晚了,人家下了臺啦,咋去追?沒這規(guī)距呀。陸朝西氣得“咣、咣”地直踹臺板,“哇呀呀”,又是一陣怪叫。
陸朝西一生氣,嘴就把不住門兒了:“眾位!剛才那個小子叫圣手秀士馮淵,是開封府的差官老爺。各位看得清楚,這小子哪是個人哪!純粹是臭無賴,一文錢不值!什么東西,給開封府丟盡了臉!我說開封府是上三門的人,怎么凈用無賴呢?哈……真叫陸某可發(fā)一笑!像這樣的人最好別上,要來就來個有兩下子的……”
陸朝西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嗖!”又從臺下上來一位,“吧唧”摔到臺子上,好半天才爬起來。陸朝西嚇了一跳,恐怕上當,“噌!”向后跳出一丈多遠,-著臂膀定睛細瞧。只見這人爬起來把腦袋瓜子撲棱撲棱,未曾說話先抽鼻兒:“嗯——”陸朝西一看,這位可真夠丑的:身高九尺掛零,小窄肩膀,兩條大仙鶴腿,胳膊長可過膝,細脖子大腦袋,餅子臉,肉疙瘩眉梁,還沒有鼻子,大腦袋上扣著個小帽子,稀稀有些焦黃的胡子,上下一身古銅色的衣服,勒著十字袢;背后背著一尺二寸多長的小片刀,斜挎鼓溜溜的百寶囊,不知里面裝的什么東西。陸朝西細看了看,才認出原來是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房書安不用比武,只這上臺的方式就是滿堂彩,老百姓笑得肚子都疼了:一是瞅他這模樣可笑,二是讓人給扔上去摔了個跟頭可笑,整個場子里像開了鍋似的。
房書安為什么要上臺呢?原來他跟著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山西雁徐良、小俠龍?zhí)毂搿w行小太保鐘林等人,夾雜在老百姓當中,本來沒準備上臺,知道自己的本領(lǐng)連邊兒也沾不上。可是見馮淵這一鬧騰,他想:沒料到馮淵還能勝一仗。既然這擂臺上可以耍滑使鬼點子,那我比馮淵不強多了嗎?干脆,我也到臺上耍耍活寶,借著八王擂這個機會,勝個三陣兩陣,我房書安也好傳傳名。想到這里,他壞水冒上來了,就背著別人,把百寶囊里的東西收拾了收拾,又蹲到地上比畫了半天。他準備好了,同徐良和白蕓瑞商議說:“嗯,干老兒,老叔,你們看今兒個多熱鬧!我,也想登臺比武。”蕓瑞一樂:“怎么?書安,你也想登登臺?”“是啊,連馮淵這塊臭豆腐都敢上去,何況是我呀?我也得給咱開封府爭爭光,露露臉哪!”蕓瑞點點頭:“好,有出息!那你就去吧。”“嗯?老叔哇,你說得倒輕巧,那么高的臺子我上得去嗎?”“那怎么辦?”“我說老叔、干老兒,麻煩你們二位,也把我扔上去得啦!”徐良一看也不便阻攔:“書安,你覺得有把握嗎?”“嗯,您老放心,我這鼻子就丟一回,還得丟在您手下。別人想殺我,勢比登天難!我不給開封府丟人,只會比馮淵強,不會比他差!”徐良說:“好吧。”于是徐良、白蕓瑞和房書安擠過人群,來到擂臺邊下邊。徐良和白蕓瑞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綽著他一條腿,哥倆“一——二!”一使勁,嗚喲——把他扔上來了。由于用力過猛,把他扔起有四丈多高,老房手刨腳登,“吧唧!”像貼大餅似地摔在臺上,把老房摔得直拉笛兒——他沒鼻子,不兜風,想說話費勁,所以同拉笛兒差不多。“嗯——哎喲我的娘哎!”他爬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好半天才恢復了正常。
陸朝西瞪眼瞅著,房書安恢復正常了,就沖著陸朝西一樂:“嗯!嗯……哎呀,我聽你剛才報名啦,叫什么陸朝西?”“正是,你不是大頭鬼房書安嗎?”“對啦,你猜著啦。哎喲陸朝西呀,要提起你來,咱們沒有交情,可要說起你的堂兄,跟我的交情可不錯呀。請問你的堂兄是不是紫面閻羅陸凱呀?”“正是!”“陸凱有個妹子,叫九尾狐貍陸素珍,對不對?”“對!”“哦,那咱們就不見外了。我這人不怕別人笑話:想當初我同紫面閻羅陸凱處得不錯,到陸家堡一住就是一年半載的。那陸凱看我長得漂亮,能耐也大,很喜歡我,非要把他妹子嫁給我不可。我知道陸素珍行為不正,是個破爛兒,能要她嗎?可她對我很有意,拉著我的胳膊直抹眼淚,說離開我她活不了。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就跟她搭了伙,有半年多時間。這也算夫妻了,那我姓房的就是你們老陸家的貴客,你說是不是?”“哎喲,”把陸朝西給氣得臉蛋子都青了,“姓房的你住口!這事有也好,沒也好,在擂臺上說不著。這里比武,你拿命來吧!”“嗯——等等!咱這關(guān)系得先擺清楚:到了后來,各走各的路,我房書安深感做賊慚愧,良心發(fā)現(xiàn),才投靠了開封府,如今我是五品帶刀御前的護衛(wèi)呀!我是朝廷命官,專管抓賊,替民除害!到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是個人。什么意思呢?我是勸你改邪歸正。假如你愿意的話,我干老兒徐良就在下面,我向他美言幾句,讓他老人家發(fā)發(fā)慈悲之心,把你的鼻子也拉下來,你跟我一塊兒去拜干老兒!”老百姓一聽,嘩——又笑開了鍋,把蔣平、小七杰、小五義樂得捂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房書安這一場辱罵,把陸朝西都快氣昏了:“房書安哪,你是個賤鬼,是個賤種!你的鼻子都被徐良拉掉了,不說報仇雪恨,反而張口閉口管人家叫干老兒,簡直把綠林人的臉都丟盡了,還有臉活在世上!我今天同你算總賬,快拿命來!”說著惡狠狠地就使了個“黑虎掏心”。房書安也不示弱,往旁一閃身,躲開了,又晃單掌奔陸朝西的太陽穴便砸。陸朝西來了個“縮頸藏頭”,房書安往前一跟步,“啪啪啪”,一陣拳打腳踢。他一邊打一邊叨咕著:“好小子,今天我同你拼了,有你就沒我,有我就沒你,非得分個高低上下,來個強存弱亡,真在假去!你音拳、看腳、看腳、看拳;看這邊、看那邊、左邊、右邊!”這一頓咋唬,把陸朝西都要叫懵了。他本來脾氣暴躁,這時火往上撞就更控制不住了。房書安越瞎叫他氣越大,腦袋“嗡嗡”直響,眼也花了,房書安突然又雙手一晃他的眼睛叫喚說:“今天我給你來個‘蓋頂三掌’,摳你的眼睛,揪你的眉毛,薅你的頭發(fā),掐你的脖子,著!著!著!”陸朝西以為他是真的,就光注意上面了,房書安冷不丁地往下一哈腰,使了個“黑狗鉆襠”,猛地一拱,“咕咚!”把陸朝西弄了個狗啃屎,臺下人們嘩——一陣大笑。
把陸朝西一頭撞倒,房書安轉(zhuǎn)過身來,-著臂膀,抖擻精神:“嗯——我說陸朝西,就憑你這兩下子怎能與房爺我比啊!本應當過去一個‘單掌開碑’把你的頭顱擊碎,念你這么大年歲活得也不容易,姑且罷了,逃命去吧!”
陸朝西又羞又氣,面紅耳赤地從地上爬起來回歸后臺,挨著他哥哥陸朝東一坐,雙手捧腮,低頭不語。陸朝東朝他冷笑:“怎么樣,埋怨了我半天,你怎么也敗回來啦?”
再說房書安,這時簡直沒地方放得下他了,他背著手在臺上溜了一圈兒,緊晃著大腦袋:“呀——呔!我說父老鄉(xiāng)親們,各位練藝比武的子弟老師們,叔叔大爺們!知道我是誰嗎?我乃湖北省江夏人也,世上有‘江夏三鬼’,我叫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嗨,嗨!我是開封府五品帶刀御前的護衛(wèi),在包大人門下效力當差。我自幼受高人傳授,名人指點,學得武藝在身,十八歲成名為俠客,二十一歲成名為劍客,三十一歲成名為劍仙,四十一歲成名為劍魔!如今我的身份比劍魔還高!這不是吹大話,請看剛才那一招兒玩得多漂亮!一下就叫陸朝西摔了個狗啃屎,蓮花門又敗了一陣啊!我說郭長達你出來,跟房爺比一比!還有那個叫三尺地靈魔的陸昆,那個小矬老頭兒,你滾出來!還有血手飛鐮江洪烈,還有這個、那個的都出來,把隊站好,叫房爺挨個兒的揍!”這些話氣得群賊一個個咬牙切齒。
單說白蓮花晏風,心說:干脆我對付他得了,要打別人我沒把握,要說贏房書安則容易得很;這小子壞道道不少,但是在我面前他施展不開。我要是贏上一陣兩陣的,也省得別人凈拿白眼珠看我。因為這個晏風處境也很不妙,在蓮花觀誰都瞧不起他。因為他這個人,拆了茅房蓋樓——臭底兒。他是個采花賊出身,專門發(fā)賣熏香蒙汗藥,奸污婦女,這種人到什么地方也不受人尊重。蓮花觀雖然賊多,但賊也分三六九等,人家也有呱呱叫、響當當?shù)模舻厣纤と兀饷骼诼洹⑹苋俗鹬氐摹6田L比起人家那些人就差多了。另外他的能耐也不那么高,所以他受人家的鄙視。但晏風這人自尊心很強,老想在人前賣弄賣弄,無奈壓力太大,沒有這個機會。現(xiàn)在他認為機會來了,心想:現(xiàn)成的功不立,還等什么呢?哪怕我只勝這一陣,在總門長郭長達面前也好交代了,讓他們看一看,我白蓮花也不是白吃飯的。想到這里,他來到郭長達面前一抱拳:“總門長,姓房的太猖狂啦,我打算對付對付他。”“嗯,那你就去吧。”“是!”
白蓮花晏風同郭長達打過招呼,一挑門簾來到前臺,向房書安招手說:“哎,哎,姓房的,別擺乎啦!你是什么變的,晏某還不清楚嗎?我來陪你走幾趟,看看你是劍仙還是劍魔!”“嗯——?”房書安一看是晏風有點腦袋疼,他知道晏風這小子比狐貍還狡猾。他哥哥晏飛跟他都是一個模子扣出來的,又酸又狂,又損又壞,又狠毒又陰險哪!這晏風比陸朝西難對付得多。但是事到眼前,怕也沒用了。房書安心里緊張,臉上卻假裝平靜:“嘻嗯——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晏二爺!”“對!姓房的來吧!你是比拳腳還是比兵刃?”“嗯,等等吧,我都不比!”“難道說你怕晏二爺啦?”“非也!我實話對你說吧,我跟誰比也不能跟你比!”“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個人說,得當著天下人的面兒,把這事兒交代清楚!”
不等晏風說話,房書安沖臺下就喊開了:“眾位——鄉(xiāng)親們,我先給大家介紹個人。看見嗎?這個人是陳州的,叫晏風,人送綽號‘白蓮花’;他還有個哥哥‘白菊花’晏飛。這哥倆都是陳州的老隱士晏子陀的兒子。要說晏子陀,一輩子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做了不少好事;可不知道那老頭兒祖上哪一點缺了德,養(yǎng)出這么倆混蛋兒子來。他倆一點人事都不干,缺德帶冒煙兒,專門發(fā)賣熏香蒙汗藥,調(diào)戲少婦長女,刀傷人命不計其數(shù),頂風能臭出八百里,要是落到官府手里,扒皮、熬油點天燈、五馬分尸、千刀萬剮,不能解恨,是死有余辜啊!他們倆在賊群里也是臭的,也是孫子輩兒的。誰家沒有少婦長女,沒有姐妹呀!眾位,你別看這白蓮花五官相貌長得還挺好,人模狗樣的,也有鼻子也有眼,可內(nèi)瓤骯臟,渾身冒臭氣!大家說,我能同他交手嗎?倘若碰著了他,我這手到哪兒去涮呀!怎能洗干凈呢!這不是要倒八輩子霉嗎!”哎喲房書安這嘴可真厲害,經(jīng)他這一說,臺下的百姓嗚嗷亂叫,都用憤怒的眼光鄙視著白蓮花晏風。白蓮花見此情景,羞得臉通紅,腦袋也抬不起來,沒敢同房書安交手就掉頭回到了后臺。房書安一回頭,嗯?他跑了。心想:正好,倘若我不是用這一招兒,他非把我整死不可。
房書安沒費吹灰之力,只用這張嘴就又勝了一陣。他把胸脯一挺,美得就甭提了:“眾位,人有臉樹有皮,這小子多少還有點人性,在那顆黑心上還有個紅尖兒,現(xiàn)在他覺得內(nèi)疚,就跑了。算了吧,姓房的有好生之德,高抬一抬這手就算了吧!倘若他執(zhí)迷不悟,早晚再犯到我手里,我就不客氣,摘下他的狗頭!——我說哪個再來?郭長達呢?陸昆呢?江洪烈呢?朱亮呢?你們都滾出來!”
房書安正在這兒擺乎,朱亮可真出來了。只見飛劍仙大步流星來到前臺,手捻銀髯大叫一聲;“嗯——呔!房書安休要猖狂,老朽在此!”房書安一看真是朱亮,嚇得都真魂出竅了。心想:這回白咋唬了,我原想他會派幾個小賊出來,那還好對付,不料他真出來了。房書安深知,朱亮號稱飛劍仙,慢說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干老兒徐良,老叔白蕓瑞也未必贏得了人家,自己算老幾,差得太遠啦。但是房書安還不能走,心中暗想:我能調(diào)理別人,就不能調(diào)理他嗎?若把朱亮這老家伙給調(diào)理了,我這名聲“刷”就傳開了。對,豁出我這破頭來碰碰他這金鐘!我若敗在他手里不算栽跟頭;他若是在我手里吃一點虧,就見不得人了。想到這兒,老房的腰桿就挺直了:“咦?我當是誰呢,真是朱老劍客!失敬,失敬,我這廂有禮了!”朱亮冷笑一聲:“哼!姓房的,咱們用不著這個,誰要你給我朱某行禮!”“哎?老頭兒,你怎么不識恭敬啊。常言說得好:‘一路酒席對待一路賓朋’,你看剛才我對晏風怎么是那樣啊?因為他缺德;可您與他不同,所以就對您恭敬。因此你就別不識抬舉!”“房書安,這是比武的地方,你別耍貧嘴,白耽誤工夫。總之你是揀了便宜,現(xiàn)在就別再自討無趣了。你下去把徐良給我叫上來,把白蕓瑞給我叫上來,或者比他們高的凌空、歐陽春都叫上來!你,不值得打!”房書安一笑:“嘻嗯——我說老劍客,咱們把話說在前面,人說話不要太絕了,弓不要拉得太滿了,要知道‘驕者必敗’,土坷垃也能絆倒人!告訴你:姓房的這次登臺是來者不拒。方才我還叫過郭長達呢,還要斗斗陸昆和江洪烈呢!你在蓮花觀只是二等角色,頭一等的我都不怕,何況是你?實話告訴你,近一個時期我姓房的下了功夫啦,沒事就練絕藝。我既有絕藝在身,還怕個誰?所以說我同你交手,趴下的不定是誰呢!”“啊?房書安,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那就來吧,我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看你細脖子大頭鬼的本領(lǐng)究竟提高了多少!”“好,既然如此,你稍候片刻!”
再看房書安周身上下收拾利落,探手把小片刀拽出來。未動手之前他自己先練了一趟刀,“——”,嘴里叨咕著;“藏頭裹腦、藏腦裹頭、夜戰(zhàn)八方藏刀進步、連環(huán)坐盤刀,你看上三刀,你看下三刀……”朱亮一看,這是什么毛病,我這兒沒動,他倒自己練上了。房書安練完了把小刀一順:“我說朱亮,你怕不怕?”“嗨嗨!我還怕你這個?你這刀同修腳刀也差不多!”“是嗎?你可把我說扁了。既如此,你就看刀吧!”房書安捧刀就刺,朱亮一閃,刀走空了。朱亮伸出手來,使了個切掌,立著掌直奔房書安的手腕子,假若真要碰上,房書安的骨頭“咔叭”就得折,嚇得大頭鬼急忙撤刀,轉(zhuǎn)身又掄一刀:“看刀,在這、這兒哪!”朱亮一低頭,房書安的刀又走空了。老房心里清楚,這一開始的幾下花架子還能湊合,再打下去,等人家緩過手來,我還活得了哇?但房書安夠損的:兩刀過后,他一伸手從兜囊里掏出一包東西來,什么呢?一包砂土。剛才他在地上就是收羅這玩藝兒的。他掏出砂土,朝朱亮就甩了過去:“看土炮!”他們離得很近,朱亮又不把房書安放在眼里,沒防到這一手,可就吃了大虧。“噗!”這一下子把朱亮的眼睛、鼻子、耳朵眼兒里、嘴里全灌了砂土,這下使朱亮變成了土地爺。朱亮一擠眼睛:“哎呀!”房書安趁這工夫,往前一縱,照朱亮就是一刀,恨不得把朱亮戳個透心涼。但朱亮雖然眼睛看不見,耳朵卻好使,往旁一閃,噌就跳回后臺。
朱亮想回后臺把砂子收拾好,然后回來同房書安再戰(zhàn)。但他一回后臺,無形中就等于敗了,老百姓嘩——一齊給房書安喝彩,一邊哄笑,一邊高叫:“土炮打得好!”
房書安洋洋得意:“我說眾位呀!這打仗分兩種,一是功夫,二是智謀,必須文武兼?zhèn)洌瑒傊杏腥幔嶂杏袆偅@才稱得起帥才。看見我沒有?要能耐有能耐,要智謀有智謀,文武雙全,若沒這兩下子,那就只是一勇之夫,不足掛齒。方才那老家伙叫飛劍仙,可厲害哪,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戶當中,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不過看同誰比,要同姓房的比他就遜色了。為什么?我比劍魔都高,他才是個劍客,差好幾級呢!他既然跑了我也就不到后臺去揪他啦——哎,郭長達聽見沒?你給我滾出來!還有哪個覺得不含糊敢同房爺比試高低就出來!”其實他只不過是拿這些話嚇唬人家罷了。
不大一會兒,朱亮在里面洗漱好了,瞪著眼珠子二次來到前臺,手里拎著五金的拐杖。看架勢,不把房書安拍死,他那口氣出不來。房書安一看朱亮又上臺來了,心里不由地叫苦:“我的媽呀!”又一想:算了,我見好就收吧,別等他把我給拍成肉泥可就晚了。于是他假意發(fā)橫:“嗯——我告訴你朱亮,就是你要完我也不完,房爺今天要同你拼啦!嗯——你看家伙!”他哈起腰做出要進攻的樣子。朱亮把拐杖一順,準備迎戰(zhàn),可房書安突然一轉(zhuǎn)身“嗖!”跳下去了,人們往旁一閃,他“吧唧”一聲就摔到地上了。仗著他有些功底兒,雙腿一縮,摔了個屁股蹲兒。這也夠他受的,疼得直咧嘴:“嗯呀,眾位咋不接著點兒呀?”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回到人群里,見到白蕓瑞和徐良:“老叔、干老兒,看我這幾陣贏得漂亮不?”蕓瑞一拍他的肩膀:“罷了書安,你算給開封府露臉了,祝賀你!”“嗯,多謝老叔!”徐良把臉一沉:“你這個東西,就會耍貧嘴,還不退到一邊去!”“嗯,是!”他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再說朱亮一看房書安乘機跑了,把他都快要氣瘋啦:“房書安哪——小輩!臭無賴!你上來,要是不上臺我罵你八輩祖宗!”房書安在臺下也伸直脖子往上回罵:“嗯,我、我罵你八輩祖宗!老、老兔崽子,有能耐你、你下來!”“你上來!”“你、你下來!”
兩個人這樣臺上、臺下對罵,山西雁徐良很生氣:“房書安,不要叫喚啦,挺大人,不怕人恥笑嗎?”“嗯,是是是!您看他沒完沒了的,我、我能不還嘴嗎?”徐良沒理他,跟白蕓瑞商量:“兄弟,三哥我上去,會斗朱亮!”——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8
第081回 飛劍仙掌打三老 山西雁腳踢朱亮 山西雁徐良一看飛劍仙朱亮在擂臺上發(fā)威,不由得火往上撞,他跟蕓瑞商量,就打算登臺比武。這時,突然在老百姓的人堆內(nèi),有人喊:“朱亮,休要猖狂,老朽我陪你走幾趟。”聲音一落,就見人群中出來一位年邁的老者,來到擂臺的下面。老者手捻須髯,先抬起頭看了看這擂臺,然后往下一哈腰,腳尖點地,丹田提氣,“噌”就躥上擂臺,這是從開擂到現(xiàn)在頭一個能從臺底下蹦上去的人。不用說比武,就說登臺,也得有絕藝,否則,三丈六尺多高的擂臺,哪能上去呢?就是這個高人也費了不少的力氣。一下上不去,他身子躥起來,在一丈五六尺的時候,左腳一踩右腳的腳面,這就換了一下氣。“噌!”然后右腳又踩了一下左腳尖,又拔起了七八尺高,這才到了臺上。這人來到臺上先喘喘氣,定定神,然后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朱亮,可認識老朽?”飛劍仙朱亮滿指望叫徐良和白蕓瑞登臺,憑他的能耐,把這兩個人打翻在地,好出這口氣。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上來一個老頭兒。朱亮仔細一看,就見這老者面似銀盆,兩道大掃帚眉,一對大眼,滿臉皺紋,大紫胡須飄胸前,挽著頭發(fā),竹簪別頂,頭戴草綸巾,巾上繡著五福捧壽,胸前兩根飄帶,身穿古銅色衣衫,一身短靠,勒著大帶,蹲襠滾褲,手中拎著一對匕首鉞。別看這么大年紀,在這兒一站,威風凜凜,真好像掉了牙的猛虎,去了角的蒼龍。
朱亮認出來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塞北的老隱士赤須子丁震。丁震從哪兒來的呢?是從塞北。因為連日來京城的消息不脛而走,有到寨北的人,就把這消息散布開了。赤須子在家閑著沒事,也思念開封府的人。想當年在閻王寨賭輸贏,他也參加了,跟開封府的人相處多日,同甘苦,共患難。閻王寨被平之后,開封府的人勝利回京,赤須子丁震也回到了原籍。光陰似箭,一年多過去了,老頭子非常想念開封府的英雄。尤其是對徐良,印象極深。他想到京城看看,因為年紀大了,胳膊腿也懶惰了,心里想去,可就是沒動地方。郭長達在蓮花觀前立下八王擂,聲勢浩大。丁老劍客心里一動,這郭長達我可認識,他是蓮花門的總門長,他師父就是邊山臥佛寺三世畢丘,臥佛昆侖僧,乃是昆侖派和蓮花派的老教主。他把本身的絕藝都傳給了郭長達。這郭長達掌中一對量天尺,武藝超群,而且此人結(jié)交甚廣,如今在東京擺下八王擂,故此,赤須子把家里安頓好了,起身趕奔東京。開擂頭三天他就到了,他也知道開封府設(shè)立了一個迎賓館。不過丁震一想,我沒接到請?zhí)蝗缯覀小店一住,神不知,鬼不覺。八月初一我去觀擂,能幫上忙,我就幫,幫不上,我就助威。等開封府有暇之際,我再拜會眾人。所以他住在了馬家老店。今天是八月初一,老頭兒早早來到擂臺前。丁震不見則罷,一見這規(guī)模,不禁為之一驚。如今自己已是兩鬢皆白,奔九十歲的人了,我還沒經(jīng)過這樣的陣勢。這擂臺的規(guī)模,不算絕后,也算空前。哪兒有三丈六尺多高的擂臺,不放梯子的。他也發(fā)現(xiàn)這蓮花觀請來的人不下七八百人,知道的就有三尺地靈魔陸昆,血手飛鐮江洪烈等人,這都是人中的劍客,武術(shù)的尖子。因此,他更替徐良他們擔心了。老頭兒擠到人群中,由于臺子高,臺底下什么也看不見,老頭兒離臺有三十幾丈遠,看得非常真切。他一看比武開始,沒有什么正經(jīng)的打斗,只有馮淵、房書安到臺上耍活寶,逗得老頭兒肚子都笑痛了。后來,他一看飛劍仙朱亮出了面,老頭兒有點沉不住氣了。他跟朱亮在閻王寨結(jié)下了仇,朱亮定詭計,炮打獅子林,差一點要了他這條命,若不是有宇文長庚暗中給幫忙,通風報信,他們就死于炮口之下了。老頭兒一看朱亮,事到如今還不改邪歸正,還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如此猖狂,故此大喊一聲,來到臺上。朱亮太認識他了,冷笑一聲,抱拳拱手道:“我說這不是丁老劍客嗎?久違了!久違了!沒想到老劍客如此賞臉,上了八王擂臺,莫非要與朱亮較量不成。”丁震點點頭:“朱亮,你說對了,我不光找你較量,我還要跟你算賬,過去這筆賬該了結(jié)了吧。朱亮,過去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縱觀這一年多的事情,你是個糊涂人,我把你看錯了。你偌大年紀,竟敢顛倒事非,跟這幫群賊混在一處,你所做的事情,不但對不起綠林的義氣,而且還觸犯了國法,朱亮,你大概是老糊涂了。今天,如果聽我良言相勸,你趕緊退出八王擂,我看為時不晚。不然,天下的英雄,把你抓住,新賬舊賬一起算。”朱亮聞聽:“哼,姓丁的,你別在我跟前賣狗皮膏藥,還是那句話,我朱亮怕了不做,做了就不怕。人生一世遲早是個死,何況我已經(jīng)是八旬開外的人了,什么我都不怕。丁震,開封府給了你什么好處,你竟抱粗腿、捧臭腳、當幫兇,要沒有你們這幫人參預,我的閻王寨何至于被破。今天我四海漂流,無家可歸,這都是你給鑄成的,我還要跟你結(jié)清這筆賬呢。你來得正好,咱們不用說廢話,當場就動手,你把我贏了,你出氣;我把你贏了,我解恨,你就拿命來吧。”這朱亮說著,眼珠子都紅了,青筋都鼓起來了。丁震點了點頭:“好吧,朱亮,既然如此,你說吧,咱是比拳法呢?還是比兵刃?”朱亮沉思片刻:“丁震,我看還是比拳法為宜,在擂臺上用兵刃,未免有點野氣。”“好了,聽你的。”說著丁震把匕首鉞放在臺口,兩個老頭兒周身上下收拾利落,“刷!”在擂臺上轉(zhuǎn)了幾圈,就戰(zhàn)在一處。
他們這打法,跟剛才房書安、馮淵大不相同啊,那兩位憑鬼點子贏人,這倆老頭兒是憑真功夫。這朱亮,從他出世以來,幾乎沒打過敗仗。他,有絕藝在身。尤其今天這個處境,不容他留情,他把壓箱底的招兒全端出來了。就見朱亮銀髯飄擺,雙掌掛風,快似閃電一般。丁震也是人中的劍客,塞北的高人呀。老頭子之所以登臺,就是打算給開封府撐腰鼓氣,他能客氣嗎?面對強敵,他也把壓箱底的招兒拿出來,故此,兩個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八十多個回合不分上下。臺上臺下的人全都驚呆了,十幾萬人的場子鴉雀無聲,不管是內(nèi)行,還是外行,不管是男是女,一個個直著脖子,瞪著眼睛,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山西雁徐良在臺下觀戰(zhàn),他一看是赤須子老劍客,心也縮緊了。想當年,為請丁震也費了不少勁,開始的時候,對他印象不太好,后來發(fā)現(xiàn)這老頭兒平易近人,徐良才改變了看法,因此跟丁震處得是相當密切。說實在的,要不是公務(wù)纏身,他真想去塞北拜望老人。沒想到今天在這里相遇,一句話沒說,老頭兒登臺了,而且遇上強敵朱亮,怎能不叫人擔心呢?故此,徐良急得直晃腦袋,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白蕓瑞往徐良跟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三哥,您看他們誰勝誰敗?”徐良晃晃腦袋:“老兄弟,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不過,三哥,我看這個紅胡子老頭兒恐怕不是朱亮的對手。”“何以見得?”“我看他的招術(shù)不如朱亮。”徐良點點頭,因為他也有同感。白蕓瑞的話音剛一落地,就聽臺上“啪”的響了一聲,嚇得這哥倆打了個冷戰(zhàn),抬頭仔細觀看,赤須子丁震被朱亮使了個野馬分鬃絕戶掌打在后背上,丁劍客躲閃不及,閉住一口氣,接他這一掌,哪知讓朱亮這一掌從擂臺上打了下去。三丈多高的擂臺,要掉下去,命就沒了。幸虧丁老劍客身懷絕藝,雖然負了傷,這一招他還能支持,老頭兒腦瓜朝下掉下來,眼看頭要落地,猛然一使勁,來了個云里翻,雙腳落地。老頭兒那意思,我站起來進人群,找個地方吃點藥,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雙腳一落地,剛想邁步,腦袋嗡的一聲,“咕咚”摔倒在地,口吐鮮血,把身上的衣服都染紅了。老百姓一陣大亂,“嘩”的一聲,靠近的人全圍過來了。“各位兄弟,壞了,這老頭兒吐血了,大概不行了。”徐良,蕓瑞帶著飛行小太保鐘林、圣手秀士馮淵、細脖大頭鬼房書安等人,分開老百姓,擠到丁震近前。徐良一彎腰,把老頭兒抱起來:“老人家,您覺得怎么樣?”好半天,丁老劍客才把眼睜開,看看徐良,說“三將軍,咱們又見面了。”“可不是嗎,您怎么不到開封府?您什么時候來的?”老頭嘴角上露出一絲苦笑,再想說話就吃力了,費了半天勁,這才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三將軍,你們對我不錯,我才趕來幫忙,無奈上了年紀,氣血衰敗,挨了打,大概我這條命保不住了。”“哇”的一聲,血又噴出來了。白蕓瑞一看,大血塊兒都出來了,就知道老頭兒不行了。只見赤須子兩眼往上一翻,五官抽搐,眨眼之間,一命歸西,讓朱亮這一掌就給打死了。徐良心如刀絞,人死不能復生,徐良把眼淚擦了擦,叫馮淵趕緊去找人,另外準備一架軟床,把丁震放到床上,趕緊抬到迎賓館,等擂臺結(jié)束,再給老頭兒處理后事,這些事情都由展雄飛、智化兩人料理,不必細說。
朱亮這一掌把丁震打下臺去,心中覺得輕松不少。再看他手捻須髯,一陣地冷笑,“各位,哈!哈!大家看見了吧,剛才這紫胡須的老頭兒可不是一般的人,乃是塞北的劍客赤須子丁震,只因為這老頭兒給開封府助威,這才登臺比武,被一掌打下臺去,夠他嗆的了,即使死不了,也活不長。你們都看見了,這擂臺可不是好地方,要想登臺比武,必須拿出點真格的,不然的話,死算白死,傷算倒楣,這都是咎由自取呀。哪個登臺?開封府的人聽見沒有?你們誰上來陪我走幾趟?”他的話音一落,就見臺下噌的一聲,躥上一人,這人也用的輕功提縱術(shù)。當他蹦起來一丈多高,左腳一蹬右腳的腳面,往上拔了一截,然后右腳一蹬左腳的腳面,又拔了一截,這才跳上擂臺,往朱亮面前一站,“姓朱的,認識我嗎?”朱亮一看這老頭兒個兒不大高,畸形,好像猿猴,稍微有點弓腰,抱肩膀,絳紫色的大腦門,頭發(fā)幾乎都脫光了,只有后腦勺有幾十根頭發(fā),攏了個小發(fā)髻,一把山羊胡須往前撅著,一對金眼珠,锃明瓦亮,鷹鉤鼻子,菱角口,兩個大扇風耳,穿著又肥又大的黃色袍子,白布褂子,登雙灑鞋,赤手空拳,在面前一站,說話是干脆利落,好一派威風。朱亮一看認識,來的這老頭兒,正是山西二絕的頭一位金睛好斗梅良祖,梅老劍客。朱亮想:開封府把什么人都請來了,這不是徐良的師父嗎?這梅良祖可不是好惹的,老頭兒翻臉不認人。朱亮一抱拳:“噢,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梅老劍客,失敬,失敬。”就見梅良祖把牙關(guān)一咬:“呸!朱亮,休要虛情假意,你老小子可真夠猖狂,當年不干好事,現(xiàn)在照舊不走正路,竟敢?guī)椭L達立八王擂,對抗朝廷,真是死有余辜,你得罪了旁人跟我沒關(guān)系,你竟敢跟我徒兒徐良做對,今天我登臺,一是要給赤須子丁震報仇,二要給我徒兒徐良撐腰,你拿命來。”梅老劍客說著過去就是一掌,朱亮知道只有以武力解決輸贏,因此也不怠慢,晃雙掌大戰(zhàn)梅良祖。
昨天晚上,蔣平派人送信,通知大伙,今天是八月初一,登臺比武的日子,要求大伙早早休息,養(yǎng)足精神,明天趕奔蓮花觀。梅良祖無意睡覺,一邊喝著水,一邊就和蒼九公說:“明天這場大戰(zhàn)是兇殺惡斗,咱們既然是被請來的,大家都大顯身手,有什么絕招都拿出來。”這蒼九公聽完一陣冷笑,“梅老劍客,別人當然都得賣力氣,吃人家的飯就得給人家辦事,你的寶貝徒弟徐良是開封府的大梁,你比別人還得使把勁。明天,我們就看你的了,你能打到什么程度,我們打到什么程度,你看怎么樣?”梅良祖一聽,心里很不高興,板著臉問:“你說這話什么意思?如果我不賣力氣,你們也不賣力氣了嗎?你敢跟我打個賭嗎?我梅良祖要露出幾手,你敢不敢應戰(zhàn),比如說,我打死一個賊,你也得打死一個,我打死一對,你就得打死一雙。你敢嗎?”蒼九公哼了一聲:“梅良祖,我跟別人不敢吹,唯獨跟你我心里有底,你放心吧,你什么樣,我什么樣,決不比你差。”“好吧。”這兩人弄得很尷尬。人們都知道,他倆曾有過矛盾,就是當初在神拳太保王興祖身上引起的。王興祖是蒼九公的徒弟,因為那年五月初五在白沙灘當了總擂官,口口聲聲要跟徐良比,結(jié)果讓徐良劈了。蒼九公悲痛欲絕,為了給徒弟報仇,親自登臺,會戰(zhàn)徐良。正在這時,梅良祖也趕到了,親自大戰(zhàn)蒼九公,兩人打到一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后經(jīng)左九耳、苗九西、北俠歐陽春、智化、魏真等人苦苦解勸,這才給他倆解了扣。盡管事情過去多年了,兩人始終心中不快,一見面就酸溜溜的,剛才兩人笑哈哈地說話,可心里卻憋著勁,眾人恐怕他倆鬧翻了,故此相勸,拉他們各自回屋休息。梅良祖憋著一肚子火,心中想:“好小子,你跟我叫勁,我勝了你就勝,我敗了你就跟著敗,我是舍命陪君子。”梅良祖和谷云飛擠在老百姓的人群中,一看飛劍仙如此野蠻,掌打了丁震,致使老頭兒一命歸西。梅良祖心中十分不快,再加上昨天晚上和蒼九公鬧別扭,所以上了擂臺。剛上臺,你看他雙臂搖晃,呼呼掛風。朱亮那也不是省油的燈,舍命奮戰(zhàn),兩個人打到四十多個照面,沒分上下。朱亮今天真是急了眼了,佯敗逃跑,梅良祖在后頭一追,上了當,朱亮使了一招轉(zhuǎn)到梅良祖身后,蹦起來就是一掌。梅老劍客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有效仿赤須子丁震,氣發(fā)丹田。“啪”,這一掌拍在后背上,梅老劍客向前蹌了七八步,身子站立不穩(wěn),呼的一聲,從臺上就摔下去了。他跟丁震不一樣,丁震是身負重傷,梅良祖比他輕多了。又因為氣功基礎(chǔ)好,所以到了臺下,從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傷,梅良祖雙腿落地把頭一晃:“好了,姓朱的,你可打了我了,這筆賬權(quán)且記著,以后再算。”老頭紅著臉分人群擠到了里面。山西雁徐良看得非常清楚,心中難過得就別提了,打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受藝老師。雖然朱亮這一掌打在梅良祖身上,卻痛在老西兒的心頭。山西雁徐良青筋都鼓起來了,非要登臺跟朱亮決一雌雄。這時候,神行無影谷云飛就上臺了,他是梅良祖的親師弟,他覺得師兄丟了人,自己也很不光彩,所以要登臺會斗朱亮,給師兄出氣。谷云飛長得也像梅良祖那么瘦小,也像個猿猴,但他比梅良祖精神,脾氣也不那么大,文質(zhì)彬彬。谷云飛來到臺上,笑了笑說:“朱亮,你連勝兩陣,名不虛傳,我陪你走幾趟。”朱亮認識他:“哎呀,你不是谷老劍客嗎?你師哥挨了打,大概你是不服氣呀,怎么,來給你哥哥報仇來了。”“對了,朱亮,你還算明白,閑話少說,來!來,我陪你走幾趟。”兩個人就戰(zhàn)在一處。今天朱亮就像瘋了似的,這人把全部的本領(lǐng)全施展出來。谷云飛真不是他的對手,打到七八十個回合,力不能支,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被朱亮逼得到了東北角的臺柱邊,朱亮飛起一腳直奔他的心窩,谷老劍客萬般無奈,往旁邊一閃身,“嗖”,跳下擂臺。打擂就有這么個規(guī)矩,誰下臺誰就算敗。谷老劍客一落地,臉一紅,就擠進人群尋找梅良祖。他倆相見,一陣苦笑。朱亮連勝三陣,他把胸脯一挺,腦瓜一個勁地晃,“呀呔!各位父老鄉(xiāng)親,練武藝的弟兄們,大家親眼目睹,我朱亮今天連勝三陣,剛才跟我動手的那兩位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號稱山西二絕,誰不知道金睛好斗梅良祖,神行無影倒騎驢的劍客谷云飛?結(jié)果都不是我的對手,哈!哈!真叫我朱某發(fā)笑,誰不服氣?請上來!”徐良忍無可忍,在人群中把外衣脫掉,說道:“你給我壓住陣腳。”“三哥,你等等。”白蕓瑞說,“三哥,我看還是我去吧。”“老兄弟,你不必擔心,看我的。”徐良恐怕別人搶在前頭,穿過老百姓,到了擂臺前面,雙腳一點地使了個燕子超水,躥上擂臺。
來到臺上,一條腿著地,另一條腿一盤,拉了個架式,這叫金雞獨立,紋絲不動,腳登臺板,聲息皆無。就這一下,滿場“嘩”的一陣掌聲,震耳欲聾。徐良氣不長出,面不更色,來到飛劍仙朱亮面前。他知道,不能急于求成,面對敵手,還得穩(wěn)扎穩(wěn)打。徐良沉住氣,定了定神,顯得那么輕松自如,微微一笑:“朱老劍客,久違了,你一向可好,山西人來也。”飛劍仙看了看來者,正是山西雁白眉大俠,一喜一驚。喜的是徐良來得太好了,我找的就是你,因為你是開封府的鐵大梁,是我們綠林人的死敵,對我們威脅太大了,驚的是他沒想到徐良敢上臺。心想:你師父、師叔剛都讓我打敗了,你來能行嗎?你是我朱亮的對手嗎?你這小子膽子太大了。他一陣冷笑,說道:“三將軍,歡迎,歡迎,我等的就是你,別看我連勝三陣,我都不以為然,想跟你比試比試。三將軍,既然登臺了還等什么?”徐良心中暗想:朱亮,你錯打算盤了,看我今兒怎么收拾你。他微微一笑:“好吧,飛劍仙,我才練了幾天,我的能耐比你太差了。因為我老師、師叔全叫你打敗了,他們丟了人,我也不光彩,所以明知道不是你的對手,我也必須登臺,以免引起別人的非議。”朱亮一聽:“嗯,有理。”“山西雁從來不說謊話。現(xiàn)在咱們倆就伸伸手,我希望老劍客手下留情,多多關(guān)照。”徐良說著,往后一退,兩肩膀往前一弓,手一耷拉,亮出了個熊樣。“老劍客,你請吧。”“徐良,你不必客氣,要說你沒功夫,那叫昧良心說話,你確實有一定的本領(lǐng),既然登臺了,你還客氣什么?來!來!你先伸手吧。”“不,你先伸手吧。”徐良說,“跟什么人交手我都讓別人的。這是老規(guī)矩。”“好,既然如此,老朽可就得罪了。”朱亮往前一縱,“啪”的一掌,直扣徐良的面門。別看徐良說話挺客氣,一打起來可就厲害了,就見老西兒閃身上步往旁邊一閃,“嘿”,伸出右手,抄朱亮的腕,要抓住他的肘關(guān)節(jié);朱亮能叫徐良抓住嗎?趕緊抽右掌現(xiàn)左掌,使了個海底藏花奔徐良襠部打來。徐良一看這家伙可夠狠的,這下給他掏上,我命休矣。老西兒使了個張飛抬馬,“啪”一個跟頭,打出去。朱亮一掌掏空,緊跟著往前一跟步,這一招兒叫雞登步,“啪”,到了徐良背后就是一掌,直奔徐良的后心。老西兒雖然沒看見,卻聽見掌風到了,徐良腳尖登臺板往空中一縱,拔起了有一丈多高,從朱亮腦袋上翻了個跟頭,跳到朱亮背后,飛劍仙一掌擊空,兩個人轉(zhuǎn)動身軀就戰(zhàn)在一處。朱亮大吃一驚:哎呀,就這么幾個月沒見,徐良的功夫又長了,而且身手不俗,我都猜不出徐良使的叫什么招術(shù)。朱亮暗挑大拇指,罷了,真是后生可畏,我要多加謹慎。因此,朱亮使足了精力,對付徐良,不敢有半點大意。兩個人六七十個回合沒分輸贏,就驚動了觀看熱鬧的老百姓。老百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的說徐良能勝,有的說朱亮能勝,還有人說兩人功夫一樣,就連三俠五義、小五義也不敢下結(jié)論。后臺上,所有的人聽說徐良登臺了,全都擠在上場門和下場門,把簾打起來,向外觀看。郭長達是手捻須髯往外觀戰(zhàn),他替飛劍仙朱亮使勁,恨不得朱亮一掌把徐良打成肉餅,那才解恨呢。
單說金睛好斗梅良祖和谷云飛,老哥倆雖然打敗了,可在人群中觀看,一看徐良登臺了,這哥倆是格外擔心,梅良祖想:孩子,你真自不量力,我們老哥倆都不行,何況是你,你這不白丟人嗎?哎呀,這可怎么辦?你既然登臺了,也不能把你拉下來。梅老劍客急得汗珠子都下來了。后來,他一看徐良沒事,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為營,從容鎮(zhèn)定,后勁還挺足。梅老劍客點了點頭,我這徒弟算收著了,也許他能給我們爭氣。玉面小達摩白蕓瑞眼珠不錯地給三哥觀戰(zhàn),心想:我三哥徐良真是我學習的楷模,真有兩下子。當年我出世的時候,聽說徐良名望那么大,我還有點不服氣,現(xiàn)在這么一看,我是心服口服,我三哥的功夫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往后有了機會,我非跟他學學。下面的觀眾是什么想法都有。
徐良跟朱亮打了一百個回合還沒分上下,難免心中著急呀,他明白朱亮真不好對付,朱亮已打過三陣了,而且是硬敵,假如他沒打這三陣,剛登臺跟自己伸手,恐怕自己就敗了。徐良想:在臺上不能使暗器,用暗器贏人太不光彩了,就得憑真功夫。我自己研究的八步趕蟾的功夫,能不能在他身上使使呢?我就不相信朱亮能躲過我的本領(lǐng)。徐良打算大膽嘗試一下,把自己的絕招拿出來,他這八步趕蟾最好使,百發(fā)百中。正好飛劍仙朱亮的雙腿一蹬徐良迎面骨,老西兒順勢向空中一縱,蹦起一丈七八尺高,身子往下一落,懷中好像抱個娃娃,左腿伸直,右腿往左腿上一盤,“刷”就往朱亮的腦袋上落,這一招兒叫鐵拐李倒下天梯。徐良的腿上有踢百木樁的功夫,就是胳膊粗的石頭柱子一腳也能踢斷,要蹬到朱亮腦袋上,朱亮的腦袋可就碎了。朱亮翻眼一看,“呀!”這一招來的厲害,往旁邊一閃,認為徐良這一腿蹬空就落到臺板上,哪料想上了當了,徐良這一腿,是虛招,意思是看看你往哪兒躲,盤著那條腿是真招,判明白你躲到哪兒去,那條腿才踹你。朱亮往左邊一閃,徐良一看,正合適,撤左腿,探右腿,“啪”,這一招發(fā)出來直蹬朱亮的面門,朱亮真沒防備這一手,一看嚇得真魂出竅,“哎呀!”再想躲來不及了,朱亮萬般無奈,往下一縮身,就躺到臺板上,徐良這一腳登空。老西兒要求的就是這樣,一看他倒在臺板上,雙腿一并,“刷”,奔朱亮小肚子便點,這要給蹬上就沒命了,朱亮心中暗想:這都什么招兒啊?招里面套著招,真是神鬼莫測,大概我就夠嗆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9
第082回 天聾地啞力盡斃命 瑤山四橫血染擂臺 山西雁徐良大戰(zhàn)朱亮,使出了壓箱底的絕招。他八步趕蟾,連著兩腳沒蹬上朱亮,就雙腳一并,奔朱亮的小腹蹬去。朱亮一看不好,腳后跟一踹臺板,身子往上一躥,“噌”的一下,就出去三尺多遠,徐良雙腳蹬空。朱亮哪里知道徐良這招數(shù)是三環(huán)套月式的,徐良雙腳蹬空緊跟著兩髁膝蓋往前一跪,直奔朱亮的肚子就下來了,朱亮“哎喲”一聲,竭盡全力又往上一躥,徐良的兩髁膝蓋就跪在臺上。徐良毫不遲慢,又把兩胳膊肘一探,對準朱亮的雙肋就砸了下來,朱亮嚇得魂不附體,身子一閃,徐良的胳膊時也落空了。緊接著徐良又探出雙手,一下子卡住朱亮的脖子,他身子一滾,騎在了朱亮身上,用兩個大拇指摳住朱亮的頸嗓往下一推,朱亮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四肢無力,他心里明白,“我命休矣。”
此刻,臺下就像開了鍋,“啊——好呀!徐良真有能耐,還是山西雁高,打得好!”徐良下了狠心,非要把朱亮掐死不可,一則為赤須子丁震報仇,二則為百姓除害。徐良剛叫上勁,群賊就不干了,三尺地靈魔陸昆一挑簾就蹦出來了,他把掌往空中一舉,對準徐良的后腦勺就砸了下來,徐良趕緊撒手將身子一閃,陸昆一掌擊空,沒有打著徐良,可把朱亮給救了。這時朱亮已不省人事,陸昆把他抱到后臺,群賊圍攏過來進行搶救。好半天,朱亮才睜開眼睛,渾身上下都被汗?jié)裢噶耍斔犝f是陸昆把他救了,真是感恩不盡。陸昆一看他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這才放心,說道:“老朋友,你先歇會兒,我替你出氣,我非劈了這個白眼眉。”說著他一轉(zhuǎn)身,又來到前臺。他見徐良張著大嘴呼呼直喘,渾身上下也全濕透了。陸昆把猴眼一瞪,冷笑道:“嗯,白眼眉,你可真有兩下,我真沒看透你能贏得了飛劍仙朱亮,看你這功夫,比你師父梅良祖和谷云飛都高得多呀。好,我就愛跟這樣的人伸手,你要能把我贏了,我就服你,即使死了也心甘情愿。”說話間,他一晃雙掌亮開門戶。徐良把汗擦凈了,剛想過來跟他伸手,就聽臺下有人高聲喊道:“良子,美味不可多貪啊,見好就收吧,你下來歇一歇,我替你。”徐良聽聲音非常熟,說話間,那人飛身跳上擂臺,出現(xiàn)在徐良面前。徐良一看,非是旁人,正是塞北的高人,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老紀華成。
這紀老劍客,親哥仨,他二弟就是一朵紅云飛蓮道人,老三是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遷紀遠太。不過紀三爺命喪閻王寨,而今就剩下他們哥兩個。二人下定決心,要協(xié)助開封府,大戰(zhàn)郭長達。他們擠在人群里面,見陸昆上了臺,知道陸昆的能耐比朱亮可高得多,徐良怎能是他的對手呢,況且徐良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竭了,所以紀華成這才大喝一聲,飛身上臺。徐良一看是老熟人,趕緊跪倒在臺板前,呼聲“老前輩”,紀華成把他扶起來,說著:“咱們是自家人,不必客氣,有話回家說去,你先下臺休息,看我的。”徐良點點頭,“噌”,從臺上跳了下來。老百姓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白眉大俠,一個個挑起大拇指稱贊,徐良向眾人一笑,來到白蕓瑞身旁,和哥幾個一起向臺上觀看。
紀老劍客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陸昆面前,微笑道:“陸老劍客,可認得老朽嗎?”陸昆滿指望把徐良廢了,沒想到上來個人把他給換了,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呀。對面站著的這個身材高大的老者,面如紅霞,皺紋堆壘,須髯飄撤前胸,看來眼熟,喲,想起來了:“是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老劍客嗎?”“正是老朽。”“我說,紀華成,你可有點不對呀,我戰(zhàn)的是徐良,打的是白眼眉,你何必半截腰插這么一杠子呢?難道說你要給徐良當替死鬼不成?”紀華成一聽他不說人話,心中不悅,把臉往下一沉:“陸昆,你說話未免狂傲了吧,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徐良的替死鬼呢,你有什么把握能贏得了我呢?擂臺上是動手不動口的地方,來,來,來,趕緊動手才是。”“好,既然你紀華成不怕挨打,我叫你知道知道地靈魔的厲害。”說著他往下一哈腰,亮開架勢。他比紀老劍客矮下許多,必須蹦起來伸手,一蹦就是六七尺高,毫不費力。紀老劍客晃雙掌接駕相還,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
徐良和蕓瑞在下面看著,一看啊,紀老劍客不是人家的對手,不到十個回合,紀華成招數(shù)就有點散亂。白蕓瑞緊皺雙眉:“三哥,壞了,紀老劍客要出事,我上去替他抵擋一陣。”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登臺,只見紀華成一個閃失,被陸昆使了個“老和尚撞鐘”,一下子正頂在他的小肚子上,紀老劍客一個跟頭就從臺上折了下來。此刻,飛蓮道人在臺下見事不好,忙伸手把大哥接住,輕輕放在了平臺上。只見紀老劍客雙手捂住肚于,痛苦難當,飛蓮道人趕緊取出最好的止痛散,給哥哥服下去。紀老劍客這才好受了些,他慢慢地直起腰來,搖頭嘆氣:“老了,不中用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丟人現(xiàn)眼呀。”這時,徐良帶著白蕓瑞、房書安、馮淵等人擠了過來,見禮之后要安慰安慰紀老劍客,紀華成一擺手:“不必這樣擔心,我這是老胳膊老腿,皮糙肉厚,慢說撞一下,就是砸一下、踢一下都無所謂。”這一下倒說得大家伙笑了起來。
再說白蕓瑞正要登臺的時候,老百姓當中蹦起一個人來,這人好像燕兒飛似地,蹬著老百姓的腦袋“噌、噌、噌”地躥上了擂臺。大家一看,“嚯”,這人長得也太兇點了,身高八尺掛零,三尺多寬的肩膀子,滿頭的黃發(fā)都帶著小卷,散披在肩,用根皮條子勒著,身穿青布衣服又肥又大,補丁摞補丁,下面光著兩只大腳丫子,滿臉的漬泥,闊口裂腮,一鬢的落腮胡子茬,活像畫上畫的那達摩似的。陸昆一看,來的這個野人非是旁人,正是地啞仙師粥馬瘟魏百寶魏老劍客。此人與陸昆有仇,二十五年前二人就伸過手,那時候是普通的比武較量,魏百寶不是人家的對手,叫陸昆打了他一掌,魏百寶為此事氣滿胸膛,狠下功夫,要報這一掌之仇。他還把這個事跟他師兄天聾仙師座山雕趙樸講了,趙樸也幫著他練功,這些年的氣就在肚子里憋著。如今八月初一是八王擂,天聾仙師、地啞仙師都應邀而來。當陸昆一露面,魏百寶想起當年那一掌之仇,氣滿胸膛,他這個人性子烈,嫌在人群中往前擠太耽誤工夫,干脆借路而行,踩著人們的腦袋頂跑上臺來。上臺站定,和陸昆一照面,陸昆一陣冷笑:“哎喲,老熟人了,老劍客你挺好嗎,當初我揍你那一巴掌,你養(yǎng)了多少天哪?”陸昆口吐狂言,真是火上加油,魏百寶一瞪眼答道:“陸昆啊,你打了我是不假,不過,這是過去的事了,就為了這一掌,下了多少年的苦功,今天我跟你算賬來了,就是要報這一掌之仇。”“好啊,既然如此,你就伸伸手,我要看看你究竟本領(lǐng)如何,能不能報得了這個仇,請吧!”魏百寶一聽更是暴躁,急得話也說不出來了,“哇哇”地暴叫一陣,往前一躥,照陸昆就是一掌。陸昆一閃身,躲開了這一掌。他個子小,利于在下面動手,只見他往下一縮身,出雙掌直奔魏百寶的小肚子,魏百寶跟他打仗總得哈著腰,很不得力,一不注意他就鉆進來了。魏老劍客躲開陸昆的雙掌,反過來就揪他的腦袋,陸昆一轉(zhuǎn),跑到魏老劍客身后,飛腳向魏百寶的大腿踹去。這一高一矬戰(zhàn)在一處,真是霹雷閃電、狂風驟雨一般,眨眼就是五十多個照面。這時,魏百寶已感到力不從心,自知不是人家的對手。而陸昆一躲一閃比猴子還快,就見他一下子躥到魏百寶身后,蹦起來就是一掌,正砸在魏百寶后心上,“叭”的一聲,魏老劍客就被擊落到了臺下。這時,天聾仙師趙樸在臺下一見大事不好,趕緊伸雙手一接,就把師弟接住了,輕輕地放在地上,再一看,魏老劍客已七竅流血,輕生喪命。趙老劍客“哎呀”一聲,放聲痛哭:“兄弟你死得太慘了,在天之靈別散,愚兄給你報仇。”說話間,天聾仙師上了擂臺就與陸昆戰(zhàn)在一處。可他的能耐也抵不過陸昆,不到六十個照面,就被陸昆飛起一腳踹在了肚子上,“啪”,趙老劍客被踢起七八尺高,頭朝下栽了下去,老百姓往左右一躲,他的腦袋正撞在地下,連踢帶摔,可憐天聾仙師也當場命喪。一眨眼的工夫,兩個成了名的劍客都死了。這回臺下又開鍋了,“嘩——”人們議論紛紛,“哎喲,可不得了,這個小老頭兒怎么這么厲害,連勝三陣,看來誰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此刻,蓮花門總門長飛云道長郭長達在后頭看得清楚,滿面是笑:“來人,看酒。”小道士在托盤里放了三杯美酒,郭長達親自托著來到前臺:“陸老劍客,祝賀你連勝三次,來,來,來,滿飲此杯,我代表蓮花門的弟子,向老劍客祝賀。”“不敢當,不敢當。”陸昆滿面得意之色連飲了三杯,最后把嘴一擦,“多謝,多謝。”郭長達拍拍他肩膀:“老劍客乏了,到后面去歇一會兒,咱們再換旁人。”“我這兒勁有的是,現(xiàn)在剛使出不大點兒,你看我這渾身正在發(fā)熱,用在這個興頭上,好多砸死他們幾個。”“也好,祝陸老劍客馬到成功。”郭長達給他打完了氣,端著盤子回到后臺。
陸昆連勝三陣,也就忘乎所以了,他在臺上來回溜達,口吐狂言,指名點姓叫徐良登臺。他為什么跟徐良這么大仇呢?原來他兄弟飛天神魔陸青就死在徐良的刀下。他這次打云南來,就是給他兄弟報仇,發(fā)誓不把徐良整死就不回云南。他幫助郭長達是互相利用,要借助蓮花門的勢力來達到他的目的。他連勝了三陣,卻一點也不知足,不把徐良給整死,他絕不甘心,故此指名點姓的專叫徐良。這可激怒了玉面小達摩白蕓瑞,他見陸昆這老家伙太狂傲了,手段也太殘忍了。心想:我三哥正找人把二位仙師的尸體送回迎賓館,一時分不開身,難道我就不能替他抵擋一陣嗎?想到這兒,他也顧不上找徐良商量了,在這忙亂之中,只見白蕓瑞腳尖一點地,飛身跳上擂臺。
這時,徐良剛剛把那些事情安排完,轉(zhuǎn)身一看,“喲,壞了。”他沒想到白蕓瑞登臺這么快呀。徐良為兄弟捏了一把汗,心說:老兄弟,你面對的這個強敵,比朱亮的本領(lǐng)可高得多,如果贏不了,你這命就難保了。
白蕓瑞上了擂臺往臺前一站,就贏得了一個滿堂彩。小伙子長得太英俊了,只見他穿白掛素,面似銀盤,劍眉虎目,鼻直口方,與方才上擂臺那伙人一比,就好像雞群里出了只彩鳳,亂草之中長出棵靈芝來。蕓瑞突然登臺,使陸昆一驚,老小子往后倒退幾步一看,道:“咦,我要的是白眼眉,結(jié)果上來個銀娃娃,你不就是小達摩白蕓瑞嗎?”“不錯,正是。”“姓白的,你不服氣,想跟老爺子比試比試,莫非你看著趙樸、魏百寶有點眼饞,要效仿他們不成。”蕓瑞聞聽,劍眉倒豎,虎目圓睜:“呸!陸昆,少要大言欺人,白某打出世以來,還沒打過敗仗,說大話沒用,姓白的跟你比一比,看看究竟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好,白蕓瑞,既然你不服氣,咱們就伸伸手。”“-”,陸昆亮開門戶,剛要伸手,就聽后臺“啪、啪、啪”響起一陣云牌,這是收兵的信號。陸昆一愣,我正在興頭上,干嗎叫我回去呢?他知道有急事,急忙轉(zhuǎn)身來到后臺,見著郭長達就問:“總門長,怎么把我叫回來了,有什么事?”郭長達一笑,說:“老劍客,別的事沒有,就因為你連勝三陣,也夠累的啦,應該休息休息,白蕓瑞是個小孩子,還用得著您跟他伸手?讓別人替你一陣兒,您攢足了勁,還得對付那厲害的呢。”“嗯,多謝總門長想得周到,不過,這就便宜了那姓白的猴崽子。”
代替陸昆出陣的,是從大瑤山來的李國勇、李國猛、李國剛、李國強“李家四橫”,這四人號稱“金銀銅鐵八大錘”,也是蓮花門的門人弟子。他們到了蓮花觀之后,屢次要求郭長達讓他們出陣,尤其是這次比武,把他們哥兒四個急得是活蹦亂跳。他們一看白蕓瑞上臺了,再次提出要求,非要跟白蕓瑞決斗。郭長達正想讓陸昆歇一歇,也就答應了他們。頭一個登場的是李國勇,就見他手握一對金錘來到白蕓瑞面前,兩錘一碰“當啷啷”響,“白蕓瑞,可認識某家?”白蕓瑞一看出來個跟山熊差不多的家伙,腦瓜大得出奇,大粗胳膊,大粗腿,大肚子,大屁股,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就好比兇神惡煞一般。蕓瑞看罷,用手點指道:“來者是誰?”“我乃是大瑤山李家四橫的頭一位,金錘大將李國勇。”白蕓瑞冷笑了一聲:“哼,原來是無名鼠輩,姓李的,你給我滾回去,我的寶刀之下不死無名之輩,我戰(zhàn)的是陸昆,斗的是郭長達。”“什么,姓白的,你好大的口氣,今天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看錘!”說著,他掄錘就砸。白蕓瑞本不想使用兵刃,看這家伙蠻不講理,實在忍無可忍,便撤步亮出寶刀,大戰(zhàn)李國勇。李國勇認為自己力猛錘沉,占著上風,個頭又比白蕓瑞高著一頭,恨不得把他一錘砸死在擂臺上,頭一招,便使了個“流星趕月”,朝蕓瑞砸去。白蕓瑞明白,錘棍之將,不可力敵,憑手中這把刀,不敢碰人家雙錘,只好戰(zhàn)個巧勁。蕓瑞往左邊一跨步,身子往右邊一閃,李國勇的雙錘就砸空了。白蕓瑞利用這機會,手腕子一翻,用單刀把他的雙錘壓住,接著順手推舟,手腕子往里一推,這刀就奔著他的脖子來了。李國勇一看不好,趕忙撤雙錘,把錘桿一立,頭朝下,錘把朝上,打算封住人家的寶刀。可他就忘了白蕓瑞這把寶刀是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的家伙,再加上白蕓瑞用力過猛,“咔嚓”,錘桿被削斷,寶刀正好碰在李國勇脖子上,又聽“咚”的一聲,刀過人頭落,這個大個子就栽倒在擂臺上。
老二李國猛見大哥當場斃命,心痛得啊啊直叫,晃動著銀錘飛身跳到前臺:“白蕓瑞,我要給哥哥報仇血恨,看錘!”說著掄錘就砸。蕓瑞閃步用刀壓住雙錘:“且慢,報名再戰(zhàn)。”“我,李國猛呀,剛才死的是我大哥,我乃二哥銀錘將。”說著話,撤雙錘就砸。蕓瑞往旁邊一閃,雙錘走空,接著他上步閃身,把刀一翻個兒,來了個“腦后摘瓜”,一刀砍在李國猛的脖子上,頓時人頭落地。
老三李國剛一見兩個哥哥雙雙斃命,不由得火往上冒,晃銅錘大戰(zhàn)白蕓瑞。也就是過了三個照面,只見白蕓瑞大喊了一聲,接著一刀劈下去,李國剛就成了兩半。老四李國強一看眨眼間三個哥哥接連死去,哭得氣都上不來了:“哥哥呀,咱們哥兒四個一塊兒來的,你們都死了,我活個什么勁?”他心一橫,抹了把淚,舉鐵錘就沖了上來,四五個照面過后,白蕓瑞來了個“攔腰鎖玉帶”一刀從他的后腰摟上去,李國強人分兩段。
沒有半頓飯的工夫,蕓瑞斬了李家四橫,一舉成名,這一下沒人不知道玉面小達摩的了。這時,徐良已經(jīng)處理完后事,在臺下背著手觀戰(zhàn),見剛才那情景,忍不住喊道:“老兄弟,夠個英雄,加把勁兒,照這樣多來幾個!”這一喊,把老百姓都逗樂了,大家興高采烈。
這可氣壞了蓮花派的群賊,郭長達面對血淋淋的四具尸體,不由得火往上撞,從背后撤出量天雙尺他想親自登場。這時,從旁邊出來一人,說道:“總門長,殺雞焉用宰牛刀,你是一家之主,哪能親自登場,把白蕓瑞交給我了。”郭長達轉(zhuǎn)目一看,此人是個出家的僧人,身高八尺掛零,猿臂熊腰,散發(fā)披肩,月牙金箍勒頭,黑燦燦的臉色,大連鬢落腮的胡子茬,兩道濃眉好像兩把刷子,一對怪眼圓翻,白眼仁多,黑眼珠小,就好似鴨蛋上點了兩個黑點,大錘頭鼻子,鲇魚嘴,大黃板牙,兩個耳朵上帶著燒餅大的銅環(huán)。再往下看,他挽著褲腿,光著腳丫,腳腕上帶著一對腳鐲。手里頭拎著一對鴛鴦雙鈸,這雙鈸從外形上看,與舞臺上用的鬧鈸一樣,只是比它大得多,有鍋蓋大小,轉(zhuǎn)圈都是刃,中間拴著金屬鏈子,每條鏈子有五尺長,一頭帶有鹿皮挽手,可以帶在手腕上,這是二十四路外五行的一種兵刃。郭長達一眼看出,此人正是海外派的少門長,人送諢號“飛鈸僧”,名叫了緣,他跟蓮花門的關(guān)系密切。郭長達知道他有能耐,微微一笑:“了緣大師,你辛苦了,我但愿早聞捷報。”“阿彌陀佛,總門長放心,要白蕓瑞的命,跟殺個小雞一樣。”說話間,他邁大步來到前臺,把這對雙鈸往一塊兒一碰“嚓嚓”響,“阿彌陀佛,白蕓瑞可識認貧僧?”白蕓瑞手提單刀,定睛瞧看:“不認識,你是什么人?”“海外盤古寺來的,我乃出家僧人了緣,人送綽號飛鈸和尚。”蕓瑞聽罷一笑:“今兒個出場的全是無名的鼠輩,我怎么就沒聽說當今這世上還有個叫了緣的飛鈸僧,真叫人可發(fā)一笑。”“阿彌陀佛,白蕓瑞,少要猖狂,今天我叫你知道知道出家人的厲害,看家伙!”“唰”他左手的飛鈸直奔蕓瑞的頂梁砸來,蕓瑞往旁邊一閃身,還沒等還招,另一只鈸就轉(zhuǎn)著個兒朝蕓瑞的脖子飛來,兩路進攻,使蕓瑞招架不及,腳尖沾地剛站穩(wěn),那雙鈸似流星趕月“-”地又到了。蕓瑞知道他這兵刃可不好對付,帶鏈的家伙,又難練,又難防。蕓瑞琢磨著,他這鏈大概是鋼的,不是什么寶家伙,干脆我給他砍斷了就得了。想到這,他閃身躲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雙鈸,伸出寶刀,用刀尖一撥飛鈸上的鏈子,“咔嚓”一聲,就見一道火光,鏈子全被砍斷了,那雙鈸“唰”地朝臺下飛去,看熱鬧的老百姓只見兩道金光奔下面來了,嚇得四散奔逃,雙鈸“當啷”落地,地上被劃了一道溝。幸虧百姓們跑得快,不然,落到誰身上,誰就得骨斷筋折。
飛鈸僧了緣一看白蕓瑞傷了他的兵刃,氣急敗壞,掄起手中的鏈子就砸,蕓瑞往旁邊一閃,鏈子砸空,蕓瑞提刀轉(zhuǎn)身,跟他戰(zhàn)在一處。要說這了緣的能耐,比白蕓瑞差多了,五六個回合過后,蕓瑞躲過鏈子,一轉(zhuǎn)身到了了緣的左側(cè),把刀尖一伸,照著了緣的軟肋就扎了下去,刀尖從那面露了出來,蕓瑞的手腕一擰個兒,他的肚皮就給挑開了,只見了緣眼睛一翻,命歸黃泉。白蕓瑞抖身跳出圈外,讓蓮花觀的人前來收尸。
蓮花觀的小老道出來架起了緣跑回后臺,郭長達一看,心想:白蕓瑞這小子真夠厲害的,我可得親自登場了,不然,再敗個幾陣,弄得蓮花觀士氣低落,那時再想贏,可就不容易了。郭長達想到這兒,把手一擺道:“各位,白蕓瑞不是好惹的,不用大家登場了,貧道會他。”大伙一看郭長達真急了,不敢說別的了。這會兒小老道已把血跡擦干凈,郭長達大搖大擺地來到前臺。“無量天尊,白蕓瑞,你可認識貧道嗎?”“嗯,”白蕓瑞點了點頭,“這不是蓮花門的總門長、飛云道長嗎?”“正是,小娃娃,你連傷五條人命,未免過于狠毒了吧,看你那得意的樣子,據(jù)貧道看,你這是惡貫滿盈,回光返照呀,你這不是把臉也露足了嗎?也該歸位了,貧道特前來收你。”“郭長達,少要大言欺人,我今天倒要會會你這蓮花門的總門長,亮家伙吧。”郭長達一笑:“嗯,白蕓瑞,我要跟你伸手亮兵刃,算我欺負小孩兒娃娃,我就赤手空拳,對你的寶刀,你在我手下能過上十個照面,我就把郭字倒著寫。”“好,郭長達,你說話算數(shù)?”“當然算數(shù)。”“誰是證人?”“普天下老百姓都是證人。”“既然如此,我就大膽奉陪了。”
白蕓瑞知道郭長達這家伙是真有能耐,心說:跟你伸手,我就得搶先一步,不能客氣。蕓瑞想到這,舉刀就砍,郭長達一閃身就到了白蕓瑞身后,探出雙指,奔蕓瑞后腰便戳,“娃娃,著!”“-”雙指戳下,把白蕓瑞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哎喲,這家伙身法怎么這么快,什么時候轉(zhuǎn)到我身后的我都沒看清。白蕓瑞腳尖點地,盡量往前面一躥,跳出一丈多遠。郭長達雙指點空。蕓瑞剛站穩(wěn),就見郭長達一晃身又到了他的眼前。“著!”郭長達吼了一聲,左手一晃蕓瑞的面門,右手一掌奔蕓瑞的臉上就拍來了,蕓瑞用寶刀一招架,郭長達的手一換個兒,改變了門路,又奔蕓瑞的前心掏來,蕓瑞吐氣吸胸往后一閃,稍微躲得慢了一點,而郭長達的掌真快呀,這一掌沒掏在肉上,手指頭剛剛沾到衣服上,只見那只手往回一帶,“哧啦”一聲,蕓瑞的衣服來個大開花,把肉皮都露出來了。這要沾到肉上,白蕓瑞就得來個大開膛。白蕓瑞被嚇得魂不附體:“哎喲,這家伙真厲害。”郭長達一陣冷笑,“小娃娃,怎么樣,厲害的還在后邊呢,你過來不?”郭長達暗自咬牙,心說:小東西,我非劈了你不可,先劈你我再劈徐良,只要你們倆一死,開封府這兩根臺柱子就不存在了,其它碌碌之輩全好對付。郭長達想到這兒,一陣獰笑,往前一跟步,晃雙掌要下絕情。白蕓瑞剛想拉刀跟他拼命,臺下一人早已按捺不住,飛身上了擂臺,他口頌法號:“阿彌陀佛,蕓瑞閃到一旁,為師到了。”蕓瑞抽刀跳到圈外,閃目觀瞧,來者非別人,正是授業(yè)的老恩師,少林寺的三當家的,瘋僧醉菩提凌空長老,這真是徒弟挨打,老師露面,打了孩子家長不答應。凌空在臺下一看蕓瑞吃了虧,他能再看著嗎,故此才登上擂臺。蕓瑞剛想說話,凌空一擺手:“下去吧,回家再講。”“是。”蕓瑞答應一聲,提刀跳下擂臺,這擂臺上就剩下凌空和郭長達兩個人了,人們在下面嘀咕,這次比武,可是到了頂峰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9
第082回 天聾地啞力盡斃命 瑤山四橫血染擂臺 山西雁徐良大戰(zhàn)朱亮,使出了壓箱底的絕招。他八步趕蟾,連著兩腳沒蹬上朱亮,就雙腳一并,奔朱亮的小腹蹬去。朱亮一看不好,腳后跟一踹臺板,身子往上一躥,“噌”的一下,就出去三尺多遠,徐良雙腳蹬空。朱亮哪里知道徐良這招數(shù)是三環(huán)套月式的,徐良雙腳蹬空緊跟著兩髁膝蓋往前一跪,直奔朱亮的肚子就下來了,朱亮“哎喲”一聲,竭盡全力又往上一躥,徐良的兩髁膝蓋就跪在臺上。徐良毫不遲慢,又把兩胳膊肘一探,對準朱亮的雙肋就砸了下來,朱亮嚇得魂不附體,身子一閃,徐良的胳膊時也落空了。緊接著徐良又探出雙手,一下子卡住朱亮的脖子,他身子一滾,騎在了朱亮身上,用兩個大拇指摳住朱亮的頸嗓往下一推,朱亮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四肢無力,他心里明白,“我命休矣。”
此刻,臺下就像開了鍋,“啊——好呀!徐良真有能耐,還是山西雁高,打得好!”徐良下了狠心,非要把朱亮掐死不可,一則為赤須子丁震報仇,二則為百姓除害。徐良剛叫上勁,群賊就不干了,三尺地靈魔陸昆一挑簾就蹦出來了,他把掌往空中一舉,對準徐良的后腦勺就砸了下來,徐良趕緊撒手將身子一閃,陸昆一掌擊空,沒有打著徐良,可把朱亮給救了。這時朱亮已不省人事,陸昆把他抱到后臺,群賊圍攏過來進行搶救。好半天,朱亮才睜開眼睛,渾身上下都被汗?jié)裢噶耍斔犝f是陸昆把他救了,真是感恩不盡。陸昆一看他已經(jīng)明白過來了,這才放心,說道:“老朋友,你先歇會兒,我替你出氣,我非劈了這個白眼眉。”說著他一轉(zhuǎn)身,又來到前臺。他見徐良張著大嘴呼呼直喘,渾身上下也全濕透了。陸昆把猴眼一瞪,冷笑道:“嗯,白眼眉,你可真有兩下,我真沒看透你能贏得了飛劍仙朱亮,看你這功夫,比你師父梅良祖和谷云飛都高得多呀。好,我就愛跟這樣的人伸手,你要能把我贏了,我就服你,即使死了也心甘情愿。”說話間,他一晃雙掌亮開門戶。徐良把汗擦凈了,剛想過來跟他伸手,就聽臺下有人高聲喊道:“良子,美味不可多貪啊,見好就收吧,你下來歇一歇,我替你。”徐良聽聲音非常熟,說話間,那人飛身跳上擂臺,出現(xiàn)在徐良面前。徐良一看,非是旁人,正是塞北的高人,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老紀華成。
這紀老劍客,親哥仨,他二弟就是一朵紅云飛蓮道人,老三是神手大圣夜渡靈光紀遷紀遠太。不過紀三爺命喪閻王寨,而今就剩下他們哥兩個。二人下定決心,要協(xié)助開封府,大戰(zhàn)郭長達。他們擠在人群里面,見陸昆上了臺,知道陸昆的能耐比朱亮可高得多,徐良怎能是他的對手呢,況且徐良已經(jīng)累得精疲力竭了,所以紀華成這才大喝一聲,飛身上臺。徐良一看是老熟人,趕緊跪倒在臺板前,呼聲“老前輩”,紀華成把他扶起來,說著:“咱們是自家人,不必客氣,有話回家說去,你先下臺休息,看我的。”徐良點點頭,“噌”,從臺上跳了下來。老百姓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白眉大俠,一個個挑起大拇指稱贊,徐良向眾人一笑,來到白蕓瑞身旁,和哥幾個一起向臺上觀看。
紀老劍客穩(wěn)穩(wěn)當當來到陸昆面前,微笑道:“陸老劍客,可認得老朽嗎?”陸昆滿指望把徐良廢了,沒想到上來個人把他給換了,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呀。對面站著的這個身材高大的老者,面如紅霞,皺紋堆壘,須髯飄撤前胸,看來眼熟,喲,想起來了:“是展翅騰空臂摩天紀老劍客嗎?”“正是老朽。”“我說,紀華成,你可有點不對呀,我戰(zhàn)的是徐良,打的是白眼眉,你何必半截腰插這么一杠子呢?難道說你要給徐良當替死鬼不成?”紀華成一聽他不說人話,心中不悅,把臉往下一沉:“陸昆,你說話未免狂傲了吧,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徐良的替死鬼呢,你有什么把握能贏得了我呢?擂臺上是動手不動口的地方,來,來,來,趕緊動手才是。”“好,既然你紀華成不怕挨打,我叫你知道知道地靈魔的厲害。”說著他往下一哈腰,亮開架勢。他比紀老劍客矮下許多,必須蹦起來伸手,一蹦就是六七尺高,毫不費力。紀老劍客晃雙掌接駕相還,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
徐良和蕓瑞在下面看著,一看啊,紀老劍客不是人家的對手,不到十個回合,紀華成招數(shù)就有點散亂。白蕓瑞緊皺雙眉:“三哥,壞了,紀老劍客要出事,我上去替他抵擋一陣。”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登臺,只見紀華成一個閃失,被陸昆使了個“老和尚撞鐘”,一下子正頂在他的小肚子上,紀老劍客一個跟頭就從臺上折了下來。此刻,飛蓮道人在臺下見事不好,忙伸手把大哥接住,輕輕放在了平臺上。只見紀老劍客雙手捂住肚于,痛苦難當,飛蓮道人趕緊取出最好的止痛散,給哥哥服下去。紀老劍客這才好受了些,他慢慢地直起腰來,搖頭嘆氣:“老了,不中用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真是丟人現(xiàn)眼呀。”這時,徐良帶著白蕓瑞、房書安、馮淵等人擠了過來,見禮之后要安慰安慰紀老劍客,紀華成一擺手:“不必這樣擔心,我這是老胳膊老腿,皮糙肉厚,慢說撞一下,就是砸一下、踢一下都無所謂。”這一下倒說得大家伙笑了起來。
再說白蕓瑞正要登臺的時候,老百姓當中蹦起一個人來,這人好像燕兒飛似地,蹬著老百姓的腦袋“噌、噌、噌”地躥上了擂臺。大家一看,“嚯”,這人長得也太兇點了,身高八尺掛零,三尺多寬的肩膀子,滿頭的黃發(fā)都帶著小卷,散披在肩,用根皮條子勒著,身穿青布衣服又肥又大,補丁摞補丁,下面光著兩只大腳丫子,滿臉的漬泥,闊口裂腮,一鬢的落腮胡子茬,活像畫上畫的那達摩似的。陸昆一看,來的這個野人非是旁人,正是地啞仙師粥馬瘟魏百寶魏老劍客。此人與陸昆有仇,二十五年前二人就伸過手,那時候是普通的比武較量,魏百寶不是人家的對手,叫陸昆打了他一掌,魏百寶為此事氣滿胸膛,狠下功夫,要報這一掌之仇。他還把這個事跟他師兄天聾仙師座山雕趙樸講了,趙樸也幫著他練功,這些年的氣就在肚子里憋著。如今八月初一是八王擂,天聾仙師、地啞仙師都應邀而來。當陸昆一露面,魏百寶想起當年那一掌之仇,氣滿胸膛,他這個人性子烈,嫌在人群中往前擠太耽誤工夫,干脆借路而行,踩著人們的腦袋頂跑上臺來。上臺站定,和陸昆一照面,陸昆一陣冷笑:“哎喲,老熟人了,老劍客你挺好嗎,當初我揍你那一巴掌,你養(yǎng)了多少天哪?”陸昆口吐狂言,真是火上加油,魏百寶一瞪眼答道:“陸昆啊,你打了我是不假,不過,這是過去的事了,就為了這一掌,下了多少年的苦功,今天我跟你算賬來了,就是要報這一掌之仇。”“好啊,既然如此,你就伸伸手,我要看看你究竟本領(lǐng)如何,能不能報得了這個仇,請吧!”魏百寶一聽更是暴躁,急得話也說不出來了,“哇哇”地暴叫一陣,往前一躥,照陸昆就是一掌。陸昆一閃身,躲開了這一掌。他個子小,利于在下面動手,只見他往下一縮身,出雙掌直奔魏百寶的小肚子,魏百寶跟他打仗總得哈著腰,很不得力,一不注意他就鉆進來了。魏老劍客躲開陸昆的雙掌,反過來就揪他的腦袋,陸昆一轉(zhuǎn),跑到魏老劍客身后,飛腳向魏百寶的大腿踹去。這一高一矬戰(zhàn)在一處,真是霹雷閃電、狂風驟雨一般,眨眼就是五十多個照面。這時,魏百寶已感到力不從心,自知不是人家的對手。而陸昆一躲一閃比猴子還快,就見他一下子躥到魏百寶身后,蹦起來就是一掌,正砸在魏百寶后心上,“叭”的一聲,魏老劍客就被擊落到了臺下。這時,天聾仙師趙樸在臺下一見大事不好,趕緊伸雙手一接,就把師弟接住了,輕輕地放在地上,再一看,魏老劍客已七竅流血,輕生喪命。趙老劍客“哎呀”一聲,放聲痛哭:“兄弟你死得太慘了,在天之靈別散,愚兄給你報仇。”說話間,天聾仙師上了擂臺就與陸昆戰(zhàn)在一處。可他的能耐也抵不過陸昆,不到六十個照面,就被陸昆飛起一腳踹在了肚子上,“啪”,趙老劍客被踢起七八尺高,頭朝下栽了下去,老百姓往左右一躲,他的腦袋正撞在地下,連踢帶摔,可憐天聾仙師也當場命喪。一眨眼的工夫,兩個成了名的劍客都死了。這回臺下又開鍋了,“嘩——”人們議論紛紛,“哎喲,可不得了,這個小老頭兒怎么這么厲害,連勝三陣,看來誰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此刻,蓮花門總門長飛云道長郭長達在后頭看得清楚,滿面是笑:“來人,看酒。”小道士在托盤里放了三杯美酒,郭長達親自托著來到前臺:“陸老劍客,祝賀你連勝三次,來,來,來,滿飲此杯,我代表蓮花門的弟子,向老劍客祝賀。”“不敢當,不敢當。”陸昆滿面得意之色連飲了三杯,最后把嘴一擦,“多謝,多謝。”郭長達拍拍他肩膀:“老劍客乏了,到后面去歇一會兒,咱們再換旁人。”“我這兒勁有的是,現(xiàn)在剛使出不大點兒,你看我這渾身正在發(fā)熱,用在這個興頭上,好多砸死他們幾個。”“也好,祝陸老劍客馬到成功。”郭長達給他打完了氣,端著盤子回到后臺。
陸昆連勝三陣,也就忘乎所以了,他在臺上來回溜達,口吐狂言,指名點姓叫徐良登臺。他為什么跟徐良這么大仇呢?原來他兄弟飛天神魔陸青就死在徐良的刀下。他這次打云南來,就是給他兄弟報仇,發(fā)誓不把徐良整死就不回云南。他幫助郭長達是互相利用,要借助蓮花門的勢力來達到他的目的。他連勝了三陣,卻一點也不知足,不把徐良給整死,他絕不甘心,故此指名點姓的專叫徐良。這可激怒了玉面小達摩白蕓瑞,他見陸昆這老家伙太狂傲了,手段也太殘忍了。心想:我三哥正找人把二位仙師的尸體送回迎賓館,一時分不開身,難道我就不能替他抵擋一陣嗎?想到這兒,他也顧不上找徐良商量了,在這忙亂之中,只見白蕓瑞腳尖一點地,飛身跳上擂臺。
這時,徐良剛剛把那些事情安排完,轉(zhuǎn)身一看,“喲,壞了。”他沒想到白蕓瑞登臺這么快呀。徐良為兄弟捏了一把汗,心說:老兄弟,你面對的這個強敵,比朱亮的本領(lǐng)可高得多,如果贏不了,你這命就難保了。
白蕓瑞上了擂臺往臺前一站,就贏得了一個滿堂彩。小伙子長得太英俊了,只見他穿白掛素,面似銀盤,劍眉虎目,鼻直口方,與方才上擂臺那伙人一比,就好像雞群里出了只彩鳳,亂草之中長出棵靈芝來。蕓瑞突然登臺,使陸昆一驚,老小子往后倒退幾步一看,道:“咦,我要的是白眼眉,結(jié)果上來個銀娃娃,你不就是小達摩白蕓瑞嗎?”“不錯,正是。”“姓白的,你不服氣,想跟老爺子比試比試,莫非你看著趙樸、魏百寶有點眼饞,要效仿他們不成。”蕓瑞聞聽,劍眉倒豎,虎目圓睜:“呸!陸昆,少要大言欺人,白某打出世以來,還沒打過敗仗,說大話沒用,姓白的跟你比一比,看看究竟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好,白蕓瑞,既然你不服氣,咱們就伸伸手。”“-”,陸昆亮開門戶,剛要伸手,就聽后臺“啪、啪、啪”響起一陣云牌,這是收兵的信號。陸昆一愣,我正在興頭上,干嗎叫我回去呢?他知道有急事,急忙轉(zhuǎn)身來到后臺,見著郭長達就問:“總門長,怎么把我叫回來了,有什么事?”郭長達一笑,說:“老劍客,別的事沒有,就因為你連勝三陣,也夠累的啦,應該休息休息,白蕓瑞是個小孩子,還用得著您跟他伸手?讓別人替你一陣兒,您攢足了勁,還得對付那厲害的呢。”“嗯,多謝總門長想得周到,不過,這就便宜了那姓白的猴崽子。”
代替陸昆出陣的,是從大瑤山來的李國勇、李國猛、李國剛、李國強“李家四橫”,這四人號稱“金銀銅鐵八大錘”,也是蓮花門的門人弟子。他們到了蓮花觀之后,屢次要求郭長達讓他們出陣,尤其是這次比武,把他們哥兒四個急得是活蹦亂跳。他們一看白蕓瑞上臺了,再次提出要求,非要跟白蕓瑞決斗。郭長達正想讓陸昆歇一歇,也就答應了他們。頭一個登場的是李國勇,就見他手握一對金錘來到白蕓瑞面前,兩錘一碰“當啷啷”響,“白蕓瑞,可認識某家?”白蕓瑞一看出來個跟山熊差不多的家伙,腦瓜大得出奇,大粗胳膊,大粗腿,大肚子,大屁股,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就好比兇神惡煞一般。蕓瑞看罷,用手點指道:“來者是誰?”“我乃是大瑤山李家四橫的頭一位,金錘大將李國勇。”白蕓瑞冷笑了一聲:“哼,原來是無名鼠輩,姓李的,你給我滾回去,我的寶刀之下不死無名之輩,我戰(zhàn)的是陸昆,斗的是郭長達。”“什么,姓白的,你好大的口氣,今天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厲害,看錘!”說著,他掄錘就砸。白蕓瑞本不想使用兵刃,看這家伙蠻不講理,實在忍無可忍,便撤步亮出寶刀,大戰(zhàn)李國勇。李國勇認為自己力猛錘沉,占著上風,個頭又比白蕓瑞高著一頭,恨不得把他一錘砸死在擂臺上,頭一招,便使了個“流星趕月”,朝蕓瑞砸去。白蕓瑞明白,錘棍之將,不可力敵,憑手中這把刀,不敢碰人家雙錘,只好戰(zhàn)個巧勁。蕓瑞往左邊一跨步,身子往右邊一閃,李國勇的雙錘就砸空了。白蕓瑞利用這機會,手腕子一翻,用單刀把他的雙錘壓住,接著順手推舟,手腕子往里一推,這刀就奔著他的脖子來了。李國勇一看不好,趕忙撤雙錘,把錘桿一立,頭朝下,錘把朝上,打算封住人家的寶刀。可他就忘了白蕓瑞這把寶刀是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的家伙,再加上白蕓瑞用力過猛,“咔嚓”,錘桿被削斷,寶刀正好碰在李國勇脖子上,又聽“咚”的一聲,刀過人頭落,這個大個子就栽倒在擂臺上。
老二李國猛見大哥當場斃命,心痛得啊啊直叫,晃動著銀錘飛身跳到前臺:“白蕓瑞,我要給哥哥報仇血恨,看錘!”說著掄錘就砸。蕓瑞閃步用刀壓住雙錘:“且慢,報名再戰(zhàn)。”“我,李國猛呀,剛才死的是我大哥,我乃二哥銀錘將。”說著話,撤雙錘就砸。蕓瑞往旁邊一閃,雙錘走空,接著他上步閃身,把刀一翻個兒,來了個“腦后摘瓜”,一刀砍在李國猛的脖子上,頓時人頭落地。
老三李國剛一見兩個哥哥雙雙斃命,不由得火往上冒,晃銅錘大戰(zhàn)白蕓瑞。也就是過了三個照面,只見白蕓瑞大喊了一聲,接著一刀劈下去,李國剛就成了兩半。老四李國強一看眨眼間三個哥哥接連死去,哭得氣都上不來了:“哥哥呀,咱們哥兒四個一塊兒來的,你們都死了,我活個什么勁?”他心一橫,抹了把淚,舉鐵錘就沖了上來,四五個照面過后,白蕓瑞來了個“攔腰鎖玉帶”一刀從他的后腰摟上去,李國強人分兩段。
沒有半頓飯的工夫,蕓瑞斬了李家四橫,一舉成名,這一下沒人不知道玉面小達摩的了。這時,徐良已經(jīng)處理完后事,在臺下背著手觀戰(zhàn),見剛才那情景,忍不住喊道:“老兄弟,夠個英雄,加把勁兒,照這樣多來幾個!”這一喊,把老百姓都逗樂了,大家興高采烈。
這可氣壞了蓮花派的群賊,郭長達面對血淋淋的四具尸體,不由得火往上撞,從背后撤出量天雙尺他想親自登場。這時,從旁邊出來一人,說道:“總門長,殺雞焉用宰牛刀,你是一家之主,哪能親自登場,把白蕓瑞交給我了。”郭長達轉(zhuǎn)目一看,此人是個出家的僧人,身高八尺掛零,猿臂熊腰,散發(fā)披肩,月牙金箍勒頭,黑燦燦的臉色,大連鬢落腮的胡子茬,兩道濃眉好像兩把刷子,一對怪眼圓翻,白眼仁多,黑眼珠小,就好似鴨蛋上點了兩個黑點,大錘頭鼻子,鲇魚嘴,大黃板牙,兩個耳朵上帶著燒餅大的銅環(huán)。再往下看,他挽著褲腿,光著腳丫,腳腕上帶著一對腳鐲。手里頭拎著一對鴛鴦雙鈸,這雙鈸從外形上看,與舞臺上用的鬧鈸一樣,只是比它大得多,有鍋蓋大小,轉(zhuǎn)圈都是刃,中間拴著金屬鏈子,每條鏈子有五尺長,一頭帶有鹿皮挽手,可以帶在手腕上,這是二十四路外五行的一種兵刃。郭長達一眼看出,此人正是海外派的少門長,人送諢號“飛鈸僧”,名叫了緣,他跟蓮花門的關(guān)系密切。郭長達知道他有能耐,微微一笑:“了緣大師,你辛苦了,我但愿早聞捷報。”“阿彌陀佛,總門長放心,要白蕓瑞的命,跟殺個小雞一樣。”說話間,他邁大步來到前臺,把這對雙鈸往一塊兒一碰“嚓嚓”響,“阿彌陀佛,白蕓瑞可識認貧僧?”白蕓瑞手提單刀,定睛瞧看:“不認識,你是什么人?”“海外盤古寺來的,我乃出家僧人了緣,人送綽號飛鈸和尚。”蕓瑞聽罷一笑:“今兒個出場的全是無名的鼠輩,我怎么就沒聽說當今這世上還有個叫了緣的飛鈸僧,真叫人可發(fā)一笑。”“阿彌陀佛,白蕓瑞,少要猖狂,今天我叫你知道知道出家人的厲害,看家伙!”“唰”他左手的飛鈸直奔蕓瑞的頂梁砸來,蕓瑞往旁邊一閃身,還沒等還招,另一只鈸就轉(zhuǎn)著個兒朝蕓瑞的脖子飛來,兩路進攻,使蕓瑞招架不及,腳尖沾地剛站穩(wěn),那雙鈸似流星趕月“-”地又到了。蕓瑞知道他這兵刃可不好對付,帶鏈的家伙,又難練,又難防。蕓瑞琢磨著,他這鏈大概是鋼的,不是什么寶家伙,干脆我給他砍斷了就得了。想到這,他閃身躲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雙鈸,伸出寶刀,用刀尖一撥飛鈸上的鏈子,“咔嚓”一聲,就見一道火光,鏈子全被砍斷了,那雙鈸“唰”地朝臺下飛去,看熱鬧的老百姓只見兩道金光奔下面來了,嚇得四散奔逃,雙鈸“當啷”落地,地上被劃了一道溝。幸虧百姓們跑得快,不然,落到誰身上,誰就得骨斷筋折。
飛鈸僧了緣一看白蕓瑞傷了他的兵刃,氣急敗壞,掄起手中的鏈子就砸,蕓瑞往旁邊一閃,鏈子砸空,蕓瑞提刀轉(zhuǎn)身,跟他戰(zhàn)在一處。要說這了緣的能耐,比白蕓瑞差多了,五六個回合過后,蕓瑞躲過鏈子,一轉(zhuǎn)身到了了緣的左側(cè),把刀尖一伸,照著了緣的軟肋就扎了下去,刀尖從那面露了出來,蕓瑞的手腕一擰個兒,他的肚皮就給挑開了,只見了緣眼睛一翻,命歸黃泉。白蕓瑞抖身跳出圈外,讓蓮花觀的人前來收尸。
蓮花觀的小老道出來架起了緣跑回后臺,郭長達一看,心想:白蕓瑞這小子真夠厲害的,我可得親自登場了,不然,再敗個幾陣,弄得蓮花觀士氣低落,那時再想贏,可就不容易了。郭長達想到這兒,把手一擺道:“各位,白蕓瑞不是好惹的,不用大家登場了,貧道會他。”大伙一看郭長達真急了,不敢說別的了。這會兒小老道已把血跡擦干凈,郭長達大搖大擺地來到前臺。“無量天尊,白蕓瑞,你可認識貧道嗎?”“嗯,”白蕓瑞點了點頭,“這不是蓮花門的總門長、飛云道長嗎?”“正是,小娃娃,你連傷五條人命,未免過于狠毒了吧,看你那得意的樣子,據(jù)貧道看,你這是惡貫滿盈,回光返照呀,你這不是把臉也露足了嗎?也該歸位了,貧道特前來收你。”“郭長達,少要大言欺人,我今天倒要會會你這蓮花門的總門長,亮家伙吧。”郭長達一笑:“嗯,白蕓瑞,我要跟你伸手亮兵刃,算我欺負小孩兒娃娃,我就赤手空拳,對你的寶刀,你在我手下能過上十個照面,我就把郭字倒著寫。”“好,郭長達,你說話算數(shù)?”“當然算數(shù)。”“誰是證人?”“普天下老百姓都是證人。”“既然如此,我就大膽奉陪了。”
白蕓瑞知道郭長達這家伙是真有能耐,心說:跟你伸手,我就得搶先一步,不能客氣。蕓瑞想到這,舉刀就砍,郭長達一閃身就到了白蕓瑞身后,探出雙指,奔蕓瑞后腰便戳,“娃娃,著!”“-”雙指戳下,把白蕓瑞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哎喲,這家伙身法怎么這么快,什么時候轉(zhuǎn)到我身后的我都沒看清。白蕓瑞腳尖點地,盡量往前面一躥,跳出一丈多遠。郭長達雙指點空。蕓瑞剛站穩(wěn),就見郭長達一晃身又到了他的眼前。“著!”郭長達吼了一聲,左手一晃蕓瑞的面門,右手一掌奔蕓瑞的臉上就拍來了,蕓瑞用寶刀一招架,郭長達的手一換個兒,改變了門路,又奔蕓瑞的前心掏來,蕓瑞吐氣吸胸往后一閃,稍微躲得慢了一點,而郭長達的掌真快呀,這一掌沒掏在肉上,手指頭剛剛沾到衣服上,只見那只手往回一帶,“哧啦”一聲,蕓瑞的衣服來個大開花,把肉皮都露出來了。這要沾到肉上,白蕓瑞就得來個大開膛。白蕓瑞被嚇得魂不附體:“哎喲,這家伙真厲害。”郭長達一陣冷笑,“小娃娃,怎么樣,厲害的還在后邊呢,你過來不?”郭長達暗自咬牙,心說:小東西,我非劈了你不可,先劈你我再劈徐良,只要你們倆一死,開封府這兩根臺柱子就不存在了,其它碌碌之輩全好對付。郭長達想到這兒,一陣獰笑,往前一跟步,晃雙掌要下絕情。白蕓瑞剛想拉刀跟他拼命,臺下一人早已按捺不住,飛身上了擂臺,他口頌法號:“阿彌陀佛,蕓瑞閃到一旁,為師到了。”蕓瑞抽刀跳到圈外,閃目觀瞧,來者非別人,正是授業(yè)的老恩師,少林寺的三當家的,瘋僧醉菩提凌空長老,這真是徒弟挨打,老師露面,打了孩子家長不答應。凌空在臺下一看蕓瑞吃了虧,他能再看著嗎,故此才登上擂臺。蕓瑞剛想說話,凌空一擺手:“下去吧,回家再講。”“是。”蕓瑞答應一聲,提刀跳下擂臺,這擂臺上就剩下凌空和郭長達兩個人了,人們在下面嘀咕,這次比武,可是到了頂峰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19
第083回 包青天觀擂遭不測 房書安保駕撞南墻 凌空來到郭長達面前雙手打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郭長達可認識貧僧嗎?”郭長達一看,對面站著個破和尚,穿衣打扮一點也不規(guī)整,光著腳丫子,趿拉著草鞋,別看衣服破,精神頭挺足。郭長達冷笑了一聲說:“大和尚,我怎么不認識您呢?您不就是河南嵩山少林總院三當家的嗎?”“正是老僧。郭長達,你身為蓮花門的總門長,又是三清弟子,口口聲聲講的是慈悲為本,善念為懷,為什么在蓮花觀前設(shè)擺八王擂,囚禁國家的親王,你目無法紀,召集群賊謀反,不僅犯下三清教道規(guī),你還是國家的反叛。佛經(jīng)上說得清楚,‘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勸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趕緊翻然悔悟,把八王爺放出來,送回安慶宮,到開封府去請罪,聽候國家按法律處置,倘若當今天子圣明,包大人海量,高抬貴手,或許饒你不死,倘若你執(zhí)迷不悟,那你就離死期不遠啦。”“哈哈,”郭長達聽罷一陣冷笑,“啊,大和尚,您講這番話確實有一定的道理,但已經(jīng)晚了。如今,我實在騎虎難下,進退兩難,話已經(jīng)說出去,事情我也已經(jīng)辦了,八王爺我也囚禁了,開封府的人我也得罪了,八王擂我也立了,人我也打了,你再叫我半道撤梯子,就等于把一盆水潑出去,再要收回來,豈不是笑話嗎?這八王擂是比武的場所,誰登臺比武,誰就是我的仇人,就得憑著功夫論上下、比高低。你能把我郭長達贏了,或者生擒活拿了,愛怎么處治就怎么處治。要不是我郭長達的對手,我就叫他掌下做鬼。”凌空見郭長達已經(jīng)把話說死,一皺眉說,“好哇,這叫好良言難勸該死鬼,既然你聽不進,那我也就不講了。貧僧已做到仁至義盡,現(xiàn)在只好按佛法所說,殺惡人即是善念,對不起,貧僧要為國除害了。”凌空說罷,雙臂往左右一分,亮開門戶。郭長達把兩臂一晃,亮了個童子拜佛。兩人這一碰面,臺下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這一僧一道,亮的這門戶太好看了,老百姓們禁不住鼓起掌來。
二人圍臺轉(zhuǎn)了一圈,郭長達采取先發(fā)制人的戰(zhàn)術(shù),冷不丁往前一縱,左掌一晃凌空的面門,正手一掌,直奔凌空的前心砸去,那掌還沒到,風先就到了,這勁兒有多大,可想而知。凌空看得真切,心想:這郭長達也太狂妄了,我久聞其名,但沒跟他伸過手,都說他的金蓮掌蓋世無雙,今兒個我倒要試試,看看是你的蓮花掌厲害還是我少林掌厲害。凌空使了個新鮮招,他一不躲,二不閃,就見他把大巴掌張開,掌心朝前,手背朝后,對著郭長達的手一擊,兩個巴掌碰在一塊兒,“啪”的一聲,這下子把老百姓可嚇壞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嘩”一陣大亂。人們瞪眼看著,凌空老和尚這一掌把郭長達震得倒退了六七步。郭長達就覺得單臂發(fā)麻,手心發(fā)熱,骨節(jié)酸痛。凌空和尚也不太好受,膀子發(fā)麻,虎口發(fā)酸,他心想:得,今天我算遇上勁敵了,我可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能給我們少林門丟人現(xiàn)眼。別看郭長達嘴說的挺硬,可他心里清楚,凌空不是好惹的,我如有點大意,今天就非輸不可,我要是敗了,蓮花門就徹底完了。想到這,他把壓箱底的招也拿出來了,蓮花掌大戰(zhàn)少林掌,兩個人就殺在一處。
這一打呀,把臺下觀眾都驚呆了。在看熱鬧的人當中,靠著后兩排,來了一個人。這人身材高大,寬寬的肩膀,虎背熊腰,頭上帶著方巾,頂梁門安著塊美玉,兩根飄帶飄灑在背后,身穿對花袍,腰系著絲絳,腳上穿著厚底福字履,手里拿著一把灑金的折扇。再看這人的臉,油黑的大臉盤,黑中透亮;兩道九轉(zhuǎn)獅子朱砂眉,如通兩鬢,一對環(huán)眼,皂白分明,獅子鼻,火盆嘴;有三綹墨髯飄灑在前胸,二目一瞪放出兩道光來。這人往那兒一站,身前身后是百般威風,顯得神圣不可侵犯,讓人望而生畏。此人就是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士包拯包大人。
包大人為什么穿上便裝到這來了呢?原來包大人奉了圣旨,要確保八王爺?shù)陌踩W源虬送鯛斱w德芳被困蓮花觀,包大人是吃喝不下,如坐針氈。到了八月初一,老少英雄趕奔蓮花觀去了,包大人在開封府里背著手來回直溜,不住地長噓短嘆。今天當班的是張龍和趙虎,他倆身穿官服挎著刀,站在門口,隨時準備伺候包丞相。趙虎偷眼往屋里一看,包大人緊鎖眉頭,一臉愁容,他心里明白,包大人是在擔心八王擂的事。趙虎此刻心情也很憋悶,本來他可以到蓮花觀去看看熱鬧,助助威,自己人打勝了,還可以痛痛快快地喊幾嗓子,可正趕上當班,哪都不能去,只得像木頭橛子一樣戳著。想到這,忽心生一計,他故意地在門外咳嗽了幾聲,包大人站住了:“趙虎!”“在!”趙虎答應了一聲來到屋里,“伺候相爺。”“你怎么了,發(fā)出這種怪動靜?”“回相爺,我沒什么,就感到有些憋得慌。”“為什么?”“小人不敢說。”“但講無妨。”“是,相爺,您別忘了今天是八月初一,也就是蓮花觀立擂的日子,能不能把八王爺救回來,真叫人掛念呀。今天老少英雄全去打擂,輸贏勝敗誰也不敢說,因此小人心中惦記,心里頭沉重憋得難受。”包大人一聽,他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便想了個主意:“趙虎呀,本閣有意化裝改扮到蓮花觀去看個究竟,你看可否?”趙虎聽罷,樂得險些跳起來:“回相爺,我看這主意挺好。”張龍在一旁聽了可嚇壞了,連忙來到屋里躬身下拜,往上申明:“回相爺,這使不得,使不得,相爺請想,蓮花觀那是什么地方,那好比龍?zhí)痘⒀ǎ笕耸钱敵紫啵瑧{您的身份,怎能上那危險的地方呢,倘若發(fā)生了意外,誰能承擔得了責任呢?卑職斗膽,攔大人的駕,望大人千萬別去。”“哈哈,”包大人一笑,“張龍呀,照你這么一說,人別當大官,當了大官就成了擺設(shè)。想當年我當定遠縣知縣的時候,不是經(jīng)常化裝私訪嗎?你們倆跟我出去也不是一回了,事到如今,我就不敢出門了?”張龍說:“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您無非是個七品縣令,而今您是當朝宰相,位列朝班,舉足輕重,如果您今天出點事,損失可太大了。”趙虎不愛聽張龍的話,把眼睛一瞪說:“得,快別說了。你怎么就知道出得了事呢?蓮花觀那塊兒都是咱們的人,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老少英雄各位好漢,再說還有咱們保護,哪能出事呢,你把那賊說的也太兇點了。大人,您別聽他的,說去,咱們就趕快去,去晚了,這熱鬧就看不著了。”趙虎一心想去看熱鬧,就極力慫恿包大人,包大人把張龍扶起來,道:“張龍,你的心我領(lǐng)了,我也估摸著不會出事,就是出事,跟你們毫無關(guān)系。我主意已定,說走便走,去,把李才、包興叫來。”張龍一看,事情已無可挽回,只好嘆了口氣,到后面把大總管包興,二總管李才叫到前屋,二人進門叩頭:“參見相爺。”包大人說:“給我找一身便衣,我要化裝改扮。”二人鬧不清怎么回事,便說:“相爺化裝干什么?”“不必多問,我要趕奔蓮花觀看個熱鬧。”“啊,相爺,使不得,使不得呀,您不能去。”“唉,廢話少說,我主意打定,你們就不必阻攔。”大家都知道包大人說一不二的脾氣,只好到內(nèi)室找了一套包大人平常愛穿的教書先生的衣服。包大人更換之后,對著銅鏡一照,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會兒,趙虎、張龍也換上便裝,暗帶利刃、繩索,緊隨著包大人,從后門出了開封府。
開封府離蓮花觀四五十里地,他們走出開封府不遠,便雇了一輛拉腳的車,趕車的是個愣頭愣腦的小伙子,也不認識包大人。三人上了車,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蓮花觀。
三人下車一看,這里人山人海,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張龍、趙虎也有點提心吊膽了。張龍壓低聲音對包大人說:“相爺,咱們可千萬當心點,您老看一會兒,咱就回去。”“嗯,本爺知道,到了人前千萬不要這樣稱呼,你們就叫我先生,我叫你們伙計。”主仆三人說著,來到蓮花觀的廟前。
他們來得有些晚了,只能站在后面往擂臺上看,可也能看得很清楚。包大人一手拿著折扇,一手捻著胡須往擂臺上觀看。此刻正是白蕓瑞大戰(zhàn)郭長達。白蕓瑞不是郭長達的對手,眼看要失敗,包大人在下面看著,心都揪到嗓子眼兒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凌空登臺換下白蕓瑞,包大人這才長吁了一口氣,他把手巾拿出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仍伸著脖子往臺上看。看著看著,便不由地往前蹭,蹭來蹭去就擠到人群中去了。
張龍、趙虎一開始沒敢看打擂,瞪著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人,觀察有沒有異常現(xiàn)象。他們一看周圍都是老百姓,一個個都聚精會神地往臺上看,誰也沒理會包大人,張龍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也不像剛才那么緊張了。這時凌空與郭長達一會面,少林掌對蓮花掌,“啪”的一聲,老百姓炸了鍋。張龍、趙虎的眼神也被吸引到臺上去了,這兩個人往前一擠,一下子被老百姓卷到了人群之中,他們再回頭找包大人,卻找不到了。包大人這會兒全神貫注地往臺上看,正在擔心臺上的一僧一道誰勝誰負的時候,他身后來了個人。
這個人賊頭賊腦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左看看、右看看地給包大人相面,看了多時,他確認這就是包拯包大人。這個人把牙一咬,心一橫,壯著膽子拍了拍包大人的肩膀。包大人正全神貫注地往臺上看呢,被人拍了幾下,如夢方醒,一回頭,看見身后這個人,不認識。這人比自己短一頭,臉長得挺白凈,頭上帶著甩頭疙瘩巾,身穿一身粉綾色靠襖,外披英雄氅,后腰鼓鼓囊囊,可能帶著家伙,稀稀拉拉長著十幾根黃胡子,兩眼發(fā)賊。包大人一愣,再看張龍、趙虎也不見了,便問那人:“你是誰呀,有什么事?”“先生,有個人找您去一趟,有急事跟您商議。”“有人找我,這人在哪?”“就在那樹林邊上,他托我給您捎個信兒,您就去看看吧。”那人死纏住包大人非要去那邊樹林一趟,包大人雖心中疑惑,卻也不由地跟著那人離開了人群,朝樹林走去。
到了樹林,不見一人,包大人問道:“找我的人呢?”那人說:“噢,在那邊呢。”就這么說一程,走一程,不多時,那人就把包大人領(lǐng)到了蓮花觀擂臺后面的原始森林。包大人察覺到不對頭,再看說話的人眼珠溜溜直轉(zhuǎn),就感到不妙,問道:“來人,你說有人找我,為何不見?”“就在前面。”“算了,有事回東京再說吧,我還要回去看熱鬧,恕不奉陪。”包大人說完,轉(zhuǎn)身要走,那人“嘿嘿”一陣冷笑,跳過來把去路截住:“老先生,您留步,請問尊姓大名,仙鄉(xiāng)何處,三百六十行,您在那行發(fā)財?”包大人一笑:“你我素不相識,問我作甚,恕不奉告。”“得了吧,你不說,我也猜著了,你祖籍安徽合肥人,現(xiàn)在是倒座南衙開封府的相爺,包拯包大人,對不對?”“啊!”包大人一驚,難道真的遇上賊了?就見那人“嘿嘿”一陣奸笑道:“我的相爺,您不知道我是誰吧,實不相瞞,我乃湖廣人,自幼學會武藝,投身在蓮花門,身為蓮花門的弟子徒孫,我們總門長就是郭長達。在下身為七星島巡捕的小寨主,名叫田環(huán),人送諢號‘小粉蝶’。我奉了總門長所差,夾雜在老百姓當中尋訪,看看老百姓對這擂臺有什么反映,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眼就看見您了,沒想到相爺化裝出訪,也來這看熱鬧。今天咱們遇上了,沒別的說的,請吧,跟我到蓮花觀待茶。”包大人一聽就全明白了,這是打算把我抓進蓮花觀,八王爺就是被他們抓走的。包大人這時真有點后悔了,我怎么一時糊涂跟他來這了呢?再看身邊左右空無一人,自己又不會武藝,這不要遭難嗎。他想著,把眼一瞪:“嗯,田環(huán),你請我到蓮花觀干什么?”“相爺,別發(fā)威呀,這不是在您的開封府,在這兒,你發(fā)威也沒用,現(xiàn)在得聽我的,請您到蓮花觀,這是好聽的。其實呢,你已經(jīng)是我的俘虜了,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要把你交給綠林的朋友,讓大家發(fā)落,八王爺一個人也悶得慌,你正好去做個伴,”這小子說到這兒,甩掉外衣,卷了卷圍到腰上,又抽出鬼頭刀,在包大人面前晃了兩下,說:“我告訴你姓包的,你要是走,算你聰明,好漢不吃眼前虧嗎,要膽敢不聽,我可就不客氣了。”包大人一瞪眼,道:“本閣哪兒都不去。你要殺,請便。”相爺說到這把臉一甩,安然不動。“哎,你還挺硬,今兒個你不跟我走,那我夾著你去。”說著,那小子一伸手,把包大人的袍子抓住就要撒野。正在這個時候,就聽旁邊有人喝喊,“畜生,好大膽的田環(huán),竟敢欺負相爺!”這一喊,把田環(huán)嚇得一哆嗦,他做賊心虛呀,手一松,把包大人就放開了,扭身一看,從樹林外面闖進一個人來,這人腦袋長得挺大,戴著一頂小帽子,餅子臉沒鼻子,周身上下一身短靠,手里拿著把一尺二寸長的小片刀,這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包大人一看他來了,高聲喊道:“書安,快來救救本閣。”“相爺,有我在此,保您平安無事。”話音剛落,就見他三躥二縱地來到了田環(huán)面前,橫身把包相爺給護住了。
房書安怎么來得這么巧,他怎么知道相爺在這呢?原來是這么回事:房書安在擂臺上連勝三次,把他美得忘乎所以了,不管誰上臺,他都在下面晃著大腦袋妄加評議。徐良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樣子有些討厭,沖他一瞪眼,說:“少在我這-嗦,給我滾遠點!”別看徐良年輕,卻有長者之風,他這一說,房書安還真有點害怕,他一縮脖連聲說“是、是、是。”他離開徐良,擠在人群之中,左顧右盼地想找一個熟人,正好碰上了趙虎,他湊過去,捅了一下趙虎:“你怎么來了?”趙虎一看,是房書安,非常高興,“我是保著包……”他剛要說保著包相爺,一看周圍全是人,嚇得他把后半截話又咽回去了,“你過來,我告訴你。”說著,他把房書安的脖子摟過來,把經(jīng)過講述一遍。房書安聽完一拍大腿說:“我說你們怎么不勸著點呢,這是什么地方,這不冒險嗎?”趙虎也覺得這事有點不對了,但又不敢認賬:“誰說不是呢,我們勸不住呀,剛才老百姓一擠,把我們給擠散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現(xiàn)在何處。”房書安的經(jīng)驗比張龍、趙虎多得多,他一聽覺得事情不好,就拼命往后擠,擠到最后,也不見包大人。他心里真有點著急了,就挨著個兒地打問。
書安問來問去,問到了這么一個人,他是東京一個鞋鋪的掌柜,他站的地方離包大人不遠,也發(fā)現(xiàn)了包大人,可這人很自覺,沒敢跟包大人說話,假裝不知道。可剛才發(fā)生的那些事,他全看在眼里了。房書安問到他這兒,他就把情況告訴了房書安。房書安聽罷就知道不妙,三步兩躥就進了樹林,一找蹤跡不見,他一想:這是廟前,全是看熱鬧的人,賊人不敢在這行兇,廟后是他們的天下,會不會在那兒呢?房書安想到這,便折身跑到了廟后,剛到那,就聽見有人在喊,他順著聲音跑到跟前一看,田環(huán)正在那威脅包大人,他便大喊一聲,躥到二人之間,把包大人給擋住了。
此時,房書安心里也是格外緊張,他后悔沒帶兩個幫手來。他知道田環(huán)的功夫挺高,是個硬敵,而自己平常稀松二五眼,不是人家的對手,而且這個地方離蓮花觀不遠,一喊賊就來,到了那時,他和相爺就都活不了了。他心說:我死事小,相爺為大呀。可他畢竟是經(jīng)驗豐富,雖說心里緊張,臉上卻一點也不流露,他大腦袋一晃,道:“田環(huán),你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把我們相爺騙到這兒,想干什么?”田環(huán)一看來的是房書安,也不那么緊張了,他知道房書安的氣力。“姓房的,我當是誰來救包黑子,鬧了半天是你。”田環(huán)一陣奸笑又說:“今天也該著你倒霉,包黑子臨死前還找了個墊背的,你要聽我的話,就少管閑事趕快滾開,要不聽,就先拿你開刀。”“呸,臭賊,你是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竟敢威脅國家的官人,你可知道我房書安乃堂堂五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嗎?”“得了,你五品也好,四品也好,田大爺沒拿你當個人,看刀吧!”田環(huán)把鬼頭刀一晃,奔房書安劈去,房書安往旁邊上步閃身,一晃小片刀,與田環(huán)戰(zhàn)在一處。
別看房書安在擂臺上連勝三次,那是憑著耍壞水,他那套在田環(huán)面前不好使了,沒過十個回合,房書安就招架不住了,他急得滿腦袋往下淌汗,沖著包大人就喊:“相爺,您別在這等著了,您趕快順著原路回去,我可保不住您了,您快走!”包大人被房書安一提醒,撩起袍子轉(zhuǎn)身就跑。
田環(huán)一看包大人跑了,眼看著到嘴的肥鴨子要丟了,他放棄了房書安,提刀就追,沒一會兒就追上了。這小子也夠野的,飛起一腳正好踹在包大人左腿上,包大人一個跟頭摔躺在地上,把四方巾也摔掉了,胳膊肘、膝蓋全磕破了。田環(huán)把刀舉起剛要行兇,房書安趕來奔田環(huán)就是一刀,田環(huán)一閃身,刀扎空了,兩個人又廝殺起來。
包大人從地上爬起來,把方巾扣在頭上,趕忙又跑,田環(huán)又放開房書安追殺過來。包大人繞著樹與田環(huán)兜開圈子,這時房書安又追上來了,大聲喊道:“田環(huán)小子,今兒個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只要我有三寸氣在,就不允許你傷我們相爺,看刀!”田環(huán)回轉(zhuǎn)身來,大戰(zhàn)房書安。
包大人利用這個機會又跑,可他這時也有些蒙頭轉(zhuǎn)向了,東南西北也分辨不清了,那蓮花觀在哪兒,擂臺在哪兒,那些人在哪兒,全都不知道了。他胡跑亂撞,跑著跑著,發(fā)現(xiàn)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結(jié)果折騰了快一個時辰,原地未動。房書安一看壞了,時間拖長了,相爺非出事不可,房書安急中生智,他一邊打著,一邊就喊開了:“哎,來人哪,大事不好了,這有賊了,快來抓賊!”田環(huán)一看房書安喊起來了,知道沒個好,恨不能過去把他的嘴給堵上。只見他突然一彎身,從地上抓起一把土照著房書安就揚過去了。房書安的眼睛被迷住,眼淚嘩嘩往下淌。田環(huán)提刀追上,房書安一抹身正好碰到樹上,腦袋上撞了個大包,他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一下子栽倒在樹下,小片刀也丟在了一邊。田環(huán)一看,心中非常高興,他咬牙切齒地說:“房書安哪,綠林的敗類,這是你自己找的,爺爺就打發(fā)你歸天了吧。看刀!”說著,田環(huán)掄刀要剁。可就在這個時候,這棵樹上坐著一個人,這個人正睡覺呢,讓房書安一嗓子給喊醒了,正摸不清頭腦呢,被房書安一腦袋撞在這棵樹上,大樹一晃,險些把這人給晃下來。他分開樹枝往下一看,仰面朝天倒下一人,旁邊站著一小子,舉刀正要行兇。他一看要出事,顧不上多想,就從樹上跳下來了,照著田環(huán)的腦門子就來了,田環(huán)說聲“不好”,斜身一跳,那人雙腳落地,沒蹬上田環(huán),可把田環(huán)嚇了一跳,他以為是房書安的幫手來了呢,轉(zhuǎn)身就要逃。可他一看從樹上跳下來的這個人沒動,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個小孩子。這小孩兒也就十三四歲,頭上梳著日月雙抓髻,末根系著五彩頭繩,前發(fā)齊眉,后發(fā)齊脖梗,那張臉長得跟大紅玉蘋果似的,白中透紅,滿臉紅光,別提多好看了。再看那兩道彎眉下面,一雙大豹子眼,雙眼皮,長眼毛,鼻子直挺,一張小嘴,嘴唇通紅,滿嘴小白牙,元寶耳朵,身上穿著又肥又大的藍布袍,腰里系著黃絲絳,下邊半截白布高統(tǒng)襪子,登著一雙千層底小-鞋,背后斜背包裹,顯得干凈利落,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田環(huán)一看是個孩子,也就沒走,可那小孩也沒去管他。小孩兒踢了房書安一腳,道:“唉,起來,起來,你這人怎么回事?”房書安在這等死呢,一看刀沒下來,就知道情況有了變化,他睜開眼一看,面前站著一個小孩兒。田環(huán)離他一丈多遠,提著刀在那站著。房書安就明白了,他這條命被這小孩兒救了。他一骨碌身,從地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腦門上的包,然后把小片刀揀起來,對著小孩兒說:“是你把我給救了嗎?”“是呀,”小孩答道,“朋友,你腦袋再硬,也不能跟樹試驗呀,你們這是怎么回事,怏向我講個究竟。”——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0
第084回 小豪杰嚴懲田環(huán) 祖孫倆揚威擂臺 房書安為救包大人遇上了危險,幸虧遇上個小孩兒把他救了,不然,他和包大人誰也活不了。房書安憑著經(jīng)驗,感覺到站在面前的這個小孩兒非同尋常。他望著小娃娃那雙格外有神的眼睛,像對成人似地把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最后,房書安一指自己,道:“我乃五品朝廷命官,那黑臉的乃是倒座南衙開封府龍圖閣大學士包拯包大人,要殺我們的那小子是賊,小壯士,快幫我們抓賊。”小孩聞聽此言,頓時喜笑顏開,道:“沒想到我在這睡著睡著遇上好事了,房書安,你告訴相爺,不必擔驚害怕,把這賊交給我了。”房書安一聽,拱手稱謝:“小壯士,多多拜托了。”說著,他提著刀,來看包大人。
包大人在一棵樹下,房書安過來仔細一看,包大人此時也夠狼狽的,前后心被汗水都濕透了。房書安雙膝跪倒趕緊問安:“相爺,您受傷沒?”包大人晃了晃頭說,“少許有些傷,無關(guān)緊要。”“您不在開封府,出來干什么呢?多危險。”“哎,你要理解本閣的心情,我是關(guān)心八王,關(guān)心你們哪。”“知道,您關(guān)心也不該冒這個危險哪。”房書安說完站了起來,包大人對他十分感激。
這時,那個小娃娃笑嘻嘻地來到田環(huán)面前,對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活夠了,竟敢在這兒刺殺包丞相,不怕王法制裁嗎?”田環(huán)一看,這個小娃娃在這教訓他,不由得氣滿胸膛,道:“娃娃,你是信口雌黃,你年紀幼小,還是少管閑事,找你爹娘去吧。”“哈哈,”小孩兒一樂說,“我告訴你,我從小受爹娘的教育,懂得保國衛(wèi)家、扶正除霸的道理,遇上你們這種貨,我是決不放過。叫我走不難,你得跟我去打官司。”“哎喲,小兔崽子,你活夠了,看刀吧!”田環(huán)“-”就是一刀,哪知道這個小孩兒身輕一轉(zhuǎn),“唰”的一下就躲到田環(huán)背后去了,還沒等這個賊還手,這小孩兒現(xiàn)左掌奔田環(huán)后腦便擊,田環(huán)往下一躬身,此掌擊空。緊接著,小孩兒順勢又將手腕一翻,手心朝下一按,正按在田環(huán)的腦頂心上。再看田環(huán)已經(jīng)七竅出血,頓時身亡。
房書安一見此情景,驚得一縮脖子,心說:這小子我沒看錯,可真有兩下子。他趕緊跑過去,見田環(huán)確實死了,但他還是不解恨,又拿小片刀捅了他幾刀,然后沖著小孩兒一抱拳:“小壯士,你幫了我們大忙,感謝,感謝。”這時,包大人也過來了,對著小孩兒說:“小壯士,多謝你幫忙。”小孩兒一見包大人過來了,急忙跪下說:“相爺,我可擔代不起呀,恕小人救駕來遲,當面請罪。”包大人用雙手將小孩兒攙起,道:“小孩兒家住哪里,姓甚名誰,趕緊對本閣講,待我奏明當今圣上,保舉你的官職,如果不愿當官,必有重賞。”“謝謝相爺了,我不愿當官,也不能領(lǐng)賞,問我的姓名,請相爺原諒,爺爺不讓我對外人說,我也不敢以小犯上。”包大人一看這樣,也就不再往下問了。房書安接著又問道:“你為什么在這樹上睡覺,來這干什么,是本地人嗎?”“不是,我和爺爺從廣西來,到這為的是趕八王擂。”“那八王擂在大前面呢,你怎么在這兒等著呢?”“是嗎?”小孩兒一愣,“我們急著趕路,昨晚一夜沒合眼,就怕耽誤了八月初一這一天。結(jié)果我們爺兒倆還跑散了,我先行了一步,實在太困了,就躲在這樹上睡了一覺,沒想到遇上了你們,現(xiàn)在我爺爺在哪,我還不知道。”包大人聽罷點點頭說:“小恩公,如不嫌棄,就跟我們趕奔前面,本閣派人找你的爺爺就是了。”“多謝相爺。”說著,他們把田環(huán)的尸體拉到亂草堆里,兩個人保護著包大人出了原始森林。
他們奔著蓮花觀走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小孩子一看這里人山人海的,高興極了,心說:早知道蓮花觀離得這么近,我何苦在樹林里睡覺呢,早來這兒看熱鬧了,爺爺可能就在這人群之中呢。三個人說著來到了人群后面,張龍、趙虎正在這轉(zhuǎn)圈呢,這兩個人跟丟了魂似的,急得滿頭大汗,一見包大人、房書安和小孩兒迎面來了,他們趕緊跑過去,跪倒在地就磕頭:“您去哪了,都把我們急死了。”包大人沖他們一擺手,壓低聲音說:“本閣平安無事,爾等何必驚慌,站起來吧。”“是。”兩個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這主仆五人站在人群后面接著觀戰(zhàn),這時在臺上比武的已不是凌空和郭長達了。那二人剛才在擂臺上打了二百回合沒見高低,郭長達累得渾身是汗,凌空老羅漢也已經(jīng)精疲力竭。兩方面的人都怕自己的人受傷吃虧,因此,后臺的賊寇猛敲云牌,要求收兵。郭長達虛晃一槍跳出圈外,向凌空一抱拳道:“老和尚,我可不是怕你,聽見了嗎?后面有事,我去了就來。”他說完到了后臺,先端起茶水,一口氣喝了三大碗,然后問道:“誰敲的云牌?”血手飛鐮江洪烈過來答道:“總門長,我讓人敲的。”“江老劍客,這是何意?”“總門長,你奮戰(zhàn)凌空都一個多時辰了,夠累的了,應當下來喘口氣。讓別人代替您老,等你緩過勁來,再與凌空決一雌雄,有何不可呢?”郭長達一聽,這正稱心愿,如果再往下打,他實在是沒那個力量了。徐良趁這工夫飛身來到擂臺上,把凌空老和尚拽到臺下,白蕓瑞也過來了,兩個人勸讓凌空休息休息,換個別人抵擋一陣。凌空也是累得不得了,他挺高興,喝了滿滿的一壺水,這個痛快勁就甭提了。
他們二人暫時罷戰(zhàn),擂臺不能閑著呀。郭長達問手下這些人:“我要休息片刻,誰替我登臺?”話音剛落,從旁邊站起一個人來,答道:“總門長,我去吧。”郭長達一看,說話的人是個俗家打扮,光頭沒戴帽子,挽著牛心發(fā)髻,銀簪別頂,身穿古銅色一身短靠,大帶煞腰,顯得非常的干凈利落。此人年紀在五旬左右,郭長達一看認識,這也是蓮花門弟子,是來自山西遮天山的總轄大寨主,人送綽號雙掌無敵震遮天,叫尚然威,是蓮花門四大臺柱之一。郭長達對他相當器重,看罷多時,點了點頭說:“尚寨主,要多加謹慎。”“遵命。”
尚然威挑簾到前臺,向臺下的觀眾一抱拳說:“各位,我向大家申明,剛才我們總門長大戰(zhàn)高僧凌空,由于時間太長,二位都累了,要休息片刻,那咱們擂臺也不能閑著,由我來填補這個空白。在下姓尚,叫尚然威,是山西人,蓮花門的弟子徒孫,我來不想跟誰伸手,只打算練套掌法,練不到好處,各位多加包涵。”說著話,就見他往下一哈腰,邁過步,走行門,“啪啪啪”,就練了一套金蓮拳。別看這尚然威說話挺客氣,可還真有能耐,這套掌法練起來呼呼帶風,神出鬼沒,練到精彩之處,觀眾們報以熱烈的掌聲,一片叫好。尚然威練完了,一看時間還不夠,又回到后臺取來了一對短把風翅鎏金。這對兵刃重八十二斤,外邊金水走了十幾遍,奪人二目。他在這-上下了可不是一天兩天的工夫了,只見他把雙-往左右一分,說道:“各位,既然如此捧場,我再獻獻丑,練練我的兵刃,請大家上眼。”他說著,把金-一晃,“刷刷”地就練開了,觀眾一看,這比方才的掌法強多了,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包大人、房書安和那個小孩兒回來了,他們一看換人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問張龍、趙虎,這才明白。房書安一看這人練的真不錯呀,就低頭問那小孩兒:“小恩公,你看他練得怎么樣?”小孩兒抿著小嘴一笑,答道:“平常,不怎么樣。”“嗯,小老弟,你可別吹牛呀,別看你有兩下子,可未必是人家的對手。”這房書安可真夠壞的,他在這煽動這小孩兒登臺。就這一句話,把小孩兒激怒了,他把小圓眼睛一瞪,說:“少長他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志氣,我有個綽號叫專打高人,誰高我打誰。”小孩兒說完擠入人群,直奔擂臺。
小孩兒來到擂臺前,高聲喊道:“哎,別練了,你這練的是什么玩藝兒,大概是跟你師娘學的吧?”尚然威這時正練在得意之處,聽見這一嗓子,臉一下子就紅了,趕緊收招定勢,分雙-往臺下觀看,一看說話的是個十二三的小孩兒,不由得火往上冒:“娃娃,缺爹少娘的貨呀,怎么連句人話都不會說,你也就是個娃娃,要是個成年人,我一-擊碎你的狗頭。”“嗬,你說話也夠缺德的,看來我今天得給你熟皮子,不熟你的皮子你不舒服。”老百姓一看這小孩兒這么橫,都抿著嘴樂,心說:這是誰家的小孩兒,嘴茬子真夠厲害的,你要登臺,上哪找梯子呀?這些人猜錯了,就見這小孩兒往后退了幾步,喊了聲“起”,就見他腳尖點地,騰身縱起,“噌噌噌”,使了個燕子三抄水輕功提縱術(shù),登上了擂臺。這一登臺就是個滿堂彩,人們一看這么大的小孩子就有這樣的能耐,就知道他受過高人的指教。
小孩兒到了擂臺上,氣不長出,面不更色,他把散發(fā)往后攏了攏,笑嘻嘻地來到尚然威的面前,說道,“哎,老頭兒,我剛才說的那話,是不是有點不愛聽?”“當然不愛聽,你是什么人?這么高的擂臺,你居然能上來,大概你也不是尋常之輩,快點報名再戰(zhàn)。”“我名是四個字,叫‘專打高人’。”“嗨嗨,”尚然威一陣冷笑,“小孩兒,你這么點兒個小孩兒竟敢口吐狂言,你究竟是誰家的孩子?快點說明真情實況,不然,我不能跟你伸手,老叟欺嬰兒,豈不被天下人笑話。”小孩兒把腦袋一搖說:“姓尚的,你別吹,我是專打高人,打的是郭長達、江洪烈和昆侖僧以及海外金鰲島各門各戶成了名的俠劍客,可不是你這號的,打你就好像穿新鞋踩在狗屎上,惡心人呀。我聽人家說你是填補空白的,怕冷了場子,你練一會兒占著臺子,等郭長達和凌空老羅漢歇夠了,人家還要接茬比武,是這么回事不?要是,我看你也折騰得不大離兒了,就請你到后臺歇會兒,把郭長達換上來,我揍的就是他,打別人我不過癮呀。”小孩兒的這一番話把尚然威氣得是五臟冒火,七竅生煙。尚然威憤怒地說:“娃娃,竟敢如此猖狂,氣死老朽,我要教訓教訓你。”說著他掄掌便打。尚然威認為,他這么一個大人,打一個小娃娃,如果再用兵刃的話,讓人們笑話。因此他一只手提著雙-,另一只手閑出來打這孩子。他哪想到,這小孩子身子非常輕快,一轉(zhuǎn)身,就到了尚然威身后,對準尚然威的后腰就是一腳,尚然威一個沒注意,摔了個狗啃屎,雙-也從手中扔出去了。就這一招,大大出乎觀眾的預料,使人們大吃一驚。
白蕓瑞見此情景也是一愣,用手一捅徐良說:“三哥,后生可畏,這個小孩兒可夠厲害的。”“嗯,你算說對了,這個小娃娃來歷不凡呀,他的背后肯定還有人支持。”
尚然威被摔在地上,又氣又羞,他吃虧還是第一次。他腰眼憋勁,騰身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小娃娃,你,你……”他想說你怎么這么厲害,但一想這話說出去會被人笑話,就把后半截話又咽了回去。他心想:全怪我疏忽大意,吃了大虧,我要把這臉找回來。這回他可動了家伙,手晃雙-直奔小孩兒撲來。小孩兒往后一撤步,對尚然威說:“你這人臉皮夠厚的,趴下了還起來,起來了還要趴下第二回,既然你有這個癮,我就成全你。”這小孩子的嘴比刀子還快,氣得尚然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尚然威將雙-掄起來,對著小孩兒猛往下砸,這樣打了六七個照面,小孩兒一轉(zhuǎn)身又到了他背后,抬起腿來就是一腳,把尚然威又蹬了個大趴虎。尚然威這回可服了,他二次從地上站起來,一只手提著雙-,嘆了口氣說:“看來老朽自討無趣,娃娃,我服你了。”說著,他低著頭回到后臺,二話沒說,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給郭長達磕個頭,告辭而走。
這個小孩子一看打勝了,捧腹大笑,非常得意,他沖著臺下的觀眾一抱拳,嬌聲嬌氣地說:“父老鄉(xiāng)親們,嬸子大娘們,叔叔大爺們,剛才我說了點狂傲的話,大家可別挑我。我滿打滿算才十二三,能有什么能耐?我比徐良差得多,更不敢比白蕓瑞,我就是個不懂事的娃娃。因為我跟爺爺學了幾年武術(shù),來這兒鍛煉鍛煉,遇上尚然威這么個老飯桶,讓我露了個臉,我哪,撿了個便宜,因此一高興,嘴上就沒把門的了,望求各位原諒。”臺下的百姓們聽罷小孩兒的這一番話,覺得他還挺懂事。可這個孩子又把話頭一轉(zhuǎn),用手指著后臺說:“鄉(xiāng)親們,這后臺的一幫人,都不是我的對手,包括蓮花門的總門長郭長達。今兒個不用凌空老羅漢了,我一個人就包打擂臺。”這小孩兒話說得真大,后臺的賊寇們聽得真真的,這可把郭長達氣壞了,這時郭長達也緩過勁兒了,他挑開門簾往前臺一看,是個小娃娃在那兒說呢,心想:這孩子怎么這么狂呢?他的后臺是誰?我一定要鬧清楚,不然,叫個小孩兒把我們給震住了,這個跟頭我們可栽不起呀,想到這,他來到了前臺。
郭長達與小孩兒一照面,說:“無量天尊,休要猖狂,總門長在此。”小孩兒一看郭長達出來了,倒退了幾步,雙手插腰,腦袋一晃說:“郭長達呀,我要打的就是你,你來得正好,來吧,看看是你這個總門長厲害,還是我這個不懂事的小孩兒厲害。”“嗯,”郭長達一陣奸笑,“娃娃,你家門長有好生之德,怎能跟你小孩兒一般見識,方才我聽說你是跟你爺爺來的,你這身能耐就是跟你爺爺學的,咱倆商量商量,把你爺爺叫來,貧道領(lǐng)教領(lǐng)教。”“郭長達,你說什么,找我爺爺?你真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我爺爺是什么身份,能跟你伸手嗎?他要打的人都是劍仙劍魔之流的,就憑你小小蓮花門的門長,無非就是個劍客,哪有資格跟我爺爺伸手。我告訴你,你把我贏了,我爺爺不用你找,自己就得來,贏不了我,想見我爺爺,門兒都不沾。”“無量天尊,娃娃,你可氣死我也,今天我不教訓教訓你,你還得接茬猖狂,哪里走!”郭長達說著話,往前一跟步,探掌就抓。這個小孩兒也不示弱,兩只小胖手一晃,居然和郭長達戰(zhàn)在一處。
這孩子和郭長達一伸手就知道了,自己比郭長達差得遠啦,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郭長達和尚然威又不一樣,對這小孩兒一點也不敢疏忽大意,他全力以赴,認真對待,施展開金蓮掌,把小孩兒打得在臺上滴溜溜亂轉(zhuǎn),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郭長達又使了個云龍三仙掌,把小孩兒的頭發(fā)都打散了,險些沒把他給抓住。小孩兒這可就頂不往勁了,高聲喊道:“呀,郭長達名不虛傳,果然厲害,你看看那是誰?”郭長達甩臉回頭一看,小孩兒利用這個機會,“噌”,跳下擂臺。郭長達回過身來,一看小孩兒跑了,不由得大笑起來,道:“娃娃逃命去吧。”小孩兒也不客氣,用手往擂臺上一指說:“郭長達,你別走,我找我爺爺去,讓我爺爺揍你。”說著,他一轉(zhuǎn)身鉆進人群就不見了。
這時,郭長達精神抖擻,高聲呼喚:“凌空老羅漢,歇得不大離兒了吧,咱倆還得接茬來呀,不能虎頭蛇尾呀,總得見個高低吧。”凌空長老見郭長達二次登臺,他急忙整理衣服,對白蕓瑞和徐良說:“你們二位在臺下面觀戰(zhàn),看老僧登臺。”說罷,凌空老羅漢剛要登臺,就聽臺下有人喊道:“郭長達,你可真有出息,好幾十歲的人了,竟敢欺負十幾歲的孩子,老朽到了。”
觀眾聽到話聲,急忙往左右一分,那個小孩兒在前,有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隨后來到擂臺前。小孩兒用手一指郭長達說:“爺爺,他就是郭長達,把我都欺負苦了。”老者瞪了這孩子一眼說:“哼,什么叫欺負,就怨你沒能耐,要有能耐,你不會欺負他嗎?平日叫你練功,你總認為自己行了,這回知道了吧?還差得多吧?別忘了,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還有好漢。”老人說著一伸手,揪住這個小孩兒的腰帶往上一兜,“嗖”,把小孩兒給扔到臺上了,緊接著,這老人借勁一晃身子,“噌”的一下,也上到臺上來了,這一招真絕了,老百姓一看熱烈鼓掌,“好呀,功夫真高啊!”人們禁不住喊了起來。
老人來到臺上,讓小孩兒退到一旁,穩(wěn)穩(wěn)當當把胡須一理,走到郭長達面前說:“總門長,久違了,老朽這廂有禮,無量天尊。”郭長達倒退兩步,閃目觀瞧,就見這位老者身高一丈掛零,可能由于年齡大了,有點躬腰駝背,往老者臉上看,面似銀盆,兩道蒼眉,一雙闊目,大獅子鼻,有點酒糟鼻頭,厚嘴唇,寬下巴,頭上戴著草綸巾,刷白的頭發(fā)在上面挽著,金簪子別頭,兩根飄帶飄灑在前心;往身上看,穿著一身土黃色的布褂,又肥又大,背后背著長條包裹,手里拿著一件特殊的兵刃。這兵刃是件寶物,用混鐵五金鋼制造,外邊用大漆漆著,從外形看像竹子,因此取名叫紫竹桿。郭長達對著這位老人仔細一看,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zhàn),這位老人他認識。當今有云南三老,遼東六老,中山五老,乾坤五老,這老頭兒就是乾坤五老的頭一位,江湖人稱閉目垂鉤賽太公無雙劍客江波濤江老劍客。那個小孩兒是他親孫子,人送綽號小齡童——江小龍,這祖孫二人是誰也惹不起呀。這江老劍客家里不愁吃不愁穿,他平時什么活也不干,專門研究武功,自立一派叫乾坤派,弟子徒孫滿天下,要提起乾坤五老,是威震五嶺,無人不曉。只可惜老人晚年喪子,只剩下這么個寶貝孫子,老爺子愛如至寶,全力以赴給孫子傳授武藝,不然,這個孩子歲數(shù)不大,哪有這么大的能耐。這孩子的歲數(shù)實際上也不算小了,他不是十二三,而是二十五歲了。因為他個頭小,長著一副娃娃臉,像個小孩兒似的。其實他學功夫也有二十來年了,受過江波濤的嚴格訓練,因此本領(lǐng)突出。
這次江老劍客帶著孫子從廣西乾坤山來,是接著了開封府的請?zhí)艁淼摹_@請?zhí)潜眰b歐陽春、翻江鼠蔣平和凌空長老聯(lián)合寫的,邀請乾坤五老助陣幫忙。老頭接到請?zhí)豢闯泽@不小,他知道這事鬧大了。不然,他們決不會請自己出頭。另外,蔣平除了請?zhí)猓附了封信,江老劍客從信中知道,郭長達要在京城蓮花觀前設(shè)八王擂,邀請?zhí)煜碌挠⑿叟c開封府賭斗輸贏,決一雌雄。老人家看完信是怒滿胸膛。他對郭長達太了解了,兩個人在四十年前就打過交道,相當熟,兩人的感情也挺好。后來江老劍客發(fā)現(xiàn)郭長達非常狡猾,品質(zhì)每況愈下,因此漸漸跟他疏遠了,但表面上還是朋友。江老劍客心中暗想:郭長達你今年快九十了,你偌大年紀,又是蓮花總門長,怎么不辨是非,竟干這種荒唐的事,你敢拿一國的親王賭斗,是不是活夠了,就為這件事我也得去一趟。他本打算自己來的,可他小孫子小齡童不干,這孩子抱著爺爺?shù)耐确且豢桑项^兒說:“哎呀,這千山萬水的,帶著你多累贅,你就在家看家吧。”“不、不,這么大的八王擂我能不去嗎?你也讓我見識見識,瞅瞅高人。”江老劍客一想:孫子提的也有道理,老叫他在家里悶著,不見世面也不行,最后也就答應了。但老頭兒一再叮嚀:“你這小子生性頑皮,眼空四海,我怕你闖禍,你能聽我的話嗎?”“聽話,到那兒我一定不闖禍,見到高人好好跟人家學能耐。”就這樣,爺倆從廣西乾坤山起身,急奔京城。
江老劍客帶著孫子一邊走一邊掐手指頭算,還有二百五十里地才能到蓮花觀,必須得七月三十這一天趕到,不然就來不及了。老頭兒跟小齡童商量:“咱爺倆得加把勁,咱們也別睡覺了,連夜進發(fā),你看怎么樣?”“行啊。”這爺倆一夜沒睡,撒腳如飛,跑步前進。這個孩子很少出門,這次離開廣西,就像小老虎出了籠,歡蹦亂跳地始終跑在前頭,江老劍客怎么趕也趕不上,走著走著就看不見孫子的影子了,這回老頭兒有些急了,心想:這孩子大概到了蓮花觀了,干脆我上那去找他吧。
小齡童聽爺爺說過,蓮花觀在東京汴梁西門外,離著汴梁四十五里,是個大廟,他想那還不好找,結(jié)果到了西山他傻眼了。這里是山連山,嶺連嶺,山巒重疊,怪石橫生,他也不知哪個山頭是。這時他困得睜不開眼了,感到頭重腳輕,心想:我得打個盹兒,不然,真挺不住了。他怕在平地睡覺遇上野獸,所以飛身上了棵大樹,在樹杈上一坐,準備睡足了覺再找他爺爺。哪料到碰上了房書安、包大人,這就是以往的經(jīng)過。
江老劍客趕到了蓮花觀,在人叢中找遍了,也不見他孫子,他心中十分著急,正在這時,他的小孫子突然在擂臺上出現(xiàn)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0
第085回 賭輸贏名僧斗高道 下毒手普中遭暗算 無雙劍客江波濤一看孫子登了臺,還當眾丟了丑,老頭兒是勃然大怒。在臺下他把孫子找著,狠狠地把他申斥一頓。這孩子還挺不服氣,把小腮幫子一鼓,眼珠一瞪說:“爺爺,您不是說這次把我領(lǐng)出來是見識見識高人嗎,您說我遇上這事能不管嗎,至于我不是他的對手,這不奇怪,您不常說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有好漢嗎,何況我還是個孩子,再說,我皮肉未傷,筋骨未動,這怎么能稱得起丟人呢?”這幾句話,把江波濤逗樂了,他對著孫子說:“頑皮的東西,少要耍滑,隨我上臺。”就這樣,祖孫二人一起登上擂臺。
這時,江波濤沖著郭長達一抱拳說:“道長,還認識老朽嗎?”郭長達一笑說:“太認識了,您不就是閉目垂釣賽太公無雙劍客江老爺子嗎?”“正是老朽,道長啊,屈指算來,你我大概有十年沒見面了吧?”“可不是嗎,”郭長達感嘆不已,“光陰似箭,轉(zhuǎn)眼過去十載掛零,老人家還挺好吧?”“托門長的福,過得去。門長,但不知在蓮花觀擺下這擂臺為何?”“啊,老劍客有所不知呀。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我這是一氣之下擺下八王擂,要與上三門的人和開封府的人決一雌雄。”“噢,是這么回事,仙長,既然你把擂臺擺下了,可能我再勸哪,也為時太晚了,我只提醒仙長一件事,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有好漢,你總門長能耐再大,一只手能捂過天來嗎?你這樣下去,遲早會大禍臨頭,悔之晚矣。我聽說,你還把八王趙德芳囚禁在蓮花觀,這樣做,太交待不下去了,要比武咱就比武,門戶之見咱就處理門戶之見,跟八王有何干系呢?你要能聽老朽的話,先把八王放了,再與開封府說短論長,你看如何呢?”“哈哈,老劍客,我謝謝您的美意,不過您也說晚了,如今郭某勢在騎虎,進退兩難,這件事是做不到了,因為這座擂臺叫八王擂,就是指趙德芳賭斗輸贏,半路上豈有把他送回之理呢。老劍客,我也問一問,您是光為勸我呀,還是有其它用意?要是念著故交,真心實意地勸我,我以朋友對待,把您請到蓮花觀先茶后酒,敘敘舊,如果不是這么回事,你也是給開封府撐腰的,給上三門幫忙的,那咱就把交情放在一邊,干脆伸手較量。”江小龍聽完這話,把小腦袋一揚說:“爺爺,你說這家伙多野蠻,對這種貨就得狠狠地揍他。”“去,少多嘴,還不給我退在一旁。”小齡童不敢多說,垂手站在臺邊。江老劍客對著郭長達發(fā)出一陣冷笑,說:“道長,要沖你這么一說,老朽就沒法再講話了,既然我登臺了,就要在仙長面前領(lǐng)教領(lǐng)教,我倒要會一會蓮花門的總門長有多高的武藝。”郭長達點了點頭說:“好,但不知你跟我比試兵刃哪,還是比試拳腳?”江波濤沉思片刻,說:“仙長,我看光比拳腳也有點乏味,就憑著紫竹桿會會你的量天尺怎么樣?”“好,既然這樣,貧道就撒野了。”
郭長達倒退幾步,把外面長大的衣服甩掉,挽袖子,系鞋帶,一伸手亮出寶兵刃量天雙尺。他這對兵刃也屬于二十四路外五行家伙,形狀和招法都與眾不同。郭長達把雙尺往左右一分,亮開門戶,老劍客江波濤把衣服規(guī)整規(guī)整,手提紫竹桿,“-”,也亮開了門戶。接著,江波濤往前一跟步,手腕子一翻,紫竹桿朝著郭長達迎面捅來,郭長達不敢怠慢,用左手的量天尺往外一撩這紫竹桿,正手的量天尺掄起來奔江波濤耳門便擊,江老劍客往下一低頭,量天尺走空,老頭兒把胳膊一掄,紫竹桿奔郭長達的雙腿便砸,郭長達使了個旱地拔蔥,紫竹桿走空,郭長達把量天雙尺并在一處,由上往下?lián)ь^便砸,江波濤趕緊閃身上路,把他的兵刃躲過,晃紫竹桿與郭長達戰(zhàn)在一處。
臺下的老百姓看這一個俗家的老頭兒,一個出家的道人,手中都拿著特殊的兵刃,招法也不同,眼界大開,人們屏著呼吸,仔細觀戰(zhàn)。江波濤使盡平生的本領(lǐng),一邊打著一邊偷偷觀看,就見郭長達須髯飄擺,身形轉(zhuǎn)動,別看他年紀已九十歲了,論身法比那年輕人還快數(shù)倍,量天尺耍起來呼呼帶風,神出鬼沒,不愧是一代豪杰。老頭兒心中暗想:我可得留神注意,稍微有點馬虎,我命休矣。郭長達也是一邊打一邊偷看,暗豎大拇指,這江老頭兒的能耐不減當年哪,精力相當充沛,招法果然不俗,我得謹慎介意,不然的話,就得當眾丟丑。
二人打斗到三十個回合,沒想到紫竹桿正好碰到了量天尺上,耳中就聽見“咔吧”一聲,江老劍客一看哪,吃驚非小,紫竹桿被量天尺擊斷,這乃是自己心愛的寶物,沒想到被人家給廢了,老頭剛一愣神,郭長達的雙尺就到了,左手砸老頭兒的腦袋,右手掃江老劍客的軟肋,老人家慌忙往旁邊一閃,由于躲得慢點,量天尺來得太快,正掃在江老劍客左肩膀上,江老劍客被打得在臺上滴溜溜一轉(zhuǎn)個,險些沒摔個跟頭。幸虧這一下子只掃著邊,江老頭的左臂受點傷但不算重,可這也算輸啦,江老劍客臉一紅,忍著痛拉著孫子跳下擂臺,一頭扎進人群不見了。
郭長達又勝了一陣,真是高興啊,他把量天尺背在背后,高頌佛號:“無量天尊,哈哈哈,各位鄉(xiāng)親們,方才跟我動手那人,可不是一般的,他乃是乾坤五老的頭一位,人送綽號閉目垂釣賽太公無雙劍客,結(jié)果怎么樣,也敗在貧道手下,哪個不服盡管登臺,哪個還來?”郭長達這一得意,難免顯出狂傲來,但他的話音剛一落,就聽下面有人念佛,聲音跟打了個沉雷似的,甕聲甕氣的,能傳出好遠。“阿彌陀佛,郭長達休要猖狂,老僧到啦。”這聲音把郭長達震得耳門嗡嗡直響。說話間,就見那人飛身跳上擂臺。
郭長達一看來的這個出家人比自己高出一頭,在面前一站,像一面影壁墻似的,那張臉像一面銅鑼,腦門窄腮幫子寬,肉泡眼,小眼睛,火盆大嘴,獅子鼻,滿嘴的大板牙,皺紋堆累,紅光滿面,別著眼睛不大,從眼縫里射出兩道寒光;往身上看,這位出家人可太胖了,渾身上下一身紫花肉,肚大腰粗,要稱一下分量,得有四百斤。他身穿又肥又大的灰布僧衣,外罩紫色毗盧褂,手指頭好像小棒槌,脖子下掛著一串烏黑發(fā)亮的佛珠,真好像西方佛國的大菩薩。郭長達一看,來者非別,正是河南嵩山少林總院二當家的,江湖人稱銅金剛鐵羅漢磨成大力佛歐陽普中,在少林各名僧中排在第二位。郭長達預感到今兒個事情要不妙。
這歐陽普中怎么也來到這兒了呢?原來他也接到開封府的請?zhí)恕.敃r,廟中就是他和哥哥歐陽中惠,哥倆看完了書信,皺緊了雙眉,預感到事情嚴重。但他們始終沒想到郭長達猖狂到極點,利令智昏,竟敢擺八王擂,要跟上三門決一雌雄。本來這哥倆都想來,因為這少林寺事太多,這一座少林總院管著二十四處分院,另外少林自稱一派,弟子徒孫滿天下,每天到少林辦事的推不開,這哥倆只得分開,由歐陽中惠在家里邊看著,讓二弟歐陽普中前來幫兵助陣。就這樣,二當家的離開嵩山來到開封。歐陽普中心想:這回開封府不知來了多少人,我一去得招來很多的麻煩,不如暫住到朋友家中。他這位朋友就是京西菩提寺的方丈,叫了誠,這樣,歐陽普中就住到了菩提寺。
今天是八月初一,歐陽普中準時來到蓮花觀,他先沒露面,夾雜在老百姓中,假裝是看熱鬧的。他觀察著擂臺上的形勢,整個比武的經(jīng)過,他全看在眼里。他一看郭長達今天也太猖狂了,估摸著別人不是他的對手,歐陽二爺這才露面。他一登臺,可樂壞了開封府的人,眾人說:“這老師父多有意思,還以為他沒來呢,鬧了半天他早到了。”
郭長達看著歐陽二爺心里發(fā)慌,可他表面上沒有流露。郭長達冷笑一聲說:“哎喲,我當是誰呢,鬧了半天是歐陽老劍客,幸會,幸會。”歐陽普中雙手打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郭長達,這擂臺之經(jīng)過老僧略知一二,方才很多高人登臺苦勸門長,我發(fā)現(xiàn)你鐵石心腸,毫不動搖,看來你是非把八王擂擺到底了,不爭個魚死網(wǎng)破決不罷休,不知老僧說的對否?”“哈哈,大和尚,您算說對了,貧道就是這個用意。”歐陽普中點了點頭說:“郭老劍客,既然如此,貧僧我就不多說了,只有在擂臺上比試高低了。”郭長達一笑說:“大和尚,你既然想比武,就趕快動手,郭長達不才,但愿奉陪。”“好吧,在未動手之前,老僧有一事不明,想要講在前面。郭老劍客,既然這個擂臺叫八王擂,要以八王千歲賭斗輸贏,但不知人王現(xiàn)在何處?”郭長達用手往身后一指,“就在貧僧蓮花寶觀。”“噢,八王爺身體如何呢?”“大和尚請放心,我跟開封府的人有言在先,立擂歸立擂,對人我們決不虐待,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有專人侍奉,什么事都沒有,這一點請大和尚放心。”“好,我相信你。”“郭長達是三清弟子,說話算數(shù)。”“那我就放心了,今天貧僧登臺,就想會會蓮花門的絕藝,貧僧可要得罪了。”說話間,他把蒲扇似的大手往左右一分,亮了個降龍伏虎十三式,這是少林的真功啊。郭長達知道這個仗是非打不可啦,他趕緊一撤身,也亮開門戶。
兩個人當場動手,郭長達先發(fā)制人,一掌直摳歐陽老劍客的面門,歐陽普中一不躲二不閃,把右掌往前一探,接郭長達的掌,兩掌碰到一處,“咔!”把郭長達的膀背震得發(fā)麻,倒退了一丈多遠,身子一斜,摔倒在地。郭長達就覺得眼前發(fā)黑,心里頭直翻個兒,他就知道論力量他絕不是人家的對手。再看歐陽普中,站在那里穩(wěn)如泰山,絲毫都沒動。郭長達二次往前晃,就下了決心。歐陽普中身形轉(zhuǎn)動,和他戰(zhàn)在一處。
此時,這場比武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開封府的人心里都清楚,發(fā)了那么多的請?zhí)瑏砹诉@么多的高人,首屈一指的就是歐陽二爺,再沒有一個比他高的了,如果歐陽二爺不是人家的對手,開封府就得宣布失敗啦。因此,人們的心情都十分緊張。郭長達也明白,我要敗了,蓮花門就徹底失敗了,我就得服輸認罪打官司。事情發(fā)展到緊急關(guān)頭,他哪能輕易罷手,他竭盡全力應戰(zhàn),把這條老命都豁出去了。可他的能耐趕不上歐陽普中,何況他連打數(shù)陣,已經(jīng)乏累了,再跟歐陽普中伸手就顯得更不行了。二十幾個回合,把他累得熱汗直淌,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如果歐陽普中再加幾步,郭長達是非敗不可。歐陽普中正要加緊進攻,在這緊要關(guān)頭,突然從后臺出來個人,這人把兩手一擺,喊道:“別打,別打了!”
郭長達利用這機會跳出圈外,只見他大把擦汗,呼呼直喘。歐陽普中不知怎么回事,收招定勢,閃目觀瞧。就見來的這個人細高個兒,面似姜黃,高顴骨,縮腮幫,大下巴,兩道紅眉,一雙細眼,大燕尾胡須往上撅,頭上沒帶帽子,挽著牛心發(fā)髻,金簪別頭,身穿古銅色大衣,腰系飄帶。歐陽普中看罷多時,不認識此人,便問道:“阿彌陀佛,你是何人,為何阻攔?”就見此人笑容可掬,對著歐陽普中一躬到地,說:“老羅漢,你是不認識我,大概也聽說過我的小名,我家住在云南滇池島康家莊,我有個小小的綽號叫血手飛鐮江洪烈。”歐陽普中聞聽心中一動,他久聞江洪烈的大名,聽說他有一種絕藝,叫血手飛鐮。究竟這個絕藝是什么樣,歐陽普中沒有親眼目睹,只聽說他要跟對方動手,就把大袖子一甩,對方的人頭就落地,其中的奧妙就不知道了。今天他也來這幫忙了,難怪郭長達這么猖狂。歐陽普中問道:“江老劍客,你有何事,莫非要替換郭長達與貧僧動手不成?”江洪烈一笑說:“非也,老羅漢,您猜錯了,我呀,有一肚子話要對您說”“老劍客請講。”“好,其實呀,我是郭門長的朋友,三十年前我們就認識,這次應邀來八王擂幫忙。從心里講,我不贊成郭長達這么干,到這也苦口良言勸他多時,無奈郭長達下了恒心了,此事無可挽回,我只好盡朋友之意。如果這件事能和解了,還是不動手的好,老羅漢這一來我太高興了。您是少林寺二當家的,足可以代表少林派,郭道長是蓮花門的總門長,足可以代表蓮花派,二人最好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用談判的方法解決爭端。我想少林派和上三門關(guān)系密切,您的身份又這么高,絕對能代表得了上三門。我希望二位都不要打了,選個日子好好談?wù)劊恢狭_漢意下如何?”歐陽普中聽罷點了點頭,心中暗想:江洪烈出的這個主意不錯,能用和談的辦法何必動武呢。他對江洪烈說:“好,江老劍客的辦法好,就按你的主意辦,但不知郭長達怎么想的。”“老羅漢放心,他那邊有我負責。”江洪烈說完轉(zhuǎn)身來到郭長達面前說:“總門長啊,算了吧,咱們說實在的,要論武藝,你不是人家的對手,既然人家都愿意和解,你干什么非得在這橫著呢,要聽老朋友的規(guī)勸,定下個日子,和平談判,不知道門長意下如何?”郭長達本想不答應,但他見江洪烈沖他擠眉弄眼,也就心領(lǐng)神會了,說:“好,聽人勸吃飽飯,就依老劍客,我同意談判。”“得,這不就完了嗎?你們兩大派都往后退一步,滿天烏云也就散了。我看咱們明天就和談,大和尚,您到時領(lǐng)著開封府的人到蓮花觀,屆時我和總門長恭候,咱們好好地談一談,您看怎么樣?”“阿彌陀佛,咱們一言為定。”歐陽普中說完,一轉(zhuǎn)身跳下擂臺。
他剛一下臺,蔣平、徐良、白蕓瑞、房書安等老少英雄都圍了上來,大家見禮。蔣平滿臉帶笑地說:“老人家,沒想到您來的真是時候,您這一露面給我們解圍了,我代表開封府向您致謝了。”歐陽普中一笑說:“蔣平,咱們都是自己人,何必客氣。”這時,北俠歐陽春也來了,他跪倒在地給叔叔磕頭,歐陽普中把他給攙起來。老百姓們也都圍上來了,歐陽普中一看,圍的人越來越多,對蔣平說:“蔣平,此地并非講話之所,咱們找個地方談?wù)劙伞!薄袄先思遥埬介_封府,我們相爺還要請您吃便飯。”“好吧。”歐陽普中在老少英雄的陪伴下,前往開封府。
郭長達這時回到了后臺,他問江洪烈:“江老劍客,你怎么不讓我打了呢?”江老劍客一陣奸笑:“總門長,再打你還能撿著便宜嗎?不是我長歐陽普中的威風,再動手呀,你這條命就交待了,你死事小,蓮花門的興亡事大呀。”郭長達聽了有些臉紅,但也不由得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你說和談,明天他們來了,咱們談什么呢,他們肯定提出要八王,我們是給呀還是不給呢?”“哈哈,總門長,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呀。我方才說那話,無非是搪塞敷衍而已,其實咱們什么都不談,什么條件也不答應。”郭長達一皺眉說:“恐怕人家不答應呀。”“他不答應能怎么樣,老朋友,我就實話告訴你吧,歐陽普中活不了了。”“怎么,此話怎講?”江洪烈趴在郭長達耳邊嘀咕了幾句,郭長達聞聽喜上眉梢,把大腿一拍說:“嘿,高,實在是高,江老劍客,我服你了,有把握嗎?”“絕對有把握,你看,咱們神不知鬼不覺已經(jīng)達到了目的,歐陽普中是非死不可。”說罷,他們高高興興撤隊回了蓮花觀。
歐陽普中在眾人陪伴下,回到開封府。包大人提前回來一步,他聽說歐陽普中來了,來到門口恭候。雙方一見面,包大人抱腕當胸,說:“大和尚,有勞大駕前來幫忙,本閣非常感謝。”歐陽普中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相爺,您別客氣,此乃貧僧應盡的職責,況且又有歐陽春那方面呢。我跟三俠五義相處的都不錯,這是份內(nèi)之事。”包相爺一樂,拉著歐陽普中的手,往里相讓。后邊跟著瘋僧醉菩提凌空,還有老少英雄不下一百位。等進了花亭,分賓主落座,包大人命人獻茶,又讓包興傳下話去,在花亭設(shè)宴,給歐陽普中接風,另外還要款待所有的英雄。包大人是一國宰相,他要請這幫人吃飯,是給大伙臉上貼金呀,眾人無不興高采烈。
盛宴開始,大家推杯換盞,高談闊論。雖說擂臺上有傷亡,但畢竟開封府打了勝仗。包大人命李才、包興挨桌給滿酒。房書安端著酒壺來到首席,先給歐陽普中滿了一杯說:“老羅漢,您算救了駕了,幫了大忙,來,滿飲此杯以示祝賀。”歐陽普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房書安把酒壺放下又說:“老劍客,我有句話要說,不知道您可賞臉否?”“壯士有話就說吧。”“好,我發(fā)現(xiàn)這血手飛鐮江洪烈不是個好東西,別看他嘴上說是別打,最好是和談,但我覺得他背后有陰謀詭計。”房書安這一說,蔣平聽了把酒杯放下說:“是啊,書安說的對,這個江洪烈早不登臺,晚不登臺,為什么偏在郭長達不行的時候露了面呢?很明顯,他是在保護郭長達免遭一死。再說,以前很多人向他們提出和談,他們是執(zhí)意不肯,為什么今兒個又主動提出這件事呢?可見這里必有文章。”歐陽春卻不以為然,他說:“老四啊,我看事情不是一成不變的,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在我叔叔沒來之前,郭長達和江洪烈以為他們武藝超群,沒有對手,因此拒絕和談。我叔叔這一來,他們感覺到武功不成,所以才改變了主意,這也不奇怪呀。”房書安說:“老俠客,我跟你看法不一樣,這狗走遍天下吃屎,這幫小子絕沒有好主意,多會兒也是說人話不辦人事,我四爺讓咱們好好分析分析,我看有必要。”這幾個人這么一議論,引起大家的注意,各桌都談?wù)撈疬@件事。大家議論紛紛,可誰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最后,歐陽普中說:“各位,我看這樣吧,不管他們搗不搗鬼,我們就到蓮花觀去一趟,看看他們怎么著,咱們見機行事就是了。”大家一聽,也只好這樣了。這頓飯一直吃到掌燈,酒宴才撤
包大人陪著眾人又閑談了一會兒。蔣平過來說:“相爺,我看大家都乏了,及早休息吧,明天我們還要去蓮花觀,小人我陪著歐陽老劍客去歇著吧。”“好吧,老劍客,咱們明日再見。”“相爺請。”說罷,老少英雄陪著歐陽普中來到秦家老店,店里專門給歐陽普中騰出個小跨院,收拾得干干凈凈。歐陽普中又跟大家談了幾句,這才回屋休息。蔣平帶著徐良和白蕓瑞挨個屋子轉(zhuǎn)了一圈,見一切都妥善了,這才回開封府。
歐陽普中坐到床上,心里琢磨,房書安和蔣平在酒宴上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這個江洪烈絕非善類,他為什么要提出和談,有什么鬼花招呢?這次我既然來了,就要把雙方的事給料理好,不然,見著我哥哥也無法交待。老羅漢思前想后,突然感覺兩眼發(fā)脹,他把眼合上,心想:大概連日來沒睡好覺,眼睛才有些酸痛。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可越揉眼越脹,歐陽普中把眼睛一睜開,發(fā)現(xiàn)燈頭變成了好幾個,屋子在旋轉(zhuǎn)。他越發(fā)感到太陽穴發(fā)緊,腦袋發(fā)脹,眼睛發(fā)痛。老劍客下了地,趕緊倒了盆熱水,用熱水敷一敷,這一敷壞了,兩只眼睛頓時痛得像針扎似的,又突然覺得心頭一陣惡心,頭重腳輕,站立不穩(wěn),老羅漢就知道壞事了。當他痛得忍無可忍的時候,才高聲喊:“來人哪,來人!”這聲音傳到了前院,有人稟報黑妖狐智化、南俠展熊飛。二人聞訊急忙趕到跨院來,進屋一看,老羅漢正在床上坐著搖頭晃腦,二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前問道:“老羅漢,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哎呀,二位,我突然得了眼病,請你們快把大夫給我找來。”時間不大,請來了兩位大夫,一位姓張,一位姓李。這二人把小藥箱放下,撥亮了燈,把歐陽普中的眼皮撩開一看,大吃一驚,就見歐陽普中的兩只眼睛都成了血葫蘆了,眼珠上布滿了血絲,整個眼睛又紅又腫。兩位大夫把手放下,回頭對南俠展熊飛二人說:“二位俠客爺,我們不知道這眼睛得了什么病,治不了。”二人一聽傻了,跟大夫一商議,先取一點止痛藥來,給老劍客抹上了點。可這藥剛一接觸到眼膜上,就把歐陽普中痛得“啊呀”直叫,在床上來回打滾。這一叫不要緊,迎賓館的老少英雄全起來了,大家擠進屋來一看,也全傻眼了,誰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們命人趕緊到開封府把蔣平、徐良、白蕓瑞找來。
蔣平這幾個人剛剛躺下,聽來人把情況一說,大吃一驚,他們急忙穿好衣服趕到迎賓館。這幾個人進屋一看,老劍客還在嗷嗷直叫,誰也鬧不清是怎么回事。蔣平急得直蹦,他又命人去找大夫,這一下把京城的眼科大夫都找來了,而且都是高手,這些大夫看了看,也都沒辦法,這些人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歐陽普中在那受罪。
歐陽普中就這樣挨到天亮才不叫喚了,可他也幾乎是不省人事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的腦袋一下子比原來大了許多,眼睛都成了一條縫了,順著眼角往下淌血水。大家急得團團轉(zhuǎn),歐陽春跪在床邊放聲大哭。有人說,得趕快派人到少林寺送個信,不然,這老哥倆就見不著了。
正在這慌亂之際,門上人進來稟報,外邊又來客人了。四爺強忍悲痛,把眼淚擦了擦,讓徐良、白蕓瑞在屋里招呼著,他領(lǐng)人出去迎接。來人是個白胡子老頭兒,背著個小箱子,手里拿著晃鈴。蔣平一看,樂得蹦了起來,說:“我的老爺子,你來的怎么這么巧,快跟我進來。”他趕忙把這老爺子拉進了跨院。眾人一看,這老人正是開封府的老朋友——妙手回春姜天達——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0
第086回 名醫(yī)指路天池取寶 好事多磨二小喪生 姜天達這一來,大家可樂壞了,就好像旱苗遇上了春雨。人們都知道,姜天達把近一生的精力都放在醫(yī)學上了,不管多么纏手的病,到了他手上,不費吹灰之力,因此,才有“妙手回春”的稱號。這次,姜老劍客是從原籍衛(wèi)輝府趕來的。一年前,他曾幫助開封府大鬧閻王寨,擔了不少的風險,閻王寨被平之后,老劍客不辭而別,回到家鄉(xiāng)一呆哪也沒去。前些天,他也接到開封府的請?zhí)项^兒展開一看,不由得搖頭嘆息,心說:這事情是一件未了又一宗。閻王寨這才破了幾天,又出了個八王擂。他回憶起老少英雄,百般思念,趕忙把家里的事情料理了料理,就起身直奔開封府。
姜天達心里明白,開封府請自己的目的是給大家治傷,所以他臨行前把家中存的好藥幾乎都帶來了。因衛(wèi)輝府離東京甚遠,老頭緊走慢走,還是遲了一步,八月初二才趕到東京。他來這一打聽,有個迎賓館,就徑直來了。來到賓館門口,被蔣平接了進去,與大家見了面,蔣平又把他領(lǐng)進了跨院歐陽普中的屋里。蔣平對他說:“姜老劍客,我們遇上麻煩事了,你快看看吧。”說著,蔣平一指歐陽普中,姜老劍客一看說:“噢,這不是歐陽老劍客嘛。”蔣平說:“是呀,昨天他老人家出頭幫忙,沒想到遭了人家暗算了,兩只眼睛都要瞎了,我們是治不了了,你老人家快給看看吧。”姜天達顧不得喘氣,急忙把小藥箱放下,先給驗傷。他翻開歐陽普中的眼皮一瞅,就吸了口涼氣,接著又給號脈。眾人都在兩面站著,屏氣凝神地等著聽結(jié)果,人們把希望都寄托在姜天達身上了。
姜老劍客檢查完,低頭不語,蔣平著急地說:“老人家,究竟怎么樣呀,你快說說。”姜天達抬起頭來說:“你把詳細經(jīng)過給我講一講。”“好吧。”蔣平就一五一十地把昨天擂臺比武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姜天達聽罷一跺腳,說:“蔣平呀,事情就壞在了江洪烈身上。”“噢。”人們一聽全圍了過來。姜天達接著說:“你們都不了解江洪烈,我們多少還有點親屬關(guān)系,幾十年前我們就認識了。這個人性情古怪,專門研究歪門斜道,由于他善打飛鐮,能在三十步以外要人性命,因此才叫血手飛鐮。除此以外,他還研究了一種藥叫百日奪目反瞳砂,歐陽老劍客就是中了這種毒藥了。江洪烈用這種藥用得非常巧,比如說,他跟你對面講話,手一揮,身子一擺,嘴一張,都可能把這種藥撒出來。現(xiàn)在看來,江洪烈在臺上與歐陽老劍客講話時撒了這種藥。歐陽老劍客不明細理,上了人家的當了。這藥撒上當時不發(fā)作,必須是三四個時辰之后,藥力才發(fā)作,根據(jù)你的介紹,從時間推斷也正好。”大家聽之有理,蔣平問:“老爺子,現(xiàn)在病根是找到了,那該怎么治呢?”“治不了。”“啊,難道說,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瞅著歐陽老劍客送命不成?”“對,除此之外別無良策。”歐陽春一聽此話,放聲痛哭:“啊,叔叔啊,你這條命保不住了!”蔣平怕這話讓歐陽普中聽見,急忙命人把歐陽春勸到前院了。
蔣平拉著姜天達的手百般哀求,他說:“姜老劍客,無論如何你也得想個良策啊。”姜天達說:“辦法倒有兩條,但難以辦到,所以跟沒有差不多。”“那您把這兩個方法說說看。”“第一,江洪烈使的藥,他本身有解藥,可能給你嗎?我還警告你,你想偷連門兒也沒有,弄不好還得重蹈覆轍,兩眼負傷,這條道根本行不通;另外還有一條道,那就是到漢陽峰天池找一種草,叫九籽蓮花,要能把九籽蓮花得到,就可配藥。我這可是從醫(yī)書上知道的,漢陽峰天池究竟有沒有九籽蓮花,誰也不知道,即使有的話,被人家摘走沒摘走也不清楚,你們能搞到手嗎?”蔣四爺一聽這兩個條件真比上天摘星星還難呀。但事到現(xiàn)在,再難也得辦呀。蔣四爺點了點頭說:“好吧,老劍客,多謝了。我們再請問一件事,您能不能開個藥方減輕歐陽老劍客的痛苦,延長他的壽命,這一點您能做到吧?”“哎呀,”姜天達說:“試試看吧,可能這還有點希望吧。”“好,您只要做到這一點,我們就感恩不盡。關(guān)于弄解藥的事,交給我們了。”
蔣平把姜天達安頓休息之后,立即回到開封府。他把弟兄們找來開了個緊急的碰頭會,把姜天達老劍客的意思給大家一說,弟兄們摩拳擦掌,有的準備攻破蓮花觀,抓住江洪烈要解藥;有的主張偷解藥;有的不同意,認為姜老劍客說得對,應當上漢陽峰天池去取九籽蓮花,大家其說不一。最后,蔣平問徐良:“良子,你看怎么保險呢?”徐良想了想說:“老人家,我看還是第二方案保險。如果我們強行盜藥,恐怕不易成功,江洪烈十分狡猾,他肯定把藥擱到保險之處,我們白耽誤工夫,不如到漢陽峰天池去取九籽蓮花。”“嗯,我也同意,蕓瑞你說呢?”“我同意。”“好吧。”蔣四爺拍板定案,向眾人宣布,事不宜遲,馬上行動。
可這個九籽蓮花什么樣,漢陽峰在什么地方,人們都不清楚,還得去問姜天達。徐良、蕓瑞、蔣平二次找到姜老劍客,詳細向他請教。姜天達為了說明白,還畫了張圖。這九籽蓮花,一根蓮兒,上頭有九顆蓮籽,因此叫九籽蓮。這東西不光能治眼睛,它就好像個藥母子,跟別的藥配在一起,能治百病,有奇效。姜天達把圖畫好了說:“不過,這九籽蓮花乃稀世珍寶,不單我知道,普天下會治病的人大概都清楚,能不能弄到手,在兩可之間哪,你們試試看吧。如果不該著老劍客死,你們或許就馬到成功。你們要去,就直接趕奔九江湖,漢陽峰就在九江,到那一打聽你們就知道了。”蔣平扳著手指頭算了算,從東京奔九江湖來回的路程,估計得半個月,他問姜天達:“在十五天內(nèi)趕回來,歐陽老劍客有沒有事?”“沒有,只要你們在一個月之內(nèi)回來,我就保他平安無事。”“好了。”說罷,蔣平帶著草圖,領(lǐng)著蕓瑞、徐良又回到了開封府。
回來后,蔣平又把老少英雄召集起來二次開會,這次是確定人選。九籽蓮花生長在水里頭,不會水的去了沒用。蔣平挑了九個人,頭一個是自己,第二個是白蕓瑞,還有七杰中的四位:劉士杰,沈明杰,呂仁杰,邵環(huán)杰,此外還帶著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侄兒蔣昭。余者全都看家,徐良不會水,他知道去了也沒用,想到家里也離不開人,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蔣平把打算稟告相爺之后,就起身趕奔九江湖。事在燃眉,他們僅用了兩天兩夜就到了九江。蔣平心急,當天晚上就把開店的掌柜叫到屋里,向他打問漢陽峰在何處。掌柜的一笑說:“哎喲,到九江的,還有不知道漢陽峰的嗎?您從水路、旱路都能去,離我們這個店房就三十五里,您最好走水路,那是我們九江湖一大奇觀呀。不過,您只能在邊上看看,可別上里邊去。”“為什么呢?”“聽說這里邊盡是野獸,挺危險的。另外,這世道也不平靜,還有賊寇。”蔣四爺聽了心中有數(shù),謝過店掌柜,頭天晚上他們就住下了。
第二天,蔣平到碼頭雇船,船家們一聽說到漢陽峰,給多少錢也不去,蔣四爺急得直撓頭。后來找了個比較樸實的船家,蔣四爺耐心地跟他商量:“我們就九個人,你把我們送進去辦點事,辦完事我們就回來,你要多少錢就給你多少錢,你看怎么樣?”這個船家很忠厚,他說:“大爺,你給多少銀子這是小事,那太危險了,弄不好就把命搭上了,我們拉家?guī)Э诘模蝗菀祝虼硕疾粯芬馊ァ!薄皾h陽峰就那么嚇人,非把命搭上?”“大爺,您不知道。您要想上漢陽峰,我們就得坐船把您拉到山下,可是那太危險呀,尤其是最近幾年,不知道水里出了個什么東西,有時它一犯脾氣,水就往上漲,無風三尺浪,把船掀翻。到現(xiàn)在,被大江吞沒的人就不下一百余口,您說,誰敢靠近那呢?”“噢,是這么回事。船老大,咱們就算有緣,你就帶我們九人去一趟,要遇上危險,咱們就回來,你怕死,我們就不怕死嗎?只因為我們有件要緊的事情,非要去不可,麻煩船家,你就跟我們?nèi)ヒ惶税伞!闭f著,蔣平拿出紋銀一百兩交給船家。船家一看這樣,也就只好答應了。為了確保平安,他們又從別的船上雇了四個伙計,這四人都是使船的能手,一個個水性極好。一切都準備好了,蔣平九人棄岸登舟。
這條船長約三丈,寬有五尺半,這些人上來是寬寬綽綽,他們順流而下直奔漢陽峰。蔣四爺坐在船頭上,抬頭望天,但見藍天如洗,連點風絲都沒有。這船在大江之上,這平穩(wěn)勁兒就甭提了。九個人都沒說話,各自想著心事。就見這只船穩(wěn)穩(wěn)當當奔山里就下來了,只見這兩面的山好像刀削了一樣。蔣四爺湊近船老大問道:“這么多的山,不知哪座叫漢陽峰?”船家用手一指說:“大爺,您抬頭往前看,那個最高的山就叫漢陽峰。”蔣平往前一看,這山真是群山之冠,數(shù)它最高,山尖上云霧繚繞。蔣平又問他:“老大,你聽說這漢陽峰上有個天池沒有?”“嗯,天池?沒聽說過。”四爺一聽,奇怪,姜天達都知道,他卻不知道,也許這兒不叫這個名吧,接著蔣平又問:“這山上有水泡子沒有呀?”“有,就在漢陽峰山頂上。”蔣平心想:這肯定就是天池了。
這條船繼續(xù)往下走,這時離漢陽峰不遠了。四爺說:“靠邊,靠邊,請停一下,我們下去有事。”船家把船靠了岸,拋下描,搭上跳板,蔣平九人上了岸。蔣平對船家說:“我們上山有點事,麻煩你這只船在這等等,至多天黑以前我們就回來了,你們再把我們送回九江。”“你可別耽誤工夫太長了,不然天一變,江水一發(fā)脾氣,咱們可就回不去了。”四爺把手一攤說:“老大,我們是辦事來的,這事辦不完怎么能回去呢?你呀,怎么說也得在這等著,我看今天不會出事。”“好吧,各位客官速去速回,咱們以日頭落為準。那時你們?nèi)绻夭粊恚覀兛梢厝チ恕!薄昂昧耍谎詾槎ā!?br />
蔣平九人帶著來時準備的應用之物,順著盤山道開始登山。常言說,望山跑死馬呀,看著山就在眼前,要爬上去可不易呀。仗著這九個人都有絕藝在身,走山路還不那么吃勁。盡管如此,走了一陣,一個個也還是氣喘吁吁。到了正當午,他們就登上了漢陽峰的頂峰。到了這兒,才感覺到起了風,山上的樹木亂晃,有時風刮得眼睛都睜不開。這時,白蕓瑞驚呼一聲:“四伯父,您看!”蔣平揉了揉眼睛,順著白蕓瑞的手指一看,就見腳下白汪汪一灘池水,這就是天池,跟姜天達所介紹的一點也不差呀。“哎喲,”蔣平長吁了一口氣。大伙翻過一架小山梁,來到了天池的邊上,就見這灘池水,又清又綠,有的地方一眼能見底,水深的地方呈現(xiàn)出黑綠色。天池的邊上,長著奇花異草。這時水面相當平靜,偶爾被風一吹,稍微起點波紋。蔣平選了一塊干凈的地方,讓大家坐下來休息一陣兒。
歇了一會兒,大家緩過乏來,幾個弟兄全站起來了。“四叔,咱們該伸手了。”“差不多了,來呀,換水衣。”這些人都帶著水衣水靠,一陣兒工夫都換上了。蔣四爺也不例外,他戴好水衣皮帽,身穿油綢子褲褂,勒緊卡扣,腰煞板帶,背后背著油綢子做的百寶囊。蔣平說:“這么辦吧,張豹、馬龍,你們倆跟著我第一撥先下水,撈不上來咱再換人。蕓瑞呀,你們六人先在這等著。”蕓瑞說:“好吧,我們在這等著。”
蔣平領(lǐng)著張豹、馬龍來到水邊,蹲下撩了撩水,這水不涼不熱正合適。三人試著往里-,走了三四步就沒了脖子。這三人頭往下一扎,就潛入水底了。蔣平在前,那二人在后,六只眼睛尋找那九籽蓮花。這時正是中午,陽光最足,透過水面照到水下,使水非常清亮,就像水晶宮似的。他們發(fā)現(xiàn),池底全是大小石塊,石縫中長了不少的水草,搖搖晃晃甚是好看,有不少奇形怪狀的小魚游來游去。這三人此時可無心觀賞這美景。這池底并不算太大,也就是六個四合院那么大,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有九籽蓮花。蔣平正在著急,就覺得身上一動,回頭一看,是張豹捅了他一拳。張豹把手往前一指,蔣平順他指的方向一看,在前方不遠之處,石頭底下有條裂縫,當中長出一朵蓮花,花旁帶著兩片葉子,被水一沖搖搖晃晃的。蔣四爺眼睛一亮,這正是他們要我的九籽蓮花,跟姜天達畫的那張圖是一點不差,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蔣平這個高興呀,心想:九籽蓮花一到手,歐陽普中這條命就算保住了,他的命保住了,八王擂也就是我們勝利了,那就能把八王爺請回來。想到這兒,蔣平雙腿一蹬,直奔九籽蓮花游去。他光顧看九籽蓮花了,沒注意往旁邊看,在這旁邊有三個大小不同的黑洞,中間的大洞有五尺多高,黑乎乎的,深不見底;旁邊的兩個小洞也有三尺多高。在這三個洞里趴著三個怪物,左邊這個長著四只爪,大尾巴,嘴巴有三尺長,滿嘴都是锃亮的大青牙,眼珠有饅頭大,眼睛一睜就放出兩道金光,舌頭有五尺多長,吐出來又縮回去,如同烈火苗似的。張豹和馬龍發(fā)現(xiàn)了這怪物,伸手把蔣四爺?shù)哪_脖子拽住了,用勁往回一拉,蔣四爺轉(zhuǎn)了個圈。蔣平不知為什么,就給了張豹一拳,意思是我剛要摘蓮花,你把我拉回來干什么。這二人心里明白,用手往左邊那個洞口一指,蔣平回頭一看,腦袋里“嗡”的一下,心說:不好,這天池里還真有怪物。
這洞里趴著的是一種鱷魚,這種鱷魚比一般的鱷魚可大得多,從嘴巴尖到尾巴梢有三丈多長,這左右兩個小洞里各有一條,正中的大洞里是一條孽龍,這三個怪物在這守著九籽蓮花,不管誰一靠近這九籽蓮花,它們就不答應。左邊這條鱷魚,眼睛睜著,射出兩道金光,它一見有人靠近九籽蓮花,就將尾巴一攪,四爪一翻,躥出了洞穴,直奔蔣平而來。蔣平說聲“不好”,轉(zhuǎn)身就逃,那二位也是如此,三人拼命往岸上游。可在水里頭,人再快也沒有鱷魚快呀,就見這東西尾巴一攪,往上一探頭,往肚子里一吸氣,一下子就把勇金剛張豹給吞進去了。可憐的張豹,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就成了鱷魚食。這工夫,馬龍陪著蔣四爺露出了水面,他們大聲呼喊:“救命,快救命!”話音剛落,白蕓瑞幾個人還沒來得及伸手,只見馬龍的身子往下一沉,也被鱷魚吞食下去。
白蕓瑞趕忙跳到水中,一把抓住蔣平,三把二下游到岸邊跑了上來。這鱷魚把大腦袋探出水面,瞪著兩只怪眼,往岸上看了看,一縮脖又回去了。
蔣四爺?shù)搅税渡贤厣弦惶桑冒胩鞗]說出話來。那六個人不知水下發(fā)生了什么事,方才雖然看見了這怪物,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全都不清楚。蕓瑞把蔣平放在懷中,呼喚半天,蔣四爺才喘過這口氣來,一下子就哭了起來。蔣平把經(jīng)過一說,大家知道張豹、馬龍雙雙斃命,也都哭了。人們原以為到這取九籽蓮花,比偷江洪烈的解藥要方便些,來這才知道,并不像想象的那樣。可事情已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不伸手摘也不行呀,再危險,也得把九籽蓮花弄到手。
白蕓瑞站起來說:“四伯父,您在此稍候片刻,待小侄下去取蓮花。”“慢,蕓瑞,不行呀,咱可不能硬碰硬啊。”蕓瑞冷笑一聲說:“四伯父,咱們不就是為九籽蓮花來的嗎?再危險也得下去,不然,就白來了。家里的人可都等著咱們呢,四伯父,您就不用管了。”說著,白蕓瑞把手一甩,蔣平險些沒趴下。蕓瑞跳到水中,蔣平叫蔣昭快跟蕓瑞一塊兒去,怕蕓瑞一個人去太孤單,蔣昭手提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一個猛子跳入天池,和蕓瑞一起沉到水底。
這時候,水里面又恢復了平靜。他們見到了馬龍、張豹的血跡,心中如刀絞一般。事情沒辦成,先搭上了兩條人命。蕓瑞心想:我無論如何也得把事情辦成,不成,我寧愿死在這天池之中。他邊想邊游,尋找九籽蓮花。蔣昭跟隨在他身后,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九籽蓮花。他們接受了蔣平的教訓,在摘取這花之前,先往對面仔細觀看。這時,左邊洞里的鱷魚剛剛吃了兩個人,正趴在那品滋味呢,見有人來它也沒動。右邊這條鱷魚肚子還空著,它一看來了人,像猛虎下山一般,奔蕓瑞就沖了過來。這個怪物還沒到人跟前,就把大嘴一張,一股強大的吸力,使蕓瑞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白蕓瑞也豁出去了,就借著這股勁兒往前一躥,掄起寶刀一下子就把鱷魚下巴給劈下去了。這鱷魚痛得把頭轉(zhuǎn)了個個兒,天池的水一下子就漲了四尺多。蔣平他們在岸邊看得清清楚楚,天池就像開了鍋一樣,三起三落。岸上這幾個人無不膽戰(zhàn)心驚,他們知道,水底下已經(jīng)發(fā)生了激戰(zhàn)。
白蕓瑞一刀砍掉了鱷魚的下巴,以為這下好辦了,哪知道他更靠近不了了。只要他往前一湊,這鱷就一轉(zhuǎn)個兒,把蕓瑞打出去好遠。蔣昭也一點不示弱,他拿著的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里邊安著機關(guān)呢。正在這時,那條兇猛的鱷魚一張嘴,蔣昭手急眼快,一下子就把避水圈塞到它嘴里去了。他迅速地用大拇指一按繃簧,“咔嘣”,避水圈兩邊的尖子就出來了,正好豎在鱷魚的嘴里,這鱷魚一咬,上膛下膛全被尖子給支住了,這鱷魚一撲騰,把蔣昭甩出了好遠。它想把避水圈甩掉,已經(jīng)不行了,那尖子已經(jīng)扎到肉里。白蕓瑞利用這個機會,游到鱷魚的肚子底下,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刀往上一捅,捅進了一尺多深,他用腕子往外一帶,那刀就把鱷魚的肚子拉開了,只見那怪物折騰了一會兒就不動了。
蔣昭趕緊過去,把避水圈從鱷魚的嘴里摘下來,二人笑著互相點了點頭。正在這時,左邊那條鱷魚緩過了勁,猛沖過來。這哥倆不敢遲疑,繼續(xù)作戰(zhàn)。您別看方才斬那頭鱷魚沒費勁,可對付這條鱷魚就難了,它干脆就不讓你靠近,你離它還好遠呢,它就把尾巴一攪一晃,這水就開了鍋了,這哥倆被浪打得栽栽撞撞。他們深知,不把這家伙鏟除,想摘取九籽蓮花勢比登天。這哥倆就豁出去了,一個在前,一個在后,一上一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與鱷魚搏斗。最后,蕓瑞一刀把這鱷魚的尾巴給砍掉了。這鱷魚疼痛難忍,尾巴一掉失去了平衡,它身子也就不那么平穩(wěn)了,再不能隨心所欲、興風作浪了。蔣昭一看機會來了,他用三環(huán)套月避水圈的尖子,一下子把鱷魚的眼睛扎瞎了。蕓瑞趁機往前一跟步,雙手捧刀,“咔咔咔”,連著三刀,這才把鱷魚的腦袋砍掉。這下子整個天池全被鮮血染紅了,什么東西也看不清了。蕓瑞心想:要抓緊時機,快取九籽蓮花。
蕓瑞他們以為兩條鱷魚一死就沒事了,哪想到大禍在后頭呢。中間那最大的洞里,還有一條孽龍哪。這孽龍倒挺穩(wěn)當,它連動也沒動,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這陣兩條鱷魚都不在了,它一見有人靠近九籽蓮花就不干了。只見它把尾巴一攪,一下子就從洞里沖了出來。由于它身體龐大,這一出來帶動著水的沖力,就把蕓瑞他們打出二十幾丈遠。盡管這哥倆有水性,可也控制不住自己,孽龍把大嘴一張,前爪一探,沖著這小哥倆就來了。這小哥倆見勢不好,轉(zhuǎn)身就跑。蔣昭稍微慢了一點,被孽龍的爪子給撓了一下,水衣被撕破,蔣昭的后背被撓了道溝兒,他疼得“哎喲”一叫,張開嘴被嗆了一口水。蕓瑞一看不好,伸手把蔣昭的胳膊抓住了,拼命往回跑,這才上了岸。這孽龍一看沒追著,又回到了洞穴。
蔣平這幾個人一直盯著水面,一看池水又像開了鍋一樣,一會兒池水變紅了,就知道下面發(fā)生了惡戰(zhàn)。哥幾個剛要下水去援助,一看蕓瑞、蔣昭回來了,趕緊過來把他倆扶上來。白蕓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把寶刀往地上一放,呼呼直喘。再看蔣昭是面無血色,水衣也壞了,順著后背直淌血。蔣平一驗傷,那道溝被撓的還挺深。四爺心疼得直皺眉,趕緊取出最好的刀傷藥給上好,又給吃了解毒散,包扎了傷口,這會兒蔣昭才叫出聲來:“哎呀,疼死我了。”蔣四爺一看天氣,日頭往西轉(zhuǎn)了,心想:今天也就是這樣了,如果繼續(xù)下去,我們爺幾個一個也活不了。他跟蕓瑞一商量,決定先回店房,一則是歇歇,二則另想良策。蔣平說:“我們這趟也沒白來,發(fā)現(xiàn)九籽蓮花確實存在,知道了水里頭有什么了,咱們不要硬碰硬,事在人為,再想辦法嘛。”蕓瑞點頭贊同。就這樣,剩下的這七個人回到了江邊,找著那只船。大家上船后,蔣平把手一擺說:“回去吧。”船家一看比來時少了兩個人,便問:“還有二位呢?”“那二位回不來了,您就別問了,快走,快走。”船家知道其中有事,不敢多問,將船一掉頭,回奔九江府。
這條船回到了碼頭,靠了岸,蔣平眾人無精打采地從船上下來,攙扶著蔣昭,回奔店房。到了店房時天就黑了,他們把門開開,回到屋里往床上一倒,長吁短嘆。蔣平說:“這樣回去怎么向包大人交待呢,那張豹、馬龍也是堂堂的六品武官呀,連個尸首都沒找回來。下一步怎么辦?別看我嘴上說事在人為,想辦法,可能有什么辦法呢?”蔣平可真是發(fā)愁了,連晚飯也沒心思吃了。
正在這時,店小二進來了:“哎,各位還沒歇著哪。”蔣平看了一眼說:“有事嗎?”“請問,哪位姓蔣?”蔣平一指自己的鼻子說:“我就姓蔣。”“您是不是開封府的蔣老爺?”“不錯,是我。”“噢,那就對了,我們店東家認出您來了,想拜望拜望,不知您賞臉不賞臉?”蔣平這陣兒心都亂了,哪有心思待客呢,可人家主動來拜望又怎好拒絕呢,蔣平只好點點頭說:“請。”說著,店小二就出去了。
蔣平從里屋來到外屋,把衣服歸整一下,時間不長,就聽見了腳步聲音,門被拉開,從外邊走進一人。四爺借燈光一瞧,此人長得身高八尺,可腰挺細,臉似姜黃,三綹墨髯,堂堂儀表,不像開店的東家,倒好像武術(shù)場上的教頭。蔣平仔細一看,有些眼熟。就見這人來到蔣四爺近前,屈膝跪倒說:“四老爺一向可好,小人給四老爺磕頭了。”蔣四爺上前相攙,說:“不敢當,不敢當,店主請起,坐,坐,我瞧著您怎么這么眼熟呢?”“四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您忘了我是誰啦?”“我想不起來了。”“我不是姓史,叫史單嗎?”“哎喲。”蔣四爺一下子想起來了,他握住史單的手,這親熱勁就別提了。“怎么,你在九江?”“可不是嗎,我在九江已經(jīng)住了五年了。四爺,別看我身在九江,心可在開封府哪。我時常想念老少英雄們,不怕您笑話,逢年過節(jié)我想起您和各位來,還抹眼淚呢。”蔣四爺聽罷,不住地贊嘆。
這個史單原住在東京風丘門外嚴家灘。當初,他為了謀口飯吃,給花花太歲嚴賓當教師。嚴賓因為搶男霸女,胡作非為犯了案子,開封府派人抓他,史單為了幫主人的忙,掄三節(jié)棍一打,哪知道這一棍子正打在他主人腦袋上,嚴賓被打死了。雖然是誤傷,史單也被判了十年徒刑,發(fā)配南陽府牢成營。刑滿之后,史單還真幫了開封府的忙,立了不少功。這包大人就想把他留在開封府當差,可史單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能耐,就拒絕了。包大人賞賜他一百兩銀子,史單就離開了東京,落戶在九江。后來,在表弟的幫助下開了這么個史家老店,一直到今。他跟蔣平是老熟人了,蔣平他們一進店,他就認出來了,但沒敢問,因為店簿上的名字不對。可又一想:他們到九江肯定是抓差辦案,用的是化名,所以就壯著膽子來見蔣平。二人一見面,史單抱腕當胸問蔣平:“四老爺,我可不該問哪,你們遠離京師來到九江府,是有什么案子要辦嗎?”“哎,別提了,史單,你倒輕松自在,做了買賣人,我們可倒霉了,身在開封,每天這事都擺弄不開呀。”蔣平就簡簡單單地把今天發(fā)生的事跟他講了,史單,聽罷,一拍大腿說:“哎喲,四老爺,你怎么早不說呢?”——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1
第087回 借寶珠拜望混江龍 出難題比武訂終身 蔣平巧遇史單,故人相見,心潮澎湃,訴說了許多往事。說來說去,蔣平談到眼前的事情。史單驚喜交加,把大腿一拍說:“四爺,您怎么不早說呢?早說了,何致于搭上兩條人命,落到這步四地?”蔣平聽他話里有話,問道:“怎么,你有辦法?”“四爺,我倒沒有什么能耐,但我認識一個人。此人就住在漢陽峰下的蓋家莊,姓蓋,叫蓋天籌,他還有個女兒,叫草上紅姑蓋飛俠。在九江府,提起蓋家父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蓋老頭兒水性精通,在水里不吃不喝能呆五天五夜,在水下能換氣,能打坐,還能睡覺。要想得九籽蓮花,非蓋家父女幫忙不可。”蔣平想了想說:“他的綽號是不是叫混江龍?”“對呀,現(xiàn)在還加個老字,叫老混江龍,今年可能七十來歲了。”蔣平點點頭說:“我早聽說過他的大名,不過我與此人素不相識,他能幫我們的忙嗎?”史單一笑說:“四老爺放心,小人跟蓋老先生關(guān)系不錯。三年前,老頭兒領(lǐng)著兩個仆人來九江辦事,就住在我的史家店,偶染風寒,病倒在店中,是我請醫(yī)生,日夜守候著把他老人家治好。他對我的確不錯,從那以后,我們就交了朋友。逢年過節(jié),他都給我送禮,我也以禮相還。憑著我這張小臉,再憑四爺?shù)拇竺瑑煞矫嬉皇箘牛f無不幫忙之理。”蔣平點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這叫什么話,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您說咱們什么時候去?”蔣平看看天,天已經(jīng)晚了,就說:“最好明天吃完早飯就登程。”“好,一言為定。”蔣平把他送到院里,史單拱手告別。
蔣平回到屋里,蕓瑞問道:“四叔,姓史的話可靠不?”“比較可靠。”“那就好,但不知蓋天籌是何許人。能不能給咱幫忙是次要的,問題是能不能斗得了孽龍,幫咱取出九籽蓮花。”蔣平苦笑一下:“我也心里沒底,試試吧,但盼能夠如愿。實在不行,再想別法。”大家脫衣休息。這一夜誰都沒睡好,一是惦記九籽蓮花的事,二是思念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雖說這些人經(jīng)風雨,見世面,對死傷的事習以為常,但大家在一起混了多年,能不痛心嗎?他們迷迷糊糊剛睡著,就聽見“咚咚咚”有人敲門。蔣平趕緊起床開門,史單換了身新衣服,樂呵呵走進廳堂說:“四老爺,睡得好嗎?”“還可以。”“您不是說今天早上去嗎?我已把早飯準備好了,請各位起來用餐吧。”蔣平回身對大伙說:“快起,吃飯了。”老少七個人都起來,洗漱完畢,直奔前院。
史單就住在店內(nèi),現(xiàn)在還是光身一人。他性情孤僻,就樂意一個人過,有不少人保媒都讓他謝絕了。大家進到屋里,見屋里擺設(shè)平常,但挺寬敞,地中間放著一張圓桌,大家團團圍坐。伙計端來早點,大家沒什么胃口,只勉強吃了點。史單問道:“四爺,您看還有要辦的事沒有,沒有就起身吧。”“沒什么事,走吧。”他在頭前引路,蔣平眾人相隨,離開九江府,直奔蓋家莊。
這些人走得快,不久就進了山區(qū),越走山越陡,越走路越險,拐過一座山彎,遠遠就看見了漢陽峰,高聳入云。蔣平口打咳聲道:“這哪是漢陽峰,分明是一座鬼門關(guān)!”他愁腸百轉(zhuǎn),邊走邊想著心事。劉士杰問道:“史單,還有多遠?”“到了,過了前面那片大樹林就是蓋家莊。”眾人又走了二里多,穿過樹林,眼前出現(xiàn)了一座山莊,景色優(yōu)美,真是世外桃源。蔣平看罷,不住地贊嘆,心想:我老了,也找這么個地方,幾間房屋,一個小院,安度晚年。到現(xiàn)在,蔣平有點活膩了,覺得人生忙忙碌碌沒什么意思,所以看到這小山村,無限地羨慕。
說話間,過了石橋,進了村里,來到一宅院前,院墻高大,臥磚到底,磨磚對縫,黑門樓,齊凳獅子石頭臺階,門前兩溜拴馬的樁子,高大的影壁墻,門口掃得很光凈,大門開著,門前放著紅漆板凳,凳上坐著兩個家人,正搖頭晃腦說著什么。史單讓眾人等著,邁步來到臺階下一抱拳,說:“二位,辛苦了,今天你們值班?”兩人抬頭笑道:“這不是史掌柜嗎?今天怎么得閑來了?今天是我們的班。那些人是誰?”“幾個朋友,久聞蓋先生大名,想來拜會拜會,我就領(lǐng)來了。先生在家嗎?”“在家,剛練完早功,正在書房呢?”“煩勞二位通稟一聲,說史單有急事求見。”一個家人到里邊通報。時間不大,聽見院里響起腳步聲,有人朗聲大笑道:“史掌柜來了,歡迎歡迎。昨天晚上我還思念你呢。”再看那個家人的后面,跟來一位老者。老者高有一丈一,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胸膛,大長臉,高顴骨,縮腮幫,四棱下巴,深眼窩,一對黃眼珠,焦黃的頭發(fā)絡(luò)著發(fā)纂,黃白胡須撒滿前胸,一嘴整齊的白牙,金簪別頂,身穿對開員外氅,腰系絲絳,絳紫色的中衣,蹬著一雙福字履。蔣平心想:這定是蓋天籌了。史單快步上前,撩衣服跪倒,說:“老人家一向可好?小人史單給您叩頭了。”老者趕緊相攙道:“請起,請起。這是何苦,又不逢年過節(jié),你磕什么頭?今天怎么這么得暇?”“我店里來了幾位朋友,久聞老人家大名,想和您見一面,我就領(lǐng)來了。請老人家恕我冒昧,就是這幾位。”蓋天籌往門口一看,來了七個人,雖然相貌不同,但個個威風凜凜,都背著家伙。為首的是一個小老頭兒,長得干巴巴,但特別精神,背著分水蛾眉刺。緊挨他的是個漂亮的小伙子,身高八尺五寸,細腰-臂,月白緞的扎巾,月白緞的箭袖,月白緞的英雄大氅,上繡大朵牡丹花,面似銀盆,劍眉虎目,鼻直口方,水汪汪一對大眼睛,小伙子長得太帥了。蓋天籌看罷多時,問史單道:“這些人是誰?”史單介紹道:“這位老爺子,祖居南京人氏,現(xiàn)任開封府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人送綽號翻江鼠,蔣平。”“是蔣四爺,失敬失敬。小老兒迎接來遲,當面恕罪。”蔣平一看,老頭兒長得雖然粗野,但是說話相當和氣,急忙恭身施禮道:“不敢當,不敢當。蔣平來得魯莽,望求莊主多加海涵。我給介紹介紹,這位姓白,叫白蕓瑞,人送綽號玉面小達摩。說他您大概不清楚,他父親就是我磕頭的兄弟,老五白玉堂。”“哎呀,今天我們家這是怎么了,來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蓋天籌說著,拉著白蕓瑞的手,親熱得了不得,蕓瑞也見過了禮。蔣平接著把蔣昭、劉士杰、沈明杰、邵環(huán)杰、呂仁杰幾個一一介紹,大家客套一番,進了院。院子好闊氣,白沙子鋪地,干干凈凈,種了兩行石榴樹,正中央是五間庭房,當間穿堂門。走過穿堂門,到了二道院,雖然沒有前院那么寬大,但方磚鋪地,兩邊擺著大盆的鮮花,濃郁的香味直刺鼻孔,使人豁然開朗,精神振奮,好似一座花園。上房三間,非常寬大,門開著,有兩個小童正在屋里收拾東西,見客人來了,低著頭閃到兩旁,蓋天籌把大家讓進客廳。
客廳高大寬敞,方磚鋪地,光滑平整,天花板,亮粉墻,墻上掛著幾幅水墨丹青,八仙桌,太師椅,明清亮字,非常莊重。蓋天籌急忙讓座,大家分賓主落座。時間不大,伙計端上了茶水,茶香撲鼻。這時蓋天籌問道:“四爺,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你們大五義弟兄,那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早想高攀一步,無奈萬水千山,煩事纏身,始終未能如愿,沒想到四爺金身大駕,光臨寒舍,不知何故?”蔣平苦笑一下說:“蓋老先生,憑著真人不說假話,有什么我就說什么,如有不對之處,望老先生見諒。”他從八王擂說到歐陽普中被人暗算,幾個人奉命來天池取九籽蓮花,遇上困難,雙刀將馬龍、勇金剛張豹雙雙斃命。蓋天籌靜靜地聽著,時而皺眉,時而口打咳聲,非常同情,聽完了低頭不語。史單忙插話道:“老先生,方才四爺把話都說了,為什么上您這兒來呢?就是想請您出頭幫忙,到天池斗孽龍,取九籽蓮花。”蓋天籌皺了皺眉頭說:“四爺,恐怕這事我萬難從命。”蔣平聽后心頭一涼,忙問道:“老先生莫非不愿意幫忙嗎?”“不是這個意思。無論從史掌柜這邊,還是憑四爺?shù)拿叶嫉脦兔Γ蜻@事從沒試過,心里沒底,萬一不成,豈不誤了大事?”蔣平一聽是因為這,剛才是客氣話,于是說:“老先生不必客氣,您肯幫忙,我們就感恩不盡了,您無論如何得賞臉。”“好吧。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現(xiàn)在雖說不是開兵見仗,可也大同小異,天池就是戰(zhàn)場,孽龍就是勁敵。如何克敵制勝,這里大有文章。水里有沒有九籽蓮花我不清楚,那水我去過不止一次,因為發(fā)現(xiàn)水底下有怪物,才不敢靠近。因為它平常也不出來騷擾百姓,我也犯不著找麻煩,不曾想把它消滅。據(jù)你們這一介紹,誰要進了天池,它就傷誰,看來非把它除掉不可,不然就取不出九籽蓮花。”蔣平插話道:“但是這條孽龍煞是厲害,沒法治。”蓋天籌接著說:“我有祖?zhèn)髦畬殻袘螨堉椋阉徒o女兒蓋飛俠了,我已答應做她的定親信物。倘若我們用這顆珠子,把孽龍從洞里引出來,那九籽蓮花不就沒有看守的了嗎?然后我們兵分兩路,一路斗孽龍,一路取九籽蓮花,不就成功了嗎?我這是坐到屋里瞎琢磨,不知四爺意下如何?”“太好了!”蔣平把大腿一拍說:“老人家,您的主意實在高。但這珠子能不能把孽龍從洞里引出來,我心里還沒底。”“沒關(guān)系,據(jù)你說,沒有這珠子,孽龍見人就追,何況有此寶珠呢。咱們試試看,我也豁出去了,一定盡全力為大家?guī)兔Α4蠹疑宰蹋业胶箢^一趟,因為這珠子在我女兒手中,我把它要出來,讓大家看看。”說著,蓋天籌起身奔內(nèi)宅。
內(nèi)宅就是他女兒住的地方。他老伴王氏,十年前就去世了,全靠著一個乳母劉氏,把女兒拉扯成人。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歲,尚未許配人家。高門不娶,低門不就,比他家強的,人家認為門不當,戶不對,不如他家的,自己還看不上眼。尤其姑娘蓋飛俠,性嬌氣傲,一般人看不在眼里,蓋天籌為女兒的婚事非常發(fā)愁,就盼著能找個合適的人家,自己也就輕松了。
蓋天籌邁步來到女兒的院里,先咳嗽了一聲,打個招呼,因為姑娘大了,恐怕一時不便。丫鬟小紅聽見,推門往外一看,說:“員外爺來了。”說話間,姑娘蓋飛俠出來幾步跑到爹爹跟前,滿臉堆笑地問道:“聽說咱家來了幾位客人,都是練武的?”“來了八位,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姑娘把爹爹讓到屋里,老頭居中而坐,丫鬟小紅獻荼。姑娘問道:“他們來有什么事嗎?”“有事。丫頭,你知道他們是誰嗎?為首的是開封三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翻江鼠蔣平。”“大五義的老四。”“對,另外還有個后起之秀,是白玉堂之子,人送綽號玉面小達摩,叫白蕓瑞,青春年少,名貫九州,不但是名門之后,將門虎子,而且人長得出眾,太叫人喜歡了。”老頭兒是無意之中說了這番話,不知為什么姑娘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說:“喲,看爹爹把他夸的,未必就像您說的那樣。”“為父還能開玩笑嗎?不信你到外邊見見,此人果然不俗,倘若……哈哈……”老頭兒手捻須髯瞅姑娘一笑,下面的話沒說。姑娘何等聰明,他早猜到爹要說什么,不由得臉更紅了,丫鬟小紅也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在旁抿嘴直笑。姑娘背臉問道:“爹,您說正經(jīng)的吧,他們到底為什么來的?”“他們遇上了棘手的事,是來請為父幫忙的。”“幫什么忙?”蓋天籌把蔣平所說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姑娘轉(zhuǎn)過身來,柳眉一挑,問道:“您答應了?”“為父已經(jīng)答應了。”“您老人家沒想想,這是件危險的事。您不是常和我們說,數(shù)年前有不少成了名的俠客、劍客,都死在天池,沒有絕藝,到里邊性命難保。您怎么還要答應?您幫忙,就得冒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叫女兒依靠何人呢?”老頭兒哈哈笑道:“放心吧,沒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岐。為父心里沒底,焉能答應?況且并非為父一人,還有蔣四爺和他手下的六個年輕人,他們不但水性高強,而且武藝精通。我們八九個人還治不住一頭孽龍?”姑娘聽罷,只好如此,問道:“您準備什么時候去?”“看來明天就得起身。不過光我們八個人去還不行,還必須拿著戲龍珠。你把寶珠先借為父一用。”姑娘一聽撅著嘴說:“那珠子乃是咱家傳世之寶,而且您答應作為女兒定終身的信物,怎么能輕易交給外人呢?我不給。”“孩子,這是借用。不用戲龍珠,怎么能把孽龍引出水面?又怎么能取九籽蓮花?放心吧,既損不壞,也丟失不了,別舍不得,拿出來吧。”“不,就不拿。”蓋飛俠在父親面前撒開嬌了。老頭兒哭笑不得,把眼珠一瞪,假意生氣道:“難道為父的話你也不聽了?快拿出來!”“拿戲龍珠也行,但有一件事我得說明白,他借咱們的寶珠,要您去幫忙,最后他們怎么報答咱們呢?”“孩子,為父不是常對你說,咱們行俠作義之人,講究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施恩不望報。為別人做了好事,不希望別人報答,你怎么忘了?張口就問人家怎么報答,難道不怕恥笑嗎?”姑娘笑著說:“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開封府的這幫人,眼皮都往上撩,對一般人他們都不放在眼內(nèi),你我父女不過是山村的普通住戶,舍命相助就算幫了他們大忙,別讓他們過河拆橋,把咱們?nèi)拥骄畔鲈仆狻T蹅兎胖萌兆硬贿^,何必染這一水呢?那九籽蓮花盜也好,不盜也好,與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歐陽普中好也罷,死也罷,跟咱們也毫無妨礙。”“話雖如此,但這些人都是可敬可佩的人物,焉能見死不救?少說廢話,快把戲龍珠拿出來。”姑娘答應一聲奔里屋,小紅緊跟著。時間不大,小紅出來給老頭兒飄飄萬福,抿著嘴直笑。蓋天籌不解其意,問道:“你犯什么病了?樂什么?”小紅答道:“員外爺,恕奴婢大膽,我向您提一件事,姑娘面薄抹不開,剛才告訴我,讓我轉(zhuǎn)達給您。您剛才說有個白蕓瑞,是名門之后,將門虎子,有能耐,官又大,哪兒都好,我們姑娘非常羨慕,提出來借給他們戲龍珠,想跟白蕓瑞當場比武,見見面。不知員外爺意下如何?”老頭兒一聽,把臉往下一沉,說:“這純粹是癡心妄想。我們有什么理由跟人家比武?人家哪得罪咱們了?二十來歲的姑娘了,難道不怕害羞嗎?此事萬萬使不得。”聲音挺大,姑娘在里屋聽見了,放開嗓音說:“爹爹,我話還沒有說完呢,我想和他比武不為別的。”“那為什么?”“為什么您還不清楚嗎?”小紅聽了,樂得“格格”直笑,說:“員外爺,您太忠厚了,我們小姐的意思說得很清楚,因為您夸白蕓瑞多么好,小姐動心了。”一句話才提醒蓋天籌,老頭兒感到自己太愚昧了,怎么連女兒這點心事也沒猜到!他拍了拍腦門,哈哈笑道:“是這么回事,我知道了。你把戲龍珠拿出來,為父到前庭和他們商議。”“那不行,給他戲龍珠就沒有把握了。您先行一步,我隨后就到,這件事我去辦。”老頭兒一聽姑娘這話,把臉豁出去了,也就沒有辦法了,說:“丫頭,你可要謹慎從事。”“我知道,您放心吧。”蓋天籌起身奔前庭。
蔣平眾人見蓋天籌回來了,趕緊拱手施禮道:“您費心了。”蓋天籌編了一套話,說姑娘恐怕丟失,把戲龍珠藏起來了,一半會兒很難拿,讓大家稍候片刻,大家誰也沒往別的地方想。老頭兒偷眼看白蕓瑞,怎么瞅怎么帶勁,心想:這要招了東床駙馬,做了門前的嬌客,我們老蓋家祖上可燒了高香了。老頭兒正高興,就聽見有腳步聲,乳娘劉氏、丫鬟小紅來了,進屋飄飄萬福,和大家都見過禮。小紅說:“員外爺,我們小姐聽說前庭來了客人,特意把戲龍珠送來了。”說話間,草上紅姑邁步進了屋。
蔣平眾人閃目一看,為之一驚,姑娘長得太美了。適中的身材,瓜籽臉,尖下頦兒,莉花色的臉,滿頭的烏發(fā)用紅巾包裹,外披紅色斗篷,周身上下火炭紅。姑娘往里一走,腳步輕盈,飄飄如仙,真好比從月宮之中飄落人間。在座的人,經(jīng)得多,見得廣,什么樣的女子都見過,但像蓋飛俠這樣漂亮的真不多。這時候,蓋天籌把女兒叫過來,挨個兒指引介紹。唯獨介紹到白蕓瑞這兒,老頭兒顯得話比較多,報了白蕓瑞的名姓、官銜,還說了他父親是誰。姑娘就站在白蕓瑞對面,慢閃秋波,偷眼觀看。看她的表情,老頭兒就知道姑娘太滿意了。蓋飛俠等爹爹介紹完了,回過頭來說:“爹爹,您不是說用戲龍珠嗎?女兒給您送來了。”
說話間,乳母劉氏把一個小包放到桌上,慢慢解開,里面是一個小盒。盒子是檀木的,犄角都包著金子,上面有個小蝴蝶,還有一把小金鎖。鑰匙在姑娘手里,她打開鎖頭,把小蓋輕輕揭開,里面兩層棉墊,把棉墊掀開,就是戲龍珠。珠子和乒乓球大小差不多,溜圓锃亮。姑娘把它拿出來在眾人面前一晃,放出七道彩霞,映到人們臉上,紅紅綠綠非常好看。蔣平看罷心想:好寶物,價值連城,乃是稀世的珍寶,沒想到老蓋家有這樣的東西。問道:“老員外,您這顆寶珠是怎么流傳下來的?是祖上原來就有,還是買來的?”蓋天籌笑道:“四爺,您把我也問住了,據(jù)我父親說,這顆珠子到我們爺倆手上已經(jīng)傳了六代。至于我們祖先是怎么得的這顆珠子,我一點也不知道,這東西年頭不少了。咱們明天到天池就憑這顆珠子,引出孽龍,好把它消滅,成敗就在此一舉了。”說著把珠子放回盒里,重新蓋好,鎖好,交給蔣平。蔣平一看心想:這責任不小,我的能耐不怎么樣,再帶丟了,可賠償不起啊。四爺轉(zhuǎn)身把珠子給了蕓瑞,說:“孩子,你先替我保管。”“四大爺,這怎么行?”“你不行,誰行?帶到你身上保險,放到我身上,萬一丟失,就要我這條老命了。”蕓瑞沒再客氣,接過來揣在百寶囊中。當然他也感覺自己肩頭壓上了千斤重擔。
這時,姑娘轉(zhuǎn)身要走,可又舍不得走,不走在這呆著,又沒什么說的。單說蔣平,當姑娘進屋,特別是蓋天籌介紹白蕓瑞的時候,他見姑娘的眼神不一樣,現(xiàn)在又老往蕓瑞身上盯,欲走不走,就明白了,心說:有意思。他琢磨,蕓瑞還沒有定親,聽蓋天籌說,他爺倆過日子,姑娘也沒訂親,這倆孩子郎才女貌,真似左金童,右玉女,天生的一對,這要結(jié)了姻緣,老蓋家更得替開封府賣力了,與公與私都是有利的。我做點好事,給他們當個月下老得了。想到這兒,蔣平笑著說:“姑娘,來來來,請坐,你也喝一杯。”“喲,我不會喝酒。”“看你說的,不會喝也得喝。我們來看你爹,一見如故,像多年的好朋友,你能不高興嗎?你要走,那就是瞧不起我們了。”蓋天籌一聽,也笑著對女兒說:“丫頭,既然你四叔這么說,你就別走了。”姑娘挺大方,坐下多少喝了點,惹得蔣平“格格”直樂,問道:“多大了?”姑娘臉一紅答道:“一十九歲。”“那么當叔叔的可就要問你了,有婆家沒有?”姑娘臉更紅了,趕緊轉(zhuǎn)過身去。蓋天籌笑著說:“四爺,別往下問了,我姑娘面礙,我替她說吧,尚未許配人家。”“太好了,爹親叔大,娘親舅大。今天叔叔給你保個媒,你樂意不樂意?”姑娘臊得臉通紅,低著頭,彎著身子,一語皆無,別人都瞅著樂。蔣平接著說:“姑娘別抹不開臉,咱們跟普通人家不一樣,咱們是闖蕩江湖,練武的家庭,不必要拘于常理,不用學那些兒女之態(tài),大大方方,有什么說什么。姑娘,你瞅這小伙子怎么樣?”姑娘背著臉,不知蔣平說的是誰,心里特別緊張,不由得轉(zhuǎn)過身來,溜了一眼,一看蔣平指的正是白蕓瑞,抿嘴一樂,又把頭低下了。白蕓瑞方才見大伙樂,他也跟著樂,認為四伯父詼諧,絲毫沒往自己身上想。現(xiàn)在一看當著這么大的姑娘指著自己,就有點受不了,這是婚姻大事,所以白蕓瑞臉“騰”就紅了,說:“四伯父,你……”蔣平說:“怎么?難道這媒我保錯了?當面鑼,對面鼓,你們倆都看清楚,是姑娘配不上你,還是你配不上姑娘?我看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孩子,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四伯父就給你做主了,你對這門婚事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這……”白蕓瑞漲紅著臉,急得腦門上直冒汗,眾位小兄弟都瞅著他樂。蔣昭捅了他一下,說:“兄弟,說呀,樂意不樂意?”蕓瑞說:“四伯父,您知道,我父不在,母親當家,婚姻大事,焉敢自己做主?待我請示母親后再作答復。”蔣平說:“算了,你母親那方面,我包了,她再怎么說也得聽我的,誰讓我是你爹的好朋友呢?你爹不在,我就好像你爹,這事我就給定了,誰不答應也不好使。”蕓瑞聽到這里也就沒辦法了,趕緊把頭低下,一語皆無,這就是默許了。蓋天籌一看,捻髯大笑道:“我謝謝四老爺了!”蔣平說:“老朋友,我這人夠意思不?話又說回來,我們夠意思,你也得夠意思。”——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2
第088回 鬧天池龍女斬孽龍 得蓮子虎將斗虎將 蓋天籌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對女兒說:“飛俠,你四叔的話你都聽見了,要把你許配給白蕓瑞,你可樂意?”明知姑娘樂意,也得這么問。姑娘心里雖然樂意,可到底是女孩子,還得顯得端莊穩(wěn)重點,所以她仍低頭不語。蓋天籌又問道:“丫頭,你到底樂意不樂意?”姑娘仍不言語。蔣平猜透了姑娘的心,在旁“格格”笑道:“大侄女,我給你保的這個媒合適不合適,你倒答應一聲呀?這么辦吧,你樂意就點點頭,不樂意就搖搖頭。”姑娘一聽到了關(guān)鍵的時候,再不點頭就錯過機會了,她把心一橫,使勁地點了點頭,大家全樂了。蓋飛俠漲紅著臉把頭抬起來說:“爹爹且慢,久聞白將軍名貫宇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又是名門之后,將門虎子,想必武藝高強。女兒也練過幾天粗拳笨腳,打算跟白將軍領(lǐng)教領(lǐng)教,領(lǐng)教完了,咱們再定。”她找了這么個借口,在座的人都理解。蓋天籌也愿意這么辦,沖蔣平一抱拳,說:“四老爺,你看這丫頭多不知深淺,非要和白將軍過過招,你看怎么辦?”蔣平趕緊說:“行,咱們練武的家庭,不同于普通的百姓,離不開武字,我看沒有比這更好的了。蕓瑞,收拾收拾,跟姑娘過過招。”“四怕父,她……”蕓瑞有點難為情。蔣平忙說:“聽我的,咱倆誰大?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蕓瑞干瞪眼沒敢強嘴。
蓋飛俠一看成功了,急忙起身來到天井當院,甩掉披風,緊緊汗巾,攏攏背轡,周身上下緊襯利落,-臂膀,在此等候。蓋天籌讓仆人把桌椅板凳都搬出,大伙都高高興興來到院里邊喝邊看。蔣平一看白蕓瑞還在磨蹭,問道:“你還不準備?”“遵命。”白蕓瑞性驕氣傲,也只有在蔣平面前言聽計從,他收拾好了,邁步來到天井當院,站在姑娘對面,抱拳當胸道:“姑娘,白某空有其名,無有其實,在姑娘面前獻丑,望恕罪。”“看你說的,我這兩下也不怎么樣,無非是想開開眼,跟白將軍學個三招五式,請白將軍不要客氣。”“如此說來,姑娘請。”“你先伸手。”“還是姑娘先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姑娘說著,柳眉一挑,晃身軀往前就是一掌。這一掌叫撥云獻日,猛擊蕓瑞的天靈蓋。蕓瑞斜身往旁邊一閃,姑娘一掌走空。蕓瑞使了個白猿偷桃,雙手往上接,抓姑娘的腕子。蓋飛俠猛撤正手,獻左掌,使的是單風貫耳,奔蕓瑞的耳門。她怕蕓瑞躲不開,喊道:“耳朵。”蕓瑞急忙縮頸藏頭,姑娘一掌掃空。蕓瑞臥云踹腿,奔姑娘的迎面骨。他也怕姑娘躲不開,喊道:“姑娘注意腿。”蓋飛俠雙腳點地,騰身縱起,蕓瑞一腳登空。就這樣,兩人戰(zhàn)在一處。
開始的時候,白蕓瑞認為,一個姑娘,就是會武術(shù),也沒有什么了不起,我無非陪你走幾趟,逢場作戲而已。哪知伸手后,他大吃了一驚,沒想到蓋飛俠受過名人的傳授,高人的指點,手上腿上真有功夫,身形轉(zhuǎn)動快似疾風閃電,二臂齊搖,呼呼掛風,招數(shù)神出鬼沒。所以,蕓瑞沒敢等閑視之,盡力與她動手。蓋飛俠雖然愛白蕓瑞,可把他捧得那么高,心里還有點不服氣,她是存心想瞅瞅白云劍客夏侯仁的這個徒弟究竟有什么能耐,但等伸上手,她也是大吃一驚,暗挑拇指稱贊,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少劍客的身份。兩人邊打邊羨慕,邊打邊贊稱,打到五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
白蕓瑞與姑娘伸手,當然不能像跟郭長達、朱亮他們伸手一樣,他得控制著尺寸。這樣,姑娘就占了點便宜。蕓瑞心想:這樣打下去,打到明天也分不出輸贏來,干脆我吃點虧,認了輸,給姑娘長個金臉,不然我把姑娘打倒了,當眾丟丑,她怎么能受得了呢?想到這兒,他故意把招數(shù)遲緩,賣了破綻。姑娘正好使了個掃堂腿,正好登到蕓瑞的腿上,蕓瑞“咕咚”一聲栽倒在地。蓋飛俠飛身跳出圈外,忙說:“白將軍,對不起,我失手了。”說完“格格”一笑,撿起斗篷,沖奶娘和小紅一揮手,奔回后院了。
白蕓瑞一句話沒說,站起來打去塵土,穿上大衣,來到蓋天籌近前拱手說:“老人家,我獻丑了。”蓋天籌笑著說:“罷了。白將軍真有容人之量,我看得非常清楚,她本不是你的對手,是你故意賣了個破綻,自己吃虧,真是大丈夫的行為,老朽稱贊。”在場的人都清楚,無需解釋,都笑著回到屋里。
大家落座,談到婚事,蓋天籌就算決定了。定了就要行禮,蔣平趕緊把蕓瑞叫過來說:“還不趕快拜過岳父老泰山?”蕓瑞無奈,跪倒在地,給蓋天籌磕了頭。蓋天籌雙手相攙道:“賢婿免禮。”蔣平說:“既然定了親事,就得留點標記。孩子,你看身上有什么值錢的東西給姑娘留下?”蕓瑞摸了摸身上,什么也沒有,只有三只亮銀鏢。他打鏢比不上徐良,帶鏢的目的無非是防身。這三只鏢從未使用過,上有蕓瑞的名字。他拿出一只,雙手遞給蓋天籌。老人雙手接過鏢,樂呵呵趕奔內(nèi)宅。
這時,姑娘正和奶娘、小紅說笑,一看爹爹來了,高興地說:“爹爹,您看我剛才那手怎么樣?”“算了吧丫頭,你真不知深淺,白將軍讓著你,故意賣了個破綻。你想想,你倆比武,他不吃虧,能叫你吃虧嗎?”姑娘一聽有理,臊了個大紅臉,想想剛才的招數(shù),白蕓瑞腳步不散,招數(shù)不亂,憑什么把腿伸出來讓我踢呢?原來是讓我撿便宜,這樣的丈夫過門后,能讓我受氣嗎?她越想越高興。蓋天籌把鏢放到桌上說:“這是蕓瑞交給你的定親信物,好好保管起來。你也得給蕓瑞一件東西。”“還用別的嗎?那戲龍珠就可以了唄。那顆珠子不早就給了他,不早就定了嗎?”老頭兒一聽說:“對對,就用寶珠為信物。”老頭兒樂呵呵到前面和蔣平一提,蔣平也樂壞了,說:“這事真巧,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啊!這戲龍珠倒成了鵲橋了,好好好。”蓋天籌吩咐擺酒上萊,好好慶賀一番。
酒宴擺好,蓋天籌讓史單坐到上座,史單不干。蓋天籌說:“你不坐也得坐,我得感謝你,你要不把四爺眾人請來,我們還成不了親,老朽還要敬你三杯。”蔣平也說:“我也得敬三杯,都得感謝你。”史單非常高興。吃酒當中,又談到斬孽龍,取九籽蓮花的事,蓋天籌說:“四爺放心,現(xiàn)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今晚你們就住到我家,好好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明天我陪你們?nèi)ァN夜烙嬘邪盐铡!笔Y平點點頭說:“但愿如此。”當晚,大家都宿在了蓋家莊。
次日天光見亮,蓋天籌早早起來,讓仆人們準備好了豐富的早餐。大家起來,洗漱完畢,飽餐戰(zhàn)飯,各拿兵刃,準備趕奔天池。剛要起身,姑娘蓋飛俠來了。她來到爹爹面前,飄飄萬福問道:“爹爹,你們上哪去?”“趕奔天池取九籽蓮花。”“昨天晚上我一夜沒睡好,翻來覆去琢磨這件事,我還是跟你們一塊兒去吧。”“你一個女孩子家,諸多不便,再者說我們這么多人,你跟著干什么?好好看家吧。”“不,我怎么想,怎么得去。”說著她偷偷看了下白蕓瑞。蔣平看出來了,姑娘之所以要去,是不放心,怕蕓瑞有個三長兩短,女孩子心重,不便多說。四爺趕緊插話道:“既然大侄女要跟,就讓她跟著吧。多個人多份力量,姑娘又好功夫,萬一有用得著的地方,不是比沒有強得多嗎?”蓋天籌一看蔣平同意,也就沒辦法了,說:“好吧,那你趕快收拾東西,跟我們一起起身。”“我早收拾好了。”姑娘把劈水劍、水師衣靠、百寶囊早背到身上了。蓋天籌命家人準備了十匹馬,又帶了四個家人,起身趕奔天池。
工夫不大,就到了漢陽峰。眾人下馬,留下兩位家人在這看馬,順著攀山道奔天池。路很近,時間不大就到了天池的邊上。面對池水,蔣平想起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命喪于此,不禁掉下淚來。大家也無限地悲痛,低著頭,默默地思念了一會兒。蔣平抬起頭對蓋天籌說:“老伙計,到地方了,成功不成功,就看這一回了。”“我覺得沒問題。大家別泄氣,來換衣服。”每個人都換上水師衣,連蓋飛俠也躲到樹林里換上了水師衣靠。蓋天籌老當益壯,比誰都積極,說:“眾位,我先下去,引孽龍的事交給我了。”說著,伸手向蕓瑞要戲龍珠。蓋飛俠一看趕忙說:“爹爹,您這么大年紀了,哪能叫您擔這個風險呢?還是我去才是。”“不,丫頭,這不是女孩子辦的。”蕓瑞一看,人家爺倆往前爭,自己能往后嗎?他一抱拳,說:“老人家,你們誰也不要客氣,戲龍珠在我腰內(nèi),我理應去引孽龍。這事交給我了,誰也甭?lián)尅!笔|瑞執(zhí)意要去,大伙也沒辦法。蕓瑞從包裹里取出戲龍珠,交于左手,右手緊握金絲龍鱗閃電劈,沖大家一抱拳,說:“我先下去了。”說完一溜水線,蹤跡不見。蓋天籌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蕓瑞是他門前的嬌客,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女兒依靠何人呢?老頭兒不顧一切,手提劈水電光刀,也跳入水中。蓋飛俠也手提劈水劍,跳了下去。蔣平眾人一看,也都跳入水中。九溜水線直奔天池的水底。
今天天氣特別好,他們來得早,太陽的光芒照到水底,一片金光,跟水晶宮相似。通過一天的沉淀,馬龍、張豹的鮮血已經(jīng)不見了,水仍然是那么清,看得非常清楚。蕓瑞雙腳登水,直奔九籽蓮花。等到看見了,那花被水沖得搖搖晃晃,蕓瑞特別的高興,隨之而來的又是緊張。花就在眼前,弄到手,一天的云彩滿散,弄不到手,事情就麻煩了。故此,他不顧一切往前闖,直奔九籽蓮花。洞里的孽龍,它雖然不是人,可腦子里仍然惦記著這事。本來非常平靜的天池,昨天來了幾位,攪了個翻天覆地,雖然一天過去了,但它比較緊張,始終瞪著兩眼盯著九籽蓮花,觀察著外面的動靜。蕓瑞這一來就被它看見了,它把大嘴張了三張,眼珠瞪得溜圓,憋足了勁,用力往外一沖。嘩——水浪拍到蕓瑞身上,他身不由己,在水里轉(zhuǎn)了四五圈。本來已經(jīng)靠近九籽蓮花了,如今被沖出二十幾丈遠。那孽龍往外一沖,然后又縮了回去,輕易不離開洞穴。蕓瑞沒辦法,二次登水往前靠近。這次,他把戲龍珠在孽龍眼前一晃,寶珠五彩繽紛,光彩奪目,放出七彩光芒。蕓瑞往前一進,往后一退,引逗了幾逗。這孽龍一看,特別喜歡,把大嘴一張,又沖了出來。蕓瑞轉(zhuǎn)身就跑,孽龍在后面緊追。它光顧追戲龍珠,就忘了九籽蓮花。蔣平一看蕓瑞引走了孽龍,趕緊向前找到九籽蓮花,伸手抓住,用力一揪,把九籽蓮花就拿到手中。他心里太高興了,真想高呼幾聲。蔣昭在旁保護著蔣平,一看大功告成,心中高興,點頭示意,快走。爺倆剛轉(zhuǎn)身,小四杰也趕到了,小兄弟們分列兩旁,保護蔣平上水面。再說孽龍,追了一段蕓瑞,猛然想起九籽蓮花,掉頭回歸洞穴。這一掉頭,就和蔣平打了個照面。蔣平一瞅前面大嘴像城門洞似的,眼睛像大鍋蓋,射出兩道光來,一顆大牙,足有匕首大小,嚇得魂不附體,轉(zhuǎn)身就跑。孽龍一瞅,頭前這個小老頭兒手里拿著九籽蓮花,大發(fā)脾氣,把大嘴一張,就往肚里吸。蔣平瘦得像燒雞似的,感到身不由得奔孽龍肚子就來了。說時遲,那時快,這時蕓瑞也回來了,一看四伯父要出危險,他竭盡全力把蔣平往旁邊一推,橫著推出八尺多遠。蔣平脫險了,可蕓瑞覺得身不由己,就進了孽龍的嘴里。他手里擎著寶刀,竭盡全力往上一捅,正扎到了孽龍的上牙床上。孽龍可就受不了了,搖頭擺尾,身子轉(zhuǎn)個,整個天池像開了鍋,這幾個人在水里不住地轉(zhuǎn)。蓋飛俠一看蕓瑞進了孽龍的嘴里,可把她嚇壞了,一點水,一溜水線就到了孽龍眼前。她知道自己這把寶劍要刺孽龍,肯定刺不動,只有從它的眼睛下功夫。“噗”一劍,把左眼扎瞎了。孽龍?zhí)弁措y忍,在它張嘴的工夫,蕓瑞從里頭跳出來,掄起寶劍,“咔嚓”又是一刀,把它下巴頦砍成兩半。與此同時,蓋飛俠一劍又扎瞎了孽龍的右眼。孽龍被幾個人一頓亂扎,身子像篩子一樣,到處都是窟窿。最后它擺了擺沉入水底,不動了。蕓瑞怕它不死再害別人,一溜水線沉入水底,一陣亂砍,把孽龍砍成六截,池水頓時就被染紅了。大伙這才上了岸。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折騰,大家坐到岸上光喘氣,誰也不說話。約有一頓飯的工夫,大家這才緩過氣來。脫去水師衣靠,換上旱岸衣服,再往水中觀瞧,天池成了朱砂池了,池水全是紅色的。蔣平連聲贊嘆,說:“咱們身邊就缺少個石匠,要有石匠,應當在水邊立個碑,寫上碑文:大宋朝仁宗二十四年,某月某日,誰誰誰到天池斬孽龍,盜九籽蓮花,作永久紀念。無論過多少年后,有人到天池一游,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蕓瑞點點頭,說:“四伯父說得對,不過這事好辦,等咱們回去之后,想辦法在這兒立個碑。”可后來由于太忙,石碑沒立,所以后人就不得而知了。
蕓瑞把戲龍珠擦干凈,裝到小盒里,蓋上蓋,用小包包好,帶在懷中。因為這是姑娘的定親信物,所以他得好好保管。然后把刀上的血跡擦盡,插入鞘中。眾人彼此祝賀,都圍著蔣平,要看九籽蓮花。蔣平把小花一舉,大家觀看,沒什么特殊的,花桿食指粗細,就是綠得特殊。蓮花九瓣,每一瓣里一個籽,這籽叫九籽蓮。妙手回春姜天達說得明白,這種藥至為尊貴,不管跟什么藥配在一起,能治百病,有奇效。蔣平如獲至寶,不敢大意,按照姜天達的囑托,把它包好了,揣在百寶囊中,老少英雄不敢久留,起身下山回到蓋家莊。
天已放黑,大家痛痛快快吃了頓飯,分頭休息。次日天光見亮,蔣平眾人漱洗完畢,吃罷早點,就向蓋天籌辭行。蓋天籌一聽,心里不是滋味,拉著蔣平的手說:“仁弟,咱們可是親戚了,此番離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老哥哥,您放心吧,我們回去,很快就能把歐陽老劍客的眼睛治好,結(jié)束八王擂,把群賊剿滅之后就上本,請萬歲恩準蕓瑞的婚事。萬歲批準之后,我們就來迎親。到那時咱們不是又見面了嗎?到那時,您樂意住到蓋家莊就住,不樂意住,就隨您姑娘搬到東京汴梁,跟姑爺住在一起有多好呢?據(jù)我估計,多則半年,少則四月,咱們還能見面。”“但愿如此。各位保重,到家給我來封信,看看九籽蓮花有沒有那么大的功效。”蓋飛俠帶著乳娘劉氏、丫鬟小紅也來相送。姑娘心里特別難受,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蕓瑞也一樣,但是想到八王擂,想到蓮花觀的賊寇,現(xiàn)在也顧不了其它了。他把牙關(guān)一咬,轉(zhuǎn)身就走。蔣平眾人離開蓋家莊,回到九江的史家老店。休息片刻,大伙起身告辭。史單含著淚說:“四老爺,此番一別,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相見?”“你這是何苦呢?倒坐南衙開封府,青松不老,你什么時候去,我們都歡迎。”“話雖如此,也不那么容易,望四老爺別忘了我就行了。”“咱們是老朋友了,再說你立下大功,事情過后,我還要為你請功呢。到時候把你接到開封府,還要慶祝慶祝。”“是嗎?那可先謝謝了。”史單一直把蔣平眾人送過十里長亭。
眾人心急,一路似風,不久就回到了開封府,在廟門外下馬,邁步往里走。值班的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一看,說:“四老爺,回來了。”“回來了。”“怎么樣?”“大功告成。”“是嗎?太好了。四老爺回來了,蕓瑞回來了!”他們一吵,開封府的人全驚動了,都迎了出來。蔣平和大家打過招呼,先到校尉所說了說,更換官服,去見包大人。這幾天,包大人愁壞了,形容憔悴,眼窩深陷,吃不好,睡不香,一見蔣平、蕓瑞,趕緊起來問道:“怎么樣,九籽蓮花取來了嗎?”“回相爺,天子的洪福,相爺?shù)幕⑼覀円宦讽橈L,事情辦得很成功,九籽蓮花取來了。”“快點給歐陽老劍客治傷,我也去看看。”蔣平馬不停蹄,保護包大人奔秦家老店,老少英雄都出來迎接。蔣平取出九籽蓮花,交給妙手回春姜天達,說:“老爺子,您看是不是這花?”姜天達拿過來仔細觀看,說:“一點都不錯。這可是寶貝,不但能挽救歐陽老劍客,還能治愈很多不治之癥。蔣平你們可立了大功,真是功德無量。”蔣平口打咳聲說:“取九籽蓮花,勇金剛張豹、雙刀將馬龍都命喪天池。”大家聽完一陣難過。包大人把他們的功勞都記到功勞簿上,好請旨定奪。
姜天達提起筆開了十六味藥,把九籽蓮花取出一粒和這些藥配在一起煎熬,熬好后端到歐陽普中病房。歐陽老劍客頭腫得像大頭翁,兩眼腫得像小饅頭,順著眼角往下淌紅水。姜天達親自動手,將藥分成兩半,一半給歐陽普中灌下去,另一半洗眼睛,一直洗到二更多天,眼腫開始往下消,腦袋越來越小。到了三更天,歐陽普中“哎喲”一聲,睜開雙眼,眼珠上的血絲沒了,復舊如初。他坐起身來問怎么回事,蔣平就把經(jīng)過述說了一遍。“阿彌陀佛。”歐陽普中熱淚盈眶地說:“沒想到為救我這條老命,搭上了兩位校尉,真叫我銘刻肺腑,終身難忘。我一定竭盡全力大戰(zhàn)郭長達,請回八王千歲。不做到這一點,我決不回少林寺。”蔣平勸道:“老人家,別著急,恢復三五日,咱們再報仇也不晚。”包大人也勸,大伙也勸,老羅漢這才答應休息幾天。
勉強休息了三天,歐陽普中說什么也躺不住了,就向蔣平請戰(zhàn),說:“你們再叫我休息,就把我急死了。我自覺沒什么事了,勝郭長達還能辦得到,你就吩咐吧。”他這一好,就等于滿天的烏云被風吹散,大家都感到輕松愉快。蔣平馬上把徐良、白蕓瑞叫來,大家開個碰頭會。蕓瑞首先說:“四叔,擂臺也沒結(jié)束,明天就趕奔八王擂,決一雌雄。八王擂停止多日,咱們?nèi)ィ赡菐唾\去不去還很難說。我的意思是跟他們先打個招呼,讓他們做好準備,明天擂臺上決戰(zhàn)。”徐良點點頭說:“也好,這樣更萬全些。”蔣平問道:“現(xiàn)在我們?nèi)f事俱備,只欠東風,哪一個自告奮勇,敢去蓮花觀下書?”言還未盡,細脖大頭鬼房書安跳起來說:“四爺爺,這事我去正合適。”大伙一聽全樂了,因為房書安膽子特別小,可今天他自告奮勇,敢去蓮花觀龍?zhí)痘⒀āJY平拍拍他的肩頭說:“書安,有出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就對了,就委派你去。見到郭長達,向他通知明白,明天在擂臺不見不散。”“我全知道了,您放心吧!各位回頭見。”房書安說完,邁步出了店房。有人給他準備了匹快馬,他猶豫了一下擺擺手說:“兩條腿比四條腿方便得多,牽回去,我不用。”他挽了挽小片刀,出西門,趕奔西山坳蓮花觀。
房書安大著膽去蓮花觀下書,有個原因。蔣平、白蕓瑞等人到天池取九籽蓮花,家里的人就守候迎賓館,保護開封府。房書安沒事就到街上溜達。這天就溜達到了金來順飯莊,這是東京有名的飯莊。他想好些日子不進酒樓了,今兒個破個例,到里邊痛快痛快。他是開封府的官人,經(jīng)常在街面轉(zhuǎn),飯館里的人能不認識嗎?他一進飯館,掌柜的趕緊起來,滿臉堆笑地說:“房老爺,歡迎歡迎,樓上請。”掌柜的親自陪房書安上了樓,用手一指單間雅座說:“您到一號。”房書安說:“里面憋悶,就在外邊隨便找個地方。”找了個寬敞干凈的地方,緊靠著窗戶。掌柜的親自問道:“房爺,您吃點什么?”“什么過癮,什么解饞就來什么。就我一個,兩壺酒,八個菜。”時間不大就做好了,往上一端,香氣撲鼻。房書安胃口大開,拿起筷子,甩開腮幫大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喝著。時間不大,肚子有底了,他就放慢了速度。一看掌柜的還在旁邊站著,就說:“金掌柜,咱們都老熟人了,還用這么客氣?有事你先忙著。”“好好,房爺,缺什么少什么盡管吩咐。另外今天這頓飯我請客。”“別別別,開封府的人哪能干這種事,該多少錢給多少錢。這讓我們相爺知道,誰能擔待得起?”“房爺放心,您賞臉吃頓飯還能要錢嗎?我們能跑到開封府告包大人去嗎?”房書安愛占小便宜,一聽也不錯,省倆錢吧,遂抱拳說:“謝謝掌柜的好心。”“好嘞,伙計好好照看著。”掌柜的把房書安打點得非常高興后走了。
正在這時,樓下上來一位老頭兒,身高九尺,寬寬的肩膀,細細的腰,腰板倍兒直,身體長得特別勻稱,面似晚霞,寬寬的腦門兒,方方的下巴,高高的顴骨,鼓鼓的太陽穴,兩道濃眉,一對丹鳳眼似睜不睜,似閉不閉,放著金光,準頭端正,大鼻子,方闊口,通紅的嘴唇,滿嘴小白牙,一縷銀髯三尺多長,飄滿前胸,條條透風,根根露肉,頭戴草綸巾,帽檐高卷,兩根五福捧壽的飄帶往左右一分,身穿銀灰色的短靠,寸排骨頭紐,外披半截英雄氅,手里拎著個沉甸甸的長條包袱。這老頭兒太漂亮了,不但房書安想多看幾眼,其他人也想看幾眼。老者一看,哪張桌上都有人,想找個獨桌沒有。這時伙計過來說:“老爺子,實在對不起,這陣正是飯口,客人比較多,如果您樂意,請到單間,單間還有兩個閑號。”老頭兒往里看了看說:“里邊悶熱,不如外邊敞亮。我就在這兒吧。”說著,毫不猶豫地坐在了房書安的對面。伙計問道:“老爺子,您吃點什么?”“隨便吧,一壺酒,四個菜,什么菜做得最好就做什么。”“好嘞。”伙計答應一聲準備去了。時間不大,冷葷熱素四盤菜、一壺酒就準備好了。老者一手捻須髯,一手拿杯,喝了口贊道:“好酒,味道不錯。”說著又吃了口大蝦,“這菜也做得挺得味,名不虛傳。”老者瞇縫著眼,吃著菜,品嘗著酒,眼光就落到了房書安的身上。房書安因為羨慕這老頭兒,所以眼光也不住地盯著。老頭兒樂呵呵地問道:“這位,哪行發(fā)財?”房書安心想:怎么說呢?瞎說吧,樓上的人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顯得沒意思,干脆就告訴他吧,遂說:“老爺子,我在官面。”“哪個衙門?”“南衙開封府。”——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2
第089回 房大頭飯館會奇叟 郭長達廟中迎幫兇 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在金來順飯館吃飯,遇上個老頭兒。這老頭兒笑容可掬,舉止不俗,問房書安在哪行發(fā)財,房書安也沒隱瞞,把自己的姓名、身份如實講述一遍。老者聞聽捻髯一笑,道:“噢,原來你是開封府的差官老爺,今天我算開了眼了,能認識開封府的人,真是三生有幸啊!”房書安一聽心里挺痛快,說:“老爺子,您也別這么客氣,世界上三百六十行,沒有一行不成世界。我們無非是吃這碗飯,也不見得比別人高貴多少,您這是高抬我們了。”老者聞聽,哈哈大笑說:“房老爺,您真會說話。老朽是個直腸子,有什么說什么。我除了尊重你們之外,還替你們擔心哪。你們到處捕盜抓賊,是個危險的活,腦袋拴在褲帶上,在刀尖上、劍刃上過日子,真不容易。放下遠的不說,就拿最近的八王擂來講,我聽說有不少人受傷,就是有名的劍客、俠客,也難免丟丑。這不就是個危險的行當嗎?”房書安點點頭問道:“老爺子,您也聽說八王擂的事了?”老者說:“這件事轟動全國,家喻戶曉,婦孺皆知,我聽說了。這不,我從家鄉(xiāng)趕到東京,不為別的,就為看這個熱鬧,結(jié)果來晚了一步。聽說現(xiàn)在暫時停擂,不知出了什么事?什么時候開擂?房老爺,您是開封府的,您一定知情了,能否能告訴我?”“這個——”房書安真有點為難,他也不知道,口打咳聲道:“很難說,我看最少還得十天半月。”老者又問:“那么長時間,為什么?”房書安說:“老爺子,我看您這人很厚道,不像壞人,有什么我就跟您說什么。就因為我們開封府在擂臺上吃了虧,少林寺八大名僧的第二位,銅金剛鐵羅漢磨成大力佛歐陽普中,中了人家的暗算,兩眼睛受了傷,簡直要瞎了。瞎還是小事,恐怕命也難保。我們開封府齊動員,正想方設(shè)法給他老人家治眼。等眼治好了,再恢復幾天,然后才能開擂比武。這樣算少說也得十天半月。”老者說:“是這么回事。房老爺,恕我冒昧,干嗎非要等歐陽普中呢?聽說你們開封府請來無數(shù)高人,讓別人先打著不就得了么。”房書安說:“這你可說錯了,別人都上不了臺。當然我不是說別人都沒能耐,但是能耐有大有小,他們都不如歐陽普中。他老人家一躺下,別人萬難取勝。您說盡打敗仗,或者說盡打無把握的仗,那能干嗎?所以就等老劍客傷好。”老者聞聽哈哈大笑,說:“房老爺,老朽真沒想到,這個歐陽普中還這么重要。據(jù)我所知,他并沒有什么能耐呀。什么少林八大名僧,那叫自抬身價,人云亦云,道聽途說罷了。慢說是八大名僧,就是少林派也不怎么樣,無非是練點硬氣功,油錘貫頂,鐵尺排肋,大口天罡氣,小口天罡氣,不也就是這些嗎?就這么兩下子怎么能拿得出手?真叫人可發(fā)一笑!”房書安心想:這老頭兒說話弦外有音,那么大的少林派他都不放在眼里,難道說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非問清不可。想到這,房書安就說:“老爺子,您是個直腸子,我也是個直腸子,我這人說話向來嘴冷,我說句話您別不愛聽。您老人家這么大年紀了,應該年老自德,說話可不要過分。那少林派威震武林,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天下練武的哪個不敬仰?尤其八大名僧,那是正宗正氣,非常了不起,不然能叫八大名僧嗎?讓您這么一說,八大名僧是稀松平常、二五眼,百般不是。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就要對您不滿,會引起口舌和糾紛。我奉勸老爺子,往后說話檢點些,可別信口開河。”老頭聞聽,把臉往下一沉說:“房爺,我說少林派沒能耐,您不愛聽了?”房書安說:“有一點。”老者說:“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吧,老朽不光瞧不起少林派,就連上三門也看不起。形意門,八卦門,太極門,這三個門戶合一不就叫上三門嗎,我看全是飯桶。上至上三門的總門長,白云劍客夏侯仁,下至上三門的門人弟子,以及上三門的朋友,全是飯桶。不然八王擂也不至于拖到今天。你別覺得上三門人多勢眾,都是俠客、劍客,什么乾坤五老、云南三老、遼東六老、山西二絕、少林名僧等等,無非是些烏合之眾。要是有一個有能耐的,郭長達決不敢這樣猖狂,江洪烈決不敢在暗中打埋伏。都是由于這幫人太飯桶,才引來這么多麻煩,難道我說錯了嗎?”房書安聽老者說話挺內(nèi)行,都說到了點子上,更心疑了,決心盤問到底,于是就問:“老先生,我敬您一杯。請問老人家,您說這幫人都是飯桶,我也承認,那么誰不是飯桶,望求老爺子指條朋路。”老者哈哈笑道:“房書安,你算問對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老者說著,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除我之外,都是飯桶。”
房書安一聽就樂了,樂得把嘴里的酒噴了老頭兒一臉。老頭兒往后一閃,掏出手絹就擦,說:“房爺,你樂什么?”房書安說:“老爺子,您這人真有意思,把牛吹得‘嗚丟嗚丟’地響。我活了這么大,還沒見過像您這樣的人。天下吹牛的全得拜您為師。您說您比別人強得多,是這個意思吧?”老者點點頭說:“正是。實實在在比他們強得多。”房書安說:“行了,別說了。要講吹牛,我不比您次。吃著飯,喝著酒,坐在這兒吹唄,有天不說地,什么大聊什么,我還說,八十一門總門長不是我的對手,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全是飯桶,就數(shù)我最高。可說了半天有什么用?得拿出真格的來。請問老人家,您說就您不是飯桶,根據(jù)是什么?能拿出點真憑實據(jù)來讓我相信嗎?”老者說:“房爺,你想考驗考驗我?”房書安說:“當然了。我這人專治羅鍋,非打破砂鍋問到底,您要是露不出兩手,那您就是吹牛。”老頭兒琢磨琢磨說:“好吧,房爺,沒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岐,沒兩下子,也不敢信口雌黃。你不是問我憑什么嗎,就憑這個。”老頭兒說著,把巴掌一舉,在老房面前晃了晃。老房看了看說:“手哇,一人倆,誰沒有?”老頭兒說:“手和手不一樣,我指的拳腳和掌法。歐陽普中不行,他練的是拙拳笨腳,即便把郭長達贏了,也是飯桶贏飯桶。這掌上的功夫,神鬼叵測,不一定非要離近了打。比方說咱倆,隔著桌子,我這一晃手就得把你打上才行。要離遠了就打不著,那叫什么能耐呀!”房書安聽后驚訝地問:“老爺子,您越說越懸啦,離得遠遠的,能打得上嗎?這又不是暗器,要是鏢、箭那行,巴掌好使嗎?”老者答道:“好使,他們是沒練到家。要練到家,離多遠都能打上。”房書安說:“是嗎?不用離得太遠,就拿咱倆來說,您就在那坐著,打我試試。”老者說:“別別,房爺,咱們是動口不動手,真要是我一伸手把你打個鼻青臉腫,嘴歪眼斜,你說老朽不是缺德了嗎?再者一說,咱倆萍水相逢,在這無非是閑談,我把你揍一巴掌,揍得鼻嘴歪斜,讓別的客人看了成何體統(tǒng)?還是不動手為好。”房書安說:“老爺子,咱們這樣行不行,你打我一下,嘗嘗什么滋味,要真能把我打了,今兒個我請客。”老者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你說什么我也不能干。”房書安樂了,說:“看來您就是吹牛。不然怎么就不敢呢?我又不怪您,您怎么就不敢伸手?吹牛有什么用呢?”房書安這一激,老頭兒有點來勁了,說:“房老爺,你真想逗我的火?”房書安說:“不是逗,這是明擺著的事,我不相信。”老者說,“這么辦吧,我彈你腦門一下,怎么樣?”房書安問:“怎么彈?”老者說:“咱倆隔著桌子,我把手指頭一伸,‘梆’彈你一下,你看能不能彈上。要能彈上,證明我說話不謬,你也就服了。”房書安說:“行啊。你可別靠近我,挨著那可不算。”老者說:“好吧,你坐好。”房書安說:“來吧,彈上了我請客。”房書安不服氣,小細脖一挺,大腦袋一晃,在椅子上坐穩(wěn)了。老頭也坐好了,往椅背上一靠,離房書安有五尺多遠。他把拇指和中指搭在一塊兒,沖著房書安的腦門,說了聲“著”,房書安就覺著腦袋生疼,“嗷”叫了一聲,蹦起老高,把樓上吃飯的人也嚇了一跳,大伙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房書安用手捂著腦門,揉了揉,一摸,起了個大包,跟算盤珠子大小差不多。老房是鉆心的疼,驚訝地說:“老頭兒,你怎么用暗器打我?”老者把兩手一張說:“房爺,你這人怎么血口噴人呢?咱們面對面坐著,你看得清清楚楚,我什么時候使用暗器了?不信你找。”房書安看看桌子上,又看看地下,什么也沒有,他真是疑惑不解,心說:這就怪了,離得這么遠,他一揚手就能彈上。老房也忘了疼了,他把椅子拉了拉,說:“老爺子,這是真的?”老者答道:“千真萬確。”老房驚奇地問:“真神了,這么遠能彈上,再遠點能不能?”老者說:“能,多遠也能。要么怎么叫功夫呢?不光彈,打都能。不信,我打你一巴掌試試?”房書安忙說:“不不不,這就夠受的了。”房書安心想:我今天得遇世外高人了,確實與眾不同,我可不能放他走了,把他請進迎賓館,讓他給我們幫忙,那我們是穩(wěn)操勝券了。恐怕他剛才是跟我開玩笑,要是真打,我腦袋也碎了。想到這,他一點手把伙計叫來,說:“伙計,今天我請客,再添八個菜。”伙計應聲下去準備。
工夫不大,八個菜陸陸續(xù)續(xù)端來了,房書安親自斟酒。老者一邊喝,一邊瞅著房書安樂,說:“你這腦袋疼不疼?”房書安說:“哎呀,火燒火燎的疼。”老者說:“不要怕,我現(xiàn)在就叫你好。把腦袋探過來。”老者唾了口唾沫,往包上抹了抹,用手一揉。房書安就覺得腦袋“嘎嘣”一聲,再摸,復舊如初。他把大腦袋一撲棱道:“真是神人!老人家,您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一門戶的?能不能說給我,讓我開開眼?”老者哈哈笑道:“我乃無名士是也,與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人比不了。剛才我借著酒說了點狂話,你別認真。其實人家都有能耐,就我沒能耐,望求房爺別往心里去。”房書安一聽,老頭兒把話又拉回去了,他把椅子拉了拉,挨著老頭坐下,壓低聲音說:“老爺子,一會兒吃完了飯,您跟我走一趟,到迎賓館認識認識我們那些高人,您看怎樣?”老者聞聽忙說:“不行,不行,我謝謝你的好意。我是個農(nóng)村人,見不得大世面,一見這些高人,就說不出話來,這不是叫我去丟人嗎?咱們倆投緣,怎么嘮都行,到大場面就不行了。多謝,多謝!”房書安一聽,老頭兒不肯出面,對老者就更尊敬了,說:“您既然不肯露面,能把真實姓名告訴我嗎?”老者說:“方才我說了,我乃無名之輩,你就不必問了,到時我自然會告訴你。我不說的,你就是問個海枯石爛,一個字也掏不去。”房書安一聽,老頭兒把門封死了,也就不便問了,他嘻皮笑臉地說:“老爺子,您既然不說,我也不強求。您剛才這一下,打我是行,要換成郭長達、江洪烈,也能這么打嗎?”老者說:“你說的這不是笑話嗎?我要想打,什么上三門,下三門,左八門,右八門,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不管是誰,照樣打。”房書安說:“您能不能幫我個忙,給郭長達、江洪烈、陸昆他們都來一下?”老者說:“可以,你這要求我能滿足。”房書安高興地說:“太好了。咱們倆說個時間地點,您什么時候露面,和我去一趟?”老者說:“你是開封府的人,公務(wù)甚多,一天從早到晚閑不著。老朽是閑散之人,現(xiàn)在又住在東京,隨時都可以找你。咱們不用約時間,也不用約地點,只要你心里一動,想去蓮花觀,不管你看見看不見我,我一定跟著。你見到郭長達等人,就使勁給我吹,可以比我剛才吹得還厲害。你吹完了,我在后面接著,說打誰都可以,照樣彈腦門,你看怎么樣?”房書安高興地說:“太好了,老爺子,您可別戲弄我。”老者說:“我偌大年紀,能跟你開玩笑嗎?一言為定。”房書安這才放心地說:“妥了。我今天太高興了。我請客,我請客。”房書安套了半天,也沒套出老頭兒的姓名,酒飯吃完了,老者站起身來說:“房爺,我還有點事,就先行一步了。咱們說話都算數(shù),改日見。”房書安也站起來說:“老爺子,這就分開了?到時候我吹完了,您可得接著。”老者說:“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你什么時候用,我什么時候到。再見,再見。”老者說完走了。房書安算了賬,耷拉著大腦袋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想方才的事,老房是又驚又喜,看來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有好漢。這老頭兒真有兩下子,這叫什么能耐呢?但盼我倆日后常見面,我非把他套出來不可。
從那以后,房書安一直忙乎別的事,跟老頭兒沒有接過頭。過了幾天,蔣平、白蕓瑞帶著九籽蓮花回來了,給歐陽普中治好了眼病,大家無比高興。當提到誰去蓮花觀下書時,房書安忽然想起那老頭兒來了,自告奮勇去下書,另一個目的他沒提,就是想與老者接頭。他領(lǐng)命之后,出西門,直奔西山坳。到了大樹林里,他東瞅瞅,西看看。干什么呢?找那老頭兒。他把手攏在一起,高聲喊道:“老相好的,老壽星,老爺子,你來沒來呀?我求您幫忙了。”邊喊邊-望,除了樹聲風聲,空無一人。房書安心里沒底了。就憑他這兩下子,他敢去蓮花觀嗎?那幫賊把他恨透了,見面就得把他啃了。房書安嚇得脖子一縮,心說:這老頭兒盡扯淡,盡戲弄我。可又一想:自己也太天真了,他又不是神仙,又不會掐算,怎么能知道我這時候趕奔蓮花觀呢?正想著,忽然覺得脖子后有人吹了口涼氣,老房就是一驚:“誰?”回頭一看,正是那老頭兒,還是那身穿戴。老者滿臉堆笑,說:“房爺,你找我嗎?”房書安驚喜地說:“哎呀,老爺子,您真是活神仙!我這陣心里正沒底,您正好來了。您可得幫我,說話可得算數(shù)。”老者點點頭說:“老朽說話歷來算數(shù)。你這是去哪?”房書安說:“蓮花觀。我找了個差事,去下書,通知他們明天繼續(xù)開擂。”老者問:“歐陽老劍客的眼睛怎么樣了?”房書安答道:“好了,身體也已康復,他老人家非要報這受害之仇。”老者說:“對,應該這么辦,好好教訓教訓這些小人。房爺,你就去吧,我在暗中保護你。”房書安高興地說:“多謝老爺子。咱可把丑話說在前,我愛吹,不管吹多大,您都得接著,不能讓我丟人現(xiàn)眼。您鬧著玩兒不要緊,可我這命就難保了。”老者說:“請放心。咱們爺倆有人緣,我瞅著你那么對勁。誰的忙我都不幫,唯獨幫你的。”房書安說:“謝謝老爺子,您是我的親爺爺、親祖宗,我給您磕個頭。”說著跪倒就磕。等磕完了抬起頭,再找老者,蹤跡不見。大腦袋吸了口冷氣,心說:這是人還是老狐貍精?怎么來無蹤去無影?再一想:反正已經(jīng)約好了,去就去吧。他心里有底,腳下就輕了,施展陸地飛騰法,一個多時辰,就到了蓮花觀。
這時候,天已經(jīng)不早了,日頭已偏西,房書安計算了一下,回城的時候,城門還不關(guān),得快點辦事。他快步來到蓮花觀前,把大腦袋一晃,高喊道:“喲——呔——有沒有帶胳膊帶腿帶活氣的,給我滾出一個來!”值班的小老道一看,這不是大頭鬼房書安來了嗎?撒腳如飛,趕緊到里頭送信。
此時,蓮花觀的群賊正在熱烈祝賀。大殿內(nèi)外,張燈結(jié)彩,排擺酒宴。八人一桌,坐滿了整個跨院。蓮花派的群賊,以及被約請來的好友,推杯換盞,又說又笑。為首這張桌上,坐的都是了不起的高人。主席上坐的就是飛云道長郭長達,挨著他的是,三尺地靈魔陸昆,血手飛鐮江洪烈,飛劍仙朱亮。除他們幾個外,還有幾個新手,坐在客席上。頭一位,相貌真好比兇神惡煞一般,身高一丈掛零,闊闊的肩膀,厚厚的胸膛,頭上帶著瓦壟道冠,金簪別頂,滿頭白發(fā),臉色黑中套紫,腦門上還有塊白癬,兩道大抹子眉飛通兩鬢,闊鼻子,長著一對藍眼睛,眼角往上吊著,滿嘴大黃板牙,嘴角還往下耷拉著,一部銀髯散滿前胸,足有二尺多長。這些還不算,要是脫下帽子來,這人更難看,大腦袋上長了八個小腦袋,哪個都有拳頭大小。數(shù)一數(shù),一共九個。故此,人送綽號九頭神雕。其實那小腦袋全是肉瘤子。別看這人相貌丑陋,可居中而坐,傲氣十足,別人對他畢恭畢敬。老道下首坐著個人,中等身材,出了號的大腦袋。房書安的腦袋大,不過大得發(fā)圓,這位的腦袋是夾扁頭,大腦門,后頭大鼻子,似榔頭差不多少。小臉不大,一縷山羊胡,兩顆紅眼珠,逗雞眉,凹眍臉布滿皺紋和壽斑,看歲數(shù)八十掛零了。除這兩人之外,還多了四個怪物。房梁上扒著兩只神鷹,身長能有三尺五,一個翅膀能有四尺五,兩翅膀展開就將近一丈。銳利的鋼鉤嘴,探出半尺多長,鋒芒利刃。兩個大爪子毛乎乎的,像兩把鋼鉤緊緊抓住大梁,眼露金光,不時往下打量著。脖上掛著金鎖鏈,鏈前有響鈴。在這對大鷹下,還趴著一對猿猴,全身墨灰黑,就臉是白的,金眼珠閃閃放光,爪似金鉤,帶著脖圈,脖圈上有響鈴。脖圈上還有根鐵鏈,在上面鎖著,群賊都離得遠遠的,誰也不敢靠近,怕被抓著。頭上長肉瘤的叫計成達,人送綽號九頭神雕。他從云南滇池島來,是滇池島的老當家。腦袋像榔頭的那個小老頭兒,人送綽號壓倒南山不老翁,復姓公孫,單字良,公孫良老劍客。計成達駕著雙鷹,公孫良帶著雙猴,一起從云南來,昨天剛到。郭長達擺下八王擂,聘請?zhí)煜掠⑿郏绕湓颇戏矫妫蓪H巳フ垼@二位才遠道而來。這兩人的到來,給開封府增添了麻煩。這兩人在武林的身份很高,郭長達都以長者相稱。從昨天開始,蓮花觀就設(shè)排宴筵,進行款待。
群賊一邊吃著,一邊說笑閑談著。這時郭長達滿臉堆笑地說:“二位老劍客,你們這一來,我心里踏實多了,這次我們定能打勝。”九頭神雕哈哈大笑說:“長達,你說對了。不用你伸手,也不用我伸手,就我這兩頭神鷹,包打八王擂。不管他是少林八大名僧,還是峨眉四大劍俠,來一個抓一個,來倆吃一對,叫他們有來無回。”這一說,群賊們?nèi)珮妨恕4竽X袋公孫良說:“各位,方才計老劍客不是吹牛,他這兩頭神鷹訓練有素,精通人性,叫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過兩天大家就清楚了。慢說神鷹,就我這兩只猴也是如此。不用大家伸手,只要我把這兩只猴放出去,白蕓瑞、徐良、歐陽普中等等,立刻身亡。”群賊一聽,又是一樂。別人都興高采烈,唯獨飛劍仙朱亮,沉吟不語。郭長達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有心事,就問:“老劍客,你想什么呢?”朱亮急忙回答道:“沒有,什么也沒想。”郭長達又說:“看您的眼神,我猜個八九,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計成達、公孫良、江洪烈,大家也都說:“朱老劍客,你說說。”朱亮借著酒勁,把酒杯一放,抱拳當胸,說:“各位高人,恕朱亮冒昧,說出來對與不對,請大家體諒。”郭長達一笑說:“老劍客,你今天怎么客氣起來了?咱們同甘苦,共患難,親似兄弟,還分什么彼此?你說的對與不對,誰還能挑你?”朱亮說:“好,我說。據(jù)我所知,開封府一直沒閑著,正在全力以赴搶救歐陽普中。很清楚,一旦把老和尚治好,定要和我們決一雌雄。另外,開封府也請了不少高人,有峨眉四大劍俠。倘若他們約請的高人云集京師,也不好對付。咱們不要高興得太早,不要忘乎所以。兵法有云:傲者必敗。大家不可不防啊!”朱亮說得全是真心話,因為他有經(jīng)驗,閻王寨的慘敗,給了他深刻的教訓,八寶疊云峰的覆沒,又給了他一次教訓,他就好像驚弓之鳥,辦什么事都很謹慎,跟一般人不一樣。九頭神雕計成達不愛聽了,蛇眼圓翻說道:“哼,朱老劍客,你未免過于謹慎了吧?昨天晚上我就說了,開封府的人沒什么了不起,他們不就憑著白眉徐良和玉面小達摩白蕓瑞,仰仗著云南三老,遼東六老,乾坤五老,少林八大名僧,還有峨眉劍俠這幫人嗎?我挨個給他們點了名,哪一個也不是我的對手,咱們有什么可怕的?這不是我計成達說大話,即使我不行,我還有一對神鷹呢!看來你是被開封府嚇破苦膽了吧?哈哈。”他這一樂,不少幫腔的跟著都樂了,這一樂,飛劍仙朱亮的臉騰地就紅了,緊跟著冷笑一聲,說:“計老劍客,公孫老劍客,你們別忘了,能人背后有能人,好漢背后有好漢。當初我朱亮沒服過人,比你們還狂傲,事實給了我嚴重的教訓,我不得不膽小啊。我奉勸二位還是收斂點好。”朱亮這話可夠硬的。九頭神雕聞聽,把桌一拍,說:“朱亮,你說這話到底什么用意?”公孫良也不服氣,“騰”地跳起來,說:“朱亮,你指誰說的?你想干什么?”郭長達一看不好,趕緊用手捅捅江洪烈和三尺地靈魔,三人同時站起來說:“各位都消消氣。這是何苦呢?我們無非是坐在一起閑談,話不投機也不要變臉,一變臉就要被別人恥笑了。算了,算了。”經(jīng)過眾人再三苦勸,他們方才不言語。郭長達一琢磨,朱亮沒有壞心,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就笑著對計成達說:“老前輩,朱老劍客說的也在理,謹慎點不等于膽小,有備無患,所以您也別往心里去。通過這么長時間立擂,我發(fā)現(xiàn)開封府的人確實不好對付。如果他們約請的人都來了,確實是我們的勁敵,老劍客不可不防啊。”計成達說:“朱老劍客,剛才我們雖然紅了臉,過去就算完。我這人是直腸子,樂就是樂,不樂就是不樂,請你多擔待點。”計成達把話往回一拉,朱亮也就沒話可說了,趕緊抱拳當胸說:“老前輩,我錯了,往后說話注意就是。”計成達接著說:“長達,在坐的沒有外人,我就把實底交給你吧。貧道這次來,是有充分準備的,這準備,不光是對付開封府和眼前這些爪牙,也包括峨眉四大劍俠、江南四大劍俠、少林八大名僧、冰山北極島的雪竹蓮、遼東六老、云南三老、中山五老、乾坤五老等在內(nèi)。我這次來是奉我大師兄金燈劍客夏遂良所差,三教堂的幾個堂主滿口應承,愿意做我們的后臺。三教堂的勢力有多大,上三門能比得上嗎?退一步講,即使三教堂也敵不住開封府,還有我?guī)熜纸馃魟拖乃炝寄兀規(guī)熜植恍校有我?guī)煾改兀瑱M推八百無對手、軒轅重出武圣人于和于九蓮。我?guī)煾赋隽祟^,這事大概就到頂峰了。他老人家要干預的事情,誰敢碰?那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見著我?guī)煾敢参s三分,少林八大名僧見著我?guī)煾敢差澣潯u三搖。他們都出頭,咱們還怕什么?是不是無所畏懼?因此我口吐狂言,說了些過頭的話。朱老劍客,這回您明白了沒有?”朱亮恍然大悟地說:“計老劍客,據(jù)您這一說,三教堂也幫咱的忙?”紀成達說:“對,我來前路過山西萬里白樹村,拜望了三位堂主,特別是大堂主、二堂主,表示的非常誠懇,起誓發(fā)愿要幫忙。”朱亮點點頭說:“好,有您這句話,我心里踏實多了。”群賊這才明白,頻頻舉杯,互相祝賀,興高采烈。
正在這時候,小老道突然進來稟道:“報,各位當家的,開封府來人下書。”群賊就是一愣。郭長達問:“誰來下書?”小老道答道:“就是那個細脖大腦袋房書安。”郭長達一聽房書安三個字,真是咬碎牙齒,眼眉都豎起來了,問:“他跟誰來?”小老道答道:“就他自己。”群賊一聽,捋胳膊,挽袖子,全站起來了。“總門長,您傳話吧,讓姓房的進來,把他摁倒在地,亂刃分尸。”“不行,把他點天燈。”“不,把他下油鍋。”“把他大解八塊。”群賊嗷嗷直叫。郭長達擺擺手說:“眾位,不要喧嘩,本門長自有主張。來人哪,叫房書安進來。”“是。”小老道答應一聲出去了,把角門開開,來到房書安面前說:“無量天尊,您是房老爺吧?”房書安答道:“不錯,是我。”小老道說:“您一露面,我們就看見了,已經(jīng)稟明我們總門長,請您到里邊說話。”“好嘞,頭前帶路。”房書安嘴里這么說,可心提到嗓子眼兒了,回頭往四外看看,心說:老爺子,您在哪兒呀?——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3
第090回 下戰(zhàn)表大頭嚇群賊 懲兇頑奇叟戲朱亮 房書安知道,群賊把他恨透了,見著他恨不得把他砍了,憑自己這點能耐,根本不頂事。他硬著頭皮,壯著膽子,跟小老道進了蓮花觀。老房進廟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廟中老道以及群賊,一個個橫眉立目,咬牙切齒,佩劍懸刀,站立兩旁,真好似兇神惡煞。如果一聲令下,就會把房書安撕碎了。老房心想:別害怕,這是嚇唬人,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再者我是開封府的辦差官,徐良的干兒子,若顯出半點害怕,就給開封府和上三門丟人了。老房把心一橫,昂首挺胸,目不斜視,顯出毫不畏懼的樣子,邁大步往里就走,穿過人群,走進廳堂。
這會兒,群賊已把酒宴撤下,按身份依次歸坐。正當中有六把椅子,端坐六人,正中央坐的是九頭神雕計成達,飛云道長郭長達;上首兩人,壓倒南山不老翁公孫良,三尺地靈魔陸昆;下首兩人,血手飛鐮江洪烈,飛劍仙朱亮。余者群賊各在兩旁站立。群賊一語皆無,全瞪著眼看著房書安。房書安從容地來到房子當中一站,沖上抱拳道:“各位都好,吃飯沒吃飯?精神都不錯吧?”郭長達一聽他耍貧嘴,把桌子一拍說:“房書安,少說廢話,你來干什么?”房書安說:“總門長,說話客氣點,不管我們有什么仇,可現(xiàn)在不是戰(zhàn)場呀。我到這兒來,一則是給大家問安,二則是有事相商,在這屬于客人,怎么能這樣對待呢?”“這——”郭長達沒詞兒了,只好口氣緩和地說:“好吧,你且講來,到底為何而來?”房書安答道:“這還像話。回總門長,我奉開封府相爺?shù)奶弥I,翻江鼠蔣平所差,特來拜見總門長和各位英雄。八王擂停止多日,我們?nèi)k了點別的事,現(xiàn)在事已辦完,老少英雄異口同音,打算登臺比武,怕各位不知,讓我來通知一聲,如果各位沒意見,明天準時開擂。”郭長達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房書安,我且問你,你們這段時間都干了些什么事?”老房心想:想套我的話,摸我們的底,那不是枉費心機嗎?他一樂說:“總門長,所謂閑事就是閑事,你也不便多問,我也無可奉告。”把郭長達說得就是一愣。江洪烈說:“房書安,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歐陽普中的眼睛怎么樣了?”房書安答道:“沒事,倍兒亮倍兒亮的。前兩天上火,有點模糊不清,現(xiàn)在好了,一只蚊子從眼前一過,馬上就能認出公母來。”一句話,把江洪烈堵得懵了,馬上臉紅了。他心中暗想:能嗎?我使得是百日奪目反瞳沙,其性最毒,中了這種藥,百日必死。歐陽普中怎么能好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有心摸摸底,知道房書安不肯說,所以沒往下問。九頭神雕計成達微微冷笑道:“房書安,認得貧道嗎?”“不認得。”“那好,我告訴你。我人送綽號九頭神雕,叫計成達。”房書安聞聽此言,蹦起二尺多高,問:“你是誰?”“計成達。”房書安沉住氣說:“計成達,沒聽說過。”話一出口,把不少賊逗樂了,樂了半截把嘴又堵上了。九頭神雕臉一紅,青筋都突起來了,說:“房書安,就憑我這么大的名聲,你居然不知道?”房書安答道:“四門貼廣告還有不認得字的,你名望再大,我沒聽說過,不光我,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事有什么奇怪的?你發(fā)哪門子火?”計成達一聽說得也在理,把話收回來說:“你知道也罷,不知道也罷,我且問你,你說明天開擂,對不對?”房書安答道:“一點不假,我就為這事來的。”計成達又問:“開封府誰來參加,這你不必保密吧?”房書安說:“這我可以告訴你。就這十來天,來得人太多了,大車小輛,男的女的,簡直把開封府鬧翻天了。沒名沒姓的,就像您這樣不出名的,不說,有頭有臉的我跟您說幾位,四川峨眉山白云觀來哥兒四個,老大白云劍客夏侯仁,老二一字娥眉馬鳳姑,老三寒江孤雁白靈女劍客尚云鳳,老四白老白一子,人送綽號白衣神童小劍魔;冰山北極島來了幾位,頭一位長發(fā)道人雪竹蓮,還領(lǐng)來幾個徒弟,霹靂狂風水上浮舟諸葛元英,震北海惡面昆侖叟上官風,飛飛上人諸葛遂;海外來了兩位,就是海外派的派主,萬年古佛,領(lǐng)著他的徒弟,海外野叟王猿;還有華山修羅剎的陳摶老總;少林寺的大當家的,扭轉(zhuǎn)乾坤目覽十方歐陽中惠,二當家的歐陽普中,三當家的瘋僧醉菩提凌空,四當家的九轉(zhuǎn)還陽達尼佛古風羅漢,都來了;還有竹林七賢、江南八大劍俠、魔山四老、塞北六杰,太多了,把我累死也說不全。”九頭神雕聽后一愣,看看郭長達,瞅瞅其他人,心里沒底了。雖然過去沒伸過手,憑名望,自己未必能贏。當前有老兄弟三位,號稱三教的教主,頭一位是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普老劍客,第二位是冰山北極島長發(fā)道人雪竹蓮,第三位是他老師,于和于九蓮。這親師兄弟仨,乃是武術(shù)的鼻祖,誰也比不了。據(jù)自己所知,他們?nèi)四苣妥罡叩氖亲约旱睦蠋煛km然老師比他們強,可自己不行呀。他又想:房書安說的話可能玄點,真的有,假的也有,但起碼這些人有一半到了開封府,怎么對付?因此計成達感到沉重,有三分懼怕。房書安偷眼觀瞧,心里就樂了,心說:我剛才說的這些人,大多都沒有,看來還是唬對了。沒等計成達說話,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晃接著說:“老劍客,我剛才說的連十分之一也沒有。我還忘了一個人。你聽說過一位海外老劍仙沒有?也來了。”計成達問:“他是誰?”房書安答道:“我不能泄露秘密。那位老爺子囑咐我,不讓我往外泄露。這位是天下無敵,誰也不是他的對手。”他說的就是那個老頭兒,綽號是他現(xiàn)編的,其實不一定有這個名。房書安這一說,把群賊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群賊簡單又問了幾句,也不便深問,說:“房書安,我們都知道了,你回去告訴蔣平、徐良,讓他們準備好,明天八王擂決一雌雄。”房書安高興地說:“好嘞。各位,明天見。有工夫請到開封府歇會兒。”說完往外就走。他剛走出蓮花觀,飛劍仙朱亮說話了:“各位,房書安大有來頭。方才我察顏觀色,這小子神氣十足,估計說的話有邊兒。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咱們不摸清雙方的底細,這仗沒法打。我看應當把房書安叫回來,詳細審問。”郭長達皺皺眉說:“朱老劍客,那樣做不方便吧?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人家不說,怎好強問呢?”朱亮一撲棱腦袋說:“房書安這種貨,吃硬不吃軟,一頓臭揍,他準說實話。到時候開封府指責我們,我們給他定個什么罪不行?比如說攪鬧蓮花觀,沖犯總門長。找個借口不就圓過去了嗎?”計成達說:“朱老劍客,此話有理,快叫他回來。”朱亮起身往外就走,等到了蓮花觀門前,房書安早走了。他回來和郭長達商量,說現(xiàn)在還沒走遠,把他抓回來。一聲令下,朱亮率領(lǐng)十二個賊就追出去了。追出去大約二里地,往前一看房書安晃著腦袋正緊走呢。朱亮高聲喊道:“房書安留步。”
離開了蓮花觀,真好似離開了龍?zhí)痘⒀āK詾椴欢ㄊ苁裁吹箅y,哪知道讓自己這頓胡吹,把群賊全吹懵了,輕而易舉出了蓮花觀,露了個金臉,回去和四爺爺、干老一說,他們不定多高興呢!房書安正哼著小曲兒高興地走著,忽聽背后有人喊,回頭一看,腦瓜“嗡”的一聲,比平常大出六圈。他知道朱亮沒安好心,回身把手一搖道:“有話明天擂臺上說,我還有急事回去。”腳上加勁,往前緊走。朱亮看他不站,把手一揮,率領(lǐng)十二個賊緊追不舍。朱亮綽號飛劍仙,他領(lǐng)的這幫賊也不是一般人,工夫不大就攆上了。十二個賊分兩路,像鉗子一樣,攔住了去路,后邊是朱亮。飛劍仙冷笑一聲說:“房書安,你還往哪里走?怎叫你站住,你倒跑得快了?”房書安一看被包圍了,只好站住,說:“朱亮你們這是什么意思?”“沒別的意思,我們總門長有點事忘說了,打算再問問你,請你回去解答,答完了照樣讓你走。”“你們這幫人怎么這么麻煩?有話不一塊兒說,我走出這么遠了,你們又有事問我。不行,我沒工夫。對不起,有話明天談。”說完,老房就要走。朱亮喊道:“站住。這不是開封府,恐怕你說話不好使。我們這有個規(guī)矩,叫你回去,你就得回去。”房書安一聽就來氣了,說:“請人有這么請的嗎?我也有個怪脾氣,想去就去,不想去,誰找也不去。你能把我怎樣?”朱亮也來氣了,下令道:“把他抓起來。”令一下,跳過兩個賊來就要抓房書安。老房急了,趕緊拽出小片刀,“刷刷”先練了一趟,說:“誰敢過來?過來就捅你個透心涼。”他把小片刀舞動如飛,令人難以靠近。兩個賊還真被唬住了,直往后退不敢近前。朱亮氣壞了,心說:我領(lǐng)了十二個飯桶,連個房書安也不敢碰,還得我親自動手。他飛身往前一縱,左手一晃,右手直扣房書安的大腦袋,老房甩腦袋提小片刀就刺。朱亮一閃身,掌舉空中往下一砸,正好砸到刀背上。“-啷”小刀落地。房書安一抖手腕,看勢不好轉(zhuǎn)身就跑。十二個賊堵住去路喊道:“站住,往哪里走?”“看你們身后是誰?白蕓瑞、徐良來了。”房書安這一詐,十二個賊以為是真,回頭看,什么也沒有。就在他們回身的工夫,房書安就跑出去了。朱亮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我們十三個人要是抓不住他,回去怎么向郭長達交待?豈不讓大伙笑掉大牙?他火往上撞,三躥二縱就到了房書安身后,舉手就是一掌。房書安一閃身,沒打著。他見旁邊是樹林,轉(zhuǎn)身鉆了進去。
樹林很密,里面亂草叢生,有一房多高。朱亮和十二個賊拉了一道大網(wǎng),往前平推,邊搜索邊喊:“房書安,你別在那藏著了,我們都看見了。出來。”老房心說:這是詐語,我常拿這糊弄人,還能上你們的當嗎?他心里著急,忽然想起了那個老頭兒,他不是說暗中幫我的忙嗎?老房想到這兒,像兔子一樣蹦出來說:“朱亮,我在這,你過來。”他這招,朱亮沒想到,從眼前突然蹦出來,把他嚇了一跳。老房接著說:“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別認為我怕你,要那么想,你就錯了。我是客人,你們懷有不良之心,非要把我怎么樣。我是大人不記小人過,能跟你們一樣嗎?所以一再忍讓。可你們得寸進尺,給鼻子就上臉,拉開大網(wǎng)想把我抓住,我怕你們嗎?別說你小小的朱亮,就是計成達、郭長達都不怕。我奉勸你們趕緊滾回蓮花觀,不聽良言相勸,把房爺激怒了,可就不客氣了。”朱亮氣得胡子撅起老高說:“你別白話了,你向來靠吹牛活著,我還不知道你的底嗎?拿命來!”說罷,往前一縱,就要捉拿房書安。老房往后一閃身,說:“等等,你這老家伙最不識好歹。我能跟你伸手嗎?你這兩下子白給。我找個人出來也能贏你,信不信?”朱亮一愣,往兩旁看看,沒人,說:“你吹什么,誰能給你幫忙?”“用不著別人,我磕頭的老哥哥就能給我?guī)兔Γ蠣斪樱阆聛戆伞!?br />
房書安一說話,就驚動了那位高人。老頭兒就在樹上藏著,便從樹上跳下來,高聲喊道:“房書安,不必著急,老朽到了。”老房順聲音一看,正是那老頭兒,樂得兩手都拍不到一塊兒了,心說:這老頭兒真講信用,說到哪,做到哪,他趕緊說:“老哥哥,快來幫忙,小弟就指著你呢。”老頭兒心中暗想:這位真不要臉,就憑你,跟我攀兄論弟,真有點欺師滅祖啊。老者沒有時間與他擺正這事,飛身來到當場,把飛劍仙橫住,手捻須髯,丁字步一站,說:“朱亮,你認識老朽不?”朱亮一看,心想:怪不得房書安那么沉穩(wěn),原來他真有幫忙的。但是他仔細打量面前這位老者,非常眼生,不認識,就問:“老匹夫,你是何人?莫非是開封府請來的幫兇?”老者點點頭說:“你算猜對了。可我不是請來的,是自己溜達來的。我這人平生愛湊熱鬧,聽說開封府與蓮花觀以八王擂賭斗輸贏,天下狗熊大聚會,我想一飽眼福,瞅瞅這些狗熊的模樣,包括你在內(nèi)。”朱亮一陣冷笑,說:“老匹夫,休要大言欺人。你說我們是狗熊,你算個什么?你敢報通名姓嗎?”“當然了。在下姓無,無名氏是也。”“無名氏,啊,還是假的。”朱亮冷笑道:“量你也不敢報通名姓。就沖你這一說,你這人就不怎么的,我也無需打聽你是張三還是李四。你既然給房書安幫忙,我就會會你究竟有什么本領(lǐng)。”“恐怕你還差得很多。你們蓮花觀的人排著大隊來,能架住我揍的,恐怕還沒有。要說武圣人于和,金燈劍客夏遂良、三教堂的幾個堂主,還勉強能跟我走幾趟,像你這無名的鼠輩,連我眼前也到不了。”“胡說!接掌。”朱亮往前一縱,一掌撲奔老者的面門。老者往后一退,朱亮往前跟步,“啪啪啪”又是幾掌。老者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都躲開了,朱亮費了半天勁沒打著。老者笑道:“說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你領(lǐng)這十二個人回去吧,告訴郭長達,往后為人厚道點,別做越軌的事。像今天,房書安奉命來下書,沒有惡意,你們得寸進尺,非要抓人家,這不就是越禮嗎?我不能跟你伸手,你連邊都不沾,逃命去吧。”越是這樣說,朱亮火越大,心想:房書安就是跟你學的,你們都會吹牛皮。他往前一縱“啪啪啪”又是幾掌,把老頭兒惹急了。老者說:“看來你是非打不可?”“對,非打不可!”“既然你非要這么辦,老朽也只好動武了。不過,咱們比武,不能像一般人那樣,你就站在原地,我也站在原地。你看咱倆離得遠不?”“挺遠。”“我伸直胳膊夠不著你吧?”“夠不著。”“我現(xiàn)在站在這兒就揍你,看看能打得你鼻青臉腫不?”朱亮一聽,“哈哈”笑道:“老頭兒,你大概是瘋了吧?滿嘴胡說八道。你除非使暗器,要不怎么能打得著我呢?”老頭兒把手往空中一舉,說:“我手里有沒有東西?”“沒有。”“看看手后有沒有東西?”“沒有。”老頭兒把袖子高高挽起說:“袖子里有沒有東西?”“沒有。”“都沒有。我先彈你個腦門兒,在你腦門上留下記號。”朱亮微微冷笑道:“你真能開玩笑,彈彈試試。”“好,說彈就彈。”老者說著,把拇指和中指搭在一起,沖朱亮一晃。“叭”一聲,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朱亮后退了兩三步,用手捂住腦門,叫道:“哎呀,疼死我也!”再看腦門上起了個包,比算盤珠子還大,血都淌出來了。朱亮一看不好,轉(zhuǎn)身就跑。老頭捻髯一笑,說:“朱亮,你跑什么呢?你不是不含糊嗎?留一個少點,后腦勺再來一個。”說著和前一樣,又一下。朱亮就覺得后腦勺像被小榔頭捶了一下,用手一摸,又一個包,比腦門的還大。朱亮嚇得魂不附體,領(lǐng)著十二個賊敗回蓮花觀。
群賊一看朱亮這副模樣,一陣騷亂,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朱亮不能隱瞞了,對郭長達眾人說了一遍。眾人聽完吃驚道:“你這是開玩笑吧?”“我偌大年紀,能開玩笑嗎?況且我挨了打,吹這有什么用?不信問他們。”大伙兒真不信,把十二個賊叫到眼前,逐個詢問。十二個人異口同聲,說得一點都不差。在場的人無不驚駭。公孫良說:“我出去看看。”誰也攔不住。他牽著兩只猴,飛快出了蓮花觀,四處尋找,人早走了,而且連房書安的那把小片刀也撿走了。沒辦法,他只好又牽著猴回來了。眾人是疑惑不解,說長論短。
再說房書安見老頭兒獻絕藝,驚走朱亮,樂的直蹦,趕緊來到老者面前跪下道:“老爺子,小人給您磕頭了。”老者笑容可掬,用手相攙道:“請起,請起。你看我這人還守信用不?”“太守信用了。”“不過咱倆有筆賬可得算清楚。”“什么賬?”“你剛才說我是你磕頭的老哥哥,這輩是從哪論的?”“老爺子,您可別挑我。我一高興,嘴就沒把門的。這叫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里能撐船。我這么說,自覺臉上增光。再說我又不知道您是誰,輩兒也沒法排,您說是不是?”老者笑道:“伶牙俐齒,真會狡辯。往后不許這么說,記住了嗎?”“該怎么說呢?”“以后再遇上為難的事,就說讓我老祖宗給幫忙。”房書安心想:長上多少輩去了,但有這么個人幫忙,當老祖宗也行,他忙說:“往后我就這么說。”“我今天幫完你的忙了,你該回開封府送信去了。”老房見老者要走,趕緊說:“別走,老爺子,我還丟了把刀,您得幫我找回來。”“那你就去拿吧。”“我去要是正好有人等著,我的命不就沒了嗎?”老者聞聽,心想:這小子能耐就這么大,連刀都不敢去拿,又陪著把刀撿回來,說:“你的忙我也幫了,你該辦什么事就辦去吧。”房書安忙說:“別走,老爺子,我還有件事相求。”“什么事?說吧。”“咱們邊走邊說。”老頭兒陪他走著,房書安說:“您的能耐太大了,朱亮那是劍客,讓您這兩手指頭‘嘣嘣’來倆包,乖乖地跑了。就您這能耐,可以說打遍天下無對手。您跟我到開封府,和大伙見見面,讓大伙開開眼。不但我高興,也讓大伙高興高興。”老者擺擺手說:“我是山野之人,上不了大雅之堂,見大伙我就沒詞兒了,還是不去的好。”“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回去肯定得說,大伙就認為我窮白話,您跟我去,做個見證,哪怕您只露一面,和大伙笑一笑再走,也給我圓場了。您看怎么樣?無論如何您得答應。”老頭兒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好說:“好吧,我就跟大伙見一面,什么話也不說。”房書安高興地說:“見一面就行,走吧。”
其實老房有自己的打算,他想把老頭兒請進迎賓館,老少英雄一圍住,到那時說出真實姓名,大伙心里就有底了。老房高興得一路上手舞足蹈。
日頭已經(jīng)下山,已是掌燈時分。他們進了京城,時間不大,到了秦家老店。房書安高興地說:“您先在這停留片刻,我到里邊送個信兒。您是客人,我們得接接您。”老者說:“快點,我一見面好走。”房書安轉(zhuǎn)身進了店房。
房書安去的時間不短了,大伙正不放心,見他回來了。徐良大喜,說:“房書安,你怎么才回來?”房書安答道:“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我遇上麻煩事了。”大伙全圍攏過來說:“什么事?”房書安本來就能白話,大伙一問,他更來勁了,拉了把椅子坐下,搖頭晃腦把經(jīng)過講說一遍。大伙一聽,全愣住了,疑惑地問:“你說的是真的?”“一點瞎話都沒說,”“這位高人現(xiàn)在何處?”“就在門口,人家不進來,答應只和大伙見一面就走。能不能留住他,就看你們的了。這個了不起的高人要一來,咱們肯定成功。”眾人聞聽,全出來了,包括歐陽普中在內(nèi)。房書安第一個奔出來喊道:“老爺子,您久等了,我們大家來……”他愣住了,門前空無一人。老少英雄出來一看沒人,問房書安:“你說的人在哪呢?”他為難地說:“走了,我千叮嚀,萬囑托,他答應又答應,這怎么回事呢?”小義士艾虎過來,照房書安的屁股踢了一腳,說:“你瞪眼窮白話。我們不相信離得挺遠就能把人打著。你不是前兩天做夢,把它說成真事了吧?”“我的老叔,上有天,下有地,中間有良心,我要敢那么欺負大伙,天誅地滅。”蔣平趕緊說:“算了,艾虎,看這樣房書安沒說瞎話,要不然他怎么能回來呢?一定是那位高人不肯見面。”說著大家回到店房。徐良不放心,又讓房書安講了一遍,他把前兩天上金來順飯莊吃飯遇上老頭兒的事也說了。看房書安的表情,知道他沒說瞎話,徐良心想:這是誰呢?大家相互議論著。歐陽普中沉吟片刻說:“眾位,我知道了。據(jù)書安介紹,這人的功夫,叫百步神拳無影掌,又叫隔山打老牛,是一種特殊的功夫,全靠掌力和指上的功夫,一般人練不了,想練也未必能練成。別看我們哥八個號稱少林八大名僧,都不會這種功夫。聽我老師說過,會這種功夫的,當今世上有一位老英雄,叫陶祿陶福安。這老頭歲數(shù)太大了,在不在人世還很難說。貧僧闖蕩江湖這么多年,沒見過他的面,也沒聽人提起。莫非這位老者就是陶祿?或者說是陶祿的近親?也未可知。”春秋四老點點頭說:“老羅漢,您說對了,只有老陶家會這種功夫。這位老者姓陶,或是陶福安的徒弟,不會是別人。”大家議論猜想著,聽說有這么個人給幫忙,心里踏實多了。這事議論一陣,又談到了擂臺的事。房書安說又多了幾個人,有九頭神雕計成達,壓倒南山不老翁公孫良。大伙知道郭長達不會善罷干休,明天擂臺上是一場兇殺惡斗。商量好了,早早地休息,明天擂臺上決戰(zhàn)。
天剛蒙蒙亮,老少英雄都起來,飽餐戰(zhàn)飯,向包大人辭行。大家想好了,不把八王爺請回來,他們也不回來。臨行前,蔣平向包大人請示說:“相爺,我們在擂臺上打著,您趕緊調(diào)動軍隊,包圍蓮花觀,封鎖主要交通路口,利用明天一天的時間,請回八王千歲,踏平蓮花觀。包大人點頭稱是,等蔣平他們走了,趕緊上殿請旨。仁宗帝馬上下圣旨,讓五軍督提府王爺岳橫在校軍場調(diào)鐵甲軍一萬,偷著向西山坳運動,暗中包圍蓮花觀,同時指揮祥符縣、河南省的軍隊,封鎖各個路口,沒有五軍督提府的放行證,沒有開封府的名文,任何人不準出進。
再說蔣平率領(lǐng)老少英雄來到蓮花觀前,太陽剛升起一桿子高,看熱鬧的百姓已經(jīng)來了好多了,平地、山坡、樹上都是人。他暗中傳話,讓老少英雄夾雜到老百姓當中,以免暴露目標。盡管如此,老百姓有心細眼尖的:“白眉大俠來了。”“那個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別看歲數(shù)小,能耐可大了。”“個子最高的那個和尚,可厲害了。”人們說長論短。各位英雄裝著沒聽見,站在臺下,等著開擂——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3
第091回 昆侖佛怒登八王擂 郭長達唆使法空僧 郭長達為了戰(zhàn)敗開封府,在比武之前,來了個總動員,蠱惑人心,給群賊加油。群賊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這時,突然有個小老道跑上后臺,累得滿頭大汗,吁吁直喘,來到郭長達近前跪倒,稟道:“報,稟報觀主,給您道喜了。”郭長達莫名奇妙,問道:“喜從何來?”“回觀主,昆侖山的老佛祖,他老人家駕到。”郭長達眼前一亮,心花怒放,心想:老師您怎么才來,把弟子盼得兩眼望穿,您來的正是時候,八王擂二次開擂,還沒伸手,可謂及時雨。他當場宣布:“各位,我們蓮花派的派主,我?guī)煾咐錾{到,列隊迎接。”
昆侖僧又是昆侖派的教主,又是蓮花派的教主,在武林中叱咤風云,舉足輕重,弟子徒孫遍及天下,一般人惹不起。他不輕易離開昆侖山,這次是經(jīng)郭長達再三懇求,老家伙才動了心,離開臥佛寺,來到蓮花觀。他來之前,還弄了個不痛快。兩月前,接到郭長達的請?zhí)?zhèn)擂,老和尚知道徒弟把事鬧大了,有心規(guī)勸,為時已晚。他打算親自下昆侖山,看看事情發(fā)展到了什么程度,能挽回就把它挽回。他不主張把事態(tài)擴大。他深知武林之中的關(guān)系錯綜復雜,單就開封府的那些校尉而言,不足掛齒,但這些人身后都有高人,一直能扯到上三門和五大派,糾纏起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他下了臥佛寺,正路過山西,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郭長達的信中,請他路過山西時,把三教堂的三個堂主一塊兒請來。老和尚帶領(lǐng)四大弟子,十幾個小和尚,趕奔三教堂。恰巧三位堂主都在,正為八王擂的事發(fā)生口角。郭長達的請?zhí)麜旁绲搅耍乐筇弥骱投弥鞯囊庖姡R上起身趕奔蓮花觀,但三堂主堅決不同意去。就這樣,哥三個爭執(zhí)不下,一直拖到今天還沒起身。見昆侖僧來了,三位起身相迎,接到里邊,分賓主落座。大堂主翻掌震西天方天化問道:“老羅漢,您這是從哪里來?”“貧僧從昆侖山臥佛寺來。”“不知欲下何往?”“老僧要趕奔蓮花觀。”“這么說,您也收到郭長達的信了?”“正是。”老和尚說著,把書信拿出來交給方天化。方天化看畢交給昆侖僧,笑道:“您這次來是想約我們哥三個一起進京的?”“正是。長達信上說怕你們?nèi)徊豢腺p臉,特叫老僧順路邀請,有幸的是三位都在。你們看什么時候跟我起身?”老和尚與三位堂主友情甚密,見面說話也就沒什么客氣的,有什么說什么。方天化口打咳聲說:“老羅漢,真是對不住您,這次我們?nèi)ゲ怀闪恕!崩錾牶螅孟窭渌疂婎^一般,心里很不高興。心說:當初你們有事,我是見信就到,怎么今天我徒弟有了事,你們打退堂鼓了?他心里不痛快,臉上就帶出來了,臉往下一沉,說:“阿彌陀佛,大堂主,我倒要問一問,為什么不能去?”方天化看出大和尚不高興,急忙解釋道:“就因為八王擂的事情,我們兄弟鬧翻臉了,老三就是不同意去,我們哥倆怎么辦呢?到現(xiàn)在也沒理出個頭緒來。我不怕您生氣,能因為給您幫忙,傷了我們弟兄的感情嗎?所以我就不準備去了,萬望老當家的原諒。”昆侖僧沖著三堂主一樂,說:“三堂主,你不愿意給我?guī)熗綆兔Γ俊标悅}和尚是個直腸子,有什么說什么,聽昆侖僧一問,馬上表態(tài)說:“不錯,我不同意。可能您心里不痛快,但是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們有我們的原因。我們認為這場爭斗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所以拒絕參加。”昆侖僧聽后一愣,問道:“三堂主,你能不能把這幾個字解釋清楚?”三堂主答道:“可以。八王擂,顧名思義,是以八王千歲趙德芳賭斗輸贏。八王是皇上的叔叔,可比一國的太上皇,把八王囚禁起來,這是犯法的事,這就是不忠。郭長達是您徒弟,您傳授他武藝容易不容易?春夏秋冬,酷暑嚴寒,二五更的工夫,扳著手教,幾十年的心血把他培養(yǎng)成人,他就應該奉公守法。可他不但不守法,還要和朝廷作對,請您這個當老師的幫忙,把您拖進火坑,落個反叛的罪名,這就是不孝。據(jù)我所知,這些糾紛是從一個姓張的身上引起的。此人名叫張小溪,是病太歲張華的侄兒,模樣長得酷似白蕓瑞。他冒名頂替,血濺新房,調(diào)戲三國舅的媳婦,殺死三國舅,反過來給白蕓瑞栽贓。白蕓瑞為此含冤,吃了官司,后來幾經(jīng)周折,死里逃生,真相大白,這才趕奔蓮花觀要這個張小溪,郭長達不給,就為這事引起來的糾紛。您年老有德,聽聽這個理,能不能站得住腳?砸盆說盆,砸碗說碗,怎么能包庇縱容這種歹徒呢?不是憑武功贏人,而是暗中下絆子,這就是不仁。說他不義,為這座八王擂,他撒請?zhí)瑐髡埣恚埩似甙税偃耍ㄔ蹅冊趦?nèi),把我們都想拖進大海之中,陷朋友與長者于不義。故此說他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種事情,我們絕對不能參加。您是明白人,望明鑒。”陳倉和尚把這道理說完,昆侖僧無言以對。他口打咳聲道:“貧僧也是這么想的,長達做得有點過分。無奈,他已捅了馬蜂窩,想回避也不行了。貧僧這次下山,就是看看事態(tài)發(fā)展到什么程度,能挽回就把它挽回。我約請三位堂主,也是這個意思,決不是請你們?nèi)ツ遣煌嗉t皂白就打。望三位千萬別多心。你們樂意去是人情,不樂意去是本分,不要因為我們師徒鬧得你們兄弟不和,那樣貧僧就過意不去了。三位堂主公務(wù)甚忙,我也不便打攪,告辭了。”昆侖僧說得很客氣,其實心里不痛快,因為情面關(guān)系,他不愿意把話說絕了,站起來就走。方天化無可奈何,低著頭跟著。這時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風詹明奇站起來說:“老羅漢,等等,我再跟您說幾句。”昆侖僧回歸原座,問:“什么事?”詹風說:“我覺得和你們蓮花派、昆侖派,關(guān)系密切,過去數(shù)年,都是魚幫水,水幫魚。盡管長達做得有點過分,但也是事出有因,是被上三門逼得不得已而為之,我深表同情。因此接著請?zhí)业谝粋愿意去,就是我們老三橫著不去,我大哥腳蹬兩只船,猶豫不定,故此拖住我的雙腿。方才您的話我聽清了,老三愛去不去,我大哥我也不管,我陪您去。”詹明奇這一表態(tài),昆侖僧非常高興,說:“謝謝,謝謝!我太高興了。不過你們哥仨再商議商議,千萬別因為我們師徒鬧個不愉快。”詹明奇冷笑一聲說:“大和尚,這您就不必管了。我們?nèi)烫萌齻堂主,誰也管不了誰。說好了我們就商議,說不好,用不著商議。我就跟你去,看誰敢管我!”二堂主這一頓雷煙火炮,當著面扔出來,三堂主非常不悅,他把臉轉(zhuǎn)過來看了看詹明奇,說:“二師兄,你不認為這樣說話有點過分嗎?”“老三,哪點過分?”“三教堂是僧道俗三教,大哥是俗家,你是道家,我是佛家,咱們哥仨創(chuàng)辦三教堂,三人都有權(quán)說話。雖然從歲數(shù)上有大小之分,但是從資歷上我們是一樣的。你有你的功勞,我有我的血汗,誰也不準欺壓誰,誰也不準吃了誰。當年我們都說過,不管什么事,哥三個商議著辦。你剛才講的,這不是破裂咱們兄弟間的感情嗎?你幫忙,我是管不著。你以個人的身份,那可以,你要打著三教堂的招牌,我堅決不同意,因為三教之中有我一教。”詹明奇聞聽臉馬上就紅了,說:“沒想到你這人這么霸道,我代表不了三教堂,你就能代表嗎?”“我也代表不了。做正事才能代表,做這種事誰也代表不了。如果你非要去,咱們先解散三教堂,當著綠林中人的面宣布一下,別給三教堂抹黑。”詹明奇一聽,“騰”火就上來了,說:“好哇陳倉,你是成心找我的別扭,讓我在朋友面前丟人。三教堂有你不多,無你不少,你樂意呆就呆,不樂意呆請走!”陳倉冷笑一聲說:“你有什么權(quán)力,有什么資格攆我走?這座三教堂是經(jīng)我陳倉之手創(chuàng)辦的。我踏遍祖國的名山大川,到處訪求施主,到處募化,募到白銀二十九萬兩,我領(lǐng)著徒弟揀磚頭,度過了八個春秋,才修下這座富麗堂皇的三教堂。因為三教堂必須是僧道俗三教,這才把大哥從云南請來主持三教堂。過了幾年,你又來了,正好湊齊了數(shù),共同執(zhí)掌這座武林勝地。水有源,樹有根,三教堂從哪來的,究竟誰是這兒的主人,誰是客人,我看你沒有資格攆我出去,反之我倒有資格攆你離開。”陳倉毫不示弱,據(jù)理力爭,把詹明奇問得張口結(jié)舌,當著昆侖僧和四個徒弟的面,他實在掛不住了,“騰”就站了起來,說:“陳倉,你敢攆我走?”“對,你要做不仁之事,你就不配在這兒當堂主。”“請神容易,送神難。盡管我不是三教堂的創(chuàng)始人,但是幾十年來,我也付出巨大的心血,經(jīng)過慘淡經(jīng)營,才有今天的局面。你小子翻臉不認人,竟敢攆我出去,你是吃了熊心豹膽了?有道是,有德者居之,無德者失之。咱們甭動口,干脆以武賭斗輸贏,你贏了,我抱著腦袋滾出三教堂,要不是我的對手,滾的就是你。”說著話二堂主飛身形跳到天井當院,亮開門戶喚陳倉。三堂主也是個豹子脾氣,能讓嗎?他把腦袋一撲棱,“噌”也跳到天井當院,解絲絳,甩外衣,晃動雙掌,大戰(zhàn)詹明奇。方天化一看,怎么辦呢?趕緊走到院里,緊喊道:“二弟,三弟,別打了,有話慢慢說,自家兄弟,何必動武?”兩人誰也不聽。昆侖僧坐在屋里很不得勁,心想:要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就為我們的事,使人家哥倆動了武,我于心何忍?他再也坐不住了,率領(lǐng)四大弟子,急匆匆走到天井當院,兩手平伸,分開二位,說:“二位別打了,你們兩人伸手,還不如打老僧我一頓。我不懂事,我不是人,不該來。貧僧告辭了!”他發(fā)了頓牢騷,帶著自己的弟子徒孫,賭氣離開了三教堂。就這樣耽誤了不少天,所以今天才來到蓮花觀。
郭長達一看老師身后跟來四大名僧,頭一位金面如來法空,第二位玉面如來法能,第三位花面如來法通,第四位鐵面如來法雷,這四位是昆侖僧的四大支柱。他心花怒放,搶步跪倒給師父磕頭道:“老師,您可來了,弟子有禮了。”他身后的人也跟著一齊跪下了。昆侖僧看見自己的徒弟,又疼又氣,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好責備,用手相攙道:“孩兒,起來吧。你們這是干什么?”“八王擂二次開擂,弟子正在臺上張羅,沒想到您老人家駕到。”“咱們都到后臺吧。”像眾星捧月一般,把昆侖僧和四個弟子接到后臺。朱亮、陸昆、計成達、江洪烈、公孫良幾個人過來和昆侖僧見禮。大家落座后,昆侖僧問郭長達道:“徒兒,立擂是為了什么,快報與為師。”郭長達在他面前一站,像講評書似地滔滔不絕,講述一遍,把不是都推給了上三門和開封府。他聽到開封府請了云南三老、遼東六老、中山五老、乾坤五老、山西二絕、少林寺的八大名僧等時,吃驚非小。他清楚,事情發(fā)展到如此嚴重的程度,已無法挽回,自己來了,能不向著自己的徒弟嗎?能胳膊肘往外拐嗎?明明心里對徒弟不滿意,可心里已經(jīng)說不出了。這時候,陸昆、朱亮等人責怪上三門如何專橫跋扈,徐良、白蕓瑞如何不對,添油加醋一致譴責開封府。昆侖僧耳軟心活,心想:事從兩來,莫怪一方,長達雖說做的有點不對,但也是被迫無奈。
這時,天已快午時,等的時間長了,百姓們喊道:“怎么還不開擂?到底開不開擂?……”小老道見事不妙,趕緊請示郭長達道:“師父,百姓不干了,催著讓開擂呢。”郭長達轉(zhuǎn)向昆侖僧道:“您老人家請到廟中休息,我們現(xiàn)在就要開擂。”“不必,貧僧就在這兒坐著,看個究竟。”郭長達聽老師這么說,心里特別高興,轉(zhuǎn)身邁步來到臺前,高頌法號:“無量天尊,善哉,善哉。眾位父老鄉(xiāng)親們,大家靜一靜。”百姓一看可出來人了,頓時鴉雀無聲。他接著說:“各位,貧道是蓮花門總門長,蓮花觀的觀主,飛云道長郭長達,大概很多人認識。前些天,開封府請了假,打擂中斷,現(xiàn)在我們雙方互相知會,八王擂第二次開擂。哪位英雄登臺我們都歡迎。但是,我們主要斗的是上三門和開封府,局外人最好不要參與,您站腳助威,看個熱鬧比什么都強。有愿意登臺獻藝的,我們也不反對,但是把話說清楚,死傷我們一概不負責。比武現(xiàn)在開始。”他說完轉(zhuǎn)身回后臺,正趕上昆侖僧四大弟子在上場門這站著。四人剛來,有點好奇心,都擠到門口往外看。郭長達心眼多,他發(fā)現(xiàn)剛才昆侖僧有點不痛快,像有責備自己的意思,恐怕不那么出力,有心勸說,時間緊迫,來不急,現(xiàn)在看見四個師弟,忽然心生一計,讓他們先賣勁,到時師父不賣勁也不行了。想到這,他對四位師弟說:“四位師弟,我剛才說的話,你們都聽見了?”“都聽見了。”“上三門欺人太甚,開封府狠得玄乎,我就盼著師父和四位師弟早日來臨,現(xiàn)在可把你們盼來了。你們四位,哪位愿意登臺?”幾位相互看看,都說:“大師兄吧。你得露露頭,讓他們知道咱們昆侖派的厲害。咱小名也是昆侖四大名僧呀!”法空絲毫沒有猶豫,也沒跟師父打聲招呼,邁大步上了前臺。
法空生性好斗,別看年紀不小了,野心勃勃。他來到前臺,雙手打問訊,頌佛號道:“阿彌陀佛,各位大概都不認識我是誰吧?我出家昆侖山臥佛寺,受業(yè)恩師就是昆侖派和蓮花派的派主,三世畢丘臥佛昆侖僧,蓮花門總門長郭長達是我的親師兄。我有個小小的綽號,叫金面如來,法號叫法空。我自告奮勇,愿打這頭陣。這擂是給上三門和開封府立的,首先請開封府的能人參加。聽說徐良很了不起,來沒來?我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白眼眉的厲害。聽說又出來一個后起之秀,玉面小達摩白蕓瑞,歲數(shù)不大,能耐不小,來沒來?你們倆哪一個敢登臺與貧僧較量?”連問三遍,沒有一個登臺的,他有點納悶兒,是聲音低大伙沒聽清,還是這幫人沒來?又一想:可能是瞧不起我,認為我不值一斗。想到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一生氣,嘴就沒把門的了:“眾位,你們耳朵眼里堵棉花了?難道我說的話你們沒聽見?徐良、白蕓瑞,你們裝什么蒜,怎么不敢登臺呀?我往這里一站,嚇破你們的膽了?如此說來,太公在此,諸神退位,你們是空有其名,無有其實,真讓貧僧可發(fā)一笑!哈哈……”
開封府老少英雄都不認識法空,看他自告奮勇,狂得不得了,就知道他能耐一般。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徐良、白蕓瑞等老少英雄付之一笑。哪知法空說話越來越狂,激怒了幾位英雄。頭一位就是鐵面金剛沙龍,遼東六老第一老,性情暴烈,沾火就著。他想,來開封府多日,以賓客相待,前一次因人太多,沒有機會,現(xiàn)在正好冷場,不如我見縫插針,登臺試試。沙龍想到這,跟誰也沒打招呼,邁步向前道:“鄉(xiāng)親們,借光,借光。”穿過人群,來到臺下。
擂臺有三丈多高,沒梯子,要想上去就得露點真功夫。沙龍現(xiàn)在已是八十來歲的人了,要上去真要費點勁。他脫去外衣,摘下草綸巾,往腋下一夾,往后倒退了四五步,舉起臂,丹田叫力,腳尖點地,使了個燕子穿云式,蹦起一丈多高,左腳一蹬右腳的腳面,又起來一丈多高,然后兩腳一換個兒,右腳蹬左腳的腳面,又是一丈多高。連拔三下,這才到了臺上。等雙腳落到臺板上,累得吁吁直喘。老頭兒心想:人不服老不行呀。他沉吟片刻,把帽子衣服擱到臺口,這才趕奔法空道:“大和尚,老朽不才愿在臺前領(lǐng)教。”法空一看,上來個黑臉老頭兒,大身材,濃眉大眼,五官端正,虎背熊腰,身體十分健壯,他看了半天沒認出是誰,就問道:“阿彌陀佛,這位老朽,你是何人?”沙龍笑著說:“老朽乃無名少姓之輩,蒙武林之中各位偏愛,人送綽號,遼東六老之一老,鐵面金剛沙龍是也。”“聽說過,遼東六老頗有名氣。幸會幸會,你想跟貧僧伸伸手?”“正是,老朽要領(lǐng)教昆侖派的絕藝。”“好,貧僧歡迎,你準備吧。”說話間,二人轉(zhuǎn)身形,各拉門戶。沙龍亮了個童子拜佛,法空亮了個大鵬雙展翅,就戰(zhàn)在一處。沙龍覺得自己不含糊,與年輕時候差不多,可一伸上手,感覺自己不行了,手腳遲鈍,眼神跟不上。沒有十五個照面,把他累得鼻凹鬢角熱汗直淌,吁吁直喘。老頭步步退縮,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沙龍一想不好,自己這能耐就這么大,說我不行我也認了,干脆點到為止,見好就收吧,別等挨了揍就晚了。想到這兒,他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抱拳并腕道:“大師父果然武藝精通,老朽不是對手。再見。”說完一哈腰去揀大衣草帽,準備下臺。法空覺得不過癮,心想:這老頭兒明明不是我的對手,還沒等打著他就要走,讓你從我的眼皮底下溜掉,也顯不出我的能耐。他一看沙龍背著他揀衣服,就利用這個機會,往前一沖,照沙龍就是一拳,道:“老匹夫,哪里走!”沙老劍客未防備,這一拳正好打在軟肋上,老頭兒“哎喲”一聲,一頭從臺上摔了下來,七竅流血,頓時身亡。
百姓們一看死了人,喊聲、叫聲亂成一片。徐良、白蕓瑞、蔣平、房書安、圣手秀士馮淵、飛行小太保鐘林、小五義,小七杰,眾人分開人群擠到前面,沙龍早就咽氣。這時候,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翻江海馬尚君義、浪里白條石萬奎、北俠歐陽春也全趕到了,撫尸大哭。歐陽春哭道:“大哥,您死得太慘了,小弟不才,給您報仇雪恨!”他眨了眨淚眼,分開眾人來到臺下,大肚子一晃,“噌”就登上擂臺。
北俠歐陽春,心地善良,現(xiàn)在又是出家的和尚,早晚三朝拜,佛前一炷香,講的是大慈大悲,普度眾生,不愿意沾染紅塵,另外來的人太多了,無需他動手,把露臉的事都讓給別人,所以他總沒登臺。現(xiàn)在他磕頭的老哥哥,年輕時形影不離的伙伴,被打得這么慘,死于臺下,他是怒火中燒,這才飛身登上擂臺,要給沙龍報仇。
歐陽春一上臺,好像百姓都認識,“這位叫歐陽春,可厲害了。”“三俠五義之首,赫赫有名,威震武林。”“這位是大相國寺的和尚,皇上親口加封,叫保宋和尚。”百姓們議論紛紛。北俠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法空,你可認識貧僧?”法空一看,上來個大紫胖和尚,身穿灰布僧衣,外穿紫色毗盧褂,往前一站,真好比火燎的金剛,煙熏的太歲一般。他冷笑一聲說:“你是何人?”“復姓歐陽,單字春,出家大相國寺,萬歲贈號保宋和尚。”“聽說過。貧僧能和北俠相遇,真是三生有幸。”——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3
第092回 歐陽春力戰(zhàn)四兇僧 山西雁鏢打二馬猴 金面如來法空,打死鐵面金剛沙龍,激怒了北俠歐陽春,老俠客親自登臺與法空相見。法空一聽他是北俠,不由得連連點頭:“歐陽春,久聞大名未曾相識,今日在此相遇,真是三生有幸啊!我要在老俠客臺前領(lǐng)教領(lǐng)教,看看這遼東六老的第二老!”
法空剛才勝了一陣,樂得有點找不著北了。他想:遼東六老的頭一老都不行,第二老就更不行了。結(jié)果他猜錯了。原來,六老的次序不是按能耐大小,而是按歲數(shù)排的。他們當中能耐最大的要數(shù)北俠客了。法空是外行,所以見到北俠,他大大咧咧把腦瓜一撲棱:“歐陽爺,請吧!”
歐陽爺看在眼里,恨在心頭。心想:你乃出家之人,為何這般專橫跋扈,我非要給我大哥報仇。老俠客想到這兒,雙手合十,練了個童子拜佛的架式。法空一看人家亮出門戶,也來了個先發(fā)制人,“噌”地往前,把掌一立,迎頭便砸,這一招叫泰山擊頂。歐陽春見昆侖派的功夫都是硬功夫,和少林相差無幾,他心想:今天我倒要看看是誰厲害。想到這兒,北俠使了個舉火燒天,左臂往上一橫,兩只巴掌正好碰在一塊兒,“啪”把法空的胳膊震得顛起有三尺多高,往后倒退了幾步,他這才領(lǐng)教了北俠的厲害。歐陽爺把大肚子一甩,“刷啦”一下跟過來,伸開兩只蒲扇大手,“啪啪”就下了絕情。
法空一邊跟北俠打,一邊偷眼觀看,發(fā)現(xiàn)歐陽春果然厲害。法空一琢磨,今兒個要吃虧了,自己經(jīng)過千山萬水,從昆侖山臥佛寺來到東京,真要當眾丟丑,臉往哪放呀!想到這兒,他渾身使勁,拿出了絕招硬氣功,腦袋上左一個包、右一個包,身上也鼓起不少大包,好像犀牛似的。
法空跟北俠打了五十多個回合沒分出輸贏。歐陽春心想:你用硬氣功我打不動你,我就打你的襠部。主意一定,歐陽春打著打著,冷不丁往后一轉(zhuǎn)身,“嚓”地一蹲。別看他身大體胖,動作可相當靈敏。他一蹲,掌在底下往上摟,這一招叫海底藏花。
法空沒留神,被歐陽春一掌打在襠里頭,一下兜起五尺多高,“啪”一下摔在臺上。當時他就雙手捂襠,就地翻滾,渾身上下的包也沒了,這一下,把氣功給破了。他疼得汗珠子直流,兩眼一翻,一蹬腿身歸西天了。
歐陽春一見法空死了,緊閉雙眼,倒退幾步:“阿彌陀佛,造孽造孽!本來,歐陽春不想傷人,今天是被逼無奈。”這時,擂臺后面一陣騷動:“可了不得了,法空師父出事了!”幾個小和尚、小老道闖到前臺,把法空架到后面。郭長達急忙命人搶救,為時已晚了,他氣得一跺腳;“哎呀,真沒想到啊!”
眼看愛徒當場斃命,昆侖僧氣得火冒三丈,“歐陽春哪,老僧豈能與你善罷干休!”
法空的師弟玉面如來法能,一看大師兄死了,肝腸寸斷。他跟誰也沒打招呼,一撩簾就跳上前臺,手指歐陽春罵道:“姓歐陽的,你也太歹毒了!我弟兄與你何仇何恨,你可知道二羅漢法能的厲害?”
歐陽春一看這個和尚身材高大,面白如玉,方面大耳,人樣長得不錯,但說話蠻不講理,趕緊問道:“你是何人?”“我乃昆侖四大名僧之二、法能是也,接掌吧。”說完,“咔”使了個單掌開碑,直奔老俠客而來。
歐陽春跟他接掌相打,他邊打邊想:算了吧,我已給老哥哥報了仇,法能,我就饒了你吧!
歐陽春動了善心,不料法能卻不是這么想的,他得寸進尺,恨不得一巴掌把歐陽春拍成肉餅,方解心頭之恨。歐陽春心中不悅,他暗想:法能,你好不識抬舉,你沒看出我手下留著情嗎?既然給臉不要臉,我就給你留點記號,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因此打到四十個回合,老俠客一轉(zhuǎn)身躲到法能身后,右手一探直奔他后頸,口中喊道:“法能休走,接掌!”歐陽春以為他能躲開,哪知法能沒聽見,這一掌,正打在后心上,一下從前臺打到后臺去了。“撲通”一聲,正好趴在昆侖僧腳下,他雙手捺地,鼓了三鼓都沒能起來,“哇”的一口鮮血噴射而出,兩眼一翻,找他師兄去了。
昆侖僧趕緊哈下腰,將法能抱在懷里哭道:“我的徒兒呀!”
郭長達一看人已死,怕老師難過,急忙令人找個棺木,把法能的尸體成殮起來。
昆侖僧痛不欲生,非要給死去的兩個徒兒報仇不可,他剛要起身,哪知道三弟子花面如來法通、四弟子鐵面如來法雷蹦到前臺,兩人一前一后把北俠歐陽春給攔住了:“阿彌陀佛,歐陽春呀歐陽春,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哥倆要雙戰(zhàn)與你,給師兄報仇。接掌,接掌!”“通通”!法通一掌奔北俠的面門,法雷一掌奔北俠的后心。老俠客一看,心中不悅,心想:打仗講的是單打單,個對個,你們怎么倆打一呢?擂臺上從沒有這種規(guī)矩。老俠客沒辦法,只好身子一閃,雙掌砸空,緊跟著,這倆人“啪啪”兩掌交叉著又下來了。北俠無奈,只好雙手往上,把法通和法雷的雙掌接住。歐陽春厲聲喝道:“你倆人如此無理,想要比武,可以一個一個地來,為何以多取勝?”這倆和尚也不隱諱,把腦袋一晃:“歐陽春呀,一個打不過你,就得倆打一,你接掌吧!”說著把手往下一撤,左手又上來了,直指北俠的心門和軟肋。歐陽春一想:我要不打,算是懼怕你們,既然你們?nèi)绱藷o理,休怪姓歐陽的不客氣了。
歐陽爺單身會二僧,三個人打在一處,跟走馬燈似的。老百姓在下邊看著,一個勁兒撇嘴,譏笑蓮花觀的人不仗義。
老俠客跟法通、法雷打到四十個回合,他心中不耐煩了。因為人的體力是有限的。老俠客一想:我還得留點力氣,別全費盡了,干脆用巧招兒來贏你們。想到這里,他偷眼觀看,就見法通使了個老和尚撞鐘,奔自己的心門而撞;后面的法雷蹦起來使雙掌奔自己的后心就砸。歐陽爺只好往旁邊一閃,躲開了。這一來,花面如來的腦袋正好撞上鐵面如來;鐵面如來的兩巴掌正好砸上花面如來,只聽見“啪、啪”兩聲,“咕咚咕咚”,死尸栽倒在臺上,這倆人雙雙斃命。歐陽爺往旁邊一退,心中暗暗好笑,但又感到一陣難過,心想:出家之人,酷暑嚴寒,早晚三朝拜,佛前一炷香,不是容易度過的,就因一念之差,雙雙斃命,豈不可憐?想到這兒,他雙掌合十,把眼閉上,念了一段往生咒。后臺又是一陣大亂,小和尚、小老道跑出來,把兩具尸體抬到昆侖僧面前,昆侖僧咬牙頓足;“哎喲,我這四個徒弟全完了!歐陽春喲,我非劈了你不可!”他一邊哭,一邊往前走。郭長達一看不好,這么上場,心里不平靜,眼睛又哭得模糊了,十場有九場得吃虧呀。想到這兒,趕緊把他攔住了:“老師,請息怒,不要過于悲哀了。兩軍陣前死人、傷人在所難免,都怪師弟慮事不周,犯了輕敵的毛病,才有今日的大禍呀,您先消消氣,待徒兒去給師弟報仇!”
郭長達總算把老師給勸住了,然后脫了道袍,沖左右一擺手:“各位,陪著我老師談話,貧道登臺了。”說著一挑簾到了前臺,他手捻須髯,朝北俠冷笑道:“歐陽春,你的臉算露足了。眨眼之間,斗敗昆侖四大名僧,用四條生命換取了榮譽,嘿!豈不知月滿自虧,你的壽數(shù)到了!貧道要給我?guī)煹軋蟪穑Y(jié)束你的生命!”
歐陽春一看是郭長達,心里一驚,他知道這家伙特別厲害,要想勝他比登天還難,老俠客本不愿再打,但郭長達登臺,自己轉(zhuǎn)身就走,豈不落下懼怕人家的名聲?他礙于情面,雙掌合十說道:“郭長達,莫非你愿與貧僧比武?”“對!不光是比武,我還要給師弟報仇!”“嚓嚓嚓”,他把蓮花掌一晃,剛想伸手,臺下有人高聲喝道:“歐陽老俠客,你下去歇一會兒,看我的!”隨著話音,飛身躥上一人,此人個頭不高,挽著牛心發(fā)髻,高顴骨,縮腮幫,二目如燈。老俠客一看,來者正是云南三老的第二老,梅花千朵蒼九公,又名蒼二爺,論輩數(shù),歐陽春管他叫二叔。歐陽春心中高興,往下一撤身說:“二叔,您多受累了!”“自家爺兒們沒說的,你趕緊下去休息吧!”
蒼九公來到郭長達近前,一叉腰,一陣冷笑:“郭長達,可認識老朽嗎?”郭長達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本來想把歐陽春置于死地,蒼九公這么一來,把仇人給替換下去了,他能不氣!
郭長達冷笑一聲:“老匹夫,扒了你的皮,認識你的骨頭。你不就是蒼老二嗎?莫非你想當歐陽春的替死鬼不成?”
蒼九公把臉往下一沉:“呸!郭長達,你少猖狂,別認為你是蓮花門的總門長,別人對你至尊至敬,我拿你狗屁不當!今天我倒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看你究竟是什么變的,老猴崽子,你接掌吧!”說完蒼九公蹦起來就是一掌。云南三老當中,數(shù)蒼九公的功夫最高,神拳太保王興祖就是他教出來的。他善用梅花掌,這梅花掌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一共三十六路,舉世無雙。今天登臺,他一下就使出了絕招。蒼二爺個頭小,動作靈敏,圍著郭長達滴溜溜直轉(zhuǎn),郭長達暗想:蒼老二果然不俗,我可要多加謹慎!
這兩個人棋逢對手,打了五十多個回合沒分出高低。郭長達打著打著,心中暗想:今天一開場就出師不利,四位師弟先后斃命,我又碰上了勁敵,難道說也要吃虧不成?又一想:不行啊,我得咬牙挺著。”想到這兒,他又精神抖擻,力戰(zhàn)蒼二爺。
蒼二爺?shù)哪苣捅炔贿^郭長達,打了五十多個回合,招數(shù)便顯得遲緩了;郭長達則不然,越打越有勁。蒼二爺心想:算了,見好就收吧,他虛晃一招,一轉(zhuǎn)身,跳下擂臺,揚起臉對郭長達說:“老伙計,果然厲害,我還沒吃飯呢,等吃完了,咱倆接茬比,再見!”說完鉆進人群,回歸本隊。
郭長達一聽,鼻子都氣歪了,破口大罵道:“蒼九公啊,你這個貪生怕死之輩,你要不回來,我去臺底下揪你!”罵了半天,蒼二爺不理他。郭長達又沖歐陽春說:“蒼老二救了你,你上來不?還敢不敢跟貧道比武?我郭某等著你呢!”
郭長達的這番狂言,激怒了瘋僧醉菩提凌空老和尚。凌空曾跟郭長達打過,武藝不分上下。他暗想:今天我再跟他比比,非分出個上下不可。想到這兒,凌空跟他二哥商量說:“二師兄,小弟登臺會斗與他。”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點了點頭:“三弟呀,郭長達甚是厲害,你可要謹慎啊!”“不勞二師兄囑咐,小僧知道了。”
凌空老和尚把禿腦袋一晃,“噌”地飛上擂臺,趿拉著鞋走到郭長達近前:“總門長,咱們又見著面了!”郭長達一看是凌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老和尚,咱倆又碰上了,我非常歡迎。上次你我打了一百多個回合,沒分出勝敗來。我正想找你,你來得正好!今天就來個魚死網(wǎng)破!”“說得對。貧僧這次來,也安的是這個心。先把話講清楚,今天分不出勝敗,誰也不許住手!”“好,一言為定。請!請!”倆人說完,飛身跳出圈外,各亮門戶。郭長達先發(fā)制人,跳起來就是一掌,這掌叫二龍戲珠直奔老和尚的二目;凌空使了個老君關(guān)門。郭長達見勢不妙,連忙撤回正手現(xiàn)左掌,直奔老和尚的心門,這一掌要是打上了,老和尚就沒命了。
凌空和尚是少林八大名僧,經(jīng)驗豐富,他一看掌奔心門,急忙吐氣吸胸,屁股往后甩,使了個千斤墜,退出一丈多遠,使郭長達一掌掏空。郭長達腳下使了個雞蹬步,“啪啪”幾下就到了凌空跟前。他雙掌合十,掄起就砸。凌空使了個撥云現(xiàn)日,雙掌往上一接,正好四只掌碰在一起,震的郭長達倒退了好幾步。
倆人戰(zhàn)在一處,一時分不出輸贏來。郭長達是蓮花門的總門長,功夫爐火純青;凌空是少林的八大名僧,功夫更是精練。他倆打了一百二十個回合,仍未分出上下,臺上、臺下的人聚精會神地看著,替凌空使勁。后頭的賊寇也不錯眼珠地觀戰(zhàn)。有個叫公孫良的,他瞅著忽然心生一計。總門長要想勝凌空談何容易啊,我何不暗地里助他一臂之力?于是公孫良抽身來到臺倚角,那兒有根柱子,他帶來的兩只猴,就拴在柱子跟前。這是兩只大馬猴,四尺多高,而且精通人性,一看主人來了,“吱吱”直叫。公孫良解開索鏈,拍拍它們的頭頂說:“聽著,去前臺把那個和尚抓死,掏他的心,摳出他的眼珠,越厲害越好,如果打勝了,回來有賞;如果敗了,哼!小心我的皮鞭!”
公孫良囑咐完畢,把猴子領(lǐng)到上場門。凌空還在跟郭長達打,正好背沖后臺。公孫良見機會來了,連忙朝猴子打了個手勢。猴子善解人意似的,像離弦之箭跳到前臺。一只馬猴蹦起掏凌空的后脖子;另一只馬猴在底下用爪子掏凌空的小腹。
凌空正全力以赴地打著,忽覺脖了酸疼了一下,“咔哧”一條肉被馬猴拽下來,差點沒把凌空疼死,他“哎喲”一聲剛想躲,下邊的猴子正好奔襠里來了。凌空見勢不妙,連忙使了個張飛抬馬,猴子一爪子掏到了腿上,也撕下一條肉來。凌空頓時鮮血淋漓,他說了一聲“不好!”就一個箭步躥下臺,敗歸本隊。
妙手回春姜天達一看凌空受了傷,急忙跑過去,把小藥箱放下:“老和尚,來,我給你上點藥!”
姜天達給凌空抹了止疼藥,又服了化毒散,老和尚這才止住疼回過神來,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直恨郭長達。
這件事,把群雄氣壞了,最生氣的,要數(shù)玉面小達摩白蕓瑞,因為受傷的是他師父啊。白蕓瑞心想:郭長達,你們拿暗器傷人,還叫東西嗎?如今師父受傷,當徒弟的豈有不管之理?想到這兒,蕓瑞緊大帶,就要登臺。
白眉大俠徐良,一看蕓瑞想登臺,趕緊把他拉住:“老兄弟,你要干什么?”“三哥,我跟他們完不了!”“我明白,我也氣得夠嗆!不過,這件事不用你管,交給三哥我了!”“三哥,你……”
白蕓瑞為徐良擔心,徐良安慰他說:“老兄弟,你放心,三哥自有辦法,你就瞧著吧!”白蕓瑞一向佩服徐良,見他說話口氣這么硬,知道他心里有主意,所以點了點頭,“三哥,你千萬留神。”
徐良分開人群來到臺下,使了個燕子穿云蹦上擂臺,沖郭長達一笑:“我說總門長,今天比武可真新鮮,人獸混雜呀,你們蓮花派也真特殊啊!”
其實郭長達不同意這樣做。雖說給他解了圍,但他心里并不痛快。一看徐良登臺當面指責,郭長達臉一紅:“嘿嘿,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錯怪貧道了!其實我不用別人幫忙,再打三十個回合,就能擊敗凌空,如今事情已過去,說風涼話也沒用了。我且問你,你想跟貧道比武不成?”“郭長達,你猜錯了,我不想跟你比。你跟凌空已打了半天,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我怎么能跟你打呢?我向你先提個要求,誰放的猴子,我要跟他當場比武。”
郭長達一聽,心想:徐良這小子倒有容人之量!他說得有道理,我確實累了。看來今天有一場兇殺惡斗,我得好好歇歇,集中全力對付勁敵徐良,先換別人吧!
郭長達轉(zhuǎn)身奔后臺,擦了一把汗,看見公孫良責問道:“老劍客,是你把猴子放出去的?”“啊,是的,我想助總門長一臂之力。”“多此一舉,你看看,徐良登臺了,非要找放猴的人,叫我怎么辦那?”公孫良一聽,把腦袋一搖:“嘿,總門長,這可太好了,我這次來,主要是找徐良,他既然送上門,總門長,您休息吧,我來對付!”
公孫良來到前臺,仔細打量了徐良一番:果不愧是白眉大俠啊!這眼眉真白:“娃娃,你就是徐良嗎?”他用了“娃娃”一詞,是非常瞧不起的意思。
徐良不認識公孫良,見他一對猴眼,滿臉橫肉,知道不是個東西,就一陣冷笑:“我說你是哪一位啊?”“在下乃云南人氏,人送綽號壓倒南山不老翁,公孫良是也!”“噢,你就是公孫良,沒聽說過!”“徐良,你少耍貧嘴!你不是要找放猴的人嗎?我就是!”“原來是你干的好事!人家是年高有德,你是年高缺德,今天,我要教訓教訓你!”
倆人都施展出自己的絕藝,戰(zhàn)在一處。打著打著,公孫良不由得大吃一驚,別看徐良歲數(shù)不大,果然是武藝高強。
徐良心中有底,他看出公孫良雖然武藝挺高,但遠不如郭長達,而且功夫也不是正路的。
徐良跟公孫良打了六十多個回合沒分出輸贏。徐良急了,決心拿山絕招,用八步趕蟾贏他。徐良想:飛劍仙朱亮都吃過此虧,何況是你?他正想著:公孫良一掌奔他的前心而來,徐良也不躲閃,腳尖點地,縱身騰起兩丈多高,公孫良一掌砸空,他嚇得仰面一看,上當了!這里徐良就落下來了,只見他左腿往右腿上一盤,胳膊左右平伸,伸右腿用腳趾直奔公孫良的腦門子就蹬下來了。徐良的腿上有硬功夫,要蹬在人腦袋上,就得骨碎筋折。公孫良一看不好,連忙往左跨步,想躲開這一腳,哪知徐良使的是三環(huán)套月招數(shù),真腿在那盤著呢。他一看公孫良往旁邊躲,趕緊抽右腿伸左腿一腳踹去。公孫良沒防備,又來不及躲,急中生智一屁股坐在臺板上。徐良招里套著招,他把兩腿一并,雙腳尖直奔公孫良小肚子踩去。公孫良沒見過這招,便使了個就地十八滾,他剛一躲,徐良雙腳落地,兩手揪住公孫良的脖子,大拇指一使勁,掐得公孫良眼睛往上翻,眼看就要斷氣。這時那兩只猴不干了,它們“吱吱”直叫,閃電一般躥出來,一只奔徐良的五官,另一只往襠里,上下夾攻。徐良早有準備,他從鏢囊里拽出兩支金鏢,“啪啪”就是兩鏢,兩只馬猴雙雙斃命。這時公孫良活了,他使了個就地十八滾,滾回了后臺。一看兩只猴全死了,他一跺腳;“這可疼煞人了。徐良,我跟你沒完。”說著,瘋了似地直奔兵刃架而去,拽下一條長槍,使了個金雞亂點頭,朝徐良奔來。
徐良把兩支金鏢收拾好,一看公孫良持槍而來,他拽出大環(huán)刀,使了個海底撈月,刀正好碰在槍上,“當啷”一聲,槍頭掉下來了。公孫良掄著槍桿又砸,徐良一閃身又是一刀,槍桿被削下一截成了哨棒。公孫良拿著哨棒還往前打,徐良一刀又削下一截。公孫良氣得扔下哨棒,換雙掌跟徐良打。徐良晃動大刀,大戰(zhàn)公孫良。三十余個回合后,公孫良力不從心了。徐良心想:干脆叫你見你的猴去吧。他拽出一支金鏢,正好打中公孫良的左眼,一下子扎進兩寸多深。公孫良大叫一聲,仰面摔倒。徐良冷笑一聲:“你這是自作自受!”說完,他大刀一晃,把公孫良的腦袋砍下來了。
郭長達緩過勁來了。他把汗擦凈,喝了一杯水,聽到前臺沒有動靜,撩簾一看公孫良斃命了,郭長達一咬牙,好你個徐良啊,你也太厲害了,我豈能容你!他把茶杯一扔,拽出量天雙尺,要跟徐良決一雌雄。
徐良一看是郭長達,心中暗想:我見好就收吧!他沖郭長達一笑:“我說總門長,你打算決一雌雄不成?”“正是,爾休走!”徐良樂了:“我正等著你呢!”說著,他掏出一把石子兒來,用兩個手指夾住一塊石子兒,對準郭長達的鼻梁骨就打。郭長達一扭臉,第一塊石子兒走空了。他剛一回頭,第二塊就倒了,郭長達沒能躲開,正揍在鼻梁骨上,疼得郭長達五官都縮一塊兒了。他把牙咬得格格響:“徐良啊,我豈能容你!——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4
第093回 郭長達比擂技窮 昆它僧賭注三掌 郭長達的鼻梁骨被石子兒打得酸痛,眼淚直淌。等他擦干眼淚,徐良已經(jīng)下了臺。他氣得在臺上破口大罵:“徐良,你小子要有能耐就回來,逃跑不算英雄好漢,你若敢跟貧道當場動手,才叫白眉大俠!”
任憑郭長達怎么罵,徐良就是不言語。他還在臺下直晃腦袋,故意惹郭長達生氣。郭長達恨不得跳到臺下把徐良拽上來。正在這時,就聽有人口誦佛號,聲音好似響雷。人群中走出一個高大的和尚,他腳尖踩地飛身上了擂臺,一看是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郭長達就吃了一驚,平心而論,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現(xiàn)在正在火頭上,膽子就壯了。他把量天尺一晃,就亮開了門戶,“來的可是歐陽普中?”“正是貧僧。郭長達,你這個人面獸心的東西!我且問你,前些日子在擂臺比武,你因何唆使血手飛鐮江洪烈對我暗下毒手,傷了我的二目?若不是老少英雄取來九籽蓮花,我的命就廢了。今日康復,我找你算賬來了,你怏把江洪烈交出來,跟他算完了再跟你算!”“歐陽普中啊,該著你老人家命大。要找老劍客報仇不難,你得先把我贏了,勝不了飛云道長,想要報仇難似登天!”
歐陽普中晃起雙掌,郭長達手拿量天尺,倆人一個有家伙,一個沒家伙就戰(zhàn)開了。郭長達把雙尺一并,對準歐陽普中便斬。歐陽老劍客一看量天尺砸下來了,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他冷不丁往旁邊一閃,一把抓住了量天尺。郭長達嚇了一跳,連忙用力往回奪,量天尺好像被鐵鉗子夾住了似的,倆人三擰兩擰,把量天尺擰成了麻花,最后,郭長達只好撒手。歐陽普中一腳把量天尺踢到臺下,老劍客頷首一笑:“郭長達,你不就這么兩下子,再去取兵刃吧,我等著你。”郭長達臉一紅,“呸,歐陽普中,你少自夸其德,沒有兵刃,我也不怕你!”
郭長達使出三十六路蓮花掌,玩兒了命了。無奈他的能耐趕不上人家,打了四十九個回合,郭長達已大汗淋淋,步步退縮,一招慢似一招。眼看就要被歐陽普中結(jié)果性命,大和尚昆侖僧一看徒弟不行了,大喊一聲:“長達,你退下,為師到了!”
郭長達一看是老師,樂得喜上眉梢:“老師,您老人家來得正好,快助弟子一臂之力!”“少廢話,快退下去!”
郭長達答應著,大口喘氣地退歸后臺。他擦了擦臉,喝了口水,站在上場門觀戰(zhàn),心中暗想:就看這一仗了。如果師父再不行,八王擂就徹底失敗了。想到這兒,郭長達頗為提心吊膽。
昆侖僧到前臺和歐陽普中見面,老百姓一陣大笑。原來,這倆和尚個頭一般高,兩個大塊頭往臺上一擺,把擂臺都快壓塌了。
昆侖僧雙掌合十,口誦法號,“對面可是少林的圣僧歐陽普中啊?”歐陽普中一看,嗬!怪不得郭長達腰板硬呢,原來昆侖僧在這兒!不過他心里也明白,昆侖僧乃是蓮花派、昆侖派兩派的教主,武藝精通,不好對付,能否贏了他,自己心里頭毫無把握。歐陽老劍客想到此,口誦法號:“對面來的可是昆侖僧老派主嗎?”“正是貧僧。”“老派主,你這次登臺,難道是替你徒弟與貧僧比試高低?”“不錯,我就是為這個來的。”歐陽老劍客一笑,“派主,我看你是大錯特錯呀!你徒兒郭長達目無法紀,囚禁一國的親王,竟敢在此設(shè)立八王擂聚眾鬧事,深為天下人所恥笑,你當師父的應當規(guī)勸于他。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徒弟有錯,當老師的是有直接責任的。我原以為你對手下人的不對之處會管教的,結(jié)果你不但不管,反而放縱支持,昆侖僧,你這樣做,后果可不堪設(shè)想。”
昆侖僧聽罷,用鼻子哼了幾下:“姓歐陽的,你別費唾沫星子了,現(xiàn)在說這話為時已晚矣。實話對你說吧,貧僧下昆侖山時,還責怪郭長達不對。本想勸勸他,讓他認個錯,結(jié)果來了半天,我就看清楚了,不怪我徒弟,只怪你們不講理!我的四個弟子剛露面,就死于歐陽春之手,你是歐陽春的叔叔,理應替他償命,還有何臉面在我面前胡言亂語?我不管郭長達為什么立擂,也不管他為什么囚禁八王,我只知道給我四個徒弟報仇,拿命來!”
昆侖僧說得氣急敗壞,往前一沖就是一掌,歐陽普中只好與他戰(zhàn)在一處。兩個大和尚四臂齊搖,滴溜溜亂轉(zhuǎn),也分不清誰是什么招法。臺上臺下鴉雀無聲,人們瞪著眼珠子看他們誰勝誰負。
昆侖僧和歐陽老劍客打了一百五十個回合沒分出勝負。老和尚急了,心中暗想:從昆侖山到蓮花觀,第一個就碰上歐陽普中,一個勝仗都沒打,我這派主豈不被人恥笑?又一想:與其這樣和他戰(zhàn),不如現(xiàn)點絕藝把他制服。想到這兒,昆侖僧虛晃一招跳出圈外。
老劍客歐陽正全神貫注跟昆侖僧打著,一看不打了,他一愣,趕緊問道:“昆侖僧,你因何不戰(zhàn)?”“歐陽老劍客,我算服你了。你真不愧為少林的名僧,身手不凡。不過,你想贏我,也未必容易。天快晚了,我看再打下去,也沒有結(jié)果,貧僧想了一個快當解決的辦法,不知你可愿否?”歐陽普中知道他要出歪點子了,就冷笑一聲:“愿聞高論。只要能做到,老僧奉陪!”“好!歐陽老劍客,我看咱們倆一對三掌,你把我打敗了,我認輸,結(jié)束八王擂,如果我把你打敗了,那么,你怎么辦呢?”
歐陽普中一愣,他沒想到昆侖僧敢下這么大的賭注,所以稍加思索立即答道:“這么辦吧,你要把我打敗了,擂臺便可結(jié)束,我代表上三門及開封府的老少英雄們,就算認了,八王千歲也就交給你們,聽憑你們發(fā)落,擂臺上無戲言。”歐陽嘴上雖這么說,但心里卻提心吊膽。
昆侖僧一看此事定下來了,心中暗喜:“歐陽老劍客,我說的一對三掌,并非是掌對掌,而是我打你頭頂三掌,你打我頭頂三掌,這么個掌對掌,看咱倆誰先打誰?”
歐陽老劍客也明白,昆侖派專練硬氣功,腦袋上都有硬功,所以想拿此招數(shù)贏人。別看自己闖蕩江湖幾十年,還是頭一回遇上,可話已出口,決無反悔之理,只好硬著頭皮挺。昆侖僧問誰打誰,歐陽老劍客就遲疑了,心想:我先打昆侖僧的話,顯得自己占先取巧;他先打我的話,萬一打傷了,我就得認輸。他猶豫不決了。昆侖僧見此狀,兩眼笑得瞇成一條線,“歐陽老劍客,貧僧悉聞少林的硬氣功是采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研究而成的,所以貧僧非常敬仰。我應當先打你三掌,看看少林的硬功究竟怎樣,不知老劍客意下如何?若你害怕,你先打我三掌!”
歐陽老劍客聽完,牙關(guān)一咬腳一跺,“昆侖僧,既然你提出來了,貧僧就聽你的。來,請你先動手。”“好啊,少林的名僧果真是仁義君子,那我可要撒野了,請你站好。”
開封府的老少英雄可就著急了,他們埋怨歐陽老劍客過于忠厚了,怎么能一口氣讓人揍三巴掌呢?
歐陽老劍客騎馬蹲襠式站在臺上,兩眼平視,舌尖頂著上牙床,讓丹田之氣貫于頭頂,身子繃直,兩腳生根似的。昆侖僧一看對方做好了準備,喜上眉梢,心想:天助我也。你怎么頂?shù)米∝毶颇兀课乙徽凭鸵四愕男悦o我四個徒弟報仇!想到這兒,他臉露奸笑,退出去七八步遠,然后挽起袖子,五指并攏,就掄開了胳膊。只見他掄一下,長一圈,掄一下,粗一圈,用氣運足了,等胳膊跟大腿一般粗了,才高聲喊道:“歐陽普中,貧僧得罪了!”話音未落,“啪”一掌就砸下來了。歐陽普中運足了力量接了這一掌后,只覺得胸膛發(fā)熱耳朵嗚嗚直響,但總算沒被砸傷。
昆侖僧滿指望一掌能達到目的,哪知出乎意料,心中可沒底了。他心想:少林的功夫真高啊,這么重的掌怎么沒打動呢?再來一下看看。想到這兒,他退出一丈多遠,掄起胳膊把氣運足了,“啪!”果然比前一掌有力。歐陽老劍客被砸得站立不穩(wěn),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也直冒金星,耳朵也一個勁地響。歐陽普中心想:我總算把二掌躲過去了,但三掌能否招架住呢?想到這兒,他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準備迎接第三掌。
歐陽老劍客仍然騎馬蹲襠式地站好,閉上眼睛,用舌尖頂著上牙床,運足丹田之氣,繃直了身板,等著第三掌。
昆侖僧倒退一丈五尺遠,兩眼一瞪,直奔歐陽老劍客而來。他掄開掌,蹦起五尺多高往下就砸,歐陽老劍客被砸得退出七八步遠,他覺得心口發(fā)熱,兩眼發(fā)脹,嗓子眼發(fā)腥,眼看要吐血,他趕緊用氣功壓了下去,這才保住了性命。
昆侖僧一看砸完三掌都沒有達到目的,心涼了一多半,站在臺上好像泥塑木雕一般。
歐陽老劍客等心血恢復正常之后,說道:“哈,這回該我打你了吧?”“當然,大丈夫一言出口,豈有翻悔之理?”“一對三掌嗎?”“當然,該你的了。”“好,那就請你站穩(wěn),接掌!”
昆侖僧也模仿歐陽老劍客的樣子,把氣運足了,然后騎馬蹲襠式一站。見此狀,歐陽老劍客心想:昆侖僧呀昆侖僧,你偌大年紀不識好歹,這可是你逼的,休怪貧僧狠心了。不把你打傷,這個擂就不能結(jié)束,也救不出八王爺,看來貧僧只好開殺戒了。老和尚想罷,運足了少林真功,把蒲扇似的大手向空中一舉,對著昆侖僧就砸。
正在這時,臺下有人喊了一聲,嗓子又尖又高。歐陽老劍客低頭一看是翻江鼠蔣平蔣四爺。原來蔣平個子矮上不去擂臺,只好請人把他扔上去。白蕓瑞沒費吹灰之力像甩包一樣,把蔣平甩到臺上。
蔣四爺一個云里翻,雙腳便落在臺板上了。他穩(wěn)了穩(wěn)神,攔在兩位高僧中間,“二位,我有幾句話,說完了,你們再打也不晚。”
昆侖僧一看來了個干巴巴的小老頭兒,他圓睜怪眼喝道:“你是何人?”“翻江鼠蔣平。”“喔,蔣矬子,有什么話快些道來。”“好,我請問派主,咱們立的叫什么擂?”“八王擂。”“為什么叫八王擂呢?”“因為以八王趙德芳賭斗輸贏,故此取了這個名字。”“既然是叫八王擂,那么請問,八王爺現(xiàn)在何處?已經(jīng)兩次立擂,都沒見著他老人家,讓人心里放心不下。你敢不敢傳下話去,把八王爺請到臺上,讓我們瞅一瞅?”昆侖僧聽后一愣,因為他作不了主,所以只好把郭長達叫到擂臺:“徒兒,你跟蔣平交涉吧。”
蔣四爺看見郭長達一笑:“我說總門長,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嗎?我們要見八王千歲!”
郭長達冷笑一聲:“四老爺,我看沒必要吧?又不是沒見過,而且我一再保證八王千歲他在蓮花觀不愁吃,不愁喝,你們干嗎不放心呢?”“這就不對了。擂臺比武是以他老人家賭斗輸贏的,我們能不親眼目睹嗎?”郭長達聽后心想:這要求也不過分,就讓你們見一見吧。想到這兒,他把徒弟們喚來,囑咐了幾句,隨后哈哈一笑,“好,就滿足你們的要求,四老爺請稍侯片刻。”
一會兒,幾個小老道來向郭長達稟報:“總門長,人帶來了。”“請到前臺。”話音未落,后邊擁出一伙人來。只見八王爺二目無神,形容憔悴,被人雙手倒背地捆著,左右各站著兩條大漢,虎背熊腰,一個黑臉,一個紅臉,兇神惡煞一般,把兩把鬼頭刀十字插花架在八王的脖子上。
這倆人一個叫黑面瘟神李通,另一個叫紅臉瘟神李廣,均是蓮花門的弟子,他倆負責監(jiān)押八王。八王的身后還站著四名小老道,個個短衣打扮,四條槍直指八王爺?shù)暮笮摹?br />
離蔣平還有三丈多遠,郭長達一笑:“四老爺,你不是想見八王爺嗎?看這是誰!”
其實蔣四爺早看見八王了。見八王千歲這等狼狽,心中一陣難過,急忙跪倒在臺上,“王駕千歲,你受苦了。”
八王爺這些日子連驚帶怕,都有點傻了。見了蔣平竟問道:“你,你是何人?”“臣正是蔣平。”“喔,你是蔣平,快些救孤。”蔣平連忙叩頭說道:“王駕千歲,請善保龍體,臣一定把你送回安慶宮,你一定要忍耐。”八王聞聽,點頭落淚,“愛卿,孤這條性命就托付給你們了。”
郭長達在一旁把狼眼一瞪:“蔣平,這不平安無事嗎?你也達到目的了。來人,把他押走!”
“且慢!”蔣四爺一聽就站起來了,“我說郭長達,咱這么辦行不行?你先把八王留下一會兒,讓他目睹歐陽老劍客怎樣打昆侖僧。若三掌打動了,八王爺馬上交給我們;若打不動,任憑你發(fā)落,就是把八王爺殺了,我們也無話可說,你看如何?”“好,就按你的辦!”
蔣平走到歐陽老劍客跟前,對他說:“聽見沒有?全包在你身上了,就看你的三掌如何了,這三掌可關(guān)系到八王爺?shù)纳来嫱霭。 ?br />
歐陽老劍客雖然感到壓力很大,但事到如今,他只好說:“蔣平你放心,貧僧一定竭盡全力!”
翻江鼠聞聽,“噌”一下從臺上跳下去,把徐良、白蕓瑞叫到身邊。蔣平說:“孩兒呀,八王的性命就在你倆身上了。一會兒,歐陽老劍客就要掌打昆侖僧,打動也罷,打不動也罷,咱們都得把八王爺搶到手!你倆商量一下,怎么對付那些刀斧手。越快越好,要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八王爺搶回來,你倆能辦到嗎?”哥倆點點頭:“您老放心吧,我們剛才想了個主意,能對付這幫小子。”蔣四爺怕忙中有錯,又叮囑了幾句。
正在這時,人群中擠進一個人,身穿便裝,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他拍了一下蔣平的肩頭。蔣平看著眼熟,但不敢認。來人一笑:
“四老爺,你不認識我?我是王忠啊,在五軍督提府當營官。”
“啊喲,是王老爺,想起來了,有事嗎?”
“回四老爺?shù)脑挘f歲已經(jīng)傳下密旨,調(diào)動了五軍督提府的人馬,現(xiàn)在兩萬大軍已開到西山洼,四面都埋伏好了;另外,老元帥岳橫還派了五千便衣,各帶利刃,夾雜在老百姓當中,就等著你的信號一響,便馬上動手抓賊。”
“好,那怎么指揮大伙呢?”
“我?guī)砹恕!蓖踔覐膽牙锾统鲆粋長條包裹,里面是一門信炮。王忠告訴蔣平:
“四老爺,信炮一響,大軍馬上采取行動,就看你的了。”
“好吧,請你轉(zhuǎn)告老元帥,聽到信炮響,就立即行動,不得延遲。”
“遵命。”王忠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蔣四爺把信炮交給日月飛行小太保鐘林,指著蓮花觀門前的大旗桿說:“你爬到桿子頂上等待點燃信炮,什么時候點聽我的。”
歐陽老劍客知道成敗就在這三掌,蔣平走后,老劍客用氣功運足了氣。此刻,昆侖僧也擺好了挨打的架式。歐陽爺把大巴掌往空中一舉,高聲喊著,“昆侖僧,你接掌!”說完,“啪”一掌削在昆侖僧的腦門子上,打得他退倒了七八步,直覺得兩眼發(fā)脹,胸膛發(fā)熱。昆侖僧咬牙挺住了第一掌,往前走了幾步,準備接受第二掌。
歐陽老劍客見頭一掌沒把昆侖僧砸倒,心中著急,他知道昆侖僧功底極深,想砸倒他十分不易。再有兩掌就決定勝負了,老劍客不敢怠慢,一個勁兒運氣,然后往前一蹲,朝空中舉起巴掌,拍下了第二掌。
昆侖僧頭一掌是勉強支持的,第二掌下來,他就挺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臺板上。他想站起來,忽然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嗓子眼兒里一熱,一股熱血涌了上來,“哇”一口丹田血就噴灑在地。昆侖僧把血吐了吐,搖搖晃晃又站了起來,準備挨第三下。
歐陽老劍客一看昆侖僧吐血了還不甘心,他心中暗想:你這是不要命了,那可別怪我狠心,第三掌我非揍死你不可。想到這兒,他身子往后退,把大巴掌往空中一舉,這第三掌要砸下去的話,昆侖僧是必死無疑了。
在旁邊給老師觀戰(zhàn)的飛云道長郭長達,一看形勢不好,心想:倘若老師失敗了,我這座八王擂該怎么結(jié)局啊!——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4
第094回 眾豪杰血戰(zhàn)蓮花觀 房書安活捉郭長達 老劍客歐陽普中要打昆侖僧,第三掌就嚇壞了郭長達。他知道這一來,老師就兇多吉少,其實,他猜錯了。歐陽普中心地善良,原想打死昆侖僧,但看他的狼狽樣,又心軟了。他想:昆侖僧修行多年,再說大家都是出家人,理應同情,而且他的四個弟子全都喪命,難道我還要他這條命嗎?算了,但能容人且容人,再給他留個改過的機會。歐陽老劍客這么想的,所以拳上只使三分勁,但也夠瞧的。只見那掌往下落,“啪!”昆侖僧大叫聲:“不好!”仰面摔倒在擂臺之上,“噗”一口鮮血噴出來,落了個不省人事。血手飛鐮江洪烈、三尺地靈魔陸昆,從后臺飛身跳出來,架起昆侖僧就奔后臺。臺上臺下大亂,“嘩——噢,昆侖僧打敗了,看郭長達還有什么說的,你們八王擂失敗了,嘩——”
郭長達不認輸,打算抓住人質(zhì)不放。他把狼眼一瞪,命令李廣道:“來呀,把八王押走!”
白眉大俠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早就做好準備,哥倆“噌”噌”躥上擂臺,白蕓瑞高喝:“呔!郭長達出爾反爾,你算什么東西,快把八王給留下!”郭長達一聽,沖著李氏弟兄把手往下一壓,暗示他們要了八王的命。倆人把鬼頭大刀一舉,未等落下,只見徐良手一抬,兩支袖箭同時發(fā)出,這倆人腦門上各挨一箭,疼得扔下刀,就地翻滾。徐良打出袖箭以后,又抄出四塊石子兒,飛奔四個小老道,小老道每人手中端著一桿鉤鐮槍,沒等下手,每人腦門子上就挨了一塊,打得他們嗷嗷直叫,扔下槍轉(zhuǎn)身就跑。與此同時,白蕓瑞一個魚躍跳到八王前,挾起八王,回身跳下擂臺。郭長達剛想追,被徐良的大環(huán)刀攔住去路,倆人不容分說就戰(zhàn)在一處。蔣平一看八王搶回來了,心花怒放:“鐘林,快點信炮!”這時,老少英雄甩大氅,亮家伙,紛紛把擂臺包圍,動了手了。
飛行小太保鐘林甩掉外衣,直奔旗桿,比猿猴還快,眨眼之間就爬到了頂端。他用兩腿夾住旗桿,然后用火鐮點著信炮,隨著信炮一聲響,西山坳四面開鍋了:“來呀,別讓跑了呀!嘩……”兩萬宋兵向蓮花觀撲來,夾雜在老百姓中的五千便衣也加入戰(zhàn)斗。一時大亂,老百姓死的死,傷的傷,哭爹叫娘,慘不忍睹。
蔣平指揮著差官隊殺上擂臺,郭長達一看,八王被人家搶回去了,老師也受了重傷,四面全是軍隊,心里可沒底了,也不敢戀戰(zhàn),就跑回了蓮花觀。宋軍很快占領(lǐng)了擂臺,把蓮花觀層層包圍起來。
郭長達回到廟里,像瘋了一樣:“各位,不要亂,給我頂住!”但嗓子喊破了,也沒人聽他的。郭長達一看指揮不靈,只好在老道中找了四十個死黨,由他帶路,打算沖開缺口逃命。沒到一個時辰,五軍督提府鐵帽子王爺岳橫領(lǐng)兵趕到。岳老元帥下馬揮刀,指揮大軍殺進蓮花觀。混戰(zhàn)中,不知誰放了一把火,點著了蓮花觀,這些建筑物都是木結(jié)構(gòu)的,不一會兒,火焰沖天,金蛇亂竄。岳橫一面命兵救火,一面領(lǐng)兵追寇。一時間,滿院都是死尸,都亂了套了。這一仗直打到天亮,岳橫的軍隊把蓮花觀的大火熄滅,抓走四百七十三個俘虜,其中二百多受了傷,院里死尸遍地。岳橫吩咐把俘虜押回京城,聽候發(fā)落,然后清理戰(zhàn)場,派兵嚴加防守。
這時,翻江鼠蔣四爺率領(lǐng)小五義、小七杰,老少英雄,來到岳橫的馬前。他們昨天晚上整打了一夜,每個人身上血跡斑斑,蔣平的臉跟灶王爺差不多,他齜著白牙一笑:“老元帥,辛苦了哎喲……”岳橫趕緊從馬上跳下來,“四老爺,你看下一步該怎么辦?你可立了大功一件啊!現(xiàn)在戰(zhàn)場混亂,還得挨個清點,可不能讓郭長達跑了,他是罪魁禍首,要把他抓住,交給當今天子發(fā)落,就是死了,也得有死尸。”“我知道了。”說完在死尸里翻找郭長達,全找遍了也沒有。就連昆侖僧、血手飛鐮江洪烈、三尺地靈魔陸昆、九頭神雕計成達都不見了。四爺又到俘虜堆中逐個觀看,見有白蓮花晏風,還有小韓信張大連、小美人尉遲善等等,四爺滿意地點點頭:“來呀,這都是十惡不赦的干賊,對他們嚴加看守。”官兵聞聽,把他們單挑出來,拳打腳踢后押走。四爺讓岳橫暫時在此駐兵,清理善后,回京后請旨定奪,聽候消息。岳橫同意了。
蔣平眾人匆匆返回開封府,知道相爺帶著徐良和白蕓瑞已把八王千歲護送回了安慶宮,此事驚動了皇帝仁宗。仁宗皇帝率領(lǐng)滿朝文武趕到了安慶宮,給八王爺問安。
晚上掌燈時,徐良、白蕓瑞回來復命,蔣平一見就問:“八王如何?”徐良說:“放心吧,八王爺精神已恢復正常,還吃了兩碗面條。老頭子挺高興,連皇上也挺高興。”“好,這就去掉咱們一塊心病了。萬歲爺有何旨意?”“萬歲爺問了八王爺前后的經(jīng)過,十分動怒,指名道姓要抓郭長達!”“可是呀——孩子,不但郭長達,而且那幾個巨賊全逃走了。”
徐良暗自著急,蕓瑞也鎖緊雙眉。蔣平忽然想起逐個點名,看看自己人中有沒有死傷的。一點,蔣平大吃一驚,別人都沒少,唯獨少了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哎喲,這大腦瓜子哪兒去了?”再找,仍然沒有。眾人聞聽,心頭一涼,心想:大概在混亂中,房書安把命也搭上了。為了查明真相,蔣平委派艾虎、白云生,騎快馬趕回蓮花觀,讓岳橫好好找找。岳橫馬上傳令,在死尸中逐個清點了,也沒有房書安,倆人只好回開封府復命。四爺聽了一愣:“這兔崽子跑哪兒去了。”白蕓瑞笑了一聲:“四伯父,我看您別為他操心了。這小子鬼點子甚多,不定又干什么去了,誰死他也死不了!”蔣平點點頭:“蕓瑞說得對,這大腦袋備不住去干什么大事了。”眾人正在猜測,忽然門上人跑來:“報告四爺和各位,給大家道喜,大頭鬼房書安房老爺回來了,而且還帶回個大俘虜,你們快看是誰?”眾人聽了,全跑到院里,只見大腦袋累的呼呼直喘,左手拎著小片刀,右手拎著個人。他來到眾人面前,把這人往地下一扔:“我說諸位,上來看看是誰?”蔣四爺哈腰一看,喲!正是飛云道長郭長達。蔣平問道:“孩子,誰幫你抓到郭長達的?”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撲棱,就說:“孫子現(xiàn)在能耐大了,還用著別人幫嗎?要說抓郭長達可沒費吹灰之力,在蓮花觀混戰(zhàn)中,正好郭長達一伙人從對面過來,我上前一個掃堂腿,他就摔倒在地,被我給捆上了,就這么抓住的。”蔣四爺小眼一瞪,斥罵道:“放屁,你說死我也不信,到底是誰幫你抓的?”房書安一口咬定是自己抓住的。徐良過來把臉一沉:“真是給臉不要臉,到底怎么回事?”房書安在徐良面前不敢頑皮,就把真實經(jīng)過說了一遍,眾人一聽又驚又喜。原來細脖大頭鬼在混戰(zhàn)中,借著火光,突然發(fā)現(xiàn)郭長達正領(lǐng)著一伙老道往東邊沖殺。房書安心中一動,他知道郭長達是這伙賊的罪魁禍首,不抓住他,在皇上面前就沒法交代。但是自己身邊沒人,只好在后邊跟著,這時,郭長達已經(jīng)殺開一個缺口,逃出去了,房書安拎刀就追。
郭長達殺得渾身是血,好不容易闖出重圍,到了僻靜之處,回頭觀望,只見蓮花觀一片火海,傳來陣陣喊殺之聲。他牙關(guān)一咬,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郭某人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又一盤算,老師他們可能奔了三教堂,這兒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他剛要走,發(fā)現(xiàn)身后有個黑影一晃,仔細一看,原來是房書安。他心想:我即便到三教堂,也得拿個進獻禮,干脆捎上他的大頭得了。想到這兒,他趴在地上沒動。
房書安眼睛不好使,加上天黑,他看見黑影一晃又消失了,以為郭長達跑了,就壯起膽子追。剛追了幾步,郭長達一下就躥了出來,上來就是一腳,房書安摔倒在地。郭長達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姓房的,你來得正好,本門長一肚子惡氣撒不出去,正好拿你頂賬。”房書安雖然害怕,但還是死死掙扎,郭長達雙手抱住房書安的腦袋就要擰。房書安心生一計:“我有話說,我找你有急事!”郭長達一聽信了,就把手松開了:“你找本門長有何話說,快講!”房書安這個因為、所以,那個才是、如此地說了半天,郭長達聽不明白,氣得一撲棱腦袋,“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根本就沒聽明白,到底有說的沒有,沒有我又下手了。”“等等,我還沒說完哪,老門長,我看他們手段太毒辣,有點心疼您。”“胡說,你小子是狼子野心,口是心非呀,再胡說我敲掉你的牙。”“我是出于真心,所以才陪著您,您要不信,哎喲!”房書安說著,冷不丁往北一指,“那是誰?”郭長達賊人膽虛,被房書安一驚一詐,他一扭頭,房書安乘機從他腳下滑掉,跳起來就跑,郭長達在后頭猛追。追了一會兒,郭長達一琢磨,我不能往回跑,要是碰上開封府的就麻煩了,這個房書安命當不絕,以后再算賬。想到這兒,他回身就走,剛走出二里地,房書安又跟來了。“喂,郭長達你跑不了了,一根繩拴兩螞蚱,房爺跟你-上了。”郭長達氣得回身就追,房書安又跑了,就這樣追追跑跑,怎么也甩不掉。郭長達急眼了,高聲大罵:“你算什么東西,你想抓本門長立功,你過來!”“放屁,我要能抓住你,早就過去了!”“你不是我的對手,為什么緊追不舍?”“我看你也跑不了啦,想看看你想到哪兒去?”“好,你就跟著吧!”
郭長達碰上房書安耍涎皮臉,軟硬不行,實在無可奈何,他心想:我別耽誤工夫了,不理這個臭狗屎,趕緊走我的吧!
郭長達跑了,房書安可著急了,心想:這可怎么辦?回去吧舍不得,眼瞅著他逃走又可惜。正想著,不知誰把他的脖子掐住了,而且被拎起來去追郭長達,房書安只覺得兩耳生風,眨眼之間就追上了郭長達。房書安回頭一看,抓他的人正是給他幫忙的老頭兒。房書安“撲通”跪下了:“哎喲,我的老祖宗,你這是從哪兒來?我正想您,您就到了!”老者手捻銀髯一笑:“咱倆不是有言在先嗎?有用我之處不用你找,我就來了,誰讓咱爺倆投緣呢!”“您老真是及時雨呀。前面那個郭長達不能讓他跑了,你給幫幫忙!”“老朽正是為此事而來的。房書安你把他叫回來,我在此等候!”老頭兒閃身躲在一棵樹后,房書安跳到山道上,高聲喝喊:“郭長達,你站住!”
郭長達以為把房書安甩了,回頭一看,就在身后,可把他嚇壞了。心想:房書安這腳可真夠快的。他扭身回頭:“姓房的,你有完沒完?看來咱倆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有你沒我,貧道我跟你拼了!”房書安連忙喊老頭兒出來幫忙。老者從樹后轉(zhuǎn)出,往山路上一站:“書安不用害怕,老朽在此!”郭長達一看,大吃一驚。他發(fā)現(xiàn)老頭兒兩眼锃亮,黑天一看像兩盞明燈。眼睛是人的窗戶呀,武藝越高的人眼睛越亮。郭長達暗想:怪不得房書安追我,原來有人給他撐腰呢!
郭長達雖然不認識老頭兒,事到如今他也不怕了:“老匹夫,你是何人,莫非也是開封府的爪牙?”老者聽了一陣冷笑:“郭長達呀,就憑你的身份,你也不應該這樣講話呀!看來你是狗急跳墻了。房書安說得不假,別人跑了都情有可原,唯獨不能跑了你!郭長達呀,可惜你闖蕩江湖五十余年,結(jié)果自掘墳墓。你光知道發(fā)揚門戶,給弟子撐腰,就忘了成敗利害二字。事到如今,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老朽不才,愛打抱不平,對你,我決不放過,別讓我費勁了,趕緊把手背過去,讓房書安綁上,送交開封府問罪。”房書安在一旁叫勁兒:“聽見沒?這是至理明言,你打算怎么辦?快說個痛快話!”
郭長達一聽,心想:憑我的身份和我的武藝能聽你的話嗎?他冷笑一聲:“老匹夫,少說大話,別看八王擂我失敗了,也仍然不服啊,別說是你,就是八大名僧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懼!”老頭兒聽完點頭:“好吧,這叫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只好讓老頭兒我費點勁了。”
老頭兒把掌一舉,搖了三搖,猛地往前一推,就聽郭長達腦門上“啪”的一下,把他打了個仰面朝天。郭長達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么遠就被打上了,原來這種功夫叫百步神拳無影掌,又叫隔山打老牛。還沒等郭長達起來,老者往前一縱,伸出腳踩在郭長達后背上,一伸手把郭長達脖子的骨頭給掐折了,郭長達的腦袋就耷拉了,這不成了廢人?有天大的能耐也施展不開了。老者腳一抬,手指郭長達說道:“這是你咎由自取,非怪旁人,書安,把他綁上吧!”房書安解開郭長達的腰帶,把他捆好之后,就跪在地上,重新謝過老者:“我說老人家,跟你商量點事行不?想勞您的大駕跟我去一趟開封府,把您介紹給相爺和老少英雄們,我們好好地謝謝您,您看如何?”“老朽一生就愛獨來獨往,不愿意去人群中湊熱鬧,這番美意我領(lǐng)了,但我不能去,你回開封府去吧,把郭長達帶回去正是時候啊。”“我說老爺子,您就跟我去一趟吧!”“我一言出口決不改變!”“您不去,我也不敢勉強,請您把名姓告訴我吧,我一定不往外說!”“我姓無,叫無名氏,別的就不要問了。”
房書安一看老者不說,只好撓撓腦袋:“老爺子您不說算了。我請教一個問題,您肯賜教嗎?”“這可以,凡是我知道的我就說。”“蓮花觀這場風波可不小啊,雖說郭長達抓住了,但還是有很多賊逃跑了。他們一定不甘心失敗,要卷土重來的,據(jù)您看,下一步該怎么辦?”
老者聞聽,面色十分莊重:“房書安,你算問到點子上了。告訴你,別看事情過去了,但還沒有結(jié)束。據(jù)老朽所知,他們一共有三步棋,頭一步是蓮花觀,第二步是三教堂,三教堂是大宋朝武術(shù)的圣地。大堂主翻掌震西天方天化,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明奇,三堂主肩擔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這三人誰也不敢惹,他們的后臺是金燈劍客夏遂良、五陰劍客莊子勤以及絕命真人李道修;更硬的后臺有東海小蓬萊橫推八百無對手、武圣人于和于九蓮,你們?nèi)舨话阉麄儼獾梗瑫r刻是對你們的威脅,你們別高興得太早,大禍已經(jīng)不遠了,特別是徐良、白蕓瑞仍在刀尖上過日子。房書安哪,你既然是晚輩,千萬要提醒他倆多加謹慎!”“您別嚇唬我,您這一說,我都沒脈了。”“書安,這不是嚇唬你,我說的都是有把握的,不信你慢慢驗證。”“是。您的話我一百個相信,不過,我還有點事。”
老頭兒一皺眉:“你這人真-嗦呀,有話一氣都說了好不好?”“不,我這是臨時想起來的。我是開封府的官人,我和干老、老叔同甘苦共患難,他們露臉我光彩,他們現(xiàn)眼我也跟著倒霉。不管去哪,要是遇上麻煩怎么辦呢?”“啊呀,老朽并非神仙,我怎能料得到呢?我無非知道個大概,究竟如何也難說!”“哎,這么辦吧?比如說,弟子我又遇上麻煩事,就像遇上郭長達、朱亮,甚至金燈劍客夏遂良等,您還能不能給我?guī)兔δ兀俊薄霸瓉碚f了半天都是廢話,唯獨這句話是實話,放心吧,咱倆的合同繼續(xù)生效,不管你遇上多大的麻煩事,老朽將一如既往。”“哎呀,您真是我的活祖宗,我先謝謝您了!”
房書安趴到地上便磕頭,磕完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未等他問,一看老者不見了。他手搭涼棚四處觀看,只有呼呼的風聲和大山、樹林,再往蓮花觀方向一看,只見火光沖天,隱隱約約傳來喊殺之聲。
房書安心想:老頭兒也沒了,這兒不能久呆,萬一那賊一會兒來了把郭長達救走,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干脆快回開封府吧!想到這兒,他扛起郭長達就走。哪知他沒勁兒,架著郭長達走一會兒,歇一會兒,一直到次日天亮了,他才把郭長達架回開封府。他把事情的經(jīng)過和徐良及老少英雄們講敘了一遍,這老頭兒是誰,大伙誰也猜不出來,不過歐陽普中認為會打百步神拳無影掌的只有陶祿陶福安,大家猜測了半天也沒有頭緒。
蔣平把郭長達拎起來,只見他鼻涕眼淚都下來了,只比死人多口氣,便吩咐道:“別讓他斷氣啊,押下去!”過來幾個人,把郭長達架到死囚牢里鎖上了。
各位英雄換衣服洗臉,好好地休息了一陣,這才列隊來見包青天。
包大人這些日子惦記著八王爺?shù)氖拢圆缓煤炔缓茫瑥匾故撸缃褚姲送鯛敯踩粺o恙地回來了,總算在皇上面前有交待了,因此他心里高興,想給老少英雄們評功論賞。一看蔣平他們來了,他親自迎接,把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瘋僧醉菩提凌空、云南三老、遼東六老、山西二絕等所有的來賓都讓進廳堂,熱情地款待,并讓包興傳下話去,今天由他作東請客。
廳堂當中,準備著葷素兩樣酒席。包大人親自給各位高人敬酒,表示慰問。
三天之后,安慶宮的寧總管來了,傳八王的旨意,要宴請各位恩公,并讓包大人和文武百官陪同前往。
八王趙德芳經(jīng)過幾天的調(diào)治,身體已經(jīng)復原,臉上又露出紅光來了。這一天,他頭頂盤龍冠,身穿黃龍袍,在安慶宮門前等著老少英雄。大伙一看八王乃一國的親王,對大家這么禮賢下士,全被感動了。
八王先走到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跟前:“老劍客,我謝謝你了!”“阿彌陀佛,這乃是八王爺?shù)母7荩∩贿^效點微薄之力。”“哎呀,您太客氣了!”接著,八王又捉住凌空的手,說了幾句客氣話。八王爺不辭勞苦,跟一百多個人全都進行了親切的交談,然后把眾人讓進銀安殿盛宴款待。席散之后,又領(lǐng)著大伙游逛了安慶宮,并告知大家,皇上明天要請客。
第二天,皇帝仁宗在耀武樓偏殿設(shè)宴,款待各位高人,作陪的有八王和包大人以及文武百官。
房書安還沒吃過御宴,這酒宴可太好了,很多菜都叫不上名來,吃一口真香。酒席宴上,皇帝仁宗代表大宋朝和滿朝文武向各位高人稱謝,然后每人記大功一次,頒發(fā)禮物,各有賞賜。八王爺也不甘遜色,命總管回安慶宮取來禮物,賞賜給各位高人,大家跪倒謝恩,高興地度過了這一天。到了次日,包大人設(shè)便宴招待這些高人。歐陽普中站起來說,“阿彌陀佛,包相爺呀,您的恩情我們終身難忘,貧僧廟中事情甚忙,就此告辭了。”老少英雄也全都上來送別。
吃完便宴,包大人知道留是留不住了,就把大家送到十里長亭,各位高人四散而去。
那些俘虜,判刑的判刑、定罪的定罪、處斬的處斬,郭長達這個罪魁禍首,包大人把他綁在云陽市,然后砍下人頭在大街上示眾。
這件事轟動了中外。萬歲傳旨將岳橫從蓮花觀撤回來。包大人上奏萬歲,請他恩準白蕓瑞完婚,皇上非常高興,馬上降旨讓白蕓瑞完婚。
于是,白蕓瑞先把母親從浙江金華府接到東京,然后又派人去接未婚妻蓋飛俠。白蕓瑞完婚的那一天,文武百官都來祝賀,婚宴上熱鬧非凡。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八王擂事件過去半年了。一天,蕓瑞正跟徐良和大伙閑談,門外有人進來稟報:“三將軍、白將軍,有人來下書了。”“什么樣的人,從哪來的?”“嗯,來的是個老道,他口口聲聲說要親自面見徐三將軍和白大將軍。”——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4
第094回 眾豪杰血戰(zhàn)蓮花觀 房書安活捉郭長達 老劍客歐陽普中要打昆侖僧,第三掌就嚇壞了郭長達。他知道這一來,老師就兇多吉少,其實,他猜錯了。歐陽普中心地善良,原想打死昆侖僧,但看他的狼狽樣,又心軟了。他想:昆侖僧修行多年,再說大家都是出家人,理應同情,而且他的四個弟子全都喪命,難道我還要他這條命嗎?算了,但能容人且容人,再給他留個改過的機會。歐陽老劍客這么想的,所以拳上只使三分勁,但也夠瞧的。只見那掌往下落,“啪!”昆侖僧大叫聲:“不好!”仰面摔倒在擂臺之上,“噗”一口鮮血噴出來,落了個不省人事。血手飛鐮江洪烈、三尺地靈魔陸昆,從后臺飛身跳出來,架起昆侖僧就奔后臺。臺上臺下大亂,“嘩——噢,昆侖僧打敗了,看郭長達還有什么說的,你們八王擂失敗了,嘩——”
郭長達不認輸,打算抓住人質(zhì)不放。他把狼眼一瞪,命令李廣道:“來呀,把八王押走!”
白眉大俠徐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早就做好準備,哥倆“噌”噌”躥上擂臺,白蕓瑞高喝:“呔!郭長達出爾反爾,你算什么東西,快把八王給留下!”郭長達一聽,沖著李氏弟兄把手往下一壓,暗示他們要了八王的命。倆人把鬼頭大刀一舉,未等落下,只見徐良手一抬,兩支袖箭同時發(fā)出,這倆人腦門上各挨一箭,疼得扔下刀,就地翻滾。徐良打出袖箭以后,又抄出四塊石子兒,飛奔四個小老道,小老道每人手中端著一桿鉤鐮槍,沒等下手,每人腦門子上就挨了一塊,打得他們嗷嗷直叫,扔下槍轉(zhuǎn)身就跑。與此同時,白蕓瑞一個魚躍跳到八王前,挾起八王,回身跳下擂臺。郭長達剛想追,被徐良的大環(huán)刀攔住去路,倆人不容分說就戰(zhàn)在一處。蔣平一看八王搶回來了,心花怒放:“鐘林,快點信炮!”這時,老少英雄甩大氅,亮家伙,紛紛把擂臺包圍,動了手了。
飛行小太保鐘林甩掉外衣,直奔旗桿,比猿猴還快,眨眼之間就爬到了頂端。他用兩腿夾住旗桿,然后用火鐮點著信炮,隨著信炮一聲響,西山坳四面開鍋了:“來呀,別讓跑了呀!嘩……”兩萬宋兵向蓮花觀撲來,夾雜在老百姓中的五千便衣也加入戰(zhàn)斗。一時大亂,老百姓死的死,傷的傷,哭爹叫娘,慘不忍睹。
蔣平指揮著差官隊殺上擂臺,郭長達一看,八王被人家搶回去了,老師也受了重傷,四面全是軍隊,心里可沒底了,也不敢戀戰(zhàn),就跑回了蓮花觀。宋軍很快占領(lǐng)了擂臺,把蓮花觀層層包圍起來。
郭長達回到廟里,像瘋了一樣:“各位,不要亂,給我頂住!”但嗓子喊破了,也沒人聽他的。郭長達一看指揮不靈,只好在老道中找了四十個死黨,由他帶路,打算沖開缺口逃命。沒到一個時辰,五軍督提府鐵帽子王爺岳橫領(lǐng)兵趕到。岳老元帥下馬揮刀,指揮大軍殺進蓮花觀。混戰(zhàn)中,不知誰放了一把火,點著了蓮花觀,這些建筑物都是木結(jié)構(gòu)的,不一會兒,火焰沖天,金蛇亂竄。岳橫一面命兵救火,一面領(lǐng)兵追寇。一時間,滿院都是死尸,都亂了套了。這一仗直打到天亮,岳橫的軍隊把蓮花觀的大火熄滅,抓走四百七十三個俘虜,其中二百多受了傷,院里死尸遍地。岳橫吩咐把俘虜押回京城,聽候發(fā)落,然后清理戰(zhàn)場,派兵嚴加防守。
這時,翻江鼠蔣四爺率領(lǐng)小五義、小七杰,老少英雄,來到岳橫的馬前。他們昨天晚上整打了一夜,每個人身上血跡斑斑,蔣平的臉跟灶王爺差不多,他齜著白牙一笑:“老元帥,辛苦了哎喲……”岳橫趕緊從馬上跳下來,“四老爺,你看下一步該怎么辦?你可立了大功一件啊!現(xiàn)在戰(zhàn)場混亂,還得挨個清點,可不能讓郭長達跑了,他是罪魁禍首,要把他抓住,交給當今天子發(fā)落,就是死了,也得有死尸。”“我知道了。”說完在死尸里翻找郭長達,全找遍了也沒有。就連昆侖僧、血手飛鐮江洪烈、三尺地靈魔陸昆、九頭神雕計成達都不見了。四爺又到俘虜堆中逐個觀看,見有白蓮花晏風,還有小韓信張大連、小美人尉遲善等等,四爺滿意地點點頭:“來呀,這都是十惡不赦的干賊,對他們嚴加看守。”官兵聞聽,把他們單挑出來,拳打腳踢后押走。四爺讓岳橫暫時在此駐兵,清理善后,回京后請旨定奪,聽候消息。岳橫同意了。
蔣平眾人匆匆返回開封府,知道相爺帶著徐良和白蕓瑞已把八王千歲護送回了安慶宮,此事驚動了皇帝仁宗。仁宗皇帝率領(lǐng)滿朝文武趕到了安慶宮,給八王爺問安。
晚上掌燈時,徐良、白蕓瑞回來復命,蔣平一見就問:“八王如何?”徐良說:“放心吧,八王爺精神已恢復正常,還吃了兩碗面條。老頭子挺高興,連皇上也挺高興。”“好,這就去掉咱們一塊心病了。萬歲爺有何旨意?”“萬歲爺問了八王爺前后的經(jīng)過,十分動怒,指名道姓要抓郭長達!”“可是呀——孩子,不但郭長達,而且那幾個巨賊全逃走了。”
徐良暗自著急,蕓瑞也鎖緊雙眉。蔣平忽然想起逐個點名,看看自己人中有沒有死傷的。一點,蔣平大吃一驚,別人都沒少,唯獨少了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哎喲,這大腦瓜子哪兒去了?”再找,仍然沒有。眾人聞聽,心頭一涼,心想:大概在混亂中,房書安把命也搭上了。為了查明真相,蔣平委派艾虎、白云生,騎快馬趕回蓮花觀,讓岳橫好好找找。岳橫馬上傳令,在死尸中逐個清點了,也沒有房書安,倆人只好回開封府復命。四爺聽了一愣:“這兔崽子跑哪兒去了。”白蕓瑞笑了一聲:“四伯父,我看您別為他操心了。這小子鬼點子甚多,不定又干什么去了,誰死他也死不了!”蔣平點點頭:“蕓瑞說得對,這大腦袋備不住去干什么大事了。”眾人正在猜測,忽然門上人跑來:“報告四爺和各位,給大家道喜,大頭鬼房書安房老爺回來了,而且還帶回個大俘虜,你們快看是誰?”眾人聽了,全跑到院里,只見大腦袋累的呼呼直喘,左手拎著小片刀,右手拎著個人。他來到眾人面前,把這人往地下一扔:“我說諸位,上來看看是誰?”蔣四爺哈腰一看,喲!正是飛云道長郭長達。蔣平問道:“孩子,誰幫你抓到郭長達的?”房書安把大腦袋一撲棱,就說:“孫子現(xiàn)在能耐大了,還用著別人幫嗎?要說抓郭長達可沒費吹灰之力,在蓮花觀混戰(zhàn)中,正好郭長達一伙人從對面過來,我上前一個掃堂腿,他就摔倒在地,被我給捆上了,就這么抓住的。”蔣四爺小眼一瞪,斥罵道:“放屁,你說死我也不信,到底是誰幫你抓的?”房書安一口咬定是自己抓住的。徐良過來把臉一沉:“真是給臉不要臉,到底怎么回事?”房書安在徐良面前不敢頑皮,就把真實經(jīng)過說了一遍,眾人一聽又驚又喜。原來細脖大頭鬼在混戰(zhàn)中,借著火光,突然發(fā)現(xiàn)郭長達正領(lǐng)著一伙老道往東邊沖殺。房書安心中一動,他知道郭長達是這伙賊的罪魁禍首,不抓住他,在皇上面前就沒法交代。但是自己身邊沒人,只好在后邊跟著,這時,郭長達已經(jīng)殺開一個缺口,逃出去了,房書安拎刀就追。
郭長達殺得渾身是血,好不容易闖出重圍,到了僻靜之處,回頭觀望,只見蓮花觀一片火海,傳來陣陣喊殺之聲。他牙關(guān)一咬,好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郭某人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又一盤算,老師他們可能奔了三教堂,這兒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他剛要走,發(fā)現(xiàn)身后有個黑影一晃,仔細一看,原來是房書安。他心想:我即便到三教堂,也得拿個進獻禮,干脆捎上他的大頭得了。想到這兒,他趴在地上沒動。
房書安眼睛不好使,加上天黑,他看見黑影一晃又消失了,以為郭長達跑了,就壯起膽子追。剛追了幾步,郭長達一下就躥了出來,上來就是一腳,房書安摔倒在地。郭長達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姓房的,你來得正好,本門長一肚子惡氣撒不出去,正好拿你頂賬。”房書安雖然害怕,但還是死死掙扎,郭長達雙手抱住房書安的腦袋就要擰。房書安心生一計:“我有話說,我找你有急事!”郭長達一聽信了,就把手松開了:“你找本門長有何話說,快講!”房書安這個因為、所以,那個才是、如此地說了半天,郭長達聽不明白,氣得一撲棱腦袋,“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根本就沒聽明白,到底有說的沒有,沒有我又下手了。”“等等,我還沒說完哪,老門長,我看他們手段太毒辣,有點心疼您。”“胡說,你小子是狼子野心,口是心非呀,再胡說我敲掉你的牙。”“我是出于真心,所以才陪著您,您要不信,哎喲!”房書安說著,冷不丁往北一指,“那是誰?”郭長達賊人膽虛,被房書安一驚一詐,他一扭頭,房書安乘機從他腳下滑掉,跳起來就跑,郭長達在后頭猛追。追了一會兒,郭長達一琢磨,我不能往回跑,要是碰上開封府的就麻煩了,這個房書安命當不絕,以后再算賬。想到這兒,他回身就走,剛走出二里地,房書安又跟來了。“喂,郭長達你跑不了了,一根繩拴兩螞蚱,房爺跟你-上了。”郭長達氣得回身就追,房書安又跑了,就這樣追追跑跑,怎么也甩不掉。郭長達急眼了,高聲大罵:“你算什么東西,你想抓本門長立功,你過來!”“放屁,我要能抓住你,早就過去了!”“你不是我的對手,為什么緊追不舍?”“我看你也跑不了啦,想看看你想到哪兒去?”“好,你就跟著吧!”
郭長達碰上房書安耍涎皮臉,軟硬不行,實在無可奈何,他心想:我別耽誤工夫了,不理這個臭狗屎,趕緊走我的吧!
郭長達跑了,房書安可著急了,心想:這可怎么辦?回去吧舍不得,眼瞅著他逃走又可惜。正想著,不知誰把他的脖子掐住了,而且被拎起來去追郭長達,房書安只覺得兩耳生風,眨眼之間就追上了郭長達。房書安回頭一看,抓他的人正是給他幫忙的老頭兒。房書安“撲通”跪下了:“哎喲,我的老祖宗,你這是從哪兒來?我正想您,您就到了!”老者手捻銀髯一笑:“咱倆不是有言在先嗎?有用我之處不用你找,我就來了,誰讓咱爺倆投緣呢!”“您老真是及時雨呀。前面那個郭長達不能讓他跑了,你給幫幫忙!”“老朽正是為此事而來的。房書安你把他叫回來,我在此等候!”老頭兒閃身躲在一棵樹后,房書安跳到山道上,高聲喝喊:“郭長達,你站住!”
郭長達以為把房書安甩了,回頭一看,就在身后,可把他嚇壞了。心想:房書安這腳可真夠快的。他扭身回頭:“姓房的,你有完沒完?看來咱倆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對頭,有你沒我,貧道我跟你拼了!”房書安連忙喊老頭兒出來幫忙。老者從樹后轉(zhuǎn)出,往山路上一站:“書安不用害怕,老朽在此!”郭長達一看,大吃一驚。他發(fā)現(xiàn)老頭兒兩眼锃亮,黑天一看像兩盞明燈。眼睛是人的窗戶呀,武藝越高的人眼睛越亮。郭長達暗想:怪不得房書安追我,原來有人給他撐腰呢!
郭長達雖然不認識老頭兒,事到如今他也不怕了:“老匹夫,你是何人,莫非也是開封府的爪牙?”老者聽了一陣冷笑:“郭長達呀,就憑你的身份,你也不應該這樣講話呀!看來你是狗急跳墻了。房書安說得不假,別人跑了都情有可原,唯獨不能跑了你!郭長達呀,可惜你闖蕩江湖五十余年,結(jié)果自掘墳墓。你光知道發(fā)揚門戶,給弟子撐腰,就忘了成敗利害二字。事到如今,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老朽不才,愛打抱不平,對你,我決不放過,別讓我費勁了,趕緊把手背過去,讓房書安綁上,送交開封府問罪。”房書安在一旁叫勁兒:“聽見沒?這是至理明言,你打算怎么辦?快說個痛快話!”
郭長達一聽,心想:憑我的身份和我的武藝能聽你的話嗎?他冷笑一聲:“老匹夫,少說大話,別看八王擂我失敗了,也仍然不服啊,別說是你,就是八大名僧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懼!”老頭兒聽完點頭:“好吧,這叫好良言難勸該死鬼,只好讓老頭兒我費點勁了。”
老頭兒把掌一舉,搖了三搖,猛地往前一推,就聽郭長達腦門上“啪”的一下,把他打了個仰面朝天。郭長達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么遠就被打上了,原來這種功夫叫百步神拳無影掌,又叫隔山打老牛。還沒等郭長達起來,老者往前一縱,伸出腳踩在郭長達后背上,一伸手把郭長達脖子的骨頭給掐折了,郭長達的腦袋就耷拉了,這不成了廢人?有天大的能耐也施展不開了。老者腳一抬,手指郭長達說道:“這是你咎由自取,非怪旁人,書安,把他綁上吧!”房書安解開郭長達的腰帶,把他捆好之后,就跪在地上,重新謝過老者:“我說老人家,跟你商量點事行不?想勞您的大駕跟我去一趟開封府,把您介紹給相爺和老少英雄們,我們好好地謝謝您,您看如何?”“老朽一生就愛獨來獨往,不愿意去人群中湊熱鬧,這番美意我領(lǐng)了,但我不能去,你回開封府去吧,把郭長達帶回去正是時候啊。”“我說老爺子,您就跟我去一趟吧!”“我一言出口決不改變!”“您不去,我也不敢勉強,請您把名姓告訴我吧,我一定不往外說!”“我姓無,叫無名氏,別的就不要問了。”
房書安一看老者不說,只好撓撓腦袋:“老爺子您不說算了。我請教一個問題,您肯賜教嗎?”“這可以,凡是我知道的我就說。”“蓮花觀這場風波可不小啊,雖說郭長達抓住了,但還是有很多賊逃跑了。他們一定不甘心失敗,要卷土重來的,據(jù)您看,下一步該怎么辦?”
老者聞聽,面色十分莊重:“房書安,你算問到點子上了。告訴你,別看事情過去了,但還沒有結(jié)束。據(jù)老朽所知,他們一共有三步棋,頭一步是蓮花觀,第二步是三教堂,三教堂是大宋朝武術(shù)的圣地。大堂主翻掌震西天方天化,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明奇,三堂主肩擔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這三人誰也不敢惹,他們的后臺是金燈劍客夏遂良、五陰劍客莊子勤以及絕命真人李道修;更硬的后臺有東海小蓬萊橫推八百無對手、武圣人于和于九蓮,你們?nèi)舨话阉麄儼獾梗瑫r刻是對你們的威脅,你們別高興得太早,大禍已經(jīng)不遠了,特別是徐良、白蕓瑞仍在刀尖上過日子。房書安哪,你既然是晚輩,千萬要提醒他倆多加謹慎!”“您別嚇唬我,您這一說,我都沒脈了。”“書安,這不是嚇唬你,我說的都是有把握的,不信你慢慢驗證。”“是。您的話我一百個相信,不過,我還有點事。”
老頭兒一皺眉:“你這人真-嗦呀,有話一氣都說了好不好?”“不,我這是臨時想起來的。我是開封府的官人,我和干老、老叔同甘苦共患難,他們露臉我光彩,他們現(xiàn)眼我也跟著倒霉。不管去哪,要是遇上麻煩怎么辦呢?”“啊呀,老朽并非神仙,我怎能料得到呢?我無非知道個大概,究竟如何也難說!”“哎,這么辦吧?比如說,弟子我又遇上麻煩事,就像遇上郭長達、朱亮,甚至金燈劍客夏遂良等,您還能不能給我?guī)兔δ兀俊薄霸瓉碚f了半天都是廢話,唯獨這句話是實話,放心吧,咱倆的合同繼續(xù)生效,不管你遇上多大的麻煩事,老朽將一如既往。”“哎呀,您真是我的活祖宗,我先謝謝您了!”
房書安趴到地上便磕頭,磕完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未等他問,一看老者不見了。他手搭涼棚四處觀看,只有呼呼的風聲和大山、樹林,再往蓮花觀方向一看,只見火光沖天,隱隱約約傳來喊殺之聲。
房書安心想:老頭兒也沒了,這兒不能久呆,萬一那賊一會兒來了把郭長達救走,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干脆快回開封府吧!想到這兒,他扛起郭長達就走。哪知他沒勁兒,架著郭長達走一會兒,歇一會兒,一直到次日天亮了,他才把郭長達架回開封府。他把事情的經(jīng)過和徐良及老少英雄們講敘了一遍,這老頭兒是誰,大伙誰也猜不出來,不過歐陽普中認為會打百步神拳無影掌的只有陶祿陶福安,大家猜測了半天也沒有頭緒。
蔣平把郭長達拎起來,只見他鼻涕眼淚都下來了,只比死人多口氣,便吩咐道:“別讓他斷氣啊,押下去!”過來幾個人,把郭長達架到死囚牢里鎖上了。
各位英雄換衣服洗臉,好好地休息了一陣,這才列隊來見包青天。
包大人這些日子惦記著八王爺?shù)氖拢圆缓煤炔缓茫瑥匾故撸缃褚姲送鯛敯踩粺o恙地回來了,總算在皇上面前有交待了,因此他心里高興,想給老少英雄們評功論賞。一看蔣平他們來了,他親自迎接,把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瘋僧醉菩提凌空、云南三老、遼東六老、山西二絕等所有的來賓都讓進廳堂,熱情地款待,并讓包興傳下話去,今天由他作東請客。
廳堂當中,準備著葷素兩樣酒席。包大人親自給各位高人敬酒,表示慰問。
三天之后,安慶宮的寧總管來了,傳八王的旨意,要宴請各位恩公,并讓包大人和文武百官陪同前往。
八王趙德芳經(jīng)過幾天的調(diào)治,身體已經(jīng)復原,臉上又露出紅光來了。這一天,他頭頂盤龍冠,身穿黃龍袍,在安慶宮門前等著老少英雄。大伙一看八王乃一國的親王,對大家這么禮賢下士,全被感動了。
八王先走到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跟前:“老劍客,我謝謝你了!”“阿彌陀佛,這乃是八王爺?shù)母7荩∩贿^效點微薄之力。”“哎呀,您太客氣了!”接著,八王又捉住凌空的手,說了幾句客氣話。八王爺不辭勞苦,跟一百多個人全都進行了親切的交談,然后把眾人讓進銀安殿盛宴款待。席散之后,又領(lǐng)著大伙游逛了安慶宮,并告知大家,皇上明天要請客。
第二天,皇帝仁宗在耀武樓偏殿設(shè)宴,款待各位高人,作陪的有八王和包大人以及文武百官。
房書安還沒吃過御宴,這酒宴可太好了,很多菜都叫不上名來,吃一口真香。酒席宴上,皇帝仁宗代表大宋朝和滿朝文武向各位高人稱謝,然后每人記大功一次,頒發(fā)禮物,各有賞賜。八王爺也不甘遜色,命總管回安慶宮取來禮物,賞賜給各位高人,大家跪倒謝恩,高興地度過了這一天。到了次日,包大人設(shè)便宴招待這些高人。歐陽普中站起來說,“阿彌陀佛,包相爺呀,您的恩情我們終身難忘,貧僧廟中事情甚忙,就此告辭了。”老少英雄也全都上來送別。
吃完便宴,包大人知道留是留不住了,就把大家送到十里長亭,各位高人四散而去。
那些俘虜,判刑的判刑、定罪的定罪、處斬的處斬,郭長達這個罪魁禍首,包大人把他綁在云陽市,然后砍下人頭在大街上示眾。
這件事轟動了中外。萬歲傳旨將岳橫從蓮花觀撤回來。包大人上奏萬歲,請他恩準白蕓瑞完婚,皇上非常高興,馬上降旨讓白蕓瑞完婚。
于是,白蕓瑞先把母親從浙江金華府接到東京,然后又派人去接未婚妻蓋飛俠。白蕓瑞完婚的那一天,文武百官都來祝賀,婚宴上熱鬧非凡。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八王擂事件過去半年了。一天,蕓瑞正跟徐良和大伙閑談,門外有人進來稟報:“三將軍、白將軍,有人來下書了。”“什么樣的人,從哪來的?”“嗯,來的是個老道,他口口聲聲說要親自面見徐三將軍和白大將軍。”——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5
第095回 白蕓瑞偷赴修羅剎 大頭鬼夜探三教堂 山西雁徐良正跟白蕓瑞哥倆閑談,突然門上人稟告,說有一道士前來下書,要求見二位將軍。蕓瑞讓道士進來。只見此人身高八尺掛零,身穿灰布道裝,風塵仆仆。還沒等他說話呢,旁邊有人介紹:“看見沒,這就是徐將軍,這就是白將軍!”“無量天尊——善哉!善哉!兩位將軍在上,貧道失禮了。”徐良和白蕓瑞點了點頭,“道士免禮,請坐。”“謝坐。”老道挺從容地往椅子上一坐。徐良就問:“仙長,你是哪里來的?有什么事要見我們哥倆?”“請問您就是徐將軍吧?”“嗯,就是我!”“哎呀,幸會幸會,小道是從三教堂來的。奉我家堂主所差,要求見將軍,送來一封書信,請兩位將軍過目。”這道士說完了,從懷里取出一封信,雙手呈上。徐良一看這皮上寫的是:面呈徐良徐將軍蕓瑞白將軍親拆,旁邊有內(nèi)詳兩字。信上大意寫的是,要求兩個人在九月初九到三教堂赴會,因為今年是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盛會,各派的派主,各門的門長,副門長,當家的全部到三教堂,特邀白蕓瑞、徐良代表上三門列席。下邊的落款是金燈劍客夏遂良、三教堂大堂主翻掌震西天方天化。信里頭還有兩張大紅燙金的請?zhí)鐐z看了一眼,徐良問下書的道士:“請問仙長怎么稱呼?”“啊,小道玄真是也。”“玄真師父,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噢,三將軍,那封信上不是交待得很清楚嗎?”“看信我只明白個大概,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呢?請你再說一遍。”玄真一樂,“三將軍怎么忘了,咱們武林界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每三年一小會,每五年一次大會。今年是五年頭啊,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當家人必須見一次面,商討武林界的重大事件。故此,經(jīng)武圣人于和恩準,在山西萬里白樹林三教堂召開,二位將軍,參加這個會的都是有身份的,起碼也是個副門長,可二位呢?既不是派主,也不是門長,按理說呢,不應該參加,但是二位將軍名貫環(huán)宇,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經(jīng)過商量之后,專請二位列席參加,這也是破例呀!可見二位將軍何等受人重視。不僅如此,大堂主還專門派我來下這封書信,告訴我無論如何要親自交給徐、白二位將軍,沒想到小道有幸見到二位了,這就是以往的經(jīng)過。”噢……徐良跟白蕓瑞全聽明白了,讓他留在京城住幾天。玄真起身告辭,說:“幾位堂主,幾位派主,各門的門長還等回信兒,我還得馬上回去復命,請二位將軍務(wù)必在九月初九以前到達三教堂!”“好吧!我們準時參加!”徐良從賬房里支了五十兩銀子,賞給玄真,老道再三稱謝,這才告辭。
他走了之后,老少的英雄們?nèi)搅耍瑔栠@是怎么回事?徐良把方才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細脖大頭鬼房書安一聽,“嗯……我干老啊,酒無好酒,會無好會,還是不參加為妙啊。我想這幫小子拉不出人屎來,一定是假借開武林盛會為名,把你們二位調(diào)了去,施展什么毒計呀。”蔣四爺點點頭:“書安說得有理,良子、蕓瑞我看不去為妙。這件事參不參加能怎么樣呢?你們就說開封府公務(wù)甚忙,抽不開身子,干脆就寫信拒絕。”老少英雄半數(shù)以上都同意這么辦。徐良心想:大伙說的不是沒理,尤其是發(fā)請?zhí)倪@倆人,跟上三門都不對勁,那金燈劍客夏遂良乃是蓮花門的后臺,論輩數(shù)來說飛云道長郭長達是他徒侄,郭長達已經(jīng)垮了,難道夏遂良就能善罷干休嗎?再說這方天化雖然跟開封府沒有直接的矛盾,但是與郭長達、朱亮、昆侖僧等人勾搭,關(guān)系密切,誰敢保證他心里不向著蓮花門呢?特別是半年以前,蓮花門的門戶倒了,郭長達正法,樹倒猢猻散,跑了不少賊寇,難道這些人就不想報復嗎?徐良思前想后就有點動搖了:“老兄弟,聽人勸,吃飽飯,我看咱們還是不去為妙。”白蕓瑞冷笑一聲:“唉呀,三哥,您這是怎么了?說話不算數(shù)了,這可不是咱哥兒們應該干的。既然這樣,玄真沒走的時候,您怎么不提呢?紅嘴白牙跟人家定好了,到時候打退堂鼓不去,豈不是被人恥笑嗎?”可也是,徐良叫白蕓瑞將的又想去了。白蕓瑞說:“就這么辦吧,三哥,這事咱哥倆不一塊兒去。我的主意,九月初九以前我一人起身趕奔三教堂,看個究竟。我可不是比三哥能耐。我一個人先探探路,假如沒什么事情,我給三哥來信,你見信就去,不知三哥意下如何?”徐良一樂:“嘿,我兄弟,你把三哥當作貪生怕死之輩了。”“三哥,你可別誤會我的意思,我是怕咱兄弟一塊兒去出了事麻煩,反不如分開比較靈活。”“那分開也好,老兄弟你看家。尤其你是新婚,你們兩口子好好在這過著。我一人去,能回來就回來,能頂著就頂著,你看怎么樣?”“這事是我先提出來的,我一定要去!”“不!我這人有犟勁,我說要去我就去,你看家!”哥倆是爭執(zhí)不下,蔣四爺一看:“算了,別爭了,何必費這唾沫星子。我就作主了。誰都不去了,明天就給他復信。”蔣四爺這么一說,哥倆誰都不言語了。當天晚上,白蕓瑞可就睡不著了,他讓新媳婦草上紅姑蓋飛俠在新房睡,他挪到外間書房挑燈獨坐,就思考這件事。他掐手指頭一算,離九月初九不遠了,準備準備再到那兒就差不多了。他又想:這次盛會很可能是兇多吉少。我們要不去,顯得貪生怕死,被人家恥笑。要是我跟徐良一塊兒去,一旦出了事情怎么辦?我呀,還得自己去,先探探道。如果沒有其它意外,再把我三哥叫去,完全按照原來的主意辦。但是一想到四伯父蔣平再三阻攔,白蕓瑞又琢磨,干脆給他來個不辭而別,提前到三教堂把底摸清了,回來再到開封府跟三哥商議。蕓瑞打定主意之后,回到里屋,見到嬌妻蓋飛俠。蓋飛俠自從完婚之后,滿意得不得了。夫妻相親相愛,形影不離。她發(fā)現(xiàn)丈夫每天都是高高興興的,唯獨今天,面沉似水,若有所思,想問又怕打斷他的思路。如今一看丈夫進屋了,蓋飛俠忙起身迎接,先給白蕓瑞滿了杯茶,然后又給白蕓瑞脫鞋:“將軍,你想什么呢?”“嗯……沒什么,天氣不早了,你快休息吧。”蓋飛俠一樂:“將軍,你可別拿我當一般的女人,雖然說我不及你經(jīng)驗豐富,也不及你武藝高強,但是察顏觀色我還是會的。我發(fā)現(xiàn)你神不守舍,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說出來咱們夫妻可以共同商量,何必悶到肚里這么苦惱呢?”“噢……”蕓瑞見妻子通情達理,覺得瞞著她不對,便點了點頭,讓蓋飛俠挨著他坐下。“賢妻,我有事舉棋不定,你看看我應該怎么做。”“嗯,那你說吧。”“今天,我們接著三教堂一份請?zhí)f今年九月初九,要在三教堂召開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盛會,邀請我和徐良將軍參加。當時我跟三哥都同意去了,把下書之人已打發(fā)走了。但是經(jīng)過老少英雄大伙一議論,認為這酒無好酒、會無好會,不讓我們哥倆參加。因此,我心中就疑惑起來,不去吧,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吐口唾沫就是一個釘,去呢又怕出事,我們死是小事,給開封府這上三門丟了人是大事呀,我正為此事猶豫不決,賢妻替我想一良策。”“嗯!”草上紅姑靜靜地聽著,等丈夫說完了,蓋飛俠才慢閃秋波。“呀,將軍,我看這個事還是去為對。”“嗯……快說說對的原因在何處?”“丈夫請想,第一,不管金燈劍客夏遂良和方天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人家先禮后兵呀,大紅的請?zhí)排扇私o你們送來了,如果你們就這樣不去,顯得沒有禮貌,在禮字上交待不下去。第二,既然你跟徐三哥已經(jīng)答應了,大丈夫說話焉有反悔之理呀?第三,究竟這個盛會什么目的,咱們還不得而知,我看還是去。不過我有一個主意,你們哥倆別一塊兒去,最好你先起身,趕奔三教堂看個究竟,假如是正常的武林盛會,你就給三哥來信,你們哥倆一塊兒參加。假如他們居心不良,連你也迅速撤回,拒絕參加。我看只有這樣才比較妥帖。”“哈……”白蕓瑞大笑,“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夫人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不過呢,要去我也得偷著去,不能跟三哥和我四伯父明講,你看對不對呀?”“嗯,也有一定道理,但是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白將軍,你最好帶一個幫手,起碼能幫著你參謀事情,假若遇上什么麻煩,他也好給家里通風報信。一個人是死的,兩個人是活的。”“對!有理!那你說我?guī)дl去比較為宜呢?”蓋飛俠一樂,“那還用問嗎?我看帶我是最適合的。”“哎……”蕓瑞連搖頭帶擺手,“夫人,你是新娘子,又是一個女流,怎好出頭露面呢,誰去你也不能去。”蓋飛俠一樂,“我是跟你開個玩笑,哎,我向你保舉一個人吧。”“誰?”“我看細脖子大頭鬼房書安那人不錯,鬼點子也多,帶著他比別人都強。”“對呀!”蓋飛俠一句話把白蕓瑞逗樂了,“哎呀,我怎么忘了呢?對對對!應當帶著書安,那個人點子極多,經(jīng)驗豐富,帶著他是太有用了。夫人你在此略等片刻,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把這事就定下來。因為時間有限,必須提前動身。”蓋飛俠點頭,知道攔也攔不住。蕓瑞穿好衣服來到前院,一拐彎直奔房書安的住處。說來也巧,剛走到院里,房書安正從里面出來。老房肚子有點發(fā)空,準備上開封府對面的小飯館子吃點心,他見了蕓瑞一樂,“嗯,老叔,您怎么上我這來了?”“書安,我正找你!”“是啊,好嘞,那你請到里屋。”“不了,你到我家有事情跟你商量。”“噯,好嘞,不過老叔,我的肚子可有點發(fā)空了,你等我吃完了怎么樣?”“我家里什么都有,我陪你吃。”“噯,好嘞,我謝謝老叔。”兩個人說說笑笑到了蕓瑞家里,蓋飛俠趕緊回避,爺倆在前廳落座,蕓瑞趕緊叫手下人上冷熱葷素八個菜,以及各種時髦的糕點,蕓瑞一擺手叫仆人退下去,又在屋里多掌了幾盞燈,爺倆邊吃邊談。還沒等白蕓瑞張嘴呢,房書安就樂了:“老叔您先別說,我知道您找我什么事。”“嗯,說說看,我找你有什么事?”“您是不是打算一個人趕奔三教堂,又怕孤單,想帶我一塊兒去?”“哎呀!”蕓瑞一鼓掌,“書安你可真聰明,一點都不假,你怎么知道我是這么想的?”“我有經(jīng)驗的,沒這兩下子能在外面闖蕩江湖嗎?因為你們接著請?zhí)螅瑺幷摬恍荨N腋衫铣练(wěn)老練,老叔你好勝,所以才提出來一個人去,結(jié)果我干老跟您一爭,您還有點不痛快,后來讓我四爺爺給壓住火。咱爺倆共事這么長時間了,我能摸不透你的心理嗎?可能一回來跟我老嬸商議,我老嬸同意了,所以你才決心去三教堂,恐怕孤單,又把大侄我找來跟你作伴對不對?”“高,實在是高!書安哪,我算服了你了,你說得一點都不假,今天把你請來就是這個目的,你能不能跟著我去一趟呢?”“嗨!老叔呀,你說的是什么話呀!論公你官大我官小,你說話就是命令,我敢不服從嗎?論私交來說,你是叔叔我是侄兒,你叫我跳油鍋我不敢爬刀山;論朋友來講,我舍命陪君子,為朋友兩肋插刀萬死不辭。從哪面來講我也得陪著。”“好,說得對!來,干了這杯,干!”爺倆把一杯酒干了,蕓瑞就問書安:“你再說一說,這次盛會有沒有毛病?”“老叔啊,我都說了,酒無好酒、會無好會,那個金燈劍客夏遂良頂不是個東西。郭長達、朱亮等人之所以如此猖狂,都是借助于他的勢力呀,如今這老家伙親自出馬,您想想能善的了嗎?另外再告訴您,在破蓮花觀前后,我已經(jīng)把底摸清楚了,郭長達他們原來想走三步棋,頭一步是蓮花觀,仗八王擂取勝,倘若八王擂失敗,第二步就依仗三教堂,果然這事應驗了,三教堂再失敗了那金燈劍客夏遂良就得親自出馬,老叔啊,咱們要去也就是看看他們壞到什么程度,想耍什么詭計,把底摸清了,咱們算沒白去。”“對!你說得太對了!”白蕓瑞和房書安的想法完全吻合。蕓瑞就問:“書安,你看咱們什么時候起身合適?”“哎呀,夜長夢多,越快越好。現(xiàn)在離九月初九為期不遠了,這么遠的道,咱們爺倆到那再摸底,回來給我干老送信,少說也得半個月二十天。總而言之,在九月初九以前咱得把底摸清,因此必須明天就走!”“對,我也是這么想的。書安,一會兒你回去準備準備,不過千萬別讓人知道。”“我知道。哎呀,老叔呀,這事我背著我干老,可是犯了大不孝的罪名啊。倘若我干老怪下來怎么辦呢?別看我干老嘻皮笑臉的,到時他一瞪眼我可真害怕呀。”書安的話把白蕓瑞樂得肚子都痛:“書安哪,你放心,老叔我給你擔著,如果你干老要怪,有我呢。”“哎,老叔,有您這句話,我心里可踏實了!”酒宴吃完了,房書安走了,白蕓瑞跟蓋飛俠把經(jīng)過一講,蓋飛俠聞聽也是非常高興,夫妻早早地安歇了。第二天,吃罷了早飯,各人干各人的工作,利用這個空隙,房書安跟蕓瑞以上街訪案為名,離開了開封府,取路趕奔三教堂。一路上,兩個人饑餐渴飲、曉行夜住、不敢暴露身份。來到山西,又走了兩日才來到萬里白樹林的修羅剎。到了山下,他們找了個小店。小店共兩道院,土坯壘起來的房子。房書安一看,小店比較肅靜。“老叔咱就住這兒吧。”“嗯。”爺倆來到店門口,一看還掛著匾,寫著“王家老店”。伙計從里面出來了,一看他們倆穿著金紫金鱗的,有點納悶兒。伙計一愣:“嗨,二位大人您有事?”書安把眼珠子一瞪:“廢話,上你這兒來有什么事?我們要住店。”“哎呀!二位呀你們可別挑理,就憑二位這個身份,住在我們小店有點受屈吧?當然了,誰也不能拿著財神爺往外推,不過我總覺得掙您二位的錢于心不忍,前面就是華山縣,進城后,有的是大店房,你們怎么住到這?”“廢話,我們有這個愛好,就樂意住窮店!”“好,好,既然如此,就算我白說,二位里邊請吧!”把兩個人讓進賬房,這伙計一轉(zhuǎn)身把掌柜的找來了。掌柜的說:“要么這么辦,把我那屋給收拾出來吧,要不然的話對不起人家。”掌柜的跟伙計動手把屋子收拾干凈后,把白蕓瑞、房書安請進去,掌柜的還親自陪著,作了自我介紹。白蕓瑞和房書安一看他五短身材,四十多歲,是個胖子。別看穿的衣服都是粗布的,但很有派頭。蕓瑞一抱拳:“王掌柜,請多關(guān)照。”“嗯,沒說的,沒說的,兩位是財神爺,光顧小店,我感到三生有幸,不過咱們本小利薄,設(shè)備簡陋,還望二位老爺原諒,您有什么話只管吩咐,凡是我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店家,店家,到了店家就是家了,我們一定竭盡全力使兩位滿意。”蕓瑞稱謝。房書安一看這掌柜的挺能說,再看里頭確實也不錯,方磚鋪地、兩間房,外屋可以做客房,里屋可以休息。房書安想:我跟老叔不能住一個屋呀。就這樣,里屋白蕓瑞住,房書安另設(shè)一床住到外屋。一切安排好了后,掌柜的告訴伙計,快讓廚房的李師傅做飯。煎雞蛋、咸鴨蛋、粉條、豆腐、饅頭、白米粥,一路上蕓瑞和房書安也沒吃好,這頓飯吃得非常香甜,房書安吃得直打嗝:“真香啊!我說掌柜的,咱們定個合同,往后就吃這個,我把那個大宴席吃的都不愿意吃了。”“哎呀,您要好東西,我們這還沒有,就是蘿卜、土豆、大白菜。”“哎,我們就愛吃這個,掌柜的是本地人嗎?”“啊,我土生土長。”“我跟你打聽點事行嗎?”“有話您請問。”“這人離那個修羅剎有多遠?”“不遠,離我們店房也就是三十五里地。”“我說修羅剎有個三教堂你知道不?”“知道,那乃是一座圣地呀,每年到三教堂的香客陸續(xù)不斷!”“哦,今年怎么樣?”“今年情況有點變化,三教堂有規(guī)定說要召開什么八十一門的武林盛會,拒絕外人參加,各個路口全有布告,山都封起來了,嗯,不知為什么!”“啊——好了,我們就打聽這事,您忙著您的!”“好!需用什么東西您說話。”掌柜的和伙計退了出去,爺倆坐下說了一會兒閑話倒頭便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來,連日來的疲勞一掃而光了。白天他們哪也沒去,吃完了飯又躺下來休息,養(yǎng)精蓄銳,準備夜探三教堂。一直盼到天黑了,爺倆把房門插上,各換衣服,背好了刀,把后窗戶推開跳出去,又把后窗戶關(guān)好,飛身出了王家老店直奔修羅剎。今天晚上是夜朗風清,正好行動。爺倆施展飛騰術(shù),像兩支離弦之箭,奔上了大路。房書安哪跑得過白蕓瑞呀,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他咬牙堅持著,跑不動時白蕓瑞就架著他一條胳膊跑。沒有半個時辰兩個人就進了修羅剎。順著盤山道往上轉(zhuǎn),又走了一會兒,來到三教堂。只見前面是一片草坪,綠草都有二寸多高,經(jīng)過人工修剪,像毛毯似的,周圍種著果木樹。在正中央靠山坡有一座大廟,規(guī)模比蓮花觀還要大一倍。一眼望不到邊的紅墻,隨著地勢由高到低,套著一座大院。借著月光一看,里邊的殿宇飛檐翹角,光華閃閃,隱隱約約有鐘鼎之聲。他們從石牌樓下穿過,就來到正中山門。五道山門緊緊地關(guān)閉,鴉雀無聲。抬頭看,正中央掛著一塊橫匾,橫匾上有“三教堂”三個大字。房書安跟蕓瑞一商議:“老叔啊,咱爺倆怎么辦?”蕓瑞說:“這樣,你留在這兒,給我尋風放哨,我進去,有什么事我再出來找你。”“老叔呀,你可多加謹慎!”“你放心。”“你什么時候回來?”“四更天,我肯定回來找你。”“哎喲,我的媽呀,四更天早著呢,用得了那么長時間么?”“這叫長打算。如果沒出什么事,也許三更天、二更天就回來,你可在這別動,我去找地方。”“哎,老叔你看那有一座破塔,我就在破塔這等您,您只要輕輕咳嗽一聲或者拍一下巴掌,我就出來了。”“好,不管有什么事你可不準離開。”“嗯,我知道。如果我真要是有事離開了,那咱爺倆就回王家老店見。您放心,我這人不會有別的事,逢兇化吉,遇難呈祥。”蕓瑞點頭,看著房書安奔那破塔了,他才飛身上墻進了三教堂。蕓瑞進了三教堂后,格外多加謹慎,他知道這乃是武術(shù)的圣地,所以他屏息凝神,施展輕功四處尋查,找到了三教堂的正殿。大殿上有塊橫匾,上邊有四個大字,“三元正氣”,往里邊觀看,就見屋里面燈火輝煌,有人正在談話。蕓瑞不敢走正門,他爬到后坡,雙腳掛住陰陽瓦,使了個珍珠倒卷簾。就見大殿宏偉高大,氣派森嚴,比蓮花觀強數(shù)倍,兩個人摟不過來的大柱石,從地下到天花板高三丈六尺,一共有十六根。正中央有一座蓮臺,高三尺,全是硬木雕刻,用大金一涂,顯得金碧輝煌。正蓮臺的后面有八扇描金繡龍的屏風,屏風上鑲嵌著珠寶,被燈光一照,五色繽紛猶如仙境。在蓮臺上并排放著三把交椅,也都是硬木雕刻的,鋪著大紅的星星墊,這椅子格外寬大,人可以盤腿坐在上面,但是三把椅子上空無一人。在蓮臺前面,雁翅形擺著兩排桌案,后面都是高腳椅,坐著十幾個人,下邊十幾個小老道、小和尚,出來進去的端茶、提水。蕓瑞往座位上看,見頭把椅子上坐著一個人,身高九尺五寸,寬寬的肩膀,散發(fā)披肩,勒著月牙金箍,顯然是個禿頭和尚。此人尖腦門子,嘟嚕腮,一對金眼爍爍放光,獅子鼻子,一字口,薄薄的嘴唇,沒留胡須,看上去也就在六十掛零,往那一坐,穩(wěn)如泰山,氣派十足。在他的身后站著兩個和尚,身材都不高,敦敦實實,也看得出是武林中的高手。在這個主兒的下首是一個身材高大的老頭兒,老者年邁蒼蒼,皺紋堆壘,刷白刷白的頭發(fā),挽著牛心發(fā)髻,面色焦黃,深眼窩子鑲嵌著一對藍眼珠,二目放光,威風凜凜,他就是三教堂的大堂主翻掌震西天方天化。挨著方天化坐著個老道,鐵青臉,細瞇眼睛,高挽著牛心發(fā)髻,金簪別頂,身穿道裝,手拿拂塵,他就是三教堂的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風詹明奇。在他的對面,頭把椅子上坐著個出家大和尚,光光的頭頂,胖胖的身軀,往那一坐,跟沒毛的大狗熊相似。蕓瑞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那個沒死的臥佛昆侖僧,在昆侖僧的下首坐著個小個兒,小個兒在椅子上放著個小板凳,周身上下火炭紅,長得好像活猴一樣,不是撓撓腮幫,就是摳摳腦瓜頂,這位正是三尺地靈魔陸昆。挨著陸昆坐著一人,文質(zhì)彬彬,穩(wěn)穩(wěn)當當,也是個俗家,此人正是血手飛鐮江洪烈。挨著江洪烈坐著個白胡子老頭兒,正是沒死的那位飛劍仙朱亮。為首的就是四海赫赫有名的金燈劍客夏遂良。今天在屋里的這些人,都是武林界的英雄,正共商大事。白蕓瑞心想:要知心腹事,單聽背后言,看樣子我來的正是時候,且聽聽你們正說什么。蕓瑞剛要側(cè)耳朵聽,就覺得肩頭上有人輕輕拍了一掌,把蕓瑞嚇得魂不附體,一轉(zhuǎn)身見那個人沖他一點頭,意思是在這別說話,你隨我來。蕓瑞想:既然被人家發(fā)現(xiàn),再沒有必要趴下去了,就在后面緊緊追趕。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了三教堂,來到西北山坡一片小樹林里。蕓瑞進了樹林了,用手扶著金絲龍鱗閃電劈刀把,低沉而又嚴厲地問道:“呔!你是什么人?”對面那個人把頭上蒙的絹帕摘掉。蕓瑞借著朦朦的月光一看,原來是個出家的光頭僧人,身子雖然不太胖,但也虎虎實實,顯得虎背熊腰。蕓瑞哪認識,就見這和尚單手打問訊,“阿彌陀佛,白將軍你不認識老僧?”“俗家弟子眼拙,我不認識你是誰,請問你怎么稱呼?”老和尚聞聽,一陣冷笑:“白將軍,你問我是誰,都沒有用,我先問問你,你摸摸還有腦袋沒有?”就這一句話,把蕓瑞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啊,老和尚,你這是何意?”“嘿嘿,白蕓瑞呀,你是白云劍客的弟子,難道連這點利害都看不出來嗎?三教堂是什么地方?這是武術(shù)圣地,你一進三教堂就被人家發(fā)現(xiàn)了,說不定人家已派人追下來了。你想在這探聽事情,談何容易!白將軍,是非之地不可久呆,快快逃命去吧!走早了是便宜,晚走一步是性命攸關(guān)。”白蕓瑞不以為然,他一陣冷笑,抱腕當胸,“多謝老師父的關(guān)照,弟子明白,但是你也別忘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既來了就不怕,相反呢,我怕就不來了。”“嗯——”大和尚點點頭,心說:真不愧是白玉堂的兒子。“好吧,白將軍,既然我的奉勸你聽不進去,我也算盡到了一片真心了。”“大師父,你究竟是哪一位,能不能把名姓賞下來呢?”老和尚一笑:“好吧!既然白將軍非問,聽老僧報通姓名,我乃三教堂的第三位堂主,人送綽號肩擔日月攜昆侖,我叫陳倉。”“啊——”白蕓瑞一聽,趕緊就拽出金絲龍鱗閃電劈,心說:這是我的仇人,我焉能等閑視之。他舉刀剛想砍,陳倉往后一撤身:“且慢,白將軍不要誤會,咱們是一家人。”白蕓瑞弄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故此站在那呆立未動。陳倉和尚看出白蕓瑞對自己不相信,老和尚輕輕唉了一聲:“白將軍,說起來話長哪,咱們長話短說罷。”陳倉和尚這才敘述前情——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5
第096回 小達摩身置險地 白云劍舌戰(zhàn)金燈 白蕓瑞夜探三教堂,遇上了陳倉。蕓瑞不摸底,故此拿他當仇人了。陳倉把實情向蕓瑞講述了一遍,白蕓瑞不住地點頭:“噢,原來如此!我錯怪了堂主。”原來這次的英雄盛會,三個堂主意見不一樣,二堂主詹風詹明奇,極其同意舉行這次八十一門大會,想要借助盛會為名把上三門及徐良、白蕓瑞等人置于死地,給郭長達報仇,給蓮花門人雪恨。大堂主方天化腳登兩只船,又同意又不同意。同意呢,他雖然是老大,因為老二有能耐,在很多事情上都得依賴老二;不同意呢,方天化也認為借著盛會為名鏟除徐良、白蕓瑞未免有點兒假公濟私,從道理上交待不下去。但是三堂主陳倉和尚是堅決反對。陳倉比較正直,他對蓮花門的所做所為是一百個不贊成,認為郭長達之死,是咎由自取,蓮花門需要重新整頓門戶。這哥仨意見不統(tǒng)一,糾纏了多日也沒有頭緒,陳倉和尚說:“在三教堂,我的地位是老三,理應服從兩位哥哥,但是你們做得不對,我也不能違心辦事,只有分道揚鑣,你們換個別的地方,別在三教堂,這是佛門凈地,講理的地方如果變成殺人的戰(zhàn)場,對佛祖,我們都有罪過呀!”二堂主詹風不讓步,他冷笑一聲:“創(chuàng)辦三教堂咱們?nèi)硕加蟹荩@事你一人說了不算,我就非在這舉辦不行。”最后三堂主陳倉急了,說:“好吧,既然你非在這,我把門前這個匾摘下走了,你打著這個旗號不行,因為三教堂是我化緣修建的,這塊匾代表著三教堂的光榮,掛著這塊匾你們在下頭干壞事我是一萬個不同意。”后來陳倉氣呼呼地到了三教堂門外,豎起了梯子就摘匾。詹風火往上撞,就迎到門前去了:“老三,你給我住手!”陳倉冷笑一聲:“什么都得依著你,這不是笑話嗎?我給你騰地方,這匾我必須摘走!”二堂主氣急了,照著陳倉就是一掌,這哥倆就在三教堂門前戰(zhàn)在一處。大堂主方天化一看,真急了:“二位賢弟請住手!別打啦!二弟別打啦……”怎么勸也沒用,這兩個人就像瘋了似的。陳倉和尚打到了八十個回合,稍一疏忽,被二堂主一掌打在后背上,這掌是鐵砂掌,把陳倉打了一個跟頭。
詹風還想過去動手,方天化過來把他拉住:“二弟算啦!到此為止吧,那是咱三弟。”死說活勸把二堂主拉進里面。其實陳倉和尚沒受傷,他有硬功在身,剛才憋住一口氣,所以五臟肺腑都沒有傷,等大堂主、二堂主進里邊了,他一骨碌起身,順梯子上去,到底把匾給摘下來了。等二堂主追到門前,三堂主已不見蹤跡,于是又做了一塊匾掛上了。
陳倉摘了匾,到了修羅剎后山的觀音洞躲起來了。原來這是陳倉修練功夫的地方,里邊床鋪被褥什么都有,這一回就成了安身之地。到了洞里頭,陳倉心想:我就在這里先呆著,看看你們將來發(fā)展到哪一步!他又一想:不行,坐等畢竟不是辦法,我得看看詹風他們用什么手段達到目的,把這個底摸清了,將來一旦有了機會也好揭露你們的罪惡,我就不相信普天下找不出個理字。老和尚打定主意,每天晚上都到三教堂來一次,了解內(nèi)幕。因為他有功夫在身,一直沒被大堂主、二堂主發(fā)現(xiàn),今天正好遇上白蕓瑞。別看白蕓瑞不認識他,可他認識白蕓瑞。故此把白蕓瑞領(lǐng)到小樹林西山坡下,向他傾訴真情。陳倉和尚最后說:“蕓瑞啊,我可不是滅你的威風,長他們的銳氣,就拿今晚上來說,在座的都是誰呀?有金燈劍客夏遂良,這個人非常厲害,慢說是你,就是比你強數(shù)倍的人也不是他的對手,此人不僅武藝精通,而且老練、豁達、奸狡得要命。你這一套在他的面前根本就行不通啊!白將軍,我話都說清了,我希望你馬上離開是非之地,把所有能人都請來,然后再跟他們辯理。不然的話,你是自找苦吃。”白蕓瑞知道陳倉和尚是一片好心,連連稱謝,不過他不愿意離開,就這樣回去也無所交代呀!蕓瑞忽然靈機一動,想了個主意:“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三堂主能否幫忙?”“你說吧,凡是我能做到的。”“三堂主,你不就是住在后山觀音洞嗎?”“嗯。”“我看你先別回去,你給我辦件事,拿著我的名片,趕奔四川峨眉山白云觀,找到我的老師白云劍客夏侯仁,把三教堂的內(nèi)幕說一說,讓我老師陪著你去找我的師爺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普老劍客,我想他老人家是當今武林之中的主宰,聽了你的訴說之后必然采取斷然措施,制止這次盛會的召開。據(jù)我看,這個事情不往上告,咱也解決不了。我呢,還有點事,難以分身,所以懇請老前輩替我走一趟,不知意下如何?”
“這個……”陳倉一想也對,蕓瑞出的主意很高。想到這兒,他點了點頭,“好吧,我就聽你的,我什么時候走合適?”“你越快越好,最好把我老師請來。”“嗯。”“一言為定!”“你放心吧,幾天之內(nèi)我就到四川,然后返回來。不過我回來上哪兒找你去?”蕓瑞說:“這么辦,下了修羅剎有個小山溝,有個店房叫王家老店,我們就住在那兒。”
“噢!知道知道,王家老店的掌柜叫王漢生,那是我們?nèi)烫玫氖┲鳎莻人很好,你們住那兒準保平安無事,如果需要什么只管跟他提,你一提我陳倉,他必然另眼照看。”“多謝多謝!”陳倉說:“就這樣吧,我現(xiàn)在就走了。”“好,回頭見。”陳倉說完,轉(zhuǎn)身要走,但是走了幾步,他又回來了,拉著白蕓瑞的手:“白將軍,咱們雖然初次共事,我發(fā)現(xiàn)你這小伙子很可交,我是又欽佩又喜愛,你能不能聽老僧一句話呢?”“你說吧。”“蕓瑞啊,聽人勸,吃飽飯哪。在我上四川沒回來以前,請你別來三教堂,你就在王家老店呆著,靜等我的回音,千萬別到三教堂來呀。別我走我的,你干你的,那可就壞了。”
蕓瑞一笑:“老人家你放心吧,我遵令就是。”“好,一言為定,回頭見。”陳倉回觀音洞,把應用之物收拾了,帶著蕓瑞的名片起身奔峨眉山。
蕓瑞從樹林出來,心想:干脆我回王家老店,見著書安,我們爺倆在那兒聽信。但是走了幾步忽然又想:就這樣一無所獲呀?我不相信,這三教堂就這么厲害!連偷聽都不敢,這要傳到別人耳朵里,豈不笑話我是無能之輩嗎?白蕓瑞把剛才陳倉告訴他的話全給忘了,他心想:我也不干,聽聽他們說什么,然后再走,也不遲呀。這樣白蕓瑞二次又回到了三教堂,順舊路爬到大堂之上,腳踏瓦壟,使了個珍珠倒卷簾,夜叉探海式,往屋里觀瞧。只見燈火輝煌,屋里的人依然在座,正在高談闊論。這會兒昆侖僧正說話呢,就聽他這么說:“老劍客,這個主意太好了,經(jīng)您那么一說,我心里踏實多了,咱們是穩(wěn)操勝券。但是貧僧就擔心一件事,我怕咱們都準備好了,人家不上鉤,如果白蕓瑞和徐良他們都不來,咱們不白費勁了嗎?”
金燈劍客捻髯冷笑:“哈哈哈……你就放心吧,他們是非來不可,不但得來,而且現(xiàn)在就在眼前。”“啊?”眾人一愣。昆侖僧眨巴眨巴眼睛:“阿彌陀佛,老劍客,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金燈劍客用手往房上一指:“白蕓瑞,你下來吧,我早就知道你來了,你還偷聽什么?”
白蕓瑞吃了一驚,這才相信,陳倉所說不假,這夏遂良果然厲害。事到如今,蕓瑞也不想躲躲閃閃了,他雙腿一飄,“嗖!”從房上跳到天井當院,丁字步一站,把胸脯一挺:“呔!蕓瑞在此。”大廳里一陣騷亂,在座的都是高人啊,盡管他們身份這么高,也不得不為白蕓瑞的大膽而吃驚。只有金燈劍客夏遂良談笑風生,不動聲色,跟沒事兒似的。昆侖僧可有點兒沉不住氣了:“阿彌陀佛,好孽障,這才是,閻王叫你三更到,哪個留你到五更,你是飛蛾撲火自投送死,貧僧豈能容你。”說話之間就要動武。三尺地靈魔陸昆把紅色斗篷閃掉也要伸手。
金燈劍客把手一擺:“慢!各位,這是何必呢,人家遠來者為客,得先禮后兵。”說話間,他沖著白蕓瑞一樂:“白蕓瑞啊,請進來吧,外邊風大,不是講話之所,有話咱們屋中談。”蕓瑞毫不信邪,甩大步就進了三教堂的正廳。金燈劍客一擺手:“來人看座。”小道士搬來把椅子,白蕓瑞毫不客氣就坐到了夏遂良的對面。夏遂良打量蕓瑞,不住地點頭,心想:怪不得這小子成名呢,他渾身上下都是膽,三教堂是什么地方,他就敢來夜探,一點不避艱險,沖這一手,就令人可敬。夏遂良看罷微微一笑:“白大將軍,你因何要夜探三教堂啊?”白蕓瑞冷笑一聲:“請問您老貴姓?”“噢!老朽金燈劍客夏遂良。”白蕓瑞點點頭:“久聞夏老劍客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當初我跟老師學藝時,老師曾不止一次提到老劍客的大名,還曾說要帶我趕奔云南滇池島、東海碧霞宮去拜見您老人家,只因公務(wù)甚忙,未能得便,今日相見,足慰平生,有幸有幸。”
金燈劍客點點頭:“好啊,多謝白將軍的厚愛,咱們話歸正題吧。你為什么要夜探三教堂呢?”“老劍客容稟,只因為數(shù)日前,三教堂差人下書并送去請?zhí)麅煞猓哉f要請我三哥徐良和白蕓瑞在九月初九前來赴八十一門英雄盛會,我們是應邀而來。”“噢,不過,白蕓瑞你來得太早,現(xiàn)在離九月初九還二十多天呢。”“是,我就是故意先來一步,有一些事情打算跟堂主以及老劍客商量。”“好哇,那么有話請當面講吧。”“請問老劍客,請?zhí)姓f,今年的武林盛會決定在三教堂開,而且讓我和我三哥徐良前來列席,小的不明白,這列席二字作何解釋?這次盛會的目的又是什么?故此提前動身,前來請教。”金燈劍客聽罷之后微微一笑說:“白蕓瑞,你問得好,既然你提前動身,前來摸底,那我就實話對你說了吧。這次盛會要達到一個目的,就是上三門和蓮花門兩門糾紛的事情,希望通過這次盛會尋求解脫之路,得到和平解決。”“請問老劍客,但不知你有什么妙策和平解決?愿聽其詳。”“好吧,既然你非要刨根問底,我就實話對你說了吧。只因幾十年來,上三門與蓮花門兩大派存在著門戶之爭,連年爭斗不休,有傷武林界的體面,早想以一良策予以解決,一直拖延至今,我看這是三教圣人的責任,我金燈劍客不才,既為三大教的小派主,有權(quán)解決糾紛,故此請示了武圣人,今年九月初九在此立盛會,我不要求別的,只要求上三門的總門長白云劍客夏侯仁和蓮花派的派主昆侖僧各訴衷曲,讓大伙聽一聽,究竟誰是誰非。”說到這兒,他把話題一轉(zhuǎn),沖著白蕓瑞冷笑一聲:“不過,這是非嗎,我早就摸了個八九,罪責都在上三門的身上。只因為白云劍客夏侯仁高高在上,目無其它門戶,多年來縱徒行兇,為非作歹,欺壓蓮花門的會眾,才有今日之惡果,因此我打算叫夏侯仁代表上三門在盛會之上當眾道歉,只有承認了自個兒的不對,才能使蓮花門的門人弟子心平氣和,此事才能求得解決,不然的話,恐怕后果對上三門不利。”白蕓瑞一聽,這火就壓不住了:“金燈劍客,我看你辦事不公,你怎么就斷定是上三門的不對呢?你是根據(jù)什么這樣說的?嗯?我再問你,倘若我老師夏侯仁不承認錯誤,你要怎樣?”“什么!夏侯仁他敢不聽我的?那好哇,剛才我講了,我讓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
蕓瑞聽了仰面大笑。金燈劍客一愣:“白蕓瑞,你笑什么?”“金燈劍客,我想奉勸您幾句,你不要考慮別人的后果,如果你一意孤行,我看你的后果倒是很可悲的,不知這件事您想過沒有?”金燈劍客聞聽此言氣得把桌子一拍:“放肆,大膽!白蕓瑞,你知道你在同誰講話嗎?慢說是你,就是你老師夏侯仁在我的面前也得畢恭畢敬,你敢當面教訓老前輩,真是無理之極。”
兩派的群賊聞聽此言,“刷啦!”全站起來了:“老劍客,傳話吧,您說怎么處治他吧!”白蕓瑞坐在那兒沒動,用眼角的余光監(jiān)視著這幫人的舉動,同時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隨時決斗。夏遂良沉默片刻沒說話,好半天,他沖眾人一擺手,大伙退歸原位,誰也沒敢動武。夏遂良對白蕓瑞說:“這樣吧,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里撐開船,老朽偌大年紀豈能與你個孩童一般見識。你今天晚上來得正好,方才我已把底交待你一部分了,為了求得此事解決,我打算讓你們做三件事:第一,你白蕓瑞來了就甭走了,我給你安排個住處一日三餐好吃好喝,一直住到九月初九召開盛會那一天,我才放你;第二,你老師夏侯仁必須當眾賠禮認錯;第三,白蕓瑞和徐良必須當眾見面,聽候大家的發(fā)落,大伙說饒了你們,我沒說的,大伙說不饒,那是你們咎由自取,除此三款,別無出路,你聽明白了嗎?”
蕓瑞一聽,這話說得都沒邊兒了:“哈哈……我聽明白了,老劍客,我也有三個要求。”“那你說吧。”“第一,在八十一門英雄盛會上你金燈劍客夏遂良必須代表昆侖派、蓮花門當眾向上三門賠禮認錯,取得大家的諒解,你后果還是可喜的,不然就是可悲的;第二,臥佛昆侖僧必須當眾說明他是怎樣縱徒行兇的,然后我們把他帶到開封府交官按律治罪;第三,蓮花門必須清理門戶,另推門長,保證今后與各門戶之間和平相處,不準惹事生非,不準奸斗邪淫,如果能做到上述幾點,我們兩派門戶之間的隔閡就徹底消除。我提的這幾條有一條做不到也不行。”
一句話不要緊,就激怒了金燈劍客,老家伙騰身就站起來了:“好啊,白蕓瑞呀!你無理之極!來人,還不給我拿下!”
昆侖僧頭一個就蹦過來了:“阿彌陀佛,遵命!”這昆侖憎恨透了白蕓瑞。因為他跟歐陽普中兩個人一對三掌,被歐陽老劍客一掌打得他口吐鮮血,好懸沒要了他的命,由于治得及時,所以才保住了性命。病好之后,每當想起八王擂的事,他恨不能讓金燈劍客夏遂良把上三門以及少林派的人一掌一個全都打成餡兒餅,方解他心中之恨,每當想起弟子郭長達慘死在云陽市口,他更是如瘋?cè)绨V呀,一見著白蕓瑞,他眼珠子都紅了,所以他頭一個先跳出來,掄掌就砸。白蕓瑞面對強敵毫不示弱,飛身跳到天井當院。蕓瑞說得好:“各位,咱們到院里來,屋里狹窄施展不開,白某奉陪。”昆侖僧一斜身就跳到院里來了,晃雙掌直撲蕓瑞,兩個人戰(zhàn)在一處。兩個人的能耐相差懸殊,別看昆侖僧受傷,要比蕓瑞那還強著數(shù)倍,因此十幾個照面之后,蕓瑞就漸漸不支,鼻子鬢角的熱汗直淌,眼看就要失敗。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guān)頭,就聽角門那有人口誦佛號:“無量天尊,蕓瑞你還不住手!”聲音真好像金鐘一樣,嗡嗡的,帶著回音。白蕓瑞急忙虛晃一刀,飛身形跳出圈外,甩臉觀瞧。“什么人?”昆侖僧也跳出圈外,晃雙掌回頭觀看,就見角門那出現(xiàn)一位道人,此人身高九尺掛零,金簪別頂,身穿白綾色一身道袍,圓領(lǐng)、大肥袖,腰系飄帶,被山風一吹,真好像從九天之上飛下來的神仙一般。再往上瞅,面如-玉,目若朗星,一把銀髯三尺多長,飄灑前襟。他身背寶劍,手拿拂塵,往那一站是穩(wěn)如泰山一般。白蕓瑞一看,失口叫道:“師父!您老怎么來了?”說完撒腳如飛,跑到白云劍客面前跪倒在地,眼里淚汪汪的。白云劍客把拂塵甩了三甩,晃了三晃:“無量天尊,蕓瑞,站起來。”白蕓瑞規(guī)規(guī)矩矩站起來,把刀在單掌一提:“師父,他是……”“不要說了,為師盡知內(nèi)情。”老劍客說罷讓蕓瑞閃到身后,他甩拂塵邁大步來到臺階下面,沖著群賊作揖誦佛號:“各位師兄,請了。”在場的高人一看是夏侯仁來了,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白云劍客身為上三門總門長,又是峨眉劍俠的頭一位,誰也得懼怕三分,就連金燈劍客夏遂良也為之一驚,他納悶兒:怎么這夏侯仁來得這么快呢!噢,他是跟白蕓瑞一塊兒來的,白蕓瑞在前,他在后。難怪白蕓瑞這小子這么橫,鬧了半天他有后臺。其實呀,金燈劍客整個猜錯了,事實上他跟白蕓瑞是巧遇。白云劍客主持白云觀,他那弟子徒孫上百上千,每日廟門的事就把他活活纏住,他根本不知外面發(fā)生的事情,這些事情都是他的一個朋友公冶壽長向他通風報的信。公冶壽長好動不好靜,老頭兒沒事就云游四海。三教堂要準備八十一門英雄會的事,公冶壽長得知了,他聽說這次盛會目的主要是治倒上三門,主要是針對白蕓瑞和徐良。公冶壽長知道事情嚴重,這才專門趕奔峨眉山,見著老劍客夏侯仁,把事情經(jīng)過講述一遍。老劍客聞聽大吃一驚,問:“什么人插手于此事?”公冶壽長說:“要是別人,我就不給你送信了,這次主持人是金燈劍客夏遂良。”“啊!”白云劍客聞聽大吃一驚,他深知夏遂良并非等閑之輩:他要出了頭,這事就不好辦了,因為夏遂良的后臺就是橫推八百無對手、軒轅重出武圣人于和于九蓮。那于九蓮乃是自己的親師叔,功夫是最高不過,他唯一的愛徒就是夏遂良。這夏遂良要出頭露面,不用問是取得我?guī)熓宓耐饬恕Q句話說,夏遂良就代表了武圣人于和呀。哎呀!事情可太嚴重了。看來,這一次徐良和白蕓瑞是兇多吉少。故此,老劍客做了決定,馬上帶著公冶壽長見著八十一門總門長普渡,把事情講了一遍。普老劍客也為之一驚,立刻命弟子夏侯仁親自離開峨眉山,去調(diào)查真情。要果真如此,應該奉勸金燈劍客取消所謂英雄盛會。假如夏遂良不聽,普老劍客還要準備親自過問。就這樣,夏侯仁奉了恩師之命,直接奔三教堂來了。沒想到徒弟白蕓瑞在這兒呢,老劍客來得正是時候。他把火往下壓了一壓,這才來到臺階下,跟眾人打了招呼,金燈劍客強作鎮(zhèn)定,沖著白云劍客一抱拳:
“啊,哈哈哈……老劍客駕到,有失遠迎,當面恕罪。”“不敢不敢,貧道來得魯莽,還望師兄海涵。”“哈……老劍客,此地并非講話之地,請到屋中一敘。”“多謝。”說話間眾人又回到屋里,白蕓瑞也跟進來了,垂手站到了恩師的身后。屋里沉默了多時,好半天,金燈劍客打破沉默:“嗯……老劍客,黑夜來到三教堂所為何故?”“無量天尊,師兄,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就說什么吧。這次我遠離四川峨眉山,千里迢迢來到萬里白樹林,非為他故。我聽說要召開八十一門英雄盛會,解決上三門與蓮花門之間的糾紛,不知此事可有否?”“嗯,你算說對了,真有此事,你的請?zhí)乙呀?jīng)寫好了,還未差人送去,老劍客先來一步,當然是更好了。”“請問師兄,但不知這上三門與蓮花門之間的糾紛,你準備怎樣解決?”
“噢……”金燈劍客一聽,不得不把原話又重復了一遍,“嗯,白云劍客,既然你問到眼前了,我是不得不講啊,據(jù)我所知,多年來,你們上三門與蓮花門之間不和,起事、發(fā)源總歸都怪上三門。你是當總門長的,有直接的責任,你犯了縱徒行兇的錯誤啊。就拿這白蕓瑞和徐良來說,專橫跋扈,胳膊肘往外拐,專門欺壓蓮花門的人。可是你呢,從未加以制止,反在暗地之中予以支持,故此,蓮花門才落到這步田地。長達慘死在云陽市口,其他的人死的更是慘不忍睹哇。打算借助這盛會解決了,永絕后患。既然你們上三門的不對,我準備讓老劍客親自出面,當著普天下的英雄,當著各派的派主、各門的門長,向蓮花門賠禮認罪,只有取得蓮花門的諒解,這個事情才好辦啊。不知老劍客以為如何?”
白云劍客點點頭:“師兄,難為你想得周到啊,貧道這廂先謝過了。不過,方才你一口咬定上三門的不對,說貧道給這幫人撐腰,你這叫錯怪了好人哪。貧道從來不敢做非法之事,白蕓瑞也好,徐良也好,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光明正大、無可指責的。師兄所講,他們是殺了不少蓮花門的人,但是殺的是響馬強盜、江洋巨寇、海洋飛賊等奸盜邪淫之輩呀,這些人不但老百姓憤恨,國法也不容,白蕓瑞和徐良能把他們鏟除,真可謂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公維護了國法,私替咱們清理了門戶,有什么不對呢?既然對,為什么要當眾承認錯誤?蓮花門的郭長達都干些什么?您是最清楚不過。別的咱都不提,就八王擂一事而言,就是大錯特錯。他身為出家之人,把八王爺囚禁在蓮花觀,這就觸犯了國法,對抗了朝廷,犯下了不赦之罪,另外,他設(shè)立了八王擂,準備把天下的英雄一網(wǎng)打盡,猖狂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呀,他死在云陽市口,那是他自己找的。請問師兄你有什么可憐憫的?要管也行,管的可不是上三門,要幫助昆侖僧整頓蓮花派,另立門長,往后杜絕奸盜邪淫之人進入蓮花門,只有這樣,聲望才可與日俱增,兩派的門戶之間才可以消除隔閡,反之只能愈演愈烈呀!”
話說到這兒是針鋒相對,金燈劍客的臉就變了色了:“哼!老劍客,你這樣說話未免有點兒過分吧,如果我要不同意呢?”白云劍客一笑:“師兄,我相信你是會同意的,就是現(xiàn)在不同意,早晚有一天你還是會按我的話做。”“不然,夏侯老劍客我就直言相告吧,我要管這件事情,要管到底,絕無中途而廢之理,我認為你們上三門不對就是不對,你就不要強詞狡辯了。”夏侯仁的臉色也不自然了,不過他修養(yǎng)比較深,輕易不動怒。聽完之后,老劍客微微一笑:“師兄,那么依你說應當怎么辦呢?”“剛才我講過了,你必須當眾認錯,不認錯就是不行。”“哈哈哈……那么‘不行’二字又做何解釋呢?”“這,這……夏侯仁哪,如果你要這么講,咱們是往兩條道上趕車,越趕越遠呀,我可就不客氣了。”白云劍客繼續(xù)問:“師兄,這‘不客氣’的含義代表什么?”還沒等金燈劍客說話,昆侖僧“嗷”一嗓子就蹦起來了:“阿彌陀佛,這不客氣就是打你,要你的老命。”說罷老和尚站起來虎視眈眈,就想伸手。金燈劍客瞇縫著眼睛未加制止。其實這就是默許,其它的高人一看也全都站起來了:“夏侯仁,你裝什么大瓣蒜呀,你有什么了不起呀!禍打根起,上三門之所以猖狂就在你的身上。今天你既然來了,咱們就算算這筆總賬。”
白蕓瑞一看,把刀拽出來了:“師父!”白云劍客一擺手,非常沉穩(wěn),根本沒理他們,仍然跟夏遂良說:“師兄,我看呀,還是不鬧翻的好,如果鬧翻了,對彼此都無好處。”夏遂良哼了一聲:“可以,不鬧翻也行,但是必須按我的主意辦,不這樣的話,恐怕結(jié)果萬難收拾。”話說到這兒,雙方僵持不下了。
白云劍客站起來了:“好吧,師兄既然堅持己見,我也不好勉強,我和蕓瑞暫時告退,咱們九月初九會上見。”昆侖僧一看老劍客轉(zhuǎn)身要出去,大和尚冷不丁往前一縱,照夏侯仁就是一掌。白云劍客聽見身后惡風不善,他沒回頭,腳尖兒點地,噌的一縱就跳到天井當院。與此同時,白蕓瑞也跳到院里,“當啷”把刀拽出來,護住恩師,白云劍客一回頭:“什么人?暗下毒手。”
“阿彌陀佛,貧僧我,夏侯仁,你想來,你就甭想走,不答應金燈劍客的要求,你就出不了三教堂,接掌!”“噗噗噗”接二連三地他就下了絕情。那些個高人全都站起來,到廊檐下看熱鬧,誰也不加阻攔。金燈劍客夏遂良坐在圓座上瞇縫著眼睛看著,他也默許了。白云劍客左躲右閃,一共讓了九招兒,最后老劍客把臉往下一沉:“無量天尊,昆侖僧,你這樣做可不對呀,我奉勸你趕緊住手,再要動手,可休怪貧道無情。”
“阿彌陀佛,你跑不了啦。”“噗!”昆侖僧惡狠狠地又是一掌,把白蕓瑞急得:“師父,對這種人您就甭客氣了,干脆打這家伙得了。”白云劍客實出于無奈呀,他眼望四川峨眉山,打稽首誦佛號:“恩師,恕弟子開殺戒了!”——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5
第097回 虎狼窩名劍客遭暗算 佛門地房書安請救星 白云劍客被迫動手,亮開了門戶。白蕓瑞單手提刀給恩師觀戰(zhàn)。昆侖僧一看白云劍客準備好了,他往前一縱,一個惡狼掏心直奔夏侯仁的前胸。老劍客不慌不忙,見掌來近了,跨左步往右一閃,“刷!”一轉(zhuǎn)身,昆侖僧這一掌擊空了。夏侯仁用右臂一搭他的胳膊,左臂使了個穿心掌,直奔昆侖僧的軟肋。昆侖僧急忙吐氣,“刷!”往后一側(cè)身,老劍客一掌也砸空了。二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戰(zhàn)在一處。
那昆侖僧乃是蓮花門、昆侖派的派主,一身兼二職,就因為他有能耐。他敗在歐陽普中的手里頭,那是因為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不是一對三掌,他未必能夠吃虧,通過這個教訓他可是注意了。特別是今天,他面對的強敵是白云劍客,他更加留神了,施展平生所學,打算跟老劍客決一雌雄,可是眾人看得很清,昆侖僧再賣力氣也不是白云劍客的對手,二人打斗到四十幾個回合,就見白云劍客身形側(cè)轉(zhuǎn),“刷!”正好躲到昆侖僧身后,昆侖僧一掌擊空,由于用力過猛,這身子往前一栽有點兒收不住了。白云劍客就利用這一剎那,把右掌往空中一立,對準老和尚的命門就想下毒手,但是白云劍客畢竟是出家之人大慈大悲,掌雖舉起來了,但一轉(zhuǎn)念還是給他留了點情,因此這一掌稍微往旁邊偏了一點兒,耳輪中就聽“啪”一聲,把昆侖僧揍得往前蹌了一丈多遠,一頭栽倒。本來他受過傷,好像碗打壞了鋦上了,今天讓夏侯仁這一掌拍得把這裂縫又開了,就見昆侖僧鼻子、口冒血,哼了一聲,人事不省。
夏侯仁往后一側(cè)身:“無量天尊,善哉!善哉!造孽,造孽!”這時候,三尺地靈魔陸昆一擺手,帶著幾名小道士撲到昆侖僧面前,七手八腳把他架起來,趕緊抬進廳堂。金燈劍客夏遂良命人取來最好的止血丹和止痛散給他服下。
翻掌震西天方天化一想:這個地方是三教堂啊,夏侯仁在這兒發(fā)威,我是這兒的主人,能夠袖手不管嗎?方天化大吼一聲跳到天井當院:“呔!夏侯仁,休要猖狂,我方某不才,要跟你較量較量,接掌!”說著,單掌一立,快似刀斧,直奔老劍客而來。夏侯仁往旁邊一閃,用單手一架:“且慢!大堂主,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難道說你也要動武不成?”“夏侯仁哪,過去是過去,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既然你跑到我家門口打人,我焉有不管之理呀,你就不用多說了,趕緊伸手吧。”說話之間方天化把掌撤回就下了絕情,“啪啪啪!”一招快似一招兒,一招緊似一招兒,恨不能要了夏老劍客的性命。白云劍客一點兒也不著急,他經(jīng)驗豐富,在大敵面前毫不畏懼。翻掌震西天方天化在武林中是尖子,掌上有獨到的功夫,可是他今天遇到的是上三門的總門長,所以也就鎮(zhèn)不住了。四十幾個照面過后,就聽到白云劍客喊了一聲:“大堂主,對不起。”“啪!”這一掌正好打到方天化頭上。方天化斜著摔出去一丈多遠,身子一栽差點摔倒,左胳膊也抬不起來了。方天化臉一紅,額角上沁出了汗珠,沖著白云劍客點點頭:“好!夏侯仁,這筆賬先記著,我遲早要算!”說著,一轉(zhuǎn)身回到廳堂,吃了兩粒丹藥,把傷口包扎完畢,又回來了。這時候二堂主詹風已經(jīng)來到戰(zhàn)場,大戰(zhàn)夏侯仁。這家伙是鐵掌霹靂子,那掌就是快,“呼呼呼”,一招挨著一招兒像閃電。但是白云老劍客毫不畏懼,仍然穩(wěn)扎穩(wěn)打,剛?cè)岵⒂茫投弥鞔虻剿氖睾仙舷拢吐犗暮钊世蟿秃傲艘宦暎骸岸弥鳎瑢Σ黄穑乙o你留點記號!”“啪!”一掌拍在鐵掌霹靂子的右肩頭上。二堂主“嗷!”一下蹦出一丈多遠,只覺著膀子發(fā)麻抬不起來了。這家伙臉一紅,二話沒說進屋吃藥去了。吃完了活動活動筋骨,覺著胳膊復原了,又回到院里,兩只狼眼瞪著,瞅機會想要報這個仇。白云劍客夏侯仁,一口氣勝了三陣,氣不長出,面不更色跟沒事似的。老劍客利用空隙往前走兩步,說道:“金燈師兄,我看咱們別打了,你我大家這般年紀,如果被外人看見多恥笑呀,不就是為了解決門戶之間的事嗎?我看還是坐下長談為好。”金燈劍客聞聽此言,面色鐵青,一陣獰笑:“哼哼哼……夏侯仁,你不要揀了便宜賣乖,晚啦。如今你傷了我們?nèi)齻人又提出談判,分明是沽名釣譽,收買人心呀,既然我夏遂良在這兒,就不能袖手不管,咱們倆伸伸手,我會會上三門怎么樣一個總門長。”說著,他把頭一甩,“刷!”跳到天井當院,亮門戶就擺開了架勢。白云劍客深知金燈劍客武藝高強,能不能贏得了人家心里沒底,但事情逼到了這一步,不打也不行了。白云劍客打稽首頻頻點頭:“師兄,你我老弟老兄還要翻臉不成?”“膽敢!就得翻臉,不這樣就出不了頭。”“師兄,我看還是不打的好。”“廢話少說,你不打我愿意打。”金燈劍客往前一縱,“啪!”就是一掌,直扣老劍客門面。白云劍客萬般無奈往旁邊一閃身,金燈劍客一轉(zhuǎn)身使了個丹鳳朝陽直奔白云劍客的太陽穴。白云劍客使了個縮頸藏頭躲開了。他又使了個單腳開碑,直踢老人家心門。夏侯仁往旁邊一蹦又躲開了,連讓了他三招兒,金燈劍客不住地狂叫:“夏侯仁,你不用收買人心,我用不著你讓我,你還沒這個資格,你就伸手吧。”說著往前一縱,晃雙掌下了絕情。夏侯仁被迫無奈只好反擊,二人就戰(zhàn)在一處。白蕓瑞一看吃了一驚,他發(fā)現(xiàn)老師敵不住金燈劍客,夏遂良可能剛伸手的關(guān)系,來勢甚猛,掌格外快,跟閃電一般,“啪啪啪……”毫不給對方留空隙。白云劍客因為剛才勝了三陣,氣血有點兒衰敗,所以掌法顯得有些遲鈍,他招架不住步步后退,被金燈劍客逼得在院里滴溜溜直轉(zhuǎn)。白蕓瑞心中暗道:“哎呀,難道我瞅著老師在這兒失敗嗎?”蕓瑞有心提刀過去,又怕老師生氣,因為老師平常囑咐過自己,君子戰(zhàn)講究單對單,個對個,不能冷不丁下手,那是小人所為,可不過去老師出事怎么辦?蕓瑞真是進退兩難。正在這時候,就聽“啪”的一響,蕓瑞嚇得打了個冷戰(zhàn),定睛瞧看,原來是金燈劍客夏遂良把夏侯仁的胳膊抓住了。白云老劍客也不示弱,“刷!”雙腕子一翻把他腕子也搭住了,四只手扭在一起,眼看就要分上下,金燈劍客夏遂良雙膀用力,身子一轉(zhuǎn)個,“刷!”把白云劍客提溜起來平地轉(zhuǎn)了三圈,但是沒把白云劍客摔倒。白云劍客一較勁,把他也掄了兩圈,也沒摔倒。兩個人正在玩兒命的時候,冷不丁從房上跳下個人來,比貍貓都快,“刷”一聲就來到了白云劍客的身后。他把單掌往空中一立,對準老劍客的腰部就是一掌。白云劍客他正打著,忽覺后腰惡風不善,但是他兩只手跟金燈劍客搭在一起了,想躲也不能躲。白云劍客萬般無奈,只好舌尖一頂上牙床,用氣往外招架,耳輪中就聽這一掌“啪!”削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正打在老劍客的左腰上,白云劍客直覺著眼珠子發(fā)脹,眼前發(fā)花,一口熱氣就上來了,知道要吐血,他也急了,趕緊把身子一搖,用平生之力把金燈劍客夏遂良甩開了。他剛把對方甩出去,一掌又打下來了,夏侯仁老劍客橫著往前走了幾步差點摔倒。這時白蕓瑞過來問:“師父您怎么樣?”白云劍客二話沒說,一回身把白蕓瑞的腰帶子給抓住了,沒等白蕓瑞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夏侯仁把白蕓瑞挾到胳肢窩上飛身上墻,往外就跑。不然的話,這爺倆一個也活不了。
打白云劍客的那個主兒,一看這一掌削上了,樂得手舞足蹈:“哈哈哈……夏侯仁我看你還能活幾天?”金燈劍客夏遂良以及其他高人定睛瞧看,只見對面站著一個小老頭兒,身高五尺掛零,圓背蜂腰,跟沒蛻盡毛的猿猴相似,兩只金眼珠子光華四射,笑聲跟夜貓子叫差不多,來者非別,正是金燈劍客夏遂良的好朋友五陰劍客莊子勤。這莊子勤善打五陰掌,而且極不仁義,他跟誰打仗也不光明正大。因為金燈劍客夏遂良約請他趕奔三教堂會面,接著信,他緊趕慢趕趕到了,上房一看,院里正動手,他蹲那一看:“呀!是夏侯仁跟金燈劍客,這回該著我大顯身手了。”他這才使用五陰掌暗中下手,這一掌擊中夏侯仁,金燈劍客和眾人非常高興:“哎喲,老劍客您來了。”莊子勤一陣冷笑:“諸位,現(xiàn)在不是談話的時候,快趁熱打鐵追出去把夏侯仁的命要了,連同那小兔鬼子的腦瓜兒一塊兒捎回來。”“對!就這么辦了,不能讓他跑了。”這幫人亂叫著就追上來了。
白云劍客夏侯仁忍痛扶傷挾著徒弟離開三教堂,他打算帶著徒弟找個平安之地,然后再檢查傷勢。但是力不從心,出了山門沒一百步,白云劍客就覺著天旋地轉(zhuǎn)四肢無力,“哎喲”一聲翻身栽倒,白蕓瑞急忙把師父給抱住了。白云劍客面似黃錢,牙關(guān)緊咬,順著鼻子眼兒往外滴血。“師父!師父!”白蕓瑞連搖帶晃急得眼淚、汗珠子全下來了。這時候群賊都追出來了。“別讓夏侯仁跑了!別讓白蕓瑞跑了!追!”蕓瑞心想:“我們師徒的性命就算交待了?”想到這里,他劍眉倒豎,虎目圓睜,把師父輕輕放下,手握兵刃就等著玩兒命。白蕓瑞心想:我打不過你們,頂多就是一死唄,實在不行我就橫刀抹了脖子,也不能讓你們抓俘虜。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guān)頭,三教堂旁邊的磚塔后面轉(zhuǎn)出一個人來,說話甕聲甕氣的:“嗯!嗯!嗯……老叔不用擔驚害怕,房書安在此。”白蕓瑞一看房書安,心如刀絞,蕓瑞忙叫:“書安快逃,去開封府送信兒,不要在這兒等死,你快走。”書安一聽,把大腦袋一晃:“嗯嗯嗯,老叔您這叫什么話呢,咱們爺倆的感情這樣好,我能扔下你自個兒逃命嗎?我說老叔你背著這個人快走,我在后面給你斷后。”白蕓瑞一聽啼笑皆非呀,心想:不懂事兒的房書安,你給我斷什么后呀,你沒看看后面都是誰呀,就你的武藝連邊都沾不上啊。房書安也急了:“老叔你怎么不聽話呀,你快走,能跑多遠是多遠。”白蕓瑞沒辦法,把老師背起來就跑下去了。
房書安晃著小片刀,“噌——”往前一縱把道路攔住了:“呔!呔!都他媽的給我站住。”還真把群賊給唬住了。五陰劍客莊子勤、金燈劍客夏遂良、方天化、飛劍仙朱亮、三尺地靈魔陸昆、血手飛鐮江洪烈,“刷啦!”一字排開。朱亮一看是房書安,鼻子都要氣歪了:“各位老劍客我給介紹介紹,這小子叫細脖大頭鬼房書安,當初也是綠林好漢,中途他倒戈投降,投靠了開封府,抱了徐良和白蕓瑞的粗腿,當了爪牙,這是我們綠林人的死敵,也可以說是蓮花派、昆侖派的死敵,可不能叫他跑了,飛云道長郭長達倒霉就倒在他身上啦!”眾人一聽冷笑一聲:“嘿嘿!房書安算個屁!數(shù)不上數(shù),要他的命不費吹灰之力。”五陰劍客莊子勤飛身過來:“各位等著,待我結(jié)果他的性命!”莊子勤到了房書安近前,瞪著三角眼上一眼下一眼看著:“唉!你叫房書安嗎?”“嗯,嗯,不錯,一點都不假,正是天下第一的高人。”一句話把五陰劍客給氣樂了:“咯咯咯……!我還真沒見過第一的高人,來來來!咱倆伸伸手,我看你有什么能耐。”“你等等!我說你這小老頭兒,沒有三塊豆腐高,你是誰呀?”“五陰劍客莊子勤!”“五陰劍客?你就是五陰劍客?我也沒聽說過呀,滾,滾!到一邊呆著去,你讓金燈劍客夏遂良過來,只有他有資格跟我動手,除他之外,爾等都是碌碌之輩,不能靠近我,你也不配跟房爺動手。我說金燈劍客,有種的你過來!咱們兩個大戰(zhàn)一千五百個回合!”金燈劍客一聽捻髯大笑:“莊老劍客,別聽他詐唬,把他結(jié)果得了,好追夏侯仁。”“對!”五陰劍客晃雙掌直撲房書安。房書安膽子為什么那么大?有兩個原因。頭一個原因:他一看白云劍客夏侯仁人事不省,白蕓瑞要保護師父,就得靠自己玩兒命,明知道自己的武藝不行,但是缺者為貴呀!第二個原因:房書安在門外等白蕓瑞,等著等著,他心里邊琢磨:哎呀,以前在八王擂,我遇上個老頭兒,那老頭兒身負絕藝,眼前要有他該多好呀!那老者能耐可真大,離著挺遠,把巴掌一甩,對方腦袋上就得來個包。據(jù)說這叫“百步神拳無影掌”,又叫“隔山打老牛”。如果眼下能有這個老頭兒幫忙,可實在太好啦。房書安心里琢磨著,身不由己地往身邊望了望,就見磚塔附近的一片密林被山風一吹呼呼直響,伸手不見五指,叫人看了有點發(fā)。房書安正在尋思著,就覺背后被人捅了一下,沒把老房給嚇死,房書安一蹦:“誰,誰?”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個老者,樂呵呵沖他搖手。房書安一看:“哎呀!我的老寶貝,老祖宗!原來是您!”來的正是房書安想的那個人。房書安樂得兩手都拍不到一塊兒去了,趴到地上就磕頭:“老人家,好久沒見了,您挺好啊?”老頭兒用手相攙:“起來,起來!房書安,你也挺好嗎?”“托您的福,都不錯,不過老爺子,我就是這個命,從來過不了消停日子,如今還在刀尖兒上轉(zhuǎn)悠。我正在著急呢!”“哈哈哈……房書安,你忘了,咱爺倆不是有約在先嗎?你只要到了困境,我必然出頭,不用你找,我隨時可到!”“我說你大概不是人吧?是多年的老狐貍變的吧?”“呸!胡說,小心我摘你的牙!”他摸摸脖子不知說什么好了:“我說老爺子,您得幫忙呀,我老叔進了三教堂了,這么老半天不出來,倘若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交待?”老者一擺手:“有福之人不必忙,無福之人跑斷腸,吉人自有天相!白蕓瑞那方面的事我不管,我就管你的事。”“是,是啊!哎呀,咱爺倆可真有交情!那您管我,我這不是挺好嗎,沒想到您老人家來了,您怎么知道我在這兒呢?”“不要著急,一會兒你就得出事。”“我的媽呀,我出什么事?”“房書安你好大膽子,白蕓瑞也是一樣,就憑你們兩個人的能耐敢上三教堂來,這是什么地方?這塊兒的人都是練武術(shù)的尖子,手狠心毒,武藝高強。你們想來就走不了啦,只有白白搭上性命。我早知道這樣,就要勸你們。”“我也知道,不過我老叔那人您還不知道嗎?他性驕氣傲,一條道跑到黑,說一不二,我是當晚輩的,官又小,說話不抵狗放屁,所以他說要來,我就得隨著。”“嗯,你說得也有一點道理。不過,書安呀,往后遇到這事你非勸不可,哪怕鬧翻了你也不要怕,因為你說得在理。他當時不理解,過三過五,他也就明白了。”“對!金玉良言,往后我謹記在心里就是了。”爺倆正說話,聽著前面有喊聲。房書安回頭一看,見白蕓瑞扶著一個人,后面追來一幫。他也摸不清誰是誰。這老者一看明白了:“房書安,可了不得了,有人受傷了,你趕快過去抵擋一陣。”“我的媽呀!我說老爺子,我能擋得住嗎?”“你怕什么?不是有我嗎?還是那么辦,不管你遇上誰,你就給我吹,吹得天塌了,有我接著呢!”“對呀!我把這事忘了。我說老爺子,您可別走,就在這等我。”“對!快去吧,吹完了,用我之時我自然必到!”“噯,好了!”就這樣房書安大喊一聲出來了。他這一來,把白蕓瑞、夏侯仁的命算救了。房書安的心里有底兒,所以晃著大腦袋四平八穩(wěn)地在這詐唬開了,果然把眾人給拖住了。等到五陰劍客莊子勤急了眼,要過來跟他玩兒命,房書安就沒底了。老房一想:一伸手,我這命就沒了。他往后一撤:“等等!別給臉不要臉,方才我說了,你們有資格和我動手嗎?真是恬不知恥,我身份太高,不能跟你們伸手,一伸手我丟人了。干脆,我找個人跟你們伸手吧。”房書安說到這兒,扭回頭,向著破塔就喊:“我說老爺子,您出來吧!這人不要臉,把他交給您了。”房書安以為一說話那老頭兒就出來了,哪知說完一看,沒人。老房一想:大概我吵的聲音小了,房書安提高嗓音:“呔!我不能跟你伸手,有個老頭兒行。我說老頭兒,別在破塔后邊了,你出來吧!”說完了再看,還沒人。房書安心里可沒底了,心想:我說老祖宗,您可太損了,您把我丟這兒不管啦?咦!我說老頭兒,你睡著了是怎么的?你快出來,我都急死了!房書安喊完了第三遍,再看,還沒人,老房害了怕了,他回頭就跑。莊子勤愣了多時,也往破塔那邊看,看了半天沒人。莊子勤火往上撞,晃雙掌就追,身后這幫高人也追下來了。就在這個工夫,就聽三教堂那邊有人喊:“了不得啦,三教堂著火啦!”“啊!”金燈劍客和幾個堂主大驚失色,停步回頭一看,見三教堂院里火光沖天,烈焰飛騰。鐵掌霹靂子詹明奇一攔方天化:“師兄快回去救火,三教堂要燒了咱就完了。”別人一看也就不追了,扔下房書安轉(zhuǎn)身回三教堂。到了廟里一看,大殿、配殿都沒著,是廚房著了。不知道是誰點的火,這把火來勢甚猛,眨眼之間把兩間房全燒了。方天化、詹明奇回來指揮著眾人把火撲滅,再想追房書安已經(jīng)來不及了,金燈劍客把腳一跺:“嘿!咱們上了當了。”
房書安一口氣跑下修羅剎,順著大道拐彎抹角趕奔王家老店。跑回王家店時,天已亮了,小伙計正把大門開開在掃當街呢,老房一頭就扎進來了,把這小伙計嚇了一跳:“啊!您回來了。”“嗯,回來了,我問你,跟我一塊兒來的那個姓白的回來了嗎?”“早回來了,在屋里呢。”房書安提心吊膽進了跨院,推開門一看,白云劍客夏侯仁正在床上躺著呢,仰面朝天,跟死人相似。白蕓瑞在旁邊擦眼淚,房書安一進來,把蕓瑞也嚇了一跳:“書安你回來了,都把我急死了。我有心前去接應你,老師又無人照看,你回來得正好。你是怎么擺脫的?”“哎喲,老叔哎,一言難盡呀。”房書安就把真實的情況講了一遍,蕓瑞聽完吃驚非小:“啊?那個老者究竟是誰?”“誰知道啊,沒事他就幫我的忙,這回他把我調(diào)理了,我好懸沒把命搭上,不過呀,剛才我合計了一下,可能三教堂那把火是他放的。他來了個聲東擊西,也算把我給救了。”“噢,書安,往后遇見這位高人,說什么也得請到這兒來,咱們得好好謝過人家。”“哎呀,我請了數(shù)遍了,這老頭兒古怪得要命,就是不肯賞臉,以后要是再遇上他,我是非把他留住不可。”說話間,房書安指了指床上的夏侯仁:“我說老劍客的傷怎么樣?”“哎,十分嚴重。”“你快找個人給看看呀。”“找過三個大夫了,大夫都說治不了啦。”“什么傷啊?”“不知道,有人說中氣給挫斷了,有人說內(nèi)臟被擊傷了。你說叫我怎么辦?我手邊要藥沒藥,要人沒人,就得眼睜睜瞅著他老人家喪命哪,師父啊……”“哎呀,您別哭了,哭是沒有用的,這,這……噯,等等,啊。”房書安主意挺高,一轉(zhuǎn)身,把那個店主王掌柜的給找來了。王掌柜進來問道:“房爺,您有事嗎?”“我說王掌柜的,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店家店家,到了店房可就是家啦,我們拿你不當外人,我說附近有沒有好大夫?你給我們介紹幾位。”“房爺,這還用您說嗎,方才白將軍吩咐過了,光大夫,我親自給請來三位了,都看過了,這三位就是我們附近最高的神醫(yī),除此之外沒了。”“哎呀,要了命啦。王掌柜你再想想,遠點也行,有沒有好大夫?”“這個,哎呀,噯,遠地方還真有。說遠也不太遠,山后有個修羅剎。這修羅剎分前修羅剎后修羅剎,前修羅剎呢就是三教堂,后修羅剎呢叫羅漢洞,哎,您上羅漢洞一趟吧,那有位出家的和尚叫陳摶,聽說那老和尚大慈大悲,普度眾生,什么疑難的病一經(jīng)他手是妙手回春,手到病除啊。不過這老頭兒現(xiàn)在不知在不在,您不妨到那去找找。”“好啦,多謝多謝!”房書安打聽明白了,回到屋里去給蕓瑞訴說一遍。蕓瑞以拳擊腿:“哎呀!書安哪,你看看咱爺倆誰去請這位陳摶老祖?”“我說老叔啊,這事兒還得我去,您還得守著白云劍客。咱們無事防備有事,萬一被那幫賊聞著風,知道咱在這住著,他們堵窩怎么辦?我那能耐不行啊。所以您看家,我去請人。”“也好,書安,那你就受累了。”“哎呀,我說老叔,您怎么說這話呢,另外我跟陳摶和尚有一面之交。”“噢?你認識陳摶老祖?”“認識,不過沒什么交情。哎,在閻王寨,那個飛劍仙朱亮也開了一回所謂的英雄盛會,把陳老和尚也請去了。這樣我們有一面之識。”“噢!那更好了。書安哪,你就辛苦一趟吧。”“哎,我現(xiàn)在就去。”房書安把家里事交待了一下,又找了王掌柜的詳細問了路徑,這才起身。房書安一算,打這塊兒到后修羅剎怎么也有八十里地。他把褲腰帶緊了一緊,心想:救人如救火,要能把陳摶老和尚請來,白云劍客才能保住性命。所以房書安心火如焚,越嶺翻山,跟頭趔趄地往前跑。一直到中午,才來到后山修羅剎羅漢洞。洞的前面還有一座廟宇,不大,但古香古色,十分森嚴。房書安來到廟前一看:“華山古剎”,心想:大概就是這了。來到角門,他“啪啪啪”叩打門環(huán)。時間不大,出來一個小和尚:“施主,找誰呀?燒香還是還愿?”“哎,阿彌陀佛呀,小師父,我斗膽問一聲,陳摶老祖是不是住在這兒?”“嗯,不錯,那是我們當家的。”“哎,好了,煩你到里邊通報一聲,你就說故人房書安特來拜望。”小和尚看看房書安一笑:“施主,嗯,實在對不起,我們老師有吩咐,不會客,任何人都不見,況且,他還不一定在廟上,請你改日再來吧。”“哎哎,我說小師父,你別那么認真,他不見別人,不能不見我呀,我們是孩提的弟兄,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到現(xiàn)在這般年紀,都老弟老兄了,我能不想他嗎?他是我老哥哥,特來拜望,你進去一提,他就想起來了。”小和尚不明真假就信以為真了:“哎,那好吧,我試試啊,你叫什么?”“房書安,閻王寨我們見過面,如果他沒想起來,你就說挺大腦袋,沒鼻子的那位。”小和尚掩嘴一笑,把門關(guān)上,到里邊送信兒去了。陳摶老和尚最近心煩意亂。他聽說三教堂幾個堂主鬧翻了,陳倉老和尚挾著三教堂的大匾走了,如今就剩下大堂主和二堂主了。又聽說這兩個堂主勾結(jié)了金燈劍客夏遂良、三尺地靈魔陸昆,還要牽扯著其他的高人,九月初九擺下一座八十一門五大派英雄盛會。陳摶老祖一合計:能不能請我來,真要把我請去,我向著誰呀,我要向著上三門,就得罪了金燈劍客,就等于得罪了武圣人于和;但是他們又沒理呀,能向著沒理之人嗎?真是左右為難,所以陳摶告訴小和尚,閉門謝客,誰也不見。如今他在經(jīng)堂里坐著,口誦經(jīng)文。小和尚到了外面,沒敢貿(mào)然進來,咳嗽幾聲。陳摶和尚往外看看:“法儒,你干什么呢?”“嗯,回方丈爺?shù)脑挘T前來人啦。”“不見,沒告訴你嗎,我謝絕一切客人,就說我沒在家。”“是,弟子是按您的話那么說的,不過來的這個人,非要見您不可,他說跟您的交情太好啦,是從小在一起光屁股長大的,讓我給您送個信兒,非見您不可。”“哎呀!”陳摶一愣,心想:這是誰呢?我還沒有這么好的朋友,從小跟我一塊兒長大的?小和尚一看老當家的有點想不起來了,不由得一笑:“老方丈啊,他還說你們在閻王寨見過面,這人挺大個腦袋,還沒鼻子,叫房書安。”“噢!噢!對對對……”陳摶老祖忽然想起來了:是有那么個大腦袋,那人還怪有意思的,管徐良叫干老兒。這個活寶,后來聽說他歸了開封府了,怎么上我這來了。陳摶由于好奇,還非見不可。他問小和尚:“來了幾個人?”“就他自己,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看那樣子確實有急事。”“好,把他領(lǐng)到客堂相見。”“是。”陳摶老祖來到客堂坐等著。時間不大,房書安進來了,他是自來熟,一看陳摶老祖在這兒坐著,特別高興,跪到地上便說:“哎呀!老人家呀,您真是長命百歲的老壽星,身子骨還這么硬實。我這兒給您磕頭了,老爺爺,你可好啊,小孫孫我這兒有禮了。”陳摶一看果然是他:“阿彌陀佛,房施主免禮,請起請起,來啊,看座。”“行,行,我這坐著呢,咱爺倆不見外,來,靠近點兒。”房書安拉把椅子離著陳摶不遠坐下,一邊點頭,一邊擦大腦袋上的汗。陳摶笑瞇瞇地瞅瞅他:“房施主,自閻王寨一別,一晃數(shù)載啊,聽說你后來混得不錯呀,你不是到了開封府當差了嗎?”“哎喲,您消息真靈通啊,一點都不假,我已經(jīng)改邪歸正,在開封府當了官人了。”“現(xiàn)居何職?”“哎呀,還小哪,才五品帶刀御前護衛(wèi)。”“噢!我還得給你賀喜呢!當了五品命官。”“哎,可不是嗎?就那么回事兒唄。就我這兩下您還不知道嗎?沒什么能耐,無非是混飯吃。”“哎,你也不必客氣了。房施主,那么既然你在開封府,怎么到這兒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此處呢?見老僧不知為何事?”“哎喲!我的老祖宗哎,我來求您來了。”“求我?什么事兒?”“哎喲,您聽我道來。”這房書安心里一難過真哭了,一行鼻涕兩行眼淚,就把這些年發(fā)生的事兒,從頭到尾根根底底講述出來,陳摶老祖這才聽明白:“噢!阿彌陀佛,那么房施主,我且問你,挨打的是誰呀?”“哎呀,我沒說呀,正是四川峨眉山的頭一劍白云劍客夏侯仁哪!老頭兒眼看沒命了,就得指望您前去解救。我聽店主人提到您的大名,這才冒昧地登門拜望呀!老人家您大慈大悲幫幫忙吧。”“哎呀……!”陳摶老和尚沉吟不語,心想:怎么樣?我就知道這事兒得鬧大禍。如今夏侯仁都挨了打了。他心里奇怪:復侯仁那么大的能耐,怎么挨的打?打他的人究竟是誰呢?大概其中必有隱情呀。陳摶和尚有點左右為難:按理說應當前去治傷,但是那樣一來,走漏了消息,我就得罪了昆侖派和蓮花派,頭一個金燈劍客夏遂良就不能答應啊,無緣無故的放著太平日子不過,我這不是惹事嗎?有心不去,出家人講究普度眾生,何況我和白云劍客的交情還不錯呀,我焉有見死不救之理!房書安一看,知道陳老和尚在為難,恐怕人家不去,連忙接茬說:“老人家,事到現(xiàn)在,救人如救火,您就得幫幫忙。您要不去,我就死在您的面前。”房書安說著要耍無賴,拽出小片刀就橫脖子上了。陳摶哪見過這個:“別!別!房施主且慢,容老僧三思。”“別三思了,馬上定下來吧,馬上跟我走吧。”房書安一頓軟磨硬泡,把陳摶哀求得實在沒辦法了:“好吧!如此說來,貧僧就跟你去一趟。”“哎呀,多謝老祖宗,您還得活一百歲,因為您這人兒心太好了。您都拿什么,我給背著。”陳摶讓小和尚把藥箱子給拿來了,藥箱子里丸、散、膏、丹,全是好藥,叫房書安背著。陳摶到里屋取出一根拐杖,還有隨身應用的兜子,這才跟房書安離開古剎,趕奔王家老店。陳摶生在這兒長在這兒,地理相當熟,領(lǐng)房書安走近路,沒走三十里地就到了王家店。白蕓瑞正著急呢,一聽說房書安回來了,還把陳摶請來了,真是喜出望外,他趕緊跑出來迎接,房書安給介紹:“老叔啊,這位就是華山的陳摶老祖。我說老人家,這就是錦毛鼠白玉堂之子玉面小達魔白蕓瑞。”
白蕓瑞撲通就跪下了,知道陳摶身份特高,自己是晚輩的晚輩,蕓瑞跪倒在地,往上叩頭:“老人家您來得正好,快救我?guī)煾傅男悦 薄?hr noshade size="2" width="100%" color="#808080">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6
第098回 惡貫滿盈飛劍仙身死 出奇制勝白眉毛揚威 陳摶老祖應邀來到王家店,白蕓瑞連連稱謝,把陳摶讓進屋中:“老人家,您看看我?guī)煾傅膫伞!薄鞍浲臃穑毶蜑榇耸露鴣恚仙^看。”說著話他來到病榻前面,房書安搬了把凳子叫老和尚坐下。陳摶瞇縫著眼一看,就見白云劍客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銀髯撒在前襟,面如黃錢紙,眼窩深陷,顴骨突出,面無光彩,就像死人一般。陳摶看罷,緊皺雙眉,不由得嘆了口氣,心想:這么大的白云劍客竟落到了這步光景。看來,這就是收徒弟的好處。陳摶想到這兒,把白云劍客的手腕子拉過來,細心地號了號脈,然后讓蕓瑞和房書安幫忙,把白云劍客翻過去,撩開衣服,檢查傷癥。陳摶一看,在白云劍客的腰部,偏左一點兒很明顯地有個巴掌印,就好像烙鐵烙到身上一樣,紅腫高大、周圍發(fā)青,高得像小饅頭一樣。陳摶老祖一看搖了搖頭:“哎!貧僧要是晚來一步呀,焉有你的命在呀!蕓瑞,他這是中了五陰掌。”“對!是叫一個人給打的。”“哎,我一看這傷就知道是誰,此人乃湖廣人氏,姓莊,叫莊子勤,人送綽號五陰劍客。他善打五陰掌,心黑手狠,最不講信義呀!這一掌打得略偏了一點兒,如果再往里正一點兒,你師父的命就保不住了。”房書安急忙插言:“老劍客,那,現(xiàn)在你看有救嗎?”“你們二位放心,現(xiàn)在救還為時不晚。”“哎喲,我的媽,謝天謝地呀。”
白蕓瑞也長長出了一口氣。就見陳摶穩(wěn)穩(wěn)當當把小藥箱子打開,從里邊取出一個白玉瓷瓶,倒出一些紅色的藥粉,讓蕓瑞幫著用-匙給白云劍客服下兩匙。房書安就問:“我說這是什么玩藝兒?”“靈丹妙藥,這種藥的名字叫起死回生散。”“噯,那名兒可不錯呀,哎,吃完了之后能怎么樣呢?”“病人服下去之后,能把內(nèi)臟的毒全部表出來,不過這還不行,外面還得動手術(shù),把淤血和毒血排凈。你到外邊最好給我找只新銅盆,用五更的涼水,再給我打盆水來,我要凈手,馬上就動手術(shù)。”“哎,是!”房書安找著掌柜的要了只新盆,裝了五更的涼水。另一只盆是給打的凈水。陳摶把手洗了三遍,干干凈凈,又把指甲剪去,然后從小箱子里取出一個包來。這小包是用皮子制成的,打開來就見里面什么樣的家什都有,是全套的。他伸手先拿出一把小刀,在蠟燭上烤了一烤,這就等于消毒了。又用好酒把它擦凈,然后用酒把白云劍客的傷擦抹了數(shù)遍,讓白蕓瑞和房書安找了一只空盆,在旁邊給接血。只見老和尚手腳麻利,“噗!”一刀刺破傷口,往下一劃,緊接著黑紫色的膿血就淌下來了。陳摶把刀子放下,親自用手按擠,一直把毒血淤血擠凈,里邊露出了真正的好血了,老和尚這才住手,又從小藥箱子里拿出一個綠瓷瓶,倒出來不少黃色藥面,這藥面清香撲鼻,沁人肺腑。他把藥面撒在傷口上,用一貼膏藥往上一糊,然后用藥布包扎上。房書安又問:“唔,我說這是什么?”“嗯,這是最好的止血粉,它有止痛化毒生肌之功能,不出十五日傷口愈合,他這條命就算保住了。”“哎呀!多謝老祖宗,你真是活菩薩呀!”等都收拾完了,陳摶老祖又洗了洗手,這才坐下,一邊喝茶,一邊告訴蕓瑞:“你呀,把痰桶準備好,一會兒你老師得吐,他吐得越多越好,再準備點檀香,把門窗都開開。等他吐出來之后,你老師這個關(guān)算過了,然后好好休養(yǎng)。我給留點兒藥,一日三次,按時服用,不出一月,我保他身體康復,跟當初一樣。”“多謝老人家!”白蕓瑞一一照辦。等了約有半個時辰,就見白云劍客鼻子眼兒一動:“啊……哎呀!”“老,老劍客,醒一醒,您覺著怎么樣?”白云劍客沒睜眼睛,胸口一起一伏,痛苦得要命。白蕓瑞趕忙把老師扶起來,白云劍客一張嘴,“哇!哇!哇!”就吐開啦。吐的都是黃花綠沫,這就是五陰掌的毒。直吐了一痰桶,白云劍客才不吐了,累得大汗淋漓,筋疲力盡。蕓瑞輕輕地把老師放到床上,用毛巾把他的汗揩凈。見老頭兒身子微微一動,鼻子有呼吸之聲,蕓瑞就問:“老羅漢,這是怎么回事兒啊?”“哈哈哈……阿彌陀佛,白云劍客的命保住啦。他正在休息,不要驚擾他。他現(xiàn)在虛弱得很,要靜養(yǎng)一個月才可以呀。”蕓瑞二次謝過陳摶。房書安趕緊吩咐:“我說王掌柜的,快!快!給準備一桌素席,我們要給老人家酬勞酬勞。”“且慢,”陳摶站起來,“二位,貧僧不是為吃而來的。如今事兒都料理完了,我把藥擱這兒了。貧僧廟中事情甚多,我要告辭了。”蕓瑞一聽這哪行呢:“老人家您不能走,您無論如何也得在這兒住個三日五日的,您要一走,我心里沒底兒。”“白將軍,你放心吧!你師父的命肯定保住了。剩下來就是休養(yǎng),我廟里的事情很多很多,不得不告辭。咱這么辦,萬一有個什么變化,可以叫房書安再去找我,我管保隨叫隨到。”
蕓瑞一聽無話可說了,只好帶著房書安往外相送。陳摶一邊走一邊跟白蕓瑞交代:“蕓瑞啊,你千萬要記住,那只白瓶兒是內(nèi)服的;那個綠瓶兒里邊的藥粉是敷外傷的,你可別整錯了。余下的藥,日服三次,早中晚用白水服下。我看,有個十天半月,你師父就能下地了,你要好生照看。”“是!弟子全記清楚了。”
走到店門,王掌柜的親手把門開開,不開門還則罷了,開開門一看,“哎喲!”陳摶老和尚大吃一驚,連白蕓瑞、房書安也嚇得魂不附體。原來門前來了四個人,為首的正是三教堂的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風詹明奇,還有血手飛鐮江洪烈,三尺地靈魔陸昆和飛劍仙朱亮。原來,昨天晚上白蕓瑞大鬧三教堂,不知誰給放了把火,他們忙著回去救火,房書安、蕓瑞師徒這才得以逃生。他們把火撲滅后,這幾個家伙越想越憋氣呀!飛劍仙朱亮,就在眾人面前煽動是非,朱亮說:“如果把白云劍客留著,早晚是個禍害。等他把傷治好了,他非來報復不可!”眾人也同意他的說法,但是又不知道白云劍客他們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朱亮說:“據(jù)我分析,他跑不遠。因為夏侯仁身負重傷,必需趕快醫(yī)治,頂多就在山腳下,住在某家店房里了,或者說到哪家大戶投了宿,不信,咱們一找就能把他找著。”金燈劍客點了點頭,立刻派人到山底下找。結(jié)果到山下頭一訪查,得知白蕓瑞他們就住在山下頭的王家老店。金燈劍客馬上傳下話來,他和五陰劍客留下,余者趕奔王家老店抓拿蕓瑞師徒和房書安。結(jié)果到這兒,還把陳摶老祖給堵上了。詹明奇一看就明白了:“哎喲!哈哈哈……這不是陳摶老和尚嗎?噢!甭問,你是給白云劍客夏侯仁醫(yī)病來了吧!我真佩服開封府的人手眼通天,鼻子真長啊。請問,你能救得了夏侯仁嗎?嗯?”陳摶老和尚就怕這手,但是老和尚又一想:即來之則安之,既然讓人家堵上了,怕也不行了。陳摶老和尚冷笑了一聲:“哼哼哼,二堂主啊,你不必操心,白云劍客沒事兒啦。經(jīng)過我的醫(yī)治,保他幾天就能康復。再者,我乃出家之人,大慈大悲,普度眾生,又會這種醫(yī)道,理應當能救世上一切的人,何況白云劍客夏侯仁與我素來不錯,我焉有袖手不管之理呀!難道說,我救了夏侯仁,你還不答應嗎?”“對!”詹風把狼眼一瞪:“陳摶啊,夏侯仁是我的仇人,我們兩個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救他的人就等于我的仇人。陳摶,今天既然相遇,你也甭想走啦,連你和客房里所有的人都把性命給我留下。”說話間,他往前一縱,直奔陳摶老和尚。陳摶無奈,往后一側(cè)身,放下小藥箱子,“刷!”把外衣就閃掉了,兩個人在店房的前院打在一處。這個陳摶的能耐,也是武林之中的尖子,別看老和尚素來怕事兒,現(xiàn)在他也急眼了,把渾身的本領(lǐng)施展開來,兩個人打了個棋逢對手,不分勝負。詹風一邊打一邊沖后面說:“我說三位,你們還杵著干什么哪?今天是利在速戰(zhàn),我敵住陳摶,你們還不動手嗎?”“對呀!”朱亮三個人聞聽,如夢方醒。三尺地靈魔陸昆往上一縱,直撲白蕓瑞。蕓瑞拽出金絲龍麟閃電劈跳過去敵住地靈魔。陸昆一陣獰笑:“哼哼哼,姓白的,小猴崽子,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有本事的,別半道撤梯子,咱倆不分出輸贏誰也不許住手,看掌!”“啪!啪啪啪!”這家伙雙掌一晃下了絕情了。
今天白蕓瑞把命都豁出去了。小伙子面色鐵青,把渾身的能耐全都施展出來。血手飛鐮江洪烈直奔店主人、伙計來了,叫他給打得跑的跑,爬的爬,就剩下個房書安。朱亮一想:這白云劍客夏侯仁就在這養(yǎng)傷哪,嘿嘿,我何不趁此機會打死房書安,再打死夏侯仁,將來我這名聲就傳出去了。他想到這里就直奔后院,把房書安嚇得腦瓜子“嗡嗡”直響:“你……你站住!你要干什么?”“干什么?白云劍客在哪里?我要看看他!”“你放屁!有我在你就見不著。”朱亮冷笑一聲:“房書安,怎么?你還攔我呀?你沒想你配不配呀。我在未整死白云劍客之前,拿你先當個替死鬼。你接掌吧!”房書安能打過他嗎?虛晃幾招回身就跑。他知道白云劍客那屋沒人守護,怕賊人傷著他,因此他一直跑到白云劍客病房來了,結(jié)果引狼入室。房書安一回頭:“哎喲!我的媽呀!”他追悔莫及,回身就關(guān)門,叫朱亮一腳就踢飛了。房書安回手拎了把茶壺,照著飛劍仙朱亮就扔過去了,朱亮往旁邊一閃,“啪!”瓷壺就摔了個粉碎。朱亮剛要進屋,又扔出倆茶碗來。朱亮往旁邊一閃,倆茶碗又扔空了。剛要進屋,洗臉盆也出來了,當啷啷!滾落到地上。把朱亮給氣的:“房書安,你還有什么零碎兒,都扔出來吧!扔完了我看你還有什么能耐?”“唔,我的媽呀!可要了我的命了。”到了這步,老房急了,扯開嗓子就喊上了:“來人哪!救命吧!快來人吧!再不來房書安就歸天啦!夏侯仁老劍客也活不了啦!”“哈哈哈!……姓房的,你可勁兒喊,我看誰還能幫你的忙!”房書安一拐彎兒撤到里屋,朱亮到了里屋門前,抓住房書安,“啪!”把老房打到院里去了。
屋里一個人都沒有了,朱亮的兩只狼眼往病床上一看,白云劍客躺著跟死人差不多少。飛劍仙朱亮兩步就來到床前,面對夏侯仁一陣獰笑:“我說白云劍客夏侯仁!你沒想到吧?你這么大的名望,死到飛劍仙朱亮的手里了。可別怪我姓朱的不夠意思。因為把你留下,對我們綠林人不利,老朽只好下毒手了。夏侯仁吶!沒別的,我掐死你得了。”他伸出兩只手掐住白云劍客的脖子,兩個大拇指正要較勁,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緊急關(guān)頭,沒想到床底下伸出兩只手來,把飛劍仙朱亮的腳脖子給抓住了,冷不丁往床底下一拽,朱亮摔了個仰面朝天。抓他的人從床底下躥出來,一抬腿兒,把朱亮騎在胯下,一把明晃晃的利劍,直指他的咽喉。朱亮一看,原來是白眉大俠徐良。這會兒房書安也從地下爬起來了,摔得鼻青臉腫,滿身是土。他拎著小片刀進屋一看:“嗯,哎呀我的親爹,您怎么來的?您來得太是時候了,爹呀!我簡直太高興了。您可別放了朱亮,這小子太壞。”徐良是怎么來的呢?原來在白蕓瑞臨離開封府之前曾經(jīng)找房書安談話,兩個人暗中計劃要趕奔三教堂。這些事情都沒瞞得了徐良,他在暗中跟著。白蕓瑞跟房書安前腳離開開封府,徐良馬上把這個事兒稟告給蔣平和展南俠。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各位老少英雄一聽,都埋怨白蕓瑞這么做不對。蔣四爺把桌子拍得“啪啪”直響:“嘿嘿!這小兔崽子,跟他爹一樣,目中無人,一條道跑到黑。這去還好的了嗎?此行趕去三教堂,真好比進了龍?zhí)痘⒀ǎ腥o回呀!各位,咱們說應該怎么辦吧?”霹靂鬼韓天錦一聽:“四叔,這還商量什么?馬上點隊伍在后頭追唄。”“等等,盡放嘟嚕屁,能像你說得這么簡單嗎?三教堂是什么地方?”“不然呢,那你說怎么辦?”韓天錦嘴撅起老高,往旁邊一站不言語了。結(jié)果大伙說法不一。徐良說:“這么辦吧,四叔,您趕緊在后頭安排,余下的馬上起身趕奔三教堂,誰也不許捅馬蜂窩。咱們采取集體行動,誰要膽敢惹是生非,按軍法從事。等咱們到了那里再想辦法請人,我現(xiàn)在先走一步,去攆我老兄弟去,能把他勸回來更好,勸不回來,我助他一臂之力。咱們在那里山腳下不見不散。”徐良交待完了,帶了青龍劍、金絲大環(huán)刀,從后頭就追下來了。蔣平立刻進行部署,把南俠展熊飛、黑妖狐智化、小五義留在家里,保護包大人,由他率領(lǐng)小七杰以及各位護衛(wèi),化裝改扮,騎快馬趕奔山西。
徐良急沖沖離開東京汴梁,趕奔萬里白樹林,徐良找了許多地方也沒找到白蕓瑞。這可怎么辦呢?“哎,我呀,到三教堂溜達溜達吧。只要我老兄弟來了,到那塊兒就能打探到他的消息。”所以昨夜,老西兒徐良起身夜探三教堂。他到的時候,白蕓瑞和白云劍客已經(jīng)走了,房書安也回了店了。剛救完了火,三教堂冷冷清清。徐良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打算進三教堂看看。哪知道剛往里一邁步,肩頭上有人拍他一下,把徐良嚇一跳,一回頭,“刷!”一條黑影,眨眼不見了。徐良眼尖,在后頭緊追不舍。老西兒拽出一只鏢來,剛想打暗器,對面那個人一抖手,先扔出一件東西來,“啪嗒!”落到地上,骨碌出一丈多遠去。老西兒揀起來一看,是個紙團,上邊寫著幾個字:要找白蕓瑞,請趕奔東山嘴王家店。落款三字:無名氏。徐良也不知這無名氏是誰,他把紙條揣起來,下山趕奔東山嘴。老西兒對這兒比較生疏,把腿都要跑細啦,到這會兒,才找到王家老店。徐良來到店門外,往里一瞅:“哎喲嗬!這里邊正打著呢。”有一對是陳摶老和尚戰(zhàn)住鐵掌霹靂子詹明奇;另一對,白蕓瑞正敵住三尺地靈魔陸昆。徐良剛想拉家伙幫忙,一聽后院直喊,是房書安的聲音,就順著后墻轉(zhuǎn)到后院,把后窗戶打開,徐良雙腿一飄就進了屋了。正在這時候,朱亮進來了。徐良急中生智,哧溜躲到床底下去了。朱亮剛要行兇,徐良伸手將他拽倒,用青龍寶劍尖指住了他的咽喉。山西雁冷笑一聲:“嗯!朱亮咱兩個真有緣呀!這就叫作千里有緣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呀!你這個老家伙,三番五次跟開封府的人為敵,我焉能容你!”朱亮拼命地掙扎,徐良知道要是等他翻過身來就不好辦了。老西兒把牙關(guān)一咬,“噗!”一劍就刺死了飛劍仙。徐良一翻身站起來,把寶劍收回。朱亮手刨腳蹬,五官抽搐,順著頸嗓往外冒血。房書安一步就跳到眼前了:“老家伙!這回你再哼哼,你再起來我看看!”房書安不解恨,把小片刀掄起來,一刀把飛劍仙的人頭砍掉,而后又捅了三刀,叫徐良給攔住了:“房書安,算啦,人都死了,你顯什么威風。”“干老兒,我太恨他了,不扎他幾刀,我不出氣!”“房書安趕緊把死尸拽到院里去!我到前院接應我老兄弟白蕓瑞,你在這兒保護白云劍客!”“哎……哎,好了。”
徐良一哈腰拾起飛劍仙的腦袋,單手提著青龍劍,到前院一看,陳摶和詹明奇正打到激烈的程度。唯獨白蕓瑞已經(jīng)不是陸昆的對手,被陸昆逼得滿院亂轉(zhuǎn)。徐良趕緊把朱亮的人頭掄起來,對準陸昆,“嗖!”扔來了。三尺地靈魔光顧跟白蕓瑞打仗了,萬萬沒注意這一手,這頭正好砸在他后背上,把陸昆砸得往前一個趔趄,“噔噔噔……”差點沒摔倒。回頭一看嚇了一跳:“啊!”這血淋淋的人頭,正是飛劍仙的腦袋。他不明白,眨眼之間怎么朱亮腦袋混丟了。就在一剎那,徐良提寶劍跳到當場:“老兄弟,你受驚了!三哥我來了!”“哎喲,三哥,你來得正是時候!快助小弟一臂之力。”“那還用說嗎?你趕緊到旁邊歇歇。”
白蕓瑞真累壞啦,把金絲龍麟閃電劈往地上一拄,大口大口地喘氣,汗順著下巴頦往下嘀嗒。
地靈魔陸昆穩(wěn)住心神,他又怕又不怕。怕的是徐良這一來,不光是自己,肯定開封府的人來了;不怕的是,要單對徐良,自己武藝比他高。這個老東西把腦袋瓜一晃,猴眼一瞪:“嘿嘿嘿……白眼眉,原來是你!”“嗯!不錯,正是山西人,咱們倆有緣份,走到哪塊兒都得見面。陸昆哪,上次在蓮花觀還沒蹦達夠,這又跑到三教堂來蹦達來了。你看見朱亮沒?已經(jīng)叫山西人把腦袋撥拉下來了,你羨慕不羨慕?跟他一塊兒去得了。”“廢話!我羨慕這干什么?白眼眉你少要詼諧,拿命來!”“刷!”這家伙身形一晃,像閃電似地就撲到徐良面前,一個單掌開碑,直砸徐良的面門。老西兒閃身用青龍劍往外一撩,陸昆撤回正手,探左手使了個海底藏花,打徐良的小腹。老西兒使了個張飛抬腿,“叭!”一個跟頭把他的腿躲開了,兩個人就打在一處。
白蕓瑞一邊歇著一邊觀戰(zhàn),他一看,三哥徐良不僅大環(huán)刀使得棒,這把青龍劍也有獨到之處。他心里納悶兒:“我三哥真是個神人吶!他什么時候?qū)W的青龍劍呢?唉呀!這個劍術(shù)這么高!”他哪里知道,徐良在給他爹徐慶辦喪期間,曾經(jīng)遇上飛天魔女龍云鳳,這是龍云鳳傳授給他的劍術(shù)。徐良始終沒往外張揚,不到關(guān)鍵時刻不使青龍劍。徐良跟陸昆打來打去,冷不丁不打了,飛身形跳出圈外:“唉,陸昆,等一等!”陸昆拉著架子沒言語,兩只眼睛盯著徐良,就好像一頭餓狼要撲一只山羊。徐良看出來了:“我說陸昆啊,咱們倆最好別打了,不是九月初九英雄會嗎?咱們留著點兒勁,在大會上施展去,你聽我的,趕緊把你們帶來的這幾個人都領(lǐng)回三教堂,今天的事情到此結(jié)束。你看看怎么樣啊?”“呸!丑鬼!今天我不要了你的命,不給飛劍仙報仇,決不回三教堂,拿命來!”“拉倒吧,人的氣性大了沒有好處。今天就算我們不對啦,給你賠個禮得了。”“賠禮也不行!”“拉倒吧!賠禮就算拉倒唄,殺人不過頭點地。來,我給你鞠個躬吧。”徐良說著還真鞠躬,他使用開緊背低頭花裝弩了,徐良打這種暗器天下一絕。這顆弩箭就在他身后背著呢,比袖箭大著兩號,好像個筷子頭前安了個三棱透甲錐,那花裝弩是個大竹筒子,里頭有彈簧,他不往下哈腰,不矬身,箭打不出來,就是打出來也怕把自己傷著。因為徐良發(fā)現(xiàn)今天是利在速戰(zhàn),不能拖延時間,故此他才使用花裝弩。三尺地靈魔哪知道,他見徐良往下一矬身,他剛一愣,一道寒光奔他頸嗓來了。陸昆使勁往旁邊一甩頭,頸嗓躲開了,但肩膀沒躲開。耳輪中就聽見“噗”的一聲,花裝弩正釘在肩膀上,深可及骨,把陸昆疼得“嗷”的一聲蹦起來老高。徐良“刷”往前一縱身,腳下使了個雞蹬步,“叭叭!”就到了陸昆近前。還沒等他清醒過來,就見徐良把青龍劍往空中一舉:“三尺地靈魔,你就給我在這兒吧!”“啊……”“噗!”這一劍叫二一添作五,從腦門劈到屁股蛋兒上,把陸昆就劈為兩半。
白蕓瑞在后頭一看,把大拇指一豎:“好!好劍法。三哥,真棒!”徐良把青龍劍上的鮮血蹭凈,跳出圈外,扭轉(zhuǎn)回身,去救援陳摶羅漢。
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風,一邊和陳摶交著手,一邊用眼角的余光觀看。他一看朱亮死了,先吃了一驚,緊跟著三尺地靈魔也交待了,他就無心戀戰(zhàn)了,一看徐良拉寶劍奔他來,知道不好!他虛晃一招,跳出圈外,飛身形竄出王家店,帶著血手飛鐮江洪烈就逃回三教堂。
徐良也沒追趕,扭轉(zhuǎn)回身,把寶劍帶上,來參見陳摶:“哎喲!您老人家受驚了。”“阿彌陀佛!唉呀,原來是三將軍,多謝你幫老僧的忙啊,你要不來,今兒還夠我的嗆吶!”陳摶老祖渾身上下全被汗水浸透了,邊說邊大口喘氣,白蕓瑞過來,給陳摶老和尚道了驚。陳摶說:“不必管我,老僧沒有受傷,快看看別人吧。”徐良和白蕓瑞、房書安一看,仨伙計有兩個腿折了,一個肩膀脫環(huán)了,那個姓王的店主躲到后院的廚房里去了。他謝過徐良和白蕓瑞,房書安跟他說:“我說掌柜的,你受驚啦,多謝你幫忙!你看看,因為我們住在這兒,給你找了這么多麻煩,實在于心不忍。”白蕓瑞和徐良也一再道歉。王掌柜的把手一擺:“唉喲,諸位!這是說的哪里話呀!我跟陳摶老和尚交情不錯。另外呢,眾位住到我店里頭,就是瞧得起我,我受點意外的損失也不算什么。大家可千萬別往心里去。”陳摶說:“這么辦吧,你快把伙計抬到屋里去,我這兒有藥,先給他們調(diào)治。”把三個伙計架到屋里頭。陳摶老和尚給他們服了藥,整好了骨,又給留下藥,這才告辭。臨行之時,陳摶說:“徐三將軍,白將軍,我暫時先走了,得罪了三教堂,恐怕我在羅漢洞也住不長了,我打算另找出路。”徐良和白蕓瑞也覺著不忍,再三向陳摶道謝。
陳摶說:“沒事兒,我是出家人,四海為家,頂多換個地方就得了唄。再說,遲早有一天惡人正了法,我還可以回來嘛!青山不老,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咱們后會有期,貧僧告辭了!”說完,陳摶揚長而去。
徐良、白蕓瑞和房書安幫著店主把院里收拾干凈,然后趕奔跨院來看夏侯仁。進屋一看,老劍客氣色不那么難看了,而且呼吸也正常了,就好像一般的人沉睡那個樣子。白蕓瑞摸了摸脈,聽了聽心口,這才知道陳摶老祖名不虛傳!蕓瑞長出了一口氣,拉著徐良坐到外間屋,問徐良的經(jīng)過。白眼眉把臉往下一沉:“我說老兄弟,咱們既是自己的弟兄,我就得說你幾句。你這個人太任性了。誰讓你不辭而別,你知道你這一走,上至包相爺,下至每個弟兄,都急得吃不下喝不下,坐立不安。蕓瑞,你這么做可太不對了!”徐良正言厲色,白蕓瑞臉也紅了:“是,是,是!三哥,我錯了,您別生氣。不過,我也是好意……”“去,別講了!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怕我出事,先在前面躺躺路子,不過,兄弟!你可要知道,今天這個形勢,一個人的能耐再大,是沒有地方施展的,必須要群策群力。”
房書安一看,干老兒生氣了,有點害怕,緊往后縮,結(jié)果徐良沒說他。徐良一看兄弟認錯了,他馬上把話題一轉(zhuǎn),又改變了態(tài)度:“我說老兄弟,這件事兒就叫它過去吧,你別看我說你,有時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咱們放下遠的不談,談眼前吧,你看看下一步該怎么辦?”“三哥您說呢?”“我說呀,老少英雄很快就到了,恐怕找咱們比較困難,你跟掌柜的商量商量,讓他派幾個人,或者門前寫一張告示,我們的人來了好找咱們。”白蕓瑞把掌柜的找來一說,掌柜的說:“那太行了,我在門口貼一張告示,另外立個招牌,嗯,這么辦吧,我就寫上:‘開封府英雄館’,怎么樣?”徐良一笑,雖然認為這個用詞不恰當,但是它醒目呀,也就點頭同意了。王掌柜大筆一揮,寫了幾個半人多高的大字,往門口一掛,離多遠就能看見。在吃晚飯的時候,徐良跟白蕓瑞商量:“老兄弟,咱們可不能不防范呀,你想想,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風和血手飛鐮江洪烈跑回了三教堂,能跟咱們善罷干休嗎?他們肯定回去搬兵了。倘若把金燈劍客夏遂良搬來,怎么辦?慢說咱們兩個,咱們二十個也不是他的對手。關(guān)鍵是白云劍客重傷未好。”蕓瑞點點頭:“三哥,我也擔心這個事,請三哥拿出最好的辦法才是。”——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6
第099回 小達摩血染王家店 十七老圍攻夏遂良 白眉大俠徐良劍斬飛劍仙朱亮和三尺地靈魔陸昆,嚇跑了鐵掌霹靂子詹明奇和血手飛鐮江洪烈。雖然說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依然存在著危險,因為他們住的王家老店離三教堂不甚遠,憑這些高人的腳程,時間不長就能趕到,倘若這兩個人回去告急,把金燈劍客夏遂良給搬來,對徐良和白蕓瑞來說,危險太大了。白蕓瑞看到這點,所以請示徐良:“三哥咱該怎么辦?”徐良合計了半天說:“老兄弟,我看這樣吧,既然招牌全立好了,蔣四叔以及各位高人都會到王家老店來找咱們,如果轉(zhuǎn)移了地方,他們就得撲空,不如咱們分道揚鑣,我?guī)е繒沧≡谕跫依系辏褪墙馃魟蛠砹宋乙膊慌隆D艽騽t打,不能打我還能躲。你呢,保著老師夏侯仁趕緊轉(zhuǎn)移到其它地方,越安全越好。在最近一個時期,你不要露面,好好地讓他老人家調(diào)養(yǎng)。陳摶老和尚說一個月以后,他老人家身體就能康復,待等康復以后再露面也不遲。”白蕓瑞點點頭:“三哥您說得挺有道理。不過本來咱們就人手少,我再離開,剩下您一個人,我真不放心。”“呵,兄弟,你不要惦記我。我是福大命大,向來就是逢兇化吉,遇難呈祥。明天我就準備車輛,你把老人家送走,到了安全地方再寫信通知我。”“好吧,事到現(xiàn)在,也只好如此了。”今天晚上還真不錯,白云劍客睡得非常踏實,白蕓瑞按時給老師灌了藥,就守在身旁,徐良和房書安睡到外間屋,一夜無話。到了次日夭漸亮。白蕓瑞早早地起來梳洗完畢,又給老師吃了藥。白云劍客破例把跟睜開了,“呵——身邊是何人?”白蕓瑞樂了:“師父,是弟子白蕓瑞。”“嗯,是蕓瑞,為師現(xiàn)在何處?”“老師,您現(xiàn)在在王家老店,被人家打傷正在養(yǎng)病。”“是嗎?”老劍客閉上眼,回憶了多時,這才想起幾天前的事。噢,對呀,我正跟金燈劍客夏遂良伸手,有一人突然暗下毒手,把我后腰給打傷了,打那以后就什么都不清楚了。不用問,這是蕓瑞他們把我救了,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給我養(yǎng)傷哪!白云劍客眼淚圍著眼圈一轉(zhuǎn),“蕓瑞,跟我說實話,為師的傷能不能好呀?”“師父,你放心吧。我們是請陳摶老祖給您調(diào)治的。他老人家留的仙丹妙藥,親口對我說,不出一個月保您身體康復,什么傷損都不會有。”“噢,陳摶老祖來過了?”“來了,給您看完病,又走了。”正說話呢,徐良和房書安也起來了,兩個人顧不得梳洗,撲到屋里,一看白云劍客可以說話了,非常高興,過來見過白云劍客。夏侯仁一聽說他倆就是徐良和房書安,顫抖著雙手把兩個人抓住,頻頻點頭,說不出話來。房書安一看白云劍客醒過來了,他就乖了:“我說老劍客呀,您知道不知道這兩天出了多大的事呀!”“啊,貧道一概不知。”“那您就聽我給您講講吧。”房書安就把白云劍客被打之后,昏迷不醒所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當他說到山西雁徐良劍斬三尺地靈魔和飛劍仙朱亮的時候,白云劍客的精神頓時一振,他緊緊拉著徐良的手,不住地點頭贊嘆,“孩子,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有這么深的功夫,蕓瑞不如你,你往后可要拉扯拉扯他。”徐良一笑,“老人家您過獎了,我這個功夫是雜拌湊,哪如我老兄弟是正門正戶。”白蕓瑞一樂:“三哥,您怎么還這么說話呀,我對您是心服口服啊,往后您得拉扯拉扯我。別的不說,打暗器這一方面您得好好教給我。”“好吧!”房書安說:“咱們都是自己人,您就別客氣了,老人家您好好養(yǎng)傷,現(xiàn)在我就準備車輛,把您送到平安之處。因為咱們這個地方暴露了,所以隨時可能出事。您老人家正在養(yǎng)傷,萬一遇到麻煩就壞了。”房書安說完了,找著店主人一說,店主人馬上到街里找了一輛車,講明給人家多付錢。車子趕到門外,多鋪了幾床被褥,一切齊備了,蕓瑞這才轉(zhuǎn)身到里面送信兒。白蕓瑞、徐良、伙計把床一直抬到店門外,然后輕輕地把白云劍客架到車上,用被子蓋好。白蕓瑞把藥也收拾好了,擱到師父身邊,扭轉(zhuǎn)回身跟徐良說:“三哥,那我就走了。”“到了地方之后,派人給我送信兒,以便及時聯(lián)系。”“是,我現(xiàn)在就起身。”白蕓瑞跨上車沿,車老板晃動鞭子,徐良和房書安在后邊相送。剛到小山村的山口,就見對面來了一二百人,每人手中都拿著刀槍棒棍和應手的家伙。為首的就是金燈劍客夏遂良,在他身后是五陰劍客莊子勤,大堂主翻掌震西天方天化,二堂主鐵掌霹靂子詹明奇,血手飛鐮江洪烈也都來了。房書安嚇得一縮脖子:“壞了,快回去!”白蕓瑞兩腿一飄,迅速從車上跳下來,從背后拽出寶刀。徐良也扯出金絲大環(huán)刀,嚴陣以待。房書安趕緊護好車輛,蹦到大車上,雙腿一叉,拽出小片刀來,一個勁練刀,給自己壯膽。原來昨天鐵掌霹靂子詹明奇帶著血手飛鐮江洪烈回到三教堂,見到金燈劍客夏遂良把經(jīng)過都說了。金燈劍客氣得“啪——”把桌子一拍,他真沒想到飛劍仙朱亮、三尺地靈魔陸昆會雙雙斃命,居然死在白眉徐良的手里。金燈劍客馬上傳話,要連夜趕奔王家老店,方天化說:“老劍客,您別著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走不了,夏侯仁重病在床,他想動都困難,咱們研究研究,看看怎么辦好!哪怕明天再去也不晚。”次日天明,兩名堂主就召集三教堂里一百七十名小和尚、小老道各拿器械拼命來了。今天在村口相遇,金燈劍客一看對面來了輛大車,車上的人看不清是誰。血手飛鐮江洪烈用手一指:“看,那個白眼眉就是徐良,大腦袋就是房書安。”“嗯!來人把道路給我守好,布下天羅地網(wǎng),一個也不準逃走!”這一二百人扇子面散開,把大道、小道全給包圍了。金燈劍客邁大步來到車前,用手點指,高聲喊喝:“呔,對面就是白眉毛徐良嗎?”徐良心想:這是一場血戰(zhàn)哪,能不能保住白云劍客的性命就在此一舉了。想到這兒,他用手一捅白蕓瑞:“兄弟,你保護老劍客,看我的。”“三哥,你歇會兒,看我的。”“哎呀,你我弟兄不必謙讓了。”徐良說完,他拎著金絲大環(huán)刀,邁步來到金燈劍客夏遂良近前,兩腿一叉,肩膀一弓,就好像沒睡醒似的。“啊,不錯,我正是山西雁。你是哪一位?”“金燈劍客!”“噢,你就是金燈劍客,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我能見到金燈劍客真是沒白活呀!請問老劍客,光天化日晴空朗朗,你帶著這么多人,各拿器械攔住我們的去路,打算要干什么?”“哼,徐良啊,你還明知故問嗎?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個普通的道理誰都懂。我聽說昨天你一怒之間,劍斬飛劍仙朱亮和三尺地靈魔陸昆,有沒有此事?”“啊……啊,好像有這個事情。”“呸,你少在我面前裝蒜,難道此事就善罷干休不成?我夏遂良今天領(lǐng)人來就是要給死者報仇雪恨。徐良你打算怎么辦吧?是想伸手叫我費點事呢,還是把眼一閉死個痛快?我也不是在你面前說大話,我跟別人打聽啦,你老師是金睛好斗梅良祖,你師叔是神行無影倒騎驢的劍客谷云飛,就這兩個碌碌之輩,能教出什么好徒弟來?你也無非就是個普通練武之人吧!在我面前十個照面你都過不去,你信不信?到底怎樣你決定吧!”徐良心想:人家說得滿是實話,說我在他手下過不去十個照面,這還往多說了。老西兒又一想:寧叫你打死,也不能叫你嚇死。想到這兒,徐良冷笑一聲:“老前輩,我太相信啦,連我老師加上也不及你武藝的十分之一,不過你別忘了這句話: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有這條命頂著我什么都不怕,我可用我這個破頭撞撞金鐘,就死在你的掌下,我也心甘情愿。不過有幾件事情,我必須講清楚。”“那你說吧!”“金燈劍客,就憑你的身份,在這兒劫殺我們,未免有點掉價呀,我們講得清清楚楚,九月九英雄盛會,有什么事情我們在會上再說。可是今天還不是九月九,你就提前采取行動,不怕留下話柄嗎?你是橫推八百無對手武圣人于和的頂門大弟子,你這樣做給你的老師武圣人都丟人哪;再說,我雖然殺了兩條人命,他們是怎么死的?為什么我殺他們?你應該尋根問底弄個清楚。那白云老劍客已經(jīng)被你們打傷了,重病在床奄奄一息,按理說一個頂了一個也就是了,可是你們呢?竟然想趕盡殺絕,闖到王家老店,對一個病人發(fā)威,未免過于殘忍了吧?山西雁趕上,當然不能袖手不管,這才要了他們的狗命,其實我承認,我這武藝不及陸昆和朱亮,為什么能把他們宰了呢?就因為他們兩個小子太缺德了,惡貫滿盈,這是天道。雖然我徐良的武藝遠不如你,但是你倒行逆施,遲早是有虧吃的。如果你聽我徐良的,趕緊收兵撤回三教堂,咱們有什么事情九月九再說;如果你仗著人多勢眾,以武力壓人,我徐良只有一腔熱血噴灑在你面前。”房書安一聽,我也說兩句:“喂,金燈劍客,你什么東西!光天化日你這么做本身就犯法。我們乃堂堂皇上御賜的官人,這又不是在比武場上,你竟敢攔路行兇。如果稟明官府,起碼也得判你無期徒刑!”金燈劍客一陣冷笑,他連理都沒理,仍然跟徐良說:“姓徐的,別的話你不用提了,我就知道報仇二字。到底是束手呀,還是讓我費事?”徐良一看事到如今了,再講也沒用了,就往前一縱,雙手捧刀就剁,金燈劍客往旁邊一閃身,徐良一刀走空,他把手腕子一翻,橫掌奔金燈劍客的脖頸而來,按理說,金燈劍客往下一低頭這一刀就躲開了,可夏遂良想在眾人面前耍耍他的能耐,因此腳尖點地凌空而起,一下跳起一丈五尺高。老西兒一抬頭,這時金燈劍客以上視下就好像燕子投水似的,一下子把雙掌一晃直奔徐良的面門。徐良點地往前一縱,金燈劍客雙掌擊空,冷不下一轉(zhuǎn)身就到徐良背后,探單掌奔徐良的后腰,老西兒趕緊把大環(huán)刀往后一掃,撥弄到金燈劍客的胳膊上。夏遂良一看不好,趕緊把掌撤回去,二人戰(zhàn)在一處。徐良使的是八卦萬勝金刀,伸刀就是急茬的,一刀挨著一刀。夏遂良一想:徐良這小子歲數(shù)不大名聲可夠高的,我多跟他打一會兒,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跟徐良打了二十幾個回合,他心想:這小子果然是身手不凡,要到了我這個年紀可太了不起了,不過談不到爐火純青,比我還差得多呀。想到這里,夏遂良雙手一晃,改變戰(zhàn)術(shù),由守到攻,這一使勁,徐良就有點挺不住了。因為夏遂良手法特快,徐良眼花繚亂,大環(huán)刀砍了半天找不著人在哪,眼神一差,這條命就許保不住了。老西兒一想:去你娘的吧!我?guī)е簧砹闼閮焊墒裁茨兀课胰映鰜淼昧恕4蛑蛑炝家簧焓郑斑前取本褪且恢恍浼乃炝家坏皖^過去了,剛一照面,徐良一抖手“叭、叭、叭”就三鏢,夏遂良使了個一鶴升天,腳尖點地騰空而起,三只鏢從腳下全都打空了,金燈劍客一落地上,徐良一伸手抓出一把石頭子來啦,兩只手打石頭子跟下雨一樣,夏遂良行前就后、行左就右,滴溜溜亂轉(zhuǎn),石頭子全部打空。徐良額角冒汗了,心想:打我出世以來,不管對面有多硬的功夫,想躲我的暗器比登天還難,能躲開的就是夏遂良。徐良一看夏遂良奔他來了,一抖手把大環(huán)刀扔出去了,金燈劍客心中暗笑:還有這么干的?這刀是命根子,你怎么撒手了,哪知道徐良的用意,他緊跟著探臂膀就拽出青龍寶劍,這是壓箱底的招了。徐良心想:當初我跟飛天魔女龍云鳳學了摩山劍十八手,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有用啊,想到這兒,一拽寶劍,一道寒光直奔夏遂良。夏遂良一樂,你這花招可真不少,帶著兩件家伙呢,好,我看你這青龍劍的招如何。說話間,兩個人繼續(xù)往下打。徐良的青龍劍剛使到第四招,這一招叫白蛇吐須,招發(fā)出去,夏遂良往旁邊一閃身,左手一抬伸出三個指頭,“叭”把寶劍給叼住了。這一叼比鐵鉗子鉗的還結(jié)實,徐良雙手往回抽劍,使足平生之力毫無用處。夏遂良一樂,“哈、哈!小子我看你這回還有什么說的?”老西兒沒辦法,只好把青龍劍給了人家。就見夏遂良把寶劍往空中一抖伸手接住,用倆手指頭彈了彈劍柄,對徐良說:“聽說你用這柄寶劍殺的朱亮和陸昆,今天我就用這寶劍殺了你,給這兩個人報仇!”說完,他揮劍就上來了。哪知道剛往前一縱身,就聽腦后惡風不善,金燈劍客往旁邊一閃身,回頭一看,正是玉面小達摩白蕓瑞。白蕓瑞一看三哥使盡平生的能力,就急眼了。這會兒金燈劍客后背對著他,因此過來暗中下手。金燈劍客用掌中青龍劍往后頭一撩,兩件寶器碰到一處,空中打了一道亮光,白蕓瑞嚇得跳出圈外,仔細觀看寶刀完好無損,金燈劍客夏遂良也撤劍觀瞧,見寶劍上有個豁口。徐良可疼壞了,“王八驢球球,拿我的寶劍隨便碰!”但寶劍在人家手,自己說了也不算,金燈劍客一愣:“兩個娃娃,你們是開封府的尖子,今天我叫你們一個也走不了,看我的!”金燈劍客手中仗劍往下一哈腰,就轉(zhuǎn)開圈了,他一個人把徐良、白蕓瑞圍在當中,兩個人想逃走比登天還難,金燈劍客仰面大笑。
金燈劍客一陣狂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徐良、白蕓瑞,今天我叫你們兩個雙雙斃命!”他把青龍劍舞動如飛。徐良和蕓瑞一看完了,今天是必定命喪他手了。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順著大道上來了六位老者,其中還有個老頭兒騎著驢。這六個老者手搭涼棚往前一看,村子口圍那么多人,山坡上還站著不少老百姓看熱鬧,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呢?登高一望,六老相顧失色,那不是蕓瑞和徐良嗎?這六位老頭兒有邗山春秋寺的四老:大爺春月春光好,二爺夏至夏天長,三爺秋霜秋風舞,四爺冬至冬靜波。那二老,一個叫金睛好斗梅良祖,騎驢的那位就是神行無影谷云飛。原來,四老在家里呆不住了,云游四海,到了山西谷云飛和梅良祖他們那兒,六老相見格外高興,住了不少日子,每天閑談,就提到了當初八王擂的事。想起開封府的老少英雄,尤其想起徐良和白蕓瑞、房書安等人,大爺春光好就說:“咱們呆著也沒事,不如到東京看望他們,大家敘敘舊,尤其咱們這個年紀,有今天沒明天的,趁著身體還健壯,咱們溜達溜達怎么樣啊?”大家一聽都同意了,就這樣六老結(jié)伴同行,趕奔東京。到了開封府,沒想到撲空了,包大人親自接待,把六老接進書房當眾說明:“徐良追趕白蕓瑞去了,白蕓瑞帶著房書安上三教堂了,要赴九月初九所謂的英雄會。”六老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問:“包大人,他們走多長時間了?”包大人回答:“你們是先后腳,相隔不到一天。”既然眾位英雄不在,他們也呆不下去了,尤其是金睛好斗梅良祖惦記徐良,一聽說他們趕奔三教堂,不由得擔心,所以提議馬上動身追趕眾人。就這樣,六老從開封府起身到萬里白樹林,他們順著大道往前走,無意中走到東山嘴。六老一看徐良和白蕓瑞被一個人圍住了,急忙下了山坡,直奔人群。老百姓在外圈,里面是三教堂的小和尚和小老道,這些人回頭一看來了個騎驢老頭兒,剛想過去阻攔,哪知道這小毛驢夠厲害的,見著生人是連甩腦袋帶揚蹄子,乒乓一頓踢倒了六七個。小驢沖開缺口闖進人群,五老在后面也跟上了。谷云飛在驢上高喊:“徐良、蕓瑞不必擔驚!我們來了!”啊呀,金燈劍客夏遂良聽身后一陣騷亂,知道出事了,急忙轉(zhuǎn)身觀瞧,徐良乘此機會將他手中劍踢飛,他一驚,飛身跳出圈外。徐良和白蕓瑞這才揀起金絲大環(huán)刀和寶劍,擦汗觀看,“哎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師叔來了,喲,我老師也來了!”白蕓瑞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暗想:阿彌陀佛,蒼天長眼,怎么這六位老人家來得這么巧呢?晚來一步就見不著了。小哥倆給六老施禮,梅良祖就問:“良子,這怎么回事呀,這人是誰?”徐良知道老師不認識人家,“啊,老人家,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金燈劍客夏遂良。”“誰?”“金燈劍客。”“啊!”梅老劍客吸了一口冷氣,替徐良和蕓瑞擔心,心想:多懸哪!就憑你們兩個的身份敢跟夏遂良伸手,真是吃了熊心豹膽了,我們要晚來一步,你們焉有命在?梅老劍客簡單地問了問經(jīng)過,徐良往車上一指:“車上有一位重病人,就是白云劍客夏侯仁。”六老也沒詳細地問,讓徐良和蕓瑞護著車輛,他們一字排開站在夏遂良面前。梅老劍客首先說話:“對面你就是夏遂良嗎?”夏遂良看了看不認得,冷冷地問道:“你等六人是誰?”六老通報姓名,夏遂良聽完啞然一笑:“哈,我當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呢,鬧了半天都是碌碌之輩。你們六個人來得正好,我聽說不久以前,在八王擂的時候,你們?nèi)冀o開封府幫忙,在你等的參與之下,郭長達才慘死在云陽市口,你們都是開封府的幫兇,也是我的仇人,既然今天相遇了,冤有頭,債有主,我也該著給郭長達報仇了。來吧,廢話少說,哪個過來與我較量?”金睛好斗梅老劍客一看夏遂良太狂了,所以他飛身形,頭一個過來,“夏遂良,不用吹牛皮,我梅良祖來跟你過過招。”說完,“刷”,晃掌就砸,金燈劍客晃雙掌大戰(zhàn)梅良祖。梅老劍客到不了人家的近前,十幾個回合就看出上下來了。谷老劍客一看師兄要吃虧,急忙從驢上跳下來,飛身形加入戰(zhàn)斗,“師兄,咱們兩個人打他一個。”金燈劍客冷笑一聲,“好!慢說你們倆,六個都上來,我也不怕。”春秋四老一聽,“夏遂良,這話可是你說的。對不住你,我們可要伸手啦!”“刷刷刷”四老飛身形加入戰(zhàn)群,六個老頭兒把夏遂良給圍住了,七個人打得好像走馬燈似的。梅良祖一邊打一邊喊:“我說老兄弟們,大家可得賣賣力氣呀,咱這叫攢雞毛湊撣子,要斗不倒夏遂良,咱可沒臉見人啊。”盡管大伙多么賣力,仍然戰(zhàn)不倒金燈劍客。正打得激烈的時候,大道上又來了一伙人,也是上了年紀的六位老者。他們是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翻江海馬尚君義、浪里白條石萬奎、云中鶴魏真、北俠歐陽春、還有黑妖狐智化。這六個人怎么湊到一塊兒了呢?原來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想看看女兒,他女兒就是亞俠女嚴英云,徐良是他女婿。嚴正方從陜西三千戶起身,半道上正好遇上尚君義和石萬奎,這哥倆也是上東京看望女兒,三老正好都是看姑娘去。他們到東京之后,先到大相國寺,看望老俠客歐陽春,正好魏真奉命來請北俠。六個老頭兒遇到一塊兒了,經(jīng)魏真之口,眾人才知道出了什么事。六個人急急趕路,在東山嘴遇上了這件事。北俠歐陽春跟老百姓打聽:“各位,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早晨就打起來了,哎喲打得可激烈呢,聽說開封府的人跟三教堂的打起來了。”“啊!”歐陽春聞聽,這才發(fā)現(xiàn)六老正在大戰(zhàn)金燈劍客夏遂良。歐陽爺大吃一驚,他馬上跟眾人打招呼:“快,咱們晚到一步,六老可能吃虧!”他們要往里沖,三教堂的小和尚和小道士不答應,各晃刀槍把路攔住。“站住!干什么的?禁止通行,有事轉(zhuǎn)圈走去。”歐陽爺一笑,“我們還非得在這兒借路而行,你們何苦阻攔呢?哎,借光、借光。”北俠嘴里說借光,大手指頭就伸過去了,用點穴之法一捅,小和尚就動不了地方了,六老不費吹灰之力闖進人群。北俠跟同伴商議:“各位看見了嗎?金燈劍客夏遂良身手不凡,一般人是贏不了的,咱一塊兒上,干脆今天來個群戰(zhàn)吧。”歐陽春晃動方便連環(huán)鏟,智化晃動紫色雙劍,云中鶴魏真從背后拽出白鶴劍,翻江海馬尚君義、浪里白條石萬奎和大刀鎮(zhèn)陜西嚴正方是三把鬼頭刀,六老大喊一聲就闖上來了。歐陽春口誦佛號:“各位不必擔驚,歐陽春到了!”十二個老頭兒困住了夏遂良。金燈劍客把鼻子都氣歪了,心想:你們少林派的三門就這種能耐呀,攢雞毛湊撣子,今天我要是不打,等于懼怕你們,但赤手空拳就不行啊。因此夏遂良從腰里頭亮出一件特殊的兵刃來,叫三尖匕首鉞,不過他這個鉞跟別人的不一樣,是鏈子飛鉞,鏈子長一丈八尺,粗細像小手指。夏遂良把三尖匕首鉞拽出來,住當中一站,把寶鉞掄開,兩丈之內(nèi)誰也不能靠近。十二位老者只能在外圈圍著他轉(zhuǎn),有時候抽個空子攻他兩招,想要傷夏遂良比登天還難,盡管十二位老劍客使盡全力,也不能取勝。夏遂良邊打邊笑:“好啊!這回我算認識你們眾位了,真有兩下子!還有沒有?最好再上來幾個,今天我是收莊帶包圓兒呀。”夏遂良信口一句話,結(jié)果捅了婁子了,就聽旁邊有人大喝一聲:“夏遂良,你口氣太大了吧?本來我們不想伸手,照這么一說,我們可就遵命照辦了,來,弟兄們,上!”“噔噔噔”,從樹林里又蹦出五個老頭兒來。山西雁徐良和蕓瑞一看可高興了,來者非別人,正是云南三老,古來稀左九耳,梅花千朵蒼九公,鬧海老龍神苗九西。在三老的后面有西洋劍客夏玉奇,妙手回春姜天達。他們從云南三老莊來。妙手回春姜天達耳目靈通,他背著藥箱子到處行醫(yī),接觸的人比較多,他早就聽說三教堂要籌備九月九八十一門英雄會。因此他就注意了,留心打聽,知道他們是掛羊頭賣狗肉,借助這次英雄會,想要把上三門的人一網(wǎng)打盡,給飛云道長郭長達報仇。姜老劍客到了云南三老莊,對哥兒幾個說了:“這件事誰也躲不開,我們早晚都得出頭,不如趁這個機會奔中原一趟。”他們四個人起身,走到半路上,正好遇上西洋劍客夏玉奇。這個人也得了點風聲,但不托底,想要到三教堂看看。五老相遇,到了東山嘴。五老停身站住,一看這么多人伸手,先在旁邊助陣。哪知道這金燈劍客口吐狂言,所以哥兒五個飛身跳出來,古來稀左九耳來到戰(zhàn)場之中,沖著各位一抱拳:“各位,早來一步,我們遲到了。哈哈,既然金燈劍客說了,允許咱們攢雞毛湊撣子,那么我們也厚著臉皮算一份吧!來來來,咱們十七個人斗斗他。”說話間五老拉兵刃加入戰(zhàn)斗,把金燈劍客圍在當中了。金燈劍客也有不少幫手呢,因為他們知道金燈劍客的脾氣,這個夏遂良平常就同大伙交待過:“我這個人伸手單槍匹馬,最反對別人給我?guī)兔ΑUl幫我的忙,就等于罵我的祖宗,我說翻臉就翻臉。”他有這話在先,別人不敢過來,眼睜睜瞅著十七老把夏遂良圍在當中。夏遂良毫不示弱,把掌中三尖匕首鉞晃得光華繚繞,使人不能靠近。正打得熱火朝天,又來了兩個人。頭一個,穿著一身破舊僧衣,腰系麻繩,滿臉的污垢;后邊那位,上拄天下拄地,好像石碑。這兩位高人一到,要血戰(zhàn)金燈劍客夏遂良——
作者: redboy0909 時間: 2008-4-30 08:27
第100回 小劍摩決斗金燈 眾俠義奏凱班師 這兩位高僧,頭前這位是瘋僧醉菩提凌空長老,后邊那位高大的和尚,正是少林寺二當家的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身后還帶著四名小和尚。原來少林寺乃是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戶當中的武術(shù)圣地,佛門光大,弟子眾多,消息比較靈通。前些時,凌空長老接著一封信,展開一看是三教堂的三堂主陳倉和尚給他寫來的。信中說,他的兩個哥哥不仁不義,聽信昆侖僧等人的讒言,要準備設(shè)擺八十一門英雄會,借助這次會把上三門少林寺等高人一網(wǎng)打盡,讓凌空和尚早做準備。凌空接信后,馬上呈轉(zhuǎn)給二位師兄歐陽中惠和歐陽普中。這次會是由少林寺頭把手歐陽中惠主持的,開會之前,歐陽中惠把陳倉的信讓大家輪流看了,眾人無不搖頭嘆息,發(fā)現(xiàn)昆侖僧不甘心失敗,到處造謠生事,煽風點火,明著舉辦英雄會,暗地想要報仇雪恨,純屬是假公濟私。怎么辦呢?經(jīng)過哥兒八個商議,就委托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和瘋僧醉菩提凌空,代表少林寺趕奔三教堂,奉勸方天化和詹明奇懸崖勒馬,趕緊撤銷八十一門英雄會,而后,和平解決兩大派的爭端。散會后,兩位高僧帶了四名小徒弟,趕奔三教堂,路過東山嘴,遇上了這件大事。歐陽普中一皺眉,“阿彌陀佛,我來晚了。”為弄清真相,二高僧急忙下山坡,歐陽普中高聲喊:“眾位,不要打了,貧僧在此。”那歐陽普中的聲音就好像打悶雷似的,戰(zhàn)場上十幾個人聽見這聲音各晃雙掌跳出圈外。此時,歐陽普中和凌空和尚來到人群當中,老少英雄一看是兩位高僧,不由得喜上眉梢,圍住了高僧問長問短。彼此打過招呼,歐陽普中就問開了:“各位,你們怎么來得這么齊全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房書安一聽,“噌”從車上跳下來,“老和尚,你聽我說。”房書安晃著大腦袋,把事情的根底講述一遍。他用手往車上一指,“你們二位看,白云劍客夏侯仁的傷有多重?這都是金燈劍客他們干的。聽陳摶和尚說他中了莊子勤的五陰掌,我們這個仇還沒報呢。”“哦!”兩位高僧來到車前,把被子掀開一瞅,白云劍客昏迷不醒,就知道這傷太重了。歐陽普中看罷,點了點頭:“各位,大家休息片刻,容貧僧去跟金燈劍客交涉。”大伙點頭同意。“老人家請。”眾人說罷,往后一退。歐陽普中邁大步來到金燈劍客近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劍客請了,貧僧有禮了。”金燈劍客連累帶氣,手中托著三尖匕首鉞,把汗水擦了擦,抬頭一看又來了兩位丑角,他沒有辦法了,單手提匕首鉞點了點,說:“老羅漢原來是您,真是幸會、幸會,夏遂良禮貌不周多有得罪,望老羅漢擔待。”歐陽普中一聽,金燈劍客比較客氣,這才滿意地一笑:“老劍客,放下遠的,咱們單說近的,這是怎么回事,眾人為何在此動手呢?”“哼!”金燈劍客冷笑一聲,“歐陽老劍客,您跟我打什么啞謎呀,難道你沒問過他們嗎?我們今天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夏侯仁這條命,要徐良和白蕓瑞的命,給郭長達報仇,給飛劍仙和三尺地靈魔陸昆雪恨,不達到這個目的我是決不收兵!”“哦——原來如此,夏老劍客,這就是你的不對,據(jù)貧僧所知,飛云道長郭長達囚禁八王千歲已經(jīng)觸犯國法,他擺下不仁不義的八王擂,居心不良,想把上三門的人全部置于死地,其結(jié)果,弄巧成拙,把他自己給害了,怪不得旁人哪。夏老劍客,你乃這么高的身份,理應當一碗水端平,明辨是非,不能胡來呀,貧僧此次下少林寺,沒有別的事情,我就想見見你們,奉勸各位,趕緊懸崖勒馬,不得任性胡為,倘若造成惡果,那郭長達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望老劍客三思。”“呸!”金燈劍客二目圓睜,“歐陽普中,你別往下說了,你以為沒你的事嗎?我早知道,你就是罪魁禍首,要沒有你,昆侖僧何至于身受重傷,要沒有你,飛云道長何至于斃命呢?開封府給了你什么好處?包黑子給了你什么恩典,你抱他們粗腿,捧他們臭腳,甘當鷹犬和爪牙,這筆賬我都給記好了,本想到少林寺去辯理,沒想到你們送上門來了,我奉勸你,別的話不用提,把我夏遂良贏了怎么都行,要不是我的對手,你們一個也休想走掉。”歐陽普中一聽,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阿彌陀佛,夏遂良啊,你真是不識好歹的蠢貨,老僧苦口婆心一片忠言,哪料想你全當耳旁風啦,既然你執(zhí)意不聽,就休怪老僧無禮,我要看看怎樣一個金燈劍客。”“哎,你快過來吧!”金燈劍客忘記了疲勞,一晃三尖匕首鉞就亮開了門戶,還沒等歐陽普中過來動手,凌空就沉不住氣了,“噌”往前一縱:“師兄,這種不懂道理的野驢,用不著您,看我的。”說完,晃雙掌大戰(zhàn)金燈,兩個人就殺在一處。凌空是少林三大名僧,能耐相當高,但是跟夏遂良比在一起就相形見拙了,二十幾個照面他就頂不住了。歐陽普中在旁邊一看,晃雙掌也加入戰(zhàn)斗,哥兒兩個大戰(zhàn)金燈劍客。三個人跟走馬燈相似,打了五十多個回合沒分上下。五陰劍客莊子勤、大堂主方天化、二堂主詹明奇發(fā)現(xiàn)今天的形勢越來越不妙,要想達到目的好比登天,開封府的人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是兇多吉少。他們在后面一咬耳朵,讓方天化代表他們出來交涉。方天化硬著頭皮在后邊高聲喊,“別打啦,住手!我有話說。”這一嗓子,戰(zhàn)場上不打了,方天化利用這個空隙來到當中,“金燈劍客,您老人家先喘喘氣,歇會兒再說。我說歐陽老劍客,您也別打了,我方天化說幾句。你們看見沒?光天化日,招來這些老百姓圍觀,真不雅呀,我建議都收兵,九月初九在英雄盛會上再說,怎么樣啊!眾位!能不能聽我的忠告。”說著話,他沖金燈劍客一擠眼睛,夏遂良心領(lǐng)神會,雖然他一貫驕傲,但眼前的形勢對他越來越不利,只好點頭答應,可嘴頭還挺硬,“哼,好吧,我聽大堂主的,就便宜了你們。”歐陽普中也愿意這么做,雙方收兵,金燈劍客單手提著三尖匕首鉞歸隊,他把手往空中一舉,“來啊,整隊回三教堂。”“-!”小和尚、小老道按著四路縱隊站好,剛要轉(zhuǎn)身走,就聽有一人高喊:“夏遂良你慢走,貧道來了!”眾人順聲音觀看,見半山坡上沖下來一人,到大伙近前,眾人無不驚嘆,此人身高七尺掛零,細腰板,寬膀子,扇子面身材,面如滿月,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鼻直口方,嘴唇通紅,身穿道袍,圓領(lǐng)大袖,腰系黃絲絳,身后背劍,手拿拂塵,真好比神仙降世一般。他是四川峨眉山四大劍俠的老四,人送綽號白衣神童小劍摩,性如烈火,瞪眼就宰人,但是這個人心地善良,辦事情從來不拖泥帶水,四個劍俠當中,他的能耐名列前茅。因為八十一門普渡偏心眼兒,對小徒弟格外關(guān)照,把自己的秘訣傳授給他,小劍摩繼承了老師的能耐,再加上天資聰明,所以本領(lǐng)高強!他輕易不下峨眉山,今天怎么來了呢?因為前天他師兄白云劍客夏侯仁奉命離開白云觀,一去不回,幾位師弟有點放心不下,紛紛找到八寶云霄觀,向八十一門總門長提到這件事。普老劍客也擔心大徒弟夏侯仁,雖然武藝高強,為人老練,但是過于忠厚,怕他吃虧上當,故此他把白衣神童小徒弟叫到跟前:“為師命你下山尋找你師兄夏侯仁,你可愿意?”樂得小劍摩差點跳起來,滿面笑容,躬身行禮,“弟子遵命!”普老劍客看出來了:“白一子!你樂什么呢?哦,你以為我叫你下山,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弟子不敢。”“這么說就對了。記住你下山是尋找?guī)熜窒暮钊剩娭兴⒖袒厣剑瑒e的事不準你干,倘若不遵師命,我要找你算賬。”“是。老師,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清楚。”“說吧。”“老師啊,據(jù)我所知,我大師兄這次下山,是為解決兩派爭端之事,如果對方不答應,不讓步怎么辦?倘若三教堂的幾個堂主,蠻不講理,那弟子應該如何呢?”一句話把普老劍客問得沒詞兒了。老劍客沉默多時,“這樣吧,白一子,你背的那把佛光劍,乃是為師所賜,這把劍執(zhí)掌著八十一門,各派的派主,各門的門長沒有不知道的,見著劍就如同見著為師一般,此次下山,你可以用此劍作為證據(jù),不管見著什么人,只要他為非作歹,蠻不講理,你就用此劍懲辦他。”“多謝老師。”小劍摩如得圣旨似的,更樂了。心想:老師哎,你可上當了,這回我下山瞅誰不順眼的,我就懲治誰,反正有您這句話,我心里就有了底了。小劍摩離開八寶云霄觀,起身趕奔三教堂,眼看快到了,在半道上遇上三教堂三堂主、肩擔日月攜昆侖陳倉和尚。倆人認得,陳倉一看是小劍摩,急忙過來施禮,白一子一愣,知道他是三教堂的人,故板著臉并不親近,陳倉急忙把小劍摩拉到無人之處,把來意講述一遍。等他把事情經(jīng)過說完了,白一子恍然大悟,這才知道陳倉是好人。他這次趕奔四川峨眉山要向八十一門總門長告急,是跟白蕓瑞商量好了來的,小劍摩馬上變了態(tài)度,拉住陳倉的手再三的稱謝。陳倉說:“您別謝我,老劍客您快去吧,早到一步還能收拾,要晚去一步,恐怕蕓瑞眾人性命就保不住了。”
陳倉帶著白一子回到三教堂,結(jié)果撲了個空,金燈劍客領(lǐng)著眾人圍攻王家店去了,等他們把底摸清了,這才奔東山嘴王家老店。緊要的關(guān)頭,他們趕到了。小劍摩大吼一聲,來到當場,心想:金燈劍客,這么走了太便宜你了,想在我眼皮底下溜掉沒門兒!因此他把金燈劍客夏遂良給攔住了。夏遂良一看是白老四,趕緊停身站住,冷笑一聲:“白一子,你要干什么?”白一子微微一笑:“我要干什么?我要代表八十一門總門長清理各門各戶。”“你憑什么?”“憑八十一門總門長的佛光寶劍!”白一子一下拽出佛光劍。東山嘴山口打了一道利閃,這柄佛光劍放出七彩光霞,小劍摩晃寶劍往前一邁步,“夏遂良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我早已摸清了,你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你憑仗著有能耐,到三教堂胡作非為,竟敢指使人打傷了我的師兄夏侯仁,這還了得,我且問你,誰打的?這個人來沒來?你讓他過來,他要自告奮勇還罷了,他要不敢,將來抓住他,我要剝了他的皮。”五陰劍客一看是小劍摩,緊往人群里頭縮,房書安看見了,“哎——我說白老劍客,往后退的那個小老頭兒,就叫莊子勤,這小子頂不是東西了。”房書安這一喊,白一子眼睛跟電光一樣就盯上了莊子勤。五陰劍客有點不自在了,他臉一紅,二次又出來,“您不是想找打五陰掌的那位嗎?就是老朽。你師兄是我打的,你能怎么的?”小劍摩聞聽,劍眉倒堅,二目圓睜,“好啊,莊子勤,要講究能耐,咱們是公開比武,可不應暗地傷人,看來你是豺狼之輩,可殺不可留,我要當眾給我?guī)熜謭蟪稹!闭f話間,小劍摩一轉(zhuǎn)身向四川峨眉山口念佛號,“無量天尊,弟子開殺戒了!”“刷”一道白光就撲奔莊子勤,莊子勤晃雙掌大戰(zhàn)小劍摩,打了十幾個回合,叫小劍摩蹦起一劍,正砍在他腦袋上,“噗”一聲,死尸栽倒在地,佛光劍上連個血點都不沾。小劍摩飛身跳出圈外,點手問金燈:“夏遂良,你打算怎么辦?”“啊!”夏遂良一看,白一子果然厲害,心說:拼了吧!他晃動三尖匕首鉞往上一縱,與小劍摩就殺在了一處。老少英雄在后面觀戰(zhàn),山西雁徐良一挑大拇指,心中:暗想,我徐良多會兒能趕上人家的能耐呀,差得太多了!小劍摩的功夫果然了不起,徐良仔細觀戰(zhàn),心里頭默默地記著這些招數(shù)。白蕓瑞也不例外,兩只眼睛不錯神地觀戰(zhàn),一邊看,腦子里一邊記著。金燈劍客跟小劍摩打了一百五十個回合沒見輸贏,但夏遂良可累壞了,鬢角熱汗直流,一招不如一招,叫小劍摩的劍逼得步步后退。金燈劍客見勢不好,心說:我破例跑一回吧,這不算我沒能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九月九再見。想到這,他把匕首鉞一晃,“刷”指向小劍摩的面門,小劍摩一轉(zhuǎn)臉,利用這個機會,他“噌”跳上高坡,單手提鉞一陣冷笑:“白一子,你們憑著人多勢眾,攢雞毛湊撣子,就打贏了也不光彩,實不相瞞,我太累了,我打算歇歇,九月九咱們再會。”說完轉(zhuǎn)身要走。他一轉(zhuǎn)身,樹根底下蹲著個老頭兒,把他攔住了。“慢走,站一站,老朽等候多時了。”金燈劍客不以為然,他不認得這老頭兒,房書安可認得。他擠出人群,轉(zhuǎn)眼之間到了老頭兒身旁,跪倒就磕頭:“啊呀,我老祖宗,一向可好?小孫子有禮了。”“起來,起來,今天我高興也湊個熱鬧。”“啊呀,老祖宗,您知道這個人是誰嗎?”“知道,他不就是金燈劍客夏遂良?他老師就是武圣人于和,他們爺倆的底我都清楚。”“那可太好了,您得小心,這家伙可厲害了。”“哈,你們看他如同猛虎,在老朽眼里,他是癲蛤蟆!你閃退一旁,把他交給我吧。”老頭兒說著把身上的塵土撣了撣,笑呵呵來到金燈劍客近前,“夏遂良啊,你還想走嗎?”“啊!你是什么人?”“肉人。”“我問你叫什么名字?”“無名——氏,哈——夏遂良,人可不能太驕橫了,驕橫不得好下場啊,前有郭長達的例子,又有朱亮和陸昆的例子,你應該引以為戒。我看你無動于衷,這可危險!要這樣把你放走了,早晚你還要惹是生非,不如好好教訓教訓你,要你知道姜是老的辣。你一痛就能痛改前非,這也是為你著想呵。夏遂良,我說得對不對?”“呸,老匹夫!你趕緊把道給我閃開!”夏遂良一抖三尖匕首鉞,直奔老頭兒前心,哪知道老頭往旁邊一閃身,就躲開了。夏遂良用力過猛匕首釘?shù)酱髽渖狭耍班浴钡囊宦暎M去有三四寸深。這時候,只見老者把手往空中一舉,對準匕首鉞的鏈子喊了一聲:“呔!”這一招叫力劈華山。“咔嚓”一聲,一掌劈斷鎖鏈。金燈劍客身子站不平穩(wěn),差點摔倒,他驚得魂不附體,心想:這老頭兒是誰,這掌上有多大的功夫?還沒等他清醒過來,小劍摩就追到了。金燈劍客手忙腳亂,一沒注意,“咔嚓”一劍,帽子被砍掉了。金燈劍客還沒看清楚,小劍摩腳下使了個掃堂腿,“撲通”一聲,把金燈劍客掃倒在地,然后他舉起佛光寶劍要下毒手。老者一看趕忙過來,伸出一只手把小劍摩的腕子給托住了,“白一子,但容忍且容忍,金燈劍客夏遂良雖有不好之處,念他出家多年,苦修苦練,實在是不易,饒恕他一次,以后再說,不知你意下如何呀?”“無量天尊,你是什么人?”“嘿呀,無名氏,不管我是誰,你說我說的有理吧?”老者說著把手一甩,小劍摩就覺膀臂發(fā)麻,身子一晃。心中暗想:這老頭兒的勁可不小啊,他究竟是誰呢?就在他一愣的時候,金燈劍客夏遂良一看有機會可乘,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跑,哪知老頭兒早就加了防備,把左腳抬起蹬在他后腰上,“別動,老實點,沒你的事!”夏遂良就覺得背上好像泰山壓住似的,只好老老實實又趴下去。這會兒,老少的英雄全都趕來,“呼啦”把老頭兒給圍住了。歐陽普中打躬作揖:“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哈哈,既然眾位這么賞臉,老朽就不能不說啦。我家住海南縣,雷州人氏,姓陶,陶祿陶福安。”這可是老前輩,大伙一聽,“呼啦”全跪下了,因為他的身份跟八十一門總門長是并駕齊驅(qū)的。小劍摩也撩衣服跪倒,給老前輩施禮,鬧了半天是赫赫有名的百步神拳無影掌。陶老劍客讓眾人全都起來:“請起,請起,老朽擔待不起,哈哈哈!”陶老劍客說完話,一抬腿把金燈劍客給放開了。此時夏遂良好像斗敗的公雞,瞪著兩只失神的眼睛看著陶福安,他知道自己已落到魔掌之中,想要逃跑比登天還難。陶老劍客手捻須髯,“夏遂良啊,我跟你師父關(guān)系不錯,深知他的為人,他哪樣都好,就是把你給寵壞了,就因為喜愛你,把武藝都傳在你身上,你就憑仗這點本錢目中無人,要召開八十一門英雄會,那得死多少人哪。哎,誰讓我趕上了呢?我現(xiàn)在就問你一句,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承認個錯我就把你給放了,不然的話,就把你交給老少英雄,你就后悔不及了。”“這個?”金燈劍客也不傻,他環(huán)顧四周,見二十多個高人一個個怒目而視,如果他說個不字,就得粉身碎骨。夏遂良心中暗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何怕沒柴燒,我當著這么多的人,承認個錯也不算現(xiàn)眼。想到這兒,他“咕咚”跪下說:“陶老劍客,小劍摩、眾位,我錯了,我聽信昆侖僧一面之詞,不分曲直貿(mào)然離開東海碧霞宮,結(jié)果一步失足,留下千古遺恨,我真是犯下不赦之罪,請各位處治!”大伙真沒想到這么大的金燈劍客能當眾承認錯誤,而且說得十分懇切,就連小劍摩的心都軟下來了。陶老劍客點點頭:“夏遂良啊,你說得真也罷,假也罷,發(fā)自內(nèi)心也罷,演戲也罷,總而言之,能承認個錯,這就好。我說白老劍摩,你看這又應該怎么辦?打人的五陰劍客莊子勤已經(jīng)死在了你的佛光寶劍下,這口氣你就算出了。白云劍客經(jīng)過陳摶調(diào)治,不日就可以康復,這件事我看算了吧,既然夏遂良承認錯了,就饒了他吧。”小劍摩點點頭:“謹遵老前輩之命。”然后回過頭來問大伙:“眾位,你們說呢?”大伙一看小劍摩和陶老劍客同意了,就齊聲說:“就依二位的主意。”陶福安一抱拳,“謝謝,謝謝!”然后拍了拍夏遂良的頭,“起來吧,下不為例。你現(xiàn)在就回東海碧霞宮,見著你老師替我問好,你就說高興的話,我還要去看看他,往后為人處事要多加謹慎。”“是,多謝老劍客。”金燈劍客站起身來剛要走,“等一等,把你的匕首鉞也帶著。”夏遂良把三尖匕首鉞從樹干里拔出來,又回頭看了一眼,長嘆了一聲,鉆進樹林走了。金燈劍客這一跑,樹倒猢猻散。翻掌震西天方天化、鐵掌霹靂子詹明奇見勢不好,一溜煙也跑了個無影無蹤。血手飛鐮江洪烈怕提起老賬,也夾著尾巴溜之大吉。
徐良、白蕓瑞和房書安,把眾位老人請進王家老店盛情款待。王掌柜忙里忙外備辦酒席,屋內(nèi)外笑語歡聲、喜氣洋洋。
不多時,酒宴擺下,徐良擎杯在手,沖眾人說道:“承蒙各位前輩及時來到,趕走了夏遂良,也救了我們。我代表開封府及諸位同事,向老前輩們敬酒三杯。來,干杯。”徐良給眾人又把酒滿上,白蕓瑞說話了:“要不是諸位來的這么及時,恐怕我們,包括我?guī)煾赴自苿拖暮钊试趦?nèi),早已做了刀下之鬼。我代表我老師和我三哥徐良、書安,向在座的老前輩們致謝了。”白蕓瑞也向眾人敬酒三杯。
房書安晃著大腦袋,高高把酒杯舉起:“眾位,我說幾句。在座的都是我爺爺和祖宗,我是你們的小孫孫和搭拉孫,說的對與不對,還請諸位老前輩原諒。往后再遇上這樣的事,我希望你們早點來,要三步并成兩步走,兩步并成一步行,人人都要有點緊迫感。千萬別像這次似的,邁四方步、放四棱屁,總不放下劍客的架子。你們可知道,在那血雨腥風的緊要關(guān)頭,在那白刃格斗的剎那間,把我急的都尿褲子了!要不是頭天沒吃飯,準得屙一褲子。”眾人一聽,這小子真不是東西,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不是給大伙兒添堵嗎?徐良一瞪眼:“房書安,太不像話了,你會說人話不?!”房書安嚇的一縮脖子:“是、是是。孩兒錯了,諸位請吃好喝好,我換褲子去了。”
在酒宴上,大家邊吃喝邊商議下一步的事情,最后一致決定:三教堂乃武林圣地,不可無人執(zhí)掌,暫由三堂主陳倉和尚負責:小劍魔護送白云劍客回四川白云觀養(yǎng)傷;其他眾人各行其事,但要留下聯(lián)絡(luò)地點,以確保招之即到;徐良和白蕓瑞先留下處理善后事宜。
書說簡短,眾人在店里休息了一夜,次日早飯畢一一告辭。徐良、蕓瑞、房書安把眾人送走后,派人找到陳倉和尚,向他說明情況。陳倉和尚感謝萬分,帶著幾個小和尚重返三教堂,又把原先那塊大匾掛在山門上。
再說徐良,把善后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回京,就在這時,蔣平蔣四爺領(lǐng)人來了。房書安一見蔣平就說:“嘿喲,我的四爺爺,您怎么才來呀?咱爺們兒差點就見不著了。”蔣平問徐良是怎么回事,徐良就把這些天的遭遇講說了一遍,蔣平聽了又驚又喜,慨然道:“吃咱們這碗飯難極了!一會兒是萬里晴空,一會兒是烏云滿天,一會兒是柳暗花明,一會兒是狂風驟雨。誰也猜不出還會出現(xiàn)什么事情!”白蕓瑞說:“四伯父,我和徐三哥正準備回京,正好您來了。包大人可有什么安排不成?”蔣平點點頭:“蕓瑞,真叫你猜著了。前些時相爺上朝見駕,談到剿匪一事,萬歲爺對此十分重視。他說:‘除惡務(wù)盡,勿留隱患。’責令開封府及有關(guān)司道衙門,要乘勝追擊,不可懈怠。包大人回府之后,就把皇上的意思對我說了。包大人還強調(diào)說:山河易改、賊性難移,對昆侖僧等一伙歹徒,決不能心存僥幸,力爭在年內(nèi)把他們逐個鏟除,以收全功。”
徐良聽罷哼了一聲:“四叔,您要是早來幾天就好了,現(xiàn)在放的放了,跑的跑了,叫咱們哪里去抓?哪里去找?”白蕓瑞說:“是啊,要知現(xiàn)在、何必當初,早知這樣,不放夏遂良就好了。”房書安口打唉聲:“四爺爺說的對,吃咱們這碗飯難極了!皇上放個屁,咱們喘不過來氣,皇上一歪嘴,咱們跑斷腿!”徐良狠狠瞪了他一眼,房書安嚇的一吐舌頭,不敢多說了。
蔣平說:“算了,算了,這件事誰也不怪。咱們是干什么的?就是捕盜拿賊。離開這,咱們還能干點什么?所以說,大家都不要發(fā)牢騷,該怎么干就得怎么干。”徐良說:“縱虎容易捉虎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誰知夏遂良、昆侖僧一伙兒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蔣平尋思多時說:“據(jù)我推測,他們決不會回東海小蓬萊。”白蕓瑞不解地問道:“何以見得?”蔣平說:“夏遂良是私自離開東海碧霞宮的,又違抗了武圣人于和的法牒,他怎敢回去?此其一。夏遂良、昆侖僧一伙兒,跟咱們決完不了,別看他滿嘴認錯,實質(zhì)是口是心非,但他們怎敢在武圣人眼皮底下行事,一定要找個適合他們的地方落腳,此其二。所以,我敢斷言,他們沒回小蓬萊。”徐良問:“您說,他們能到什么地方落腳呢?”蔣平翻著一對小圓眼睛,手捻著狗油胡,思索多時說道:“假如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可能去了南海三仙觀!”徐良問:“根據(jù)是什么?”蔣平說:“我曾聽王猿老劍客說過,南海有一三仙島,島上有一三仙觀,住著三個出家道士,名曰:肖道成、李道安、張道遠。此三人練就超人的本領(lǐng),號稱南海三仙,屬海外派鼻祖。他們與夏遂良交情至厚,跟昆侖僧也不薄,過去曾有書信往來,三仙曾邀請過他們。因此,我才有這種猜測。”房書安說:“四爺,這才叫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聽陶福安老劍客這樣說過。說不定他們都到三仙島去了。”白蕓瑞說:“管他有棗沒棗呢,打三竿子試試不就知道了嗎!假如三哥、四伯愿意,我就去趟三仙島,如何?”蔣平說:“萬歲爺有口旨,包相爺有堂諭,此事勢在必行,真得抓緊時間,轉(zhuǎn)眼就到年底呀。”徐良說:“我看這樣吧,四叔領(lǐng)人先回開封,我和老兄弟蕓瑞去趟三仙島,有什么情況再隨時聯(lián)系。”蔣平說:“如此甚好。你和蕓瑞在一起我就放心了。”房書安發(fā)急道:“我呢,跟著誰呀?”徐良說:“你先跟四爺回京聽信兒,到時候我會通知你怎么辦的。”房書安只好點頭稱是。
按下蔣平、房書安等人如何處理后事不提,且說白眉大俠徐良和白蕓瑞弟兄二人。他們向眾人告別,起身趕奔三仙島。
這一天來到荊襄地界,兩個人投店住宿。晚飯之后,白蕓瑞看著徐良,欲言又止。徐良道:“老兄弟,你有什么話要說?”“三哥,嘿嘿,不說也罷。”“噯,你我兄弟,情同手足,無話不談,有什么話哪能悶在心里呀。”“是這樣,三哥,我覺得咱們倆一道兒,不太合適,我感到有點拘謹。為啥呢?因為咱倆的性格有點不合,你辦事活道,愛開玩笑:我呢,有點死板,比較認理,這樣話就說不到一塊兒。另外呢,我們的生活習慣也有差異,愛吃的飯菜也不盡一致。您是哥哥,我是兄弟,處處都得依著您。比如吃飯吧,您喜歡的我不一定也喜歡,我喜歡的您又不愛吃,您點的飯菜,我不好意思說不滿意,實際上心里覺得別扭。最主要的是我們此次出來打探消息,兩人走一道,怕把事情給耽誤了。如果分道而行,說不定哪一路能碰上點事,這樣于公于私都有好處。我心里這么想,只是不好意思說,怕三哥不高興。您要是不樂意呢,我這些話算沒說,咱們還結(jié)伴同行。”
徐良聽罷心中暗笑,他知道白蕓瑞的話是半真半假。性情不合,愛好不同,處處感到拘謹,這是真;一道行走怕誤事,這是假,他的真正用意,是覺得和我在一塊兒埋沒了能耐,顯不出他的本領(lǐng)。徐良明知,但并不點破,笑了笑說道:“老兄弟,你說的一點不假,我也有同感。三哥也有這么個毛病,愛好單獨行走,想吃吃,想住住,不受拘束。這么辦吧,明天我們就分開趕道,怎么樣?”“行啊,明天就分手吧。咱們?nèi)蓫u不見不散。”
第二天,哥兒倆一道用過早飯,便分道揚鑣了。臨別時徐良說道:“老兄弟一路保重。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情況,切記不要驕傲,要冷靜、謹慎,小心行事。”“三哥放心吧,我記下就是了。祝你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兩個人揮手告別,按下徐良暫且不表。
且說白蕓瑞。他同徐良分手之后,一路乘舟乘車,趕奔三仙島。路途之中,想起徐良臨分手時說的話,辦事要謹慎小心,不能驕傲自大,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他回憶起這幾年的江湖生涯,起初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后來才知道,比自己能耐大的高人有的是,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我還真得謹慎一些,千萬不能因為驕傲自大,把事情辦砸。白蕓瑞又想:這次我和三哥一道出來,上三仙島辦事,是我提議分道而行。三哥為人精細,點子又多,如果他走在我的前頭,我一到那兒,人家把事情全辦好了,我不顯得太無能嗎?這一次我要學精細點,無論如何不能落在三哥的后頭。
白蕓瑞一路上處處小心,真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這一天就到了海邊。這個地方名叫望海鎮(zhèn),歸瓊州府管轄,出望海鎮(zhèn)再往前走,就是茫茫大海,三仙島就在望海鎮(zhèn)的對面。望海鎮(zhèn)雖不算大,但是十分熱鬧,做買做賣的擁擠不動。白蕓瑞看看太陽,已經(jīng)到了中午,覺得腹中有點饑餓,便想吃點飯,休息片刻,然后雇船上三仙島。
白蕓瑞順大街往前走,到十字路口這兒,見東大街路北有一座三層酒樓,上書“望海樓”三個大字。白蕓瑞剛到酒樓門口,一個小伙計滿臉堆笑,迎了上來:“客官來了?請您上樓吧,飯菜早給您預備好了。”
白蕓瑞點點頭,邁步起身,上了三樓。上樓一看,桌椅、地板、窗子,都像新漆過的,能照出亮影。再閃目觀瞧,餐具也十分精致,樓上有五六張桌子,只有十幾個人在這兒用飯。白蕓瑞心里明白,三樓的飯菜價格要比一樓二樓的高。他撿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小伙計過來讓他點菜。他隨便看了看,點了六個菜,一壺酒。他只說在這兒美美地吃上一頓,然后趕奔三仙島,誰知道眼下就遇上了特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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