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2005—2009）(連載)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我能掙錢了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晴

　　自從干上橋架安裝后，我就很少回弟弟那里了。我對弟弟說我在外面做事，至于做什么，我沒跟弟弟說。
　　工地有時沒材料，閑下來的時候，我就會找老陳擺龍門陣。老陳說我現(xiàn)在真的像個民工了。
　　有時，老陳忙不過來的時候，會讓我去幫他買點材料，釘子、水泥、鐵鍬，等等，很雜。
　　大多數(shù)時候，我會如實跟老陳說花了多少錢，有時我也會報假賬，掙個順手錢。
　　幫忙幫多了，我發(fā)現(xiàn)老陳對材料的價格并不完全清楚，都只曉得一個大致的價格。也難怪，工地上雜七雜八的材料那么多，老陳又不是電腦。
　　但他常自吹他對材料的價格非常熟悉。
　　現(xiàn)在我和老陳已經(jīng)很熟絡(luò)了，我會笑著向老陳要煙抽。老陳總是整盒煙都扔給我，讓我自取。我取一支，然后又扔回去。
　　做著事，日子就過得快。
　　一個月就這么過去了，我結(jié)了一千六百多塊工錢。
　　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我能掙錢了，能養(yǎng)活自己了！
　　這是我從上市公司離職后掙的第一筆工資，雖然我搞渣土運輸也掙過兩千多塊錢，但現(xiàn)在這個錢感覺更踏實。
　　我和老劉、小張保持著良好的團(tuán)隊合作，所以我開口找他們借錢時，他們都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了。
　　湊足了4000塊錢，我想回趟“家”。
　　我要把這4000塊錢交給我的岳母。不知道那保費最后是怎么處理的，不知道她的賣保險的朋友有沒有在背后議論過她。
　　我得看看周媛，也許她已經(jīng)決定和我離婚。
　　更重要的是，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兒子了，他想我嗎？
　　我在工地洗了個澡，找老劉借了一件干凈衣服（他身材和我差不多）。在工地旁邊臨時搭建的一個破爛的小賣部里，我給兒子買了盒4塊錢的優(yōu)酸乳，用塑料口袋提著。
　　我順便照了一下鏡子，與以前相比沒啥變化，只是皮膚稍微粗糙了些。
　　回家的時候是晚上，我估摸著岳母他們吃完飯才回去。
　　我推開門，迎過來的是詫異的目光。兒子跑過來，親熱地叫著爸爸，隨后高興地喝著優(yōu)酸乳。
　　周媛默默地看著我，無話可說。
　　岳母接過我遞過去的錢，說給多了，要找給我。我沒接。
　　我們尷尬地在沙發(fā)上坐了一陣，岳父起身到書房去了。自從退休后，他就喜歡上了電腦，沒事就在電腦上搗鼓一些東西。
　　岳母要把兒子帶到樓下去玩，兒子不干，她只好獨自下樓了。
　　我和周媛就這樣坐著，誰也不開口。兒子在我們之間晃來晃去，笑著鬧著，一家人看起來似乎很和諧。
　　周媛始終沉默著，我也無從開口。
　　我說什么呢？我該告訴她我在建筑工地當(dāng)民工？
　　按照常規(guī)，城市女孩嫁的老公不應(yīng)該是當(dāng)建筑民工的，再不濟(jì)也得是個白領(lǐng)啊。
　　但我確實是個民工。
　　終于，我開口對周媛說，希望她能給我一點兒時間，我的境況會好起來的。
　　還是沉默。
　　良久，我站起身，抱著兒子親了一下，拉開了門。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遇見一個上了大學(xué)沒臉回家的人（上）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晴

　　從家里回來后，我又回到建筑工地，繼續(xù)我的安裝工生活。
　　白天蓬頭垢面，晚上鼾聲如雷。
　　我已完全融入工地的生活，不論形象還是語言，都與民工一般無二。并且，我早已不用通過專門干重體力活來表現(xiàn)自己了，重活都是輪流干。
　　平時沒事，大家就在一起擺龍門陣，天馬行空，無所顧忌。
　　我與老劉和小張已經(jīng)相處得很不錯了。他們曾多次問我過去是干什么的，我都說我過去在外地打工。他們又追問我在外地打工時干什么工種，我想了一下，說是干倉庫保管工作。
　　老劉說：“那是好工作，不會日曬雨淋的，難怪長得比我們白  一些。”
　　小張取笑老劉說：“你別自卑啊，你也有白的地方啊，屁股不就白嘛。”
　　老劉就瞪著小張罵，說：“你小子敢拿我開涮？哪天晚上去搞你老娘。”
　　我有些假正經(jīng)，很少和他們開玩笑，只是在他們說葷笑話的時候在旁邊樂。
　　那是一次工余，我們仨在外面買了兩斤老白干，就著一碟花生米喝酒。喝到微醉的時候，老劉問小張：“耍朋友沒有？”
　　小張說：“沒有。”
　　老劉一本正經(jīng)地說：“是不是你那方面功能不行啊？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別看是體力活，現(xiàn)在我還干得下來。”
　　小張就哈哈地笑，說：“老劉，你那熊樣也就嘴巴說說還行，這些事還得我們年輕人來。”
　　小張欺負(fù)老劉認(rèn)不了多少字，拿起石塊在地上寫了“臥室無柜”四個字，問老劉道：“這幾個字怎么念？”
　　老劉說：“別看我是文盲，這幾個字還是認(rèn)識的。”
　　于是老劉要大聲念出來。我不忍心老劉被涮，悄悄在老劉耳邊說了意思，老劉笑著破口大罵，句句直達(dá)生殖器。
　　工地生活就是這樣，繁重的體力勞動過后，總是需要一些粗魯來放縱一下。
　　不粗魯不是漢子。
　　偶爾，我們也在一起打打牌，在爭執(zhí)中消磨時光。
　　我們都在工地吃伙食，由于我們的體力消耗比較大，而工地食堂的米糙，肉食也不多，我們總感覺吃不飽。所以在大家都空閑的時候，會到一個緊鄰工地宿舍的小餐館去“打平伙”。“打平伙”這個詞我很小就聽說過了，實際上就是AA制的意思，不過現(xiàn)代人都愿意說AA制，不愿意說“打平伙”，其實兩者是一樣的意思。“打平伙”的語意比AA制豐富得多，它還包含著聯(lián)絡(luò)感情的意思。
　　今天晚上，我們又到那個餐館去“打平伙”，點了一份臘排骨，吃到后來，還剩一根排骨在盤子里。我很想把它“咪西”了，但礙于只剩一根了，便不動筷子。在我鼓足勇氣想把它收為己有的時候，突然餐館的燈閃了一下，熄滅了。工地的供電就是這樣，時不時停電，但似乎只過了幾秒鐘的時間，又突然來電了。在燈亮的那一瞬間，我看見老劉和小張的兩雙筷子都在夾那排骨。我不由得笑了。老劉和小張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老劉老到，嘿嘿一笑，說：“我正準(zhǔn)備幫你夾過去，沒想到你自己動手嗦。”
　　這就是我的工地生活，有點苦，有點累，但很充實。有時居然還有點簡單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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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遇見一個上了大學(xué)沒臉回家的人（下）





　　
　　2006年3月26日 星期日 晴



　　昨天晚上，我被一陣憂傷的口琴聲驚醒。
　　或許因為自己的處境，我對憂傷的東西總是很敏感，這太容易激發(fā)我的共鳴。我頓時睡意全無，在口琴聲中遐想起來。
　　曾經(jīng)，我也愛吹口琴。記得讀初中的時候，班上一個同學(xué)有一只口琴，那幾乎是班上唯一的音樂器材。大家都爭著借來吹，一個同學(xué)剛從嘴邊拿下來，另一個同學(xué)馬上就搶過去了，全然不顧人家的口水還沾在琴身上。
　　我就是在這種半借半搶的氣氛中，學(xué)會了吹口琴。記得有一個春天的下午，我和一個同學(xué)借了口琴來到學(xué)校外的油菜花地里，躲在油菜花深處，一人一曲吹起來。音符在菜花地里流淌，青春在菜花地里燃燒。
　　這是一種愜意的記憶，屈指數(shù)來，已經(jīng)過去快20年了。
　　在這樣寂寞的夜里，工棚的鼾聲此起彼伏，夢囈和磨牙聲交替出現(xiàn)，一切了無生趣。只有琴聲，帶給了我美好的遐思。
　　我披衣起床，步出工棚，循著琴聲走去。在工地門口的馬路邊，一個黑影坐在一個小土堆上，輕輕地吹著一首懷鄉(xiāng)曲：

　　在那遙遠(yuǎn)的小山村，小呀么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發(fā)鬢鬢……

　　我的眼睛慢慢地濕潤了。我想起了我的父母，如果他們知道我在工地上當(dāng)民工，他們會做何感想呢？
　　琴聲慢慢停下來時，我看見那影子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哭泣。
　　我走過去，輕輕地問：“這么晚了，你為什么不回家？”
　　影子似乎吃了一驚，轉(zhuǎn)過身來。借著遠(yuǎn)處昏暗的路燈光，我看見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一縷頭發(fā)搭在臉上，乍一看，像電影里的鬼影  一樣。
　　女子別過頭，把頭埋在膝蓋上，一聲不響。
　　“夜深人靜，你一個單身女子，難道就不怕壞人嗎？”我又問。
　　“怕什么！我還擔(dān)心遇不到呢。”女子沒好氣地回答。
　　我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了，不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我說：“妹子，你不要說氣話，問題不是說氣話就可以解決的。”
　　女子不做聲，呆呆地坐在那里。
　　隨后我不論問她什么，她都不理不睬。
　　我準(zhǔn)備離開了。我想她大約是和男朋友吵架了，然后借琴抒情，對這些兒女情事，我無意摻和。
　　我說：“我走了，你自己當(dāng)心些。”
　　那女子突然叫我：“大哥，陪我說說話好嗎？”
　　我說：“好啊，大哥被你的琴聲驚醒，睡意全無，樂得有人和我說話。”
　　我慢慢蹲下身子，從兜里摸出一支煙，點燃，等她開口。
　　女子說她叫小玉，去年七月從C市一所師范專科學(xué)校畢業(yè)，一直沒找到工作。昨天早上，她住的出租房的房東來找她收房租。她已經(jīng)欠了三個月房租了，但她實在沒錢給，房東就把她趕了出來，還把她的畢業(yè)證扣下了，說不把房租補齊，就不把畢業(yè)證還給她。她今天出門四處借錢，沒有借到，不知該怎么辦了，便坐在這里打發(fā)時間。
　　我說：“你的那些同學(xué)呢？可以找同學(xué)們想想辦法啊。”
　　小玉說：“班上好多同學(xué)都沒找到工作。有的回老家去了，有條件稍微好點兒的，我都找他們借過錢了，到現(xiàn)在都還沒還，已經(jīng)不好意思再借了。”
　　我說：“那你坐在這里也不是辦法啊，要不到你同學(xué)那里去擠一擠，也強似待在這里啊。”
　　小玉嘆了口氣，說：“同學(xué)有同學(xué)的難處，再說，我也不想去麻煩他們。”
　　我說：“要不回老家？好歹還可以混口飯吃呢。”
　　小玉說：“本來不想回去，但現(xiàn)在看來，可能真的只能回家了。唉，這大學(xué)啊，不如不讀。”
　　我勸她：“不要這么灰心，眼前的困難是暫時的，只要挺過去了，一定會有美好的明天。”
　　小玉沉默不語，低頭擺弄著手里的口琴，說：“這是我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我摸了摸兜兒，兜兒里只有三塊錢，我說：“你先等等，我馬上就來。”
　　我三步并作兩步回到工棚，搖醒老劉，問他身上有多少錢。
　　老劉睡眼惺忪，問道：“你要錢干什么？是不是去找馬子？”
　　我說：“別管這么多，先給我拿點兒錢。”
　　老劉摸索著遞了50塊錢給我。我來到小玉身邊，對她說：“這是50塊錢，對面不遠(yuǎn)有一個小旅館，你去住一晚，先對付過今晚再說。”
　　小玉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錢。
　　我突然想起我們平常“打平伙”的那個小餐館似乎要招一個服務(wù)員，便問小玉愿不愿意去。
　　我其實只是隨便這么一說。我想小玉堂堂大學(xué)生，再落魄也不會愿意到餐館去打工，更何況還是一個工地的小餐館。
　　沒想到小玉同意了。她說讀了這么多年書，沒臉回家，只要能混口飯吃，干什么都愿意。
　　這樣的想法，與我當(dāng)初決定到工地當(dāng)民工時的心態(tài)何其相似啊。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我應(yīng)該有個像樣的事業(yè)





　　2006年3月28日 星期二 多云

　　小玉到餐館上班了，工資是450塊錢一個月，包吃，晚上就住在餐館里。待餐館打烊后，用幾張板凳拼一下，上面擱幾塊木板，鋪上被子湊合著睡。
　　我跟工友們說小玉是我親戚，請大家多關(guān)照，不許欺負(fù)她。
　　小玉叮囑我，叫我不要說她是大學(xué)生。她說一個大學(xué)生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打工，她臉上掛不住。
　　我理解她，大學(xué)教給了她知識，也教會了她虛榮。
　　小玉開始對我存有一種報恩的心態(tài)，總覺得欠了我很大的人情。我告訴她，我也曾這么困難過，在我困難的時候，我也希望有人幫幫我，哪怕只是一聲安慰也是好的，所以用不著對我客氣。
　　只是我沒有告訴她，我現(xiàn)在依然困難著。


　　2006年4月10日 星期一 晴

　　小玉說，我和其他民工不一樣。她說我身上有一種憂郁的氣質(zhì)，像個有點兒文化的人。
　　我就淡淡地笑，心里卻有些溫暖，似乎有一種被讀懂的感覺。
　　說實話，雖然我學(xué)歷不高，但勉強可以算個讀書人。在工地，和這些粗放的民工在一起，我覺得我是孤獨的。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掙錢，然后寄回家。攢得多了，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或者添置一兩件像樣的電器。
　　我的想法不一樣，我知道當(dāng)民工是權(quán)宜之計，我應(yīng)該有一個像樣的事業(yè)。但是，我的事業(yè)在哪里？假如不當(dāng)民工了，我能干什么？
　　這是一種掙扎的狀態(tài)，既不甘心，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所以我常常羨慕老劉他們，有活就干，有酒就喝，啥來了就迎接啥，爽爽快快。
　　這是一種難得的幸福，可是我無法融入，只能旁觀，或者欣賞。


　　2006年4月28日 星期五 晴

　　小玉到餐館上班后，我有時會去找她說說話。或許她的心情和我有太多的類似，所以我們之間很談得來。
　　小玉叫我大哥，我也把她當(dāng)自家妹子一樣看待。
　　有時，我會把她的口琴借來吹，排遣一下內(nèi)心的寂寞。
　　前天，我問她：“口琴多少錢買的？”她說：“是一個高中同學(xué)送的。”我開玩笑說：“男同學(xué)吧？”小玉就不好意思地笑。
　　我說：“難怪房東趕你出來時，你什么都不帶，單單帶了這只口琴，原來是定情物嗦。你這么困難，怎么不去找你那男同學(xué)一起想想辦法？”
　　小玉說：“他還在讀書，在上海，今年才大四。”
　　我點點頭，說：“你看看，那天晚上你說什么氣話來著？假如叫你那男同學(xué)得知了，不氣死才怪？”
　　小玉說：“有時候我真這么想過，把自己賣了，換點兒錢回報  父母。”
　　我說：“別說傻話！好好干活，好好掙錢，好好生活。”
　　今天，到了小玉發(fā)工資的時間，她把我給她的50塊錢還給了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不是我在意這50塊錢，而是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負(fù)擔(dān)。
　　不欠人情，就沒有負(fù)擔(dān)。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千萬別“混”工資





　　2006年7月22日 星期六 晴

　　我一直認(rèn)為建筑行業(yè)是機會最多的行業(yè)，房地產(chǎn)熱得像火，國家也在大力發(fā)展基礎(chǔ)建設(shè)。我發(fā)現(xiàn)凡是干與建筑行業(yè)相關(guān)的工作的人，個個都活得比較滋潤。
　　所以我覺得我在建筑工地當(dāng)民工也是一種幸運，它讓我對這個行業(y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我們干一項工作，就得對這項工作有研究。如果僅僅是為了混一份工資，那么這工作要么干不長，要么就會被工作壓垮。
　　我得研究。
　　同趙均有了這次合作后，我開始考慮兼職在工地推銷橋架。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有一定優(yōu)勢的，當(dāng)了這么長時間的橋架安裝工，我對橋架已經(jīng)相當(dāng)了解了，橋架質(zhì)量的好壞，基本上用手就能夠感覺出來。
　　我為什么不好好利用這樣的優(yōu)勢呢？
　　我讓趙均給我印了名片，談好分成的比例，工余的時間，就在各建筑工地轉(zhuǎn)悠。
　　橋架這玩意兒是大宗買賣，工地的材料員一般都做不了主。做主的要么是甲方，要么是工程承包方，但目標(biāo)客戶還是很好找的，只要建筑整體框架出來了，那么差不多就該采購橋架了。
　　但多數(shù)時間是碰壁，很多次，我找到橋架采購方，還沒開口說話，就被人“揮手再見”了。
　　好在我已習(xí)慣了這樣的碰壁，在可能的客戶面前，我寧可放棄尊嚴(yán)，也不愿放棄機會。
　　我堅信一點：只要堅持不懈，總會找到成交的客戶的，也許，就是下一個。
　　我始終都在為“下一個”而努力著。只要稍一有空，我就會出去尋找工地。即便是晚上躺在工棚里，我也會琢磨手頭的客戶信息。
　　其間有一個客戶對我的印象還可以，原本他準(zhǔn)備分一小塊業(yè)務(wù)給我，試著合作，但他卻沒能聯(lián)系上我。那天，我們正在工地?fù)屢欢芜M(jìn)度，電錘的嗚嗚聲蓋過了手機的聲音，等我發(fā)現(xiàn)有幾個未接電話而打過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很生氣了。他覺得我做事不靠譜，不愿意再把機會給我了。
　　為此我郁悶了好長時間，覺得這簡直就是造化弄人。
　　但我仍然不氣餒，相反，這更讓我產(chǎn)生了信心。我覺得，我又回到了剛到C市時的狀態(tài)。那個時候，我也是心無旁騖，專心干工作。
　　老劉和小張見我一有空就往外跑，整天鬼鬼祟祟的，開玩笑問我是不是到外面去泡馬子，我含糊應(yīng)答，任由他們?nèi)⌒Α?br /> 　　兩個月過去了，我終于給趙均的廠簽回來一筆二十幾萬元的橋架合同。
　　趙均自然很高興，一個勁兒要求我到他們廠去搞銷售，許諾給我高額的提成。我沒有答應(yīng)趙均，只是向他預(yù)支了一部分提成，還了所有的債務(wù)。
　　無債一身輕。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出路在工作中找





　　2006年7月24日 星期一 晴

　　我決定告別我的民工生活，因為我已想好了我未來要走的路。
　　四個月前，為了不致餓死，我不得不棲身民工隊伍。
　　四個月后，我已經(jīng)決定離開給了我生存機會的工地了，帶著對未來的憧憬。
　　我曾經(jīng)花了三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位置，現(xiàn)在，只用了四個月，就找到了我未來要走的路。
　　這四個月，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的出路，是在工作當(dāng)中尋找的，而不是坐在那里想出來的。
　　如果我不當(dāng)民工，我就不會知道橋架這玩意兒，更不會知道它能給我?guī)�來收益�?br /> 　　所以，我們不應(yīng)該抱怨工作的好壞，有工作就不錯了，要想發(fā)展，還得自己在工作當(dāng)中留心機會。
　　要離開了，還真有點兒舍不得。
　　不是我喜歡這個職業(yè)，而是這里很隨意。雖然苦一點兒累一點兒，但大家的境況差不多，沒有太大的貧富懸殊，沒有地位上的貴賤差別，高興了就哼幾句不成調(diào)的歌，不高興了粗話張口就來。
　　大家平等相待，沒有心理負(fù)擔(dān)，踏實。
　　然而，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當(dāng)民工，連弟弟都不知道。
　　假如我的父母知道我在工地當(dāng)民工，會帶給他們怎樣的震撼?
　　還有我的那些善良的鄉(xiāng)鄰，我的那些視我為驕傲的親戚，我要對得起他們曾經(jīng)饋贈給我的恭維話。
　　一個合格的民工顯然夠不上讓他們驕傲的分量，至少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
　　本來我想一個人悄悄地離開工地，但是，我割舍不下和工友之間的這種兄弟情誼。特別是老劉和小張，我們就像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一起沖鋒陷陣，我們之間，有感情。
　　還有老陳，如果沒有他，我進(jìn)不了這個工地。他是我的恩人。
　　我決定請他們吃一頓飯，表達(dá)一下我對他們的感激之情。
　　我選在一個離工地較遠(yuǎn)的餐館——我不想驚動太多的人。
　　我通知了小玉，小玉特意向她所在的餐館請了一會兒假，不一會就過來了。
　　大家坐定，我先恭恭敬敬地給老陳敬了一杯酒，感謝他幫我找到這個工作，接著又給老劉和小張分別敬了一杯酒，感謝他們在我最需要錢的時候借錢給我。
　　我的鄭重讓他們有些納悶，于是我告訴他們：“我要離開了。”
　　老劉張大了嘴巴，他問我是不是他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得罪  我了。
　　善良的老劉總是第一時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這真是種美德。
　　我搖頭說不是。
　　小張說：“干得好好的，怎么說走就走啊？是不是家里有事？如果有啥困難，說出來大家一起想辦法。”
　　小張的話讓我鼻子有些酸。過去幾年來，我一直期待著有人對我說這句話，我終于從工地的一個工友口中聽到了。
　　我突然有一種傾訴的沖動，便向他們講述了我從一個總經(jīng)理過渡到民工的經(jīng)歷。
　　我說：“我其實很留戀工地生活，只是我怕，怕有熟人知道。”
　　在我講這些的時候，小玉坐在我旁邊靜靜地流著眼淚。她蟄居在這里，既是為了生存，也是為了逃避。所以我的這種心情，她懂。
　　老陳的眼睛有些濕潤。他說當(dāng)初在工地看到我時，我臉色發(fā)白，他還以為我是個吸粉的，沒想到我有這么復(fù)雜的經(jīng)歷，不容易啊。
　　老劉突然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大聲說：“兄弟，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總經(jīng)理既然能當(dāng)民工，民工也一定能當(dāng)總經(jīng)理！”
　　夜里，我們都爛醉如泥。


　　2006年7月26日 星期三 晴

　　今天，我又找趙均預(yù)支了部分提成的錢。我想先搞定我的婚姻。
　　婚姻不是用錢可以搞定的，但是，你不能否認(rèn)錢在婚姻當(dāng)中的潤滑作用。
　　另外，我沒有一技之長，除了錢，我憑什么讓周媛看到希望？
　　晚上，我把周媛約到一個茶樓，想開誠布公地和她談一談。
　　在茶樓談感情，對我來說是一種奢侈。但是，為了一個穩(wěn)定的家庭，這點兒奢侈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仍然向周媛隱瞞了我當(dāng)民工的事實，但強調(diào)了我已經(jīng)找到了未來的方向。
　　我說了，我不想離婚。婚姻這玩意兒就那么回事，沒有人能預(yù)知下一次婚姻就比現(xiàn)在的好。
　　既然無法預(yù)知未來，不如就把握現(xiàn)在。我是個現(xiàn)實的人。
　　當(dāng)然，我也不會賴著這個婚姻——我窮，但不等于我沒志氣。
　　周媛事實上是個沒主意的人，我并不指望她能給我什么答復(fù)，我希望她回去和她父母商量一下。
　　周媛明顯地消瘦了——沒主意，并不代表心里沒焦慮。
　　我給了她5000塊錢，這是過去三年來我第一次拿這么大一筆錢給她。她遲疑了一下，拿過去默默地揣在兜里。
　　過了兩天，她打電話問我這段時間到底在干什么，在哪里掙的錢，如果不說清楚的話，就讓我把錢拿回去。
　　我說：“你放心，這錢是干凈的，是我做生意掙的。”
　　周媛問我到底是做的啥生意，我說是幫別人賣橋架，并且跟她說了橋架廠在哪里，賣給什么地方。
　　周媛見我說得有鼻子有眼，便不再追問，輕輕地掛了電話。


　　2006年7月28日 星期五 晴

　　今天，她給我打來電話，說她媽燉了湯，讓我回家去吃飯。
　　我知道，我和她們家的冷戰(zhàn)總算結(jié)束了。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回頭路，別走





　　2006年8月2日 星期三 晴

　　這幾天，趙均一再邀請我到他們廠去上班，我客氣地拒絕了。
　　我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
　　過去三年來，我嘗夠了失業(yè)的苦。假如我到了趙均的工廠，我不能確定未來的哪一天我會不會重新失業(yè)。
　　假如我進(jìn)了趙均的廠，一旦干不出成績，趙均肯定不會無限期地給我發(fā)底薪，最后我還得走人。
　　一旦干出了成績，可能又會對我提更高的要求，直到某一天我被趙均制訂的任務(wù)量壓死。
　　不是我信不過趙均，而是人性如此。也是環(huán)境使然，大家都缺乏安全感。打工者缺，老板也缺，都在拼命地為未來積累應(yīng)付危機的資本。
　　另外，如果我自己單干，我手上有了訂單，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和供貨方討價還價，甚至還可以拿其他廠的價來殺他的價。
　　這是商業(yè)規(guī)則。
　　幾個月前，我還在為混一口飯吃而茫然四顧。現(xiàn)在，卻開始計算起了怎樣才能使利益最大化。
　　人啊，真他媽的賤，剛喘一口氣，就忘了昨天的傷。


　　2006年8月10日 星期四 多云

　　我又回到弟弟的辦公室。這里，我還承擔(dān)著一半的房租。
　　我笑著對弟弟說：“我回來履行我這半個主人的職責(zé)。”
　　我花了六百多塊錢，找了一家中介公司注冊了一個建材經(jīng)營部，算是有了一個招牌。并且從法理上說，我也算有了一個合法經(jīng)營的陣地了。
　　弟弟仍然修他的電腦，我委托他順帶幫我接一下電話，如果有電話來的話。
　　我，夾著一個破公文包開始了我的救贖之旅。
　　我的設(shè)想是多團(tuán)結(jié)一些像老陳這樣的工地材料員，如果他們有材料需求的話，就給我打電話，我到市場去采購后給他們送過去，賺點兒差價。
　　說白了，就是買空賣空，空手套白狼。
　　事實上，這跟我以前跑渣土運輸?shù)穆纷邮且粯拥模�只不過換了一個行業(yè)而已。
　　渣土運輸業(yè)務(wù)我是失敗了，這條路走得通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未來的路注定不平坦。我沒有其他更多的資源，除了勇氣、信心和決心。
　　我穿梭于各個建筑工地，賠著笑臉招徠業(yè)務(wù)。
　　我對各工地的材料員介紹說：“我是專門做工程材料的，價格比較有優(yōu)勢，希望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展示一下我的服務(wù)質(zhì)量。”
　　大多數(shù)人會用狐疑的眼光看著我，然后客氣地請我出去；少數(shù)人會簡單地向我詢問一些材料的價格，不管我報的價格高還是低，都會來一句“你的價格太高了”，然后打發(fā)我走人。
　　也有個別材料員圖省事，吩咐我給他們送些小材料。
　　我給一個工地送過兩百米波紋管，賺了20塊錢，除去路費，凈賺12塊，不過這花費了我將近一天的時間。
　　我也給一個工地送過幾把鐵鍬，除去路費，一分錢都沒賺到。


　　2006年9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一個月很快結(jié)束。我盤點了一下，這個月我的銷售額是780塊錢，利潤是55塊錢，算上我的各種開銷，凈虧一千五百多塊。
　　我沒有氣餒，我知道客戶關(guān)系的建立有一個過程，只要堅持下去，業(yè)務(wù)就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
　　我真正的擔(dān)心，是怕我堅持不了那么久，因為供我活動的資金太有限了。注冊完建材經(jīng)營部后，我總共只剩下兩千多塊錢的現(xiàn)金，第一個月就虧去一千五百多，剩下的這千把塊錢還能供我虧多久？
　　所以我企盼著馬上就有一筆大點兒的業(yè)務(wù)到來，好讓我心里多一點兒底氣。


　　2006年9月14日 星期四 多云

　　業(yè)務(wù)說來真的就來了。今天，一個工地給我打電話，找我要50圈2.5平方的電源線，但提出要欠半個月的款。
　　我算了一下，按他給我的價格我能賺一千多塊，但近萬元的進(jìn)貨款難住了我。我想找我的上游供貨商幫我墊一下，給我半個月的賬期，但供貨商一口就拒絕了。
　　也難怪，且不說我和他們還沒有打過交道，甚至我連個像樣的辦公場所都沒有。也有建材老板提出到我公司去看一下，我坦率地告訴他，我那辦公室不好看，我能讓他信任的，只有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道德。
　　當(dāng)然，沒幾個人相信。
　　沒有業(yè)務(wù)固然心煩，有業(yè)務(wù)而做不了，心里更煩。這段時間，小玉給了我很大的安慰，她時不時地打電話給我，有一次，她甚至請了假來陪我喝酒解悶。
　　我對小玉說：“生意這么難做，還不如繼續(xù)回AT工地當(dāng)民工。”
　　小玉說：“大哥，不到萬不得已，你可千萬別回去。既然當(dāng)民工不是你的終點，那么有這么一次經(jīng)歷就夠了。”
　　也是，一個人可以選擇永遠(yuǎn)當(dāng)民工，但不能選擇反復(fù)當(dāng)民工。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只要你不放棄機會，機會就不放棄你






　　2006年9月18日 星期一 多云轉(zhuǎn)晴

　　下午，我接到弟弟的電話，說有一家建筑公司要我馬上去一趟。弟弟說了那家建筑公司的名字，我想起來了，是一家建筑企業(yè)的二級公司，實際上是私營公司，我曾經(jīng)到這家公司找過他們負(fù)責(zé)材料供應(yīng)的毛主任。
　　去找毛主任的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家橋架廠的兩個人正在和他談橋架，數(shù)量不大，但規(guī)格很多。
　　他們差不多已經(jīng)談好了，我聽毛主任的意思，似乎馬上就要開始討論合同了。
　　我像一個幽靈一樣出現(xiàn)了，立即插了句話。我說：“我也是做橋架的，可不可以參考一下我的。”
　　我承認(rèn)我這樣做不道德，但我不想放過任何可能賺錢的機會。
　　也許，那家橋架廠已經(jīng)和毛主任合作了很久，也許他們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像一只饑餓了很久的貓，突然聞到了一點兒腥味，然后不顧一切地?fù)淞松先ィ�哪怕那里是油鍋�?br /> 　　橋架廠的兩個人先是驚詫，然后是憤怒。按照常規(guī)，即便是我想撬他們的單子，也得等到他們走了以后。
　　但我不能等，如果形成了定論，要翻盤幾乎是不可能的。
　　毛主任也很詫異，他接過我遞給他的報價表，仔細(xì)比對了一下，對我說我的價格高了。
　　橋架廠的人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我，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這樣的神情，我真的很配。
　　但接下來我說的話讓毛主任遲疑了，我說：“我的橋架都是標(biāo)準(zhǔn)厚度，我不會專門將橋架邊磨厚而以薄充厚。”
　　做過橋架的人都明白，很多橋架雖然看起來很厚，但只是邊厚，是切割面厚，而不是鋼板厚，而同規(guī)格橋架價格的高低，與鋼板厚度是分不開的。
　　毛主任顯然不知道這里面的竅門。假如毛主任以前和這家橋架廠合作過，那么我這句話也足以勾起毛主任對他們的懷疑。
　　毛主任皺著眉頭看了我?guī)籽郏�示意我坐下�?br /> 　　我知道，他對我轉(zhuǎn)變態(tài)度，是獵奇心理在作祟，或者說是窺私心理在作祟，并不代表我獲得了他的好感。
　　不過，我只需要他對我感興趣。
　　毛主任仍然和橋架廠的兩個人談著，但話語空洞了些。最后他說，他需要給領(lǐng)導(dǎo)匯報一下，回頭電話聯(lián)系。
　　接著我和毛主任交流起來，我給他講了很多橋架里面的貓兒膩，怎樣分辨鋼板的好壞，熱軋板和冷軋板的區(qū)別等。
　　我說這些的目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對于一個陌生的客戶來講，銷售人員要做的就是吸引客戶的注意。客戶不把你放在心上，你能賣出東西嗎？
　　我和毛主任談了半個小時，對于那筆橋架業(yè)務(wù)，他未置可否。
　　從毛主任辦公室出來，在拐角處我看見了先前橋架廠的那兩個人。他們一直在等著我。
　　我想回避，但無處可避。
　　硬著頭皮往前走，在擦身而過的剎那，我被一只腳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生活就是這樣，當(dāng)你想昂著頭走路時，你就得隨時準(zhǔn)備在地上 趴著。
　　我理解他們。他們不是暴徒，他們僅僅是需要發(fā)泄。
　　在他們的辱罵聲中，我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一步一步地走遠(yuǎn)。所以，我接到弟弟的電話時，馬上意識到可能機會已經(jīng)向我傾斜。
　　在毛主任的辦公室里，毛主任說愿意和我合作，但價格得降點兒。行，我稍微降了點兒，基本上談好了。但毛主任要和正規(guī)公司簽合同，我的是經(jīng)營部，毛主任不愿意簽。
　　我只得又去找趙均，想借用他們廠的名義。一來二去，第二天才簽訂合同。
　　其實合同金額并不大，總計才四萬多塊錢。毛主任他們公司的工地在F縣，所以我還得送貨到那里。
　　照例，我是在趙均廠里拿的貨。眼下也只有他能賒貨給我。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在老家的母親，一直以為我混得很好(上)






　　2006年9月28日 星期四 多云

　　送貨去的F縣是我老家，我曾猶豫著是不是順道回老家看看。
　　我最近一次回去還是在2003年春節(jié)的時候。那時，我的境況雖然糟糕，但還沒到極處，在父母面前還裝出躊躇滿志的樣子。
　　后來便不敢回去了，因為我知道，我已經(jīng)裝不出來了。
　　你們看到過電視鏡頭下那些沉默如山的農(nóng)民嗎？他們根本不會聽從導(dǎo)演的指令來扮個笑臉，生活，已經(jīng)使他們失去了表演的興致。
　　我，就是這樣的心態(tài)。只不過，我是在父母他們面前表演。
　　但我想他們。
　　一想起他們，我就想到我的現(xiàn)狀。我想為他們做些什么，但我沒這個能力。這份落差，讓人心痛。
　　久了，我便麻木了，偶爾想起，也立即轉(zhuǎn)過念頭。只不過心里那一絲悸動，牽扯著我的神經(jīng)。
　　這次到F縣，是去我家的方向，我不能過家門而不入，我做不到，我得回家看看。
　　我在F縣城交了貨，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終于，站在了進(jìn)村的路口。
　　這條熟悉的小路上，似乎還回蕩著我和童年小伙伴們的笑聲。
　　那些歡樂，那些彌漫在空氣中的熟悉的味道，一陣陣地觸動我的靈魂。
　　而今，我這個游子，我這個落泊的游子，就站在濃郁的鄉(xiāng)情里。
　　母親在路邊的菜花田里割豬草，花白的頭發(fā)隨風(fēng)飄動，佝僂的身軀像一張弓。
　　這就是她的人生。
　　我想叫一聲“媽”，可是在喉嚨里滾動著叫不出來。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母親回過身來，片刻的詫異后，臉上燦爛如菊。
　　我走過去，接過母親手里的鐮刀，幫著割豬草，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幾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落淚。這份對母親的愧疚，再多的淚水也沖洗不盡。
　　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我陪著父母說話。
　　當(dāng)母親聽說我是送貨到F縣時，高興得不得了。
　　“生意都做到F縣來了？你是越來越出息了。”母親說。
　　我苦笑了一下。
　　我寧愿母親罵我，罵我沒出息，罵我敗家子，即使用最難聽的話罵我也沒關(guān)系。
　　我害怕母親夸贊我，那些夸贊我的話，像一把利刃，穿透了我  的心。
　　你本來就是個混子，只能享受混子的待遇。
　　而我就像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這新衣，只有我知道是假的，別人看起來卻很美。
　　很多時候，我們回家和離家，都是行色匆匆，生怕在家里多待一天的時間。心里害怕著，害怕多在家待一天，就會多喪失一天在城里生存的機會。
　　其實，我們的匆忙，無非是給自己的一點兒心理安慰罷了。
　　我也一樣，所以明天我就決定回C市。

重慶老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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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陰

　　我沒能走成。我堂伯父去世了。
　　堂伯父中年喪妻，只有一個女兒，招了個上門女婿，兩口子都在廣東打工。
　　他是事實上的孤老。
　　堂伯父彌留之際，只有我和父親在他身邊。咽氣的那一刻，他眼角掛著一滴戀世的淚。
　　誰也不想死，不管生活有多么艱苦。活著才有希望！
　　聽說堂伯父去世，留守在村子里的鄉(xiāng)鄰們都趕了過來。大家一起幫忙，將堂伯父的遺體抬到堂屋，然后開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后事。
　　這好像是他們自己的事一樣，每個人都熱情地發(fā)表著見解。他們只想給死者最后一點兒安慰。
　　很快推薦出一個總管，是村子里的牛二叔，他負(fù)責(zé)統(tǒng)籌安排堂伯父的后事。
　　在我們農(nóng)村，紅事白事，都有這么一個總管。
　　但人手實在是個問題。基本上，村里一個壯年勞力都沒有。我們村原來人挺多的，有一百多號人，但現(xiàn)在只剩十幾個老人和幾個小孩在家，還有三四個勉強可算壯年的婦女。其他人全部打工去了。
　　大片的田地荒蕪，野草在瘋長。
　　我很為堂伯父的喪事?lián)�心，因為憑村子里現(xiàn)有的人力，連棺材都抬不上山。
　　牛二叔似乎胸有成竹，他安排留守在村子里的老人們給他們的后輩打電話，請他們回家。
　　我也給我堂妹夫打了電話。堂妹夫說，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  回來。


　　2006年9月30日 星期六 陰

　　陸陸續(xù)續(xù)地有人回來了。這些善良的人們，總能在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
　　我的一個堂叔在一個煤礦挖煤。他說，耽誤一天要少收入一百多塊錢。但他們沒有透露出哪怕一點點的怨言，在他們看來，村子里死了人是大事，再多的錢也不能掙，他們得回來幫忙。
　　能回來的差不多都回來了，憂傷的氣氛在村子里彌漫，但也不可避免地夾雜著一些熱鬧。
　　談得最多的話題是錢。而談到錢的時候總會有人扯上我，說我在大城市里成了家，老婆又是城里人，肯定有錢。
　　我表面上鎮(zhèn)定自若，心里狼狽萬分，如果他們了解到我真實的生活，這將對我在他們心里的形象是個徹底的顛覆。我突然害怕起來，害怕肥皂泡破滅帶給他們的驚詫。
　　那么，就按照他們的想象來設(shè)計生活吧！
　　堂伯父的遺體就埋在他生前物色好的一塊菜地里。落土的那一瞬，堂妹呼天搶地，涕淚橫流。
　　最親的人馬上就要被泥土掩埋，從此天人永隔，心底有許多復(fù)雜的痛楚，都在那一刻肆意宣泄。
　　我看見父親眼里含著淚，神情凄涼，仿佛蒼老了很多。
　　父親老了，快70歲了。我心里突然充滿緊張和不安，害怕那一天過早地降臨到我的頭上。我還沒有準(zhǔn)備好。
　　而這一天遲早要降臨，但是，我從來沒有讓父親和母親享過一天福。
　　我不想也不能留下這個遺憾。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慘啊，居然虧了(上)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陰

　　帶著復(fù)雜的心情，我回到C市，繼續(xù)著我的鄉(xiāng)鄰認(rèn)為的“風(fēng)光”生活。
　　堂妹呼天搶地的情形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我強烈地期望著早日把父母接到身邊，一家人團(tuán)聚在一起，好好讓二老享受天倫之樂。
　　人生最大的快樂是什么？是父母看著孩子慢慢長大，孩子看著父母慢慢變老，在這個過程中，一家人始終在一起。
　　始終在一起。而我和父母，天各一方，萬一他們有個三病兩痛，誰來照顧他們？
　　我心里充滿強烈的負(fù)疚感，我還不具有和父母團(tuán)聚在一起的物質(zhì)基礎(chǔ)。
　　我得好好掙錢，為我，也為家人。我?guī)е�急迫的心情到處尋找著業(yè)務(wù)，尋找著可能產(chǎn)生利潤的機會。
　　因為和毛主任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的關(guān)系便熟絡(luò)了些，他說我是個老實人。
　　這實在是一個美妙的評價。這個社會上聰明人很多，但大家都喜歡同老實人打交道。
　　如果我們不能從社會上尋找安全感，那么則可以在老實人身上找到。這就是為什么很多聰明人絞盡腦汁卻一無所獲，而那些一臉豬相的人總能得到實惠。
　　基于這種評價，以后我見到他時，總是盡量笑得憨厚一些。
　　毛主任開始向我咨詢一些價格，各種各樣的都有，有時連水泥、河沙都要問我。
　　很多東西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價格，之所以問我，無非是想證實一下他的價格的水分。
　　報價其實是一個很累的活，很多東西叫法繁多，我得摸清他的叫法所對應(yīng)的實物，以免弄錯。
　　我不能出錯，以我當(dāng)時的接觸面，他已經(jīng)算是有決定權(quán)的人了。
　　我報了很多價，但他基本上沒有到我這里購買過。




　　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多云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生意并沒有什么起色。
　　我只是別人詢價的一個工具，等成交時，別人輕易地就邁過了我這座橋。
　　我沒有什么別的辦法可想，只能多建通道，期望有一些東西能夠遺漏到我這里。
　　我也期待一個事實，那就是，當(dāng)別人向我詢價成了習(xí)慣的時候，我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
　　所以，我現(xiàn)在所要做的，就是堅持。只要我能堅持下去，一切都會好的。
　　毛主任打來電話，問我對裝修材料熟不熟悉。
　　熟悉——只要問我，我就熟悉。
　　毛主任給我發(fā)了一個清單，說他的一個朋友要裝修一個機房，準(zhǔn)備承包出去。
　　拿到清單我就傻眼了，什么隔熱、屏蔽、防水、防雷，這些東西我從來沒聽說過。
　　但我說過我熟悉，只得硬著頭皮到市場上去詢價。
　　很多東西市場上根本就沒有，價格都詢不出來。
　　我就去找專業(yè)的裝修公司，但能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家裝公司，對這類工裝業(yè)務(wù)，基本也不熟悉。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搞工裝的，看了一下單子，說做過。
　　我心里很高興。我當(dāng)時的心態(tài)，是不去想有沒有可能賺錢，而是對毛主任有個交待。既然說了，就要兌現(xiàn)，這是作為一個男人應(yīng)有的信用。
　　這家搞工裝的公司給我報了一個價，原封不動，一分錢沒加，我就轉(zhuǎn)報給了毛主任。我只是向毛主任證明，他找我并沒錯，什么事我都能搞定。
　　這是典型的費力不討好，但我不得不如此。
　　價格報給毛主任后我沒有再管這事。反正我不是搞裝修的，就是給我，我也做不來。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慘啊，居然虧了(下)







　　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多云

　　早上，毛主任打電話給我，說他朋友看了我的價格，覺得還可以，讓我到他朋友那里去談一下。我再一次傻眼了。
　　我也只有硬著頭皮去了。去之前，我惡補了一下裝修方面的知識，其實也就是記幾個專業(yè)名詞，好讓對方不至于覺得我太外行。
　　毛主任的朋友姓劉，在一個大型國企的后勤部當(dāng)主管。
　　其實也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機房裝修，也就是維修翻新一下，現(xiàn)場看了看，我覺得應(yīng)該不是太復(fù)雜。
　　我說，專業(yè)的東西我不太懂，回頭我再把技術(shù)員帶來看一下。
　　于是我回來又去找那家公司，把現(xiàn)場情況描述給他們聽。他們要去現(xiàn)場看，我不干，我得和他們先談好分成。
　　他們也不干，非要看了現(xiàn)場才給我承諾，事情就僵持到那里。
　　不得已，只能當(dāng)小人。我私下找了他們公司的一個懂技術(shù)的，叫陳大明，承諾做好后利潤四六開，他四我六，他答應(yīng)了。在去之前，我和他簽了一個類似于協(xié)議的文書。
　　專業(yè)就是專業(yè)，陳大明看了現(xiàn)場后對老劉說得頭頭是道。看起來老劉很信任我們，表態(tài)說：“沒問題，就由你們來做，做好就行。”
　　事情似乎是定了，但我知道簽合同是個問題，因為我只有個建材經(jīng)營部的章，而陳大明是我拉出來接私活的，根本就不可能以他們公司的名義簽合同。
　　我只有跟老劉說實話，希望以建材經(jīng)營部來和他簽合同，不簽施工維修，簽成材料采購，變通一下。
　　當(dāng)然，我也不是一直都講實話，也撒了謊，比如說這類工程我們做得多，一般幾萬塊錢的生意我們都是這么操作的。
　　陳大明也在旁邊幫腔，并隨口舉了一些例子來佐證。
　　老劉居然同意了。呵呵，這是我這個建材經(jīng)營部簽的第一個合同，但與建材無關(guān)。


　　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陰

　　合同簽了，但在施工過程中卻遇到了不少麻煩。陳大明在公司上班，不敢隨便耽誤，只能利用下班時間到工地來施工，而甲方對工期又催得比較緊，搞得我非常狼狽。
　　另外，我發(fā)現(xiàn)陳大明的水平還停留在純技術(shù)層面，他的動手能力很差，理論和實踐結(jié)合得不那么好。整個施工我們走了不少彎路，最后還是另外請了一個人，才把這件事情勉強搞定。
　　原來我們預(yù)計這筆生意會有一萬多塊錢的利潤，最終做完，我們倒虧了四千多元。
　　陳大明認(rèn)賺不認(rèn)虧，這四千多元的虧損我只好一個人承擔(dān)下來。
　　四千多塊錢，差不多是我在毛主任那里做的橋架生意的全部利潤，這一下就變沒了。我心痛不已。更讓我心痛的是，因為拖了老劉的工期，工程質(zhì)量也不太過關(guān)，老劉把這事給毛主任說了。毛主任打電話把我臭罵了一通，說我只會吹牛皮，讓他在朋友面前丟臉，叫我以后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損失了錢，還丟了一個重要的客戶，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好幾天，我都無精打采。毛主任從此不會再相信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個大客戶，就因為我的貪欲而葬送了。
　　我這是貪欲嗎？
　　一聲嘆息。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兒子，希望你是強者






　　2006年11月13日 星期一 多云

　　我已回到岳母的家中。不過那里對我來說，其實就像一個旅館，我只是每天回去睡覺而已。
　　不是不愛這里，而是，它畢竟不是我的。
　　我也曾經(jīng)試圖把它當(dāng)成我的，但最終沒有做到。
　　凳子擱在東邊好還是擱在西邊好？我沒發(fā)言權(quán)。
　　只有兒子，才能激發(fā)起我回到這里的熱情。
　　下午，我接到周媛打來的電話，說她舅公去世了，她和她父母要去奔喪，讓我去接兒子，順便開一下家長會。
　　兒子在幼兒園上中班了，以前開家長會，能不去的，我總是推托不去，都是由周媛去，或者由兒子的外公外婆代勞。
　　我不喜歡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不喜歡出現(xiàn)在熟人面前，不是低調(diào)，而是有些自慚形穢。
　　大約越是混得不好的人，越是喜歡緊緊地包裹自己。
　　我總認(rèn)為任何聚會，都是為混得好的人開的，家長會也一樣。
　　我承認(rèn)我的心理很陰暗，但我走不出來。
　　我常常期待著有一天我能衣著光鮮地成為聚會的中心，但每一次我都是蜷縮在聚會的角落里，舔著自己失落的傷口。
　　我也嘗試著表現(xiàn)得落落大方一些，但多年來憋屈的生活，已經(jīng)把我塑造成一個謙卑的角色。
　　所以，這一次家長會，我依然沉默著。
　　老師建議家長注重對孩子特長的培養(yǎng)，并推出了繪畫、英語、珠心算等課外輔導(dǎo)班。
　　說實話，我對這類的課外輔導(dǎo)不太支持。孩子，還是讓他自然生長的好，過多的培訓(xùn)，只會拔苗助長，到頭來一事無成。
　　但是偏偏有很多家長，希望孩子按照自己的思路去發(fā)展，希望把孩子雕琢成自己理想的作品，完美無缺。
　　所以很多家長在老師的訓(xùn)導(dǎo)下，都給孩子報了課外輔導(dǎo)班。我們樓下的一個家長，也就是我的鄰居，一口氣給他的女兒報了三門課。
　　我沒有報。幼兒園老師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旁敲側(cè)擊地說：“希望家長多考慮孩子將來的健康發(fā)展，小的時候不多學(xué)，長大了什么都學(xué)不好。”
　　我不太同意老師的觀點。我認(rèn)為，孩子在幼兒園，應(yīng)該學(xué)規(guī)則，學(xué)做人，磨煉性格，而不是學(xué)技術(shù)。
　　請原諒，我把所有的課外輔導(dǎo)都?xì)w為技術(shù)。
　　我們今天可以教給孩子很多技術(shù)，但這些技術(shù)你精通嗎？自己都不精通，又怎么能教好孩子？他以后能用得到嗎？如果用不到，豈不是浪費孩子的精力？是他想要的嗎？如果孩子自己不喜歡，強迫孩子學(xué)，有好處嗎？
　　所以，我對打著開發(fā)孩子智力的旗號，叫囂著“不要輸在起跑線上”的各類課外輔導(dǎo)興趣不大。
　　除我之外，其他家長或一門或多門，都給孩子報了。
　　見我實在沒有報名的意思，幼兒園老師開始直接問我：“準(zhǔn)備給孩子報哪一門課？”
　　我訕笑著說：“還沒想好，要不我和兒子商量一下？”
　　我那鄰居湊過來說：“孩子懂什么呀，隨便給他報一門嘛。”
　　我靠，你當(dāng)是買玩具嗎？
　　其他家長見我沒報，都圍了過來，唧唧喳喳地攛掇著讓我給兒子報名，那陣勢是假如不報，好像我就是虐待兒子一般。
　　有脾氣暴躁，更兼極愛抱不平的女性家長，甚至在旁邊抱怨說：“什么家長哦，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培養(yǎng)，掙錢做啥子嘛？”
　　我的臉紅了。我想給大家解釋我不給孩子報名的理由，但這樣又未免會拆老師的臺。
　　正尷尬的時候，我聽到我那鄰居悄悄對老師說：“聽說他經(jīng)濟(jì)條件不太好，不報就算了嘛。”
　　這話像瘟疫一樣傳開了，家長們馬上就調(diào)整了氣氛，由不理解轉(zhuǎn)變?yōu)橥�情，甚至憐憫，不斷說一些開導(dǎo)我的話來。
　　我寧可被大家責(zé)難，也不愿聽一些同情憐憫的話。
　　這是兩種不同類型的痛苦。
　　前者是一種平等的對立，后者表明你就是典型的弱者。
　　老師開始打圓場，說：“不報沒關(guān)系，自愿嘛。大家別圍在這里了，家長會結(jié)束了，可以散了。”
　　我說：“老師，我想給我兒子報兩門，珠心算和英語。”
　　又是一陣驚詫，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我牽著兒子的小手走在路上，步履沉重而又傷感。
　　兒子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什么是貧窮，他還小。過不了兩年，等他稍大一些，就知道攀比了。
　　別人的爸爸干什么工作，有多少錢，開的什么車，他都會在心里拿來和我對比一番，然后就是對我的失望，再然后是自卑。
　　也許還會因此而自閉。
　　我要做的，就是盡早讓孩子明白，有錢固然很好，但有時候也得接受沒錢的現(xiàn)實。
　　但對孩子來說，這是個深奧的話題。
　　我問兒子：“兒子，你長大了想干什么？”
　　我給他報了珠心算和英語，我希望兒子的答案能與這兩樣?xùn)|西沾點邊。
　　我心里很鄙視自己的這種想法——我太實際了。
　　兒子想了想，說：“想長得和爸爸一樣高。”
　　文不對題，他媽的。
　　再問，兒子說：“想和爸爸一起去動物園。”
　　我心里便有些異樣。我從來沒陪兒子去過動物園。
　　從來沒有。
　　因為過得潦倒，心里老想著改變自己的處境，于是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想到了自己，卻忽略了我最親愛的兒子。甚至，連去一次動物園，也變成了他的愿望。
　　冬天，天黑得要早一些，走在路上已經(jīng)有些暮色蒼茫，我決定馬上帶兒子去動物園。
　　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坐在去動物園的公交車上，和兒子親熱著，卻恨這車開得無比的慢。
　　到動物園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售票處的人下了班，我和兒子只得隔著大鐵門往里看。
　　我指著鐵門里的一大片夜色，跟兒子說，哪里是老虎，哪里是孔雀，哪里是他最喜歡的長頸鹿。
　　事實上，到C市這么長時間，我也沒到過動物園。
　　兒子使勁地睜大眼睛，隨著我的手指看著，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樣。看著兒子的神情，我感覺我就是個騙子。我僅僅是為了完成陪兒子去動物園的任務(wù)，求得一點兒心理安慰。事實上，兒子什么也沒  看到。
　　我對兒子說：“星期天爸爸再陪你來，讓你看個夠。”
　　兒子高興地點著頭，在動物園外的廣場上跑個不停。
　　入夜，兒子在我旁邊睡得特別香，嫩嫩的鼻尖上有些微的汗跡。我用紙巾輕輕地替他擦拭，大約驚動了他。他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無憂無慮的年齡，快樂得像花兒一樣。
　　我希望兒子不要長大，就像現(xiàn)在這樣多好，不用體會生活的艱辛和社會的險惡，不用攀比，甚至不用奮斗。
　　但他最終得長大，最終得承受社會帶給他的壓力。如果他是強者，他會戰(zhàn)勝壓力，獲得他應(yīng)有的位置；如果他是弱者，也許，他會過得像我一樣窩囊。
　　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轍。我希望，希望他是一個強者，希望他什么都好。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讓自己滿足于掙每一分錢






　　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多云轉(zhuǎn)晴

　　機房裝修這件事情對我是個打擊，讓我好長時間喘不過氣來。
　　我的現(xiàn)狀不允許我再犯錯誤。我就像一個身體孱弱的病人，只能吃補藥，不能吃瀉藥。
　　另外，我覺得我還應(yīng)該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我常常有一種突然做一筆大買賣的期待，實際上就是希望一夜暴富，想立馬改變自己的現(xiàn)狀。
　　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我還不具備做大買賣的基礎(chǔ)，機房裝修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我極力按捺自己急于想發(fā)財?shù)哪铑^，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掙生活費的角色，讓自己滿足于掙每一分錢。
　　我算了一下，我每個月的硬性支出實際上只有分?jǐn)偟轿翌^上的300塊錢辦公室租金，其他的都是軟性開支。也就是說，我每天除了日常開支之外，還得有10塊錢的利潤，這樣才能繼續(xù)支撐下去。
　　于是我就給自己定了個目標(biāo)，每天掙20塊錢。其中包括5塊錢的交通費，3塊錢的快餐費，2塊錢的煙錢，剩下的10塊錢就是我的利潤了。
　　有了這個目標(biāo)，事情似乎變得簡單些了。我坦率跟客戶說：“你以前在哪個地方拿貨，我仍然在哪里幫你拿；以前你是啥價格，我仍然給你啥價格；你可以把價格談好后我去幫你拿，也可由我去幫你談價格。總之，我只是想和你合作，不讓你受損失。你給我一點兒跑路費，就像請個搬運工一樣。而搬運工沒我在這方面懂得多，我會幫你控制產(chǎn)品質(zhì)量，搬運工就做不到這一點。”
　　我這么一說，愿意和我合作的人就多些了。現(xiàn)在的人對推銷員都提防，生怕上當(dāng)受騙，但對于搬運工，就沒那么提防了。
　　開始的時候，的確也有客戶就把我當(dāng)做搬運工。慢慢地，他們覺得我用起來比較順手后，就叫我直接送貨，有時價格都不問，我說什么價就是什么價。
　　當(dāng)然，我銷售的都是一些小額的東西，稍微上了點兒金額的我做不了，因為我沒錢墊款。
　　不過這沒什么關(guān)系，我的目標(biāo)本來就定得很低，只要能達(dá)到我制定的目標(biāo)就可以了。如果碰上有客戶找我買東西，利潤值恰好又超過了我的目標(biāo)，我就覺得這一天收獲很大，很滿足，很快樂。
　　對于因能力所限做不了的業(yè)務(wù)，我仍然盡心盡力幫客戶解決我力所能及的問題，讓客戶感受到我是真心為他們著想。
　　今天，一個客戶打電話給我，讓我?guī)退�買100公斤防水堵料，我居然賺了300塊錢。
　　一天就賺回了一個月的利潤，我簡直高興壞了，立即給周媛打了個電話，向她報告了這一喜訊。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把目標(biāo)定得更低一些，那么快樂就會更多一些。
　　快樂是有感染力的，不但感染別人，更會感染自己。在快樂的心情下工作，感覺做事都會順心一些。

重慶老康

　　　　全中國最窮的小伙子發(fā)財日記: 遭遇資金瓶頸（上）






　　2007年1月5日 星期五 多云

　　流動資金是個最大的問題。
　　很多客戶都要求我先把貨送到工地，然后付款給我。有時雖然說好貨一到工地就付款給我，但由于各種原因，并沒有及時兌現(xiàn)，那么就意味著我得過幾天才能拿回我墊付的錢。
　　這樣的情況一多，我沒有本錢的劣勢一下就凸顯出來了。
　　我千方百計和我的上游供貨商搞好關(guān)系，沒事的時候就到供貨商那里去坐一坐，溝通溝通，以期獲得供貨商的賬期。
　　在我的努力下，有幾個供貨商愿意賒貨給我，使我可以勉強周轉(zhuǎn)過來。
　　但供貨商對我的信任很脆弱，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我的信譽。有一次，我答應(yīng)給一個供貨商貨款的時間到了，又沒錢付給他，情急之下，找小玉借了200塊錢，才應(yīng)付過去。
　　慢慢地，我和供貨商之間達(dá)成了這樣的默契：平時我拿貨只給他們打一張入庫單就行，每個月結(jié)兩次款。為了不讓所有的供貨商都同時來找我結(jié)款，我特意把供貨商分成兩批：一批8號和25號結(jié)款，另一批12號和29號結(jié)款。
　　這就是所謂的拆東墻補西墻。
　　在我沒日沒夜的努力下，我們的銷量上升較快。到本月，我們的月銷量已經(jīng)達(dá)到了近五萬元。
　　資金的瓶頸再次顯現(xiàn)出來。
　　原來我把我的供貨商分成兩批，每批結(jié)款的時間不一樣，我認(rèn)為這樣就可以實現(xiàn)始終用一批供貨商的錢來進(jìn)行周轉(zhuǎn)的目標(biāo)。
　　但實際操作卻沒這么容易，比如有時為了做成一筆生意，我不得不答應(yīng)客戶拖延貨款的要求；另外，不是所有的供貨商都愿意賒貨給我。有的時候，我會用現(xiàn)金去購買材料，然后賒給客戶。這樣一來，我的銷量越大，對資金的需求就越多。
　　好幾次，供貨商拿著我的入庫單來找我結(jié)款，我卻沒錢付給他們。供貨商對我的信任本來就很脆弱，一旦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就再也不肯賒貨給我了。





　　2007年1月10日 星期三 陰

　　中午，七八個供貨商擠在我們的那間小辦公室里，唧唧喳喳吵著向我要錢。
　　我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全身上下搜集起來不到20塊錢。
　　弟弟也沒錢，我低聲下氣地跟我的供貨商們解釋，希望他們寬限幾天，一旦貨款到了，我親自給他們送去。
　　有一個供貨商遞過來一張入庫單，說只有80塊錢，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付給他，這次可一定得付。
　　我說下次來一起結(jié)，今天確實沒錢。
　　那人就火了，說：“80塊錢都付不出來，做個毛生意啊？”
　　其他人也都附和起來，不滿和氣憤開始升溫，竟然有人嘀咕，說我是個騙子。
　　“煽動”這個詞，我在那一刻開始體會到它的威力。
　　有人說我是個騙子，然后其他人就努力回憶我以前的種種不妥的地方，然后就真的認(rèn)為我是騙子，一下就起哄起來。
　　有性子急的，為了保證自己不受損失，開始看我辦公室里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弟弟是幫人修電腦的，辦公室里有三臺待修的電腦，轉(zhuǎn)瞬之間，這些電腦被人抱了個精光。
　　有的人我可能只欠他兩三百塊錢，也毫不手軟地把電腦抱走了；有的供應(yīng)商我欠他的錢較多，可能什么也沒拿到。場面十分混亂，我努力保持清醒的頭腦，記住哪些人拿了我的東西。
　　弟弟報了警，等警察趕來時，辦公室已被洗劫一空，剩下的，就是那些還沒收到錢的人，他們糾纏著我不放。
　　警察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說這是經(jīng)濟(jì)糾紛，又沒出什么大的亂子。說完就走了。
　　我給剩下的那些要錢的人表態(tài)說，給我三天時間，我把錢湊齊了給他們送過去。
　　他們也沒辦法，總不能為這點兒錢把我打一頓吧？那樣他們?nèi)匀荒貌坏藉X。
　　供貨商走了，我和弟弟坐在辦公室，相對無言。
　　電腦是弟弟的客戶的，現(xiàn)在被人抱走了，我該怎么辦？
　　我相信這個社會還是善良人居多，只要我及時把錢還給他們，他們是會把電腦還給我們的。
　　我們算了一下，要把貨款付完，得兩萬多塊錢。我給客戶們打了電話，能在近兩天收回來的錢只有一萬多塊錢，還差一萬多。
　　我仔細(xì)想了想能借的地方，似乎沒有。
　　我這幾年和以前的朋友們幾乎斷絕了往來，突然找他們借錢是不現(xiàn)實的，更何況，就是在我住院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找他們借錢。
　　弟弟的那些朋友呢？自從我住院他去借錢后，他落下了一個不耿直的名聲，也不好借了。
　　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更是不用想。
　　我突然想到了借高利貸。
　　我岳母的朋友姜姓女人，也就是賣平安保險的那個女人，她在幫別人往外放高利貸，我曾偶然聽岳母講過。
　　想到高利貸，我心里激靈了一下，好像又回到了舊社會。
　　我給姜姓女人打了個電話，說最近生意上資金有點兒吃緊，想請她幫忙借點兒帶利息的錢。
　　她問我要多少，我說兩萬。
　　姜姓女人一口拒絕，她不放心我。
　　是啊，一個連三千多塊保費都拿不出來的人，要借兩萬，誰會相信？我想請岳母給姜姓女人說說，但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