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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redboy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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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夢異俠] 血河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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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2:15 | 只看該作者
雁門關(guān)原名西徑關(guān),漢置于山頂。兩山夾峙,形勢險要,古來俱為重要關(guān)障,和偏頭、寧歲合稱山西三關(guān),亦為“外三關(guān)”。

    這是兵家必爭之地。一車三人迫近雁門關(guān)時,心里俱是一震,似要在這里必須有一個了斷似的。

    這時路險陜隘,車馬巔簸,天象,嚴(yán)蒼茫仗武功,反而易行,兩人同時撲向車上。

    兩人因恐對方搶登,也同時攻向?qū)Ψ揭徽疲硪徽埔徽龋瑓s攻向方歌吟。

    方歌吟“驚天動地”,勉強守住兩大高手臺擊,但嚴(yán)蒼茫和天象,反被兩人掌力迫住,而落下地去。

    兩人均知如此追趕下去,沒有了期,于是不約而同把心一橫,不管對方,全力登車。

    這一下,兩人沒有互擊,都決定先把血河車截下再說,方歌吟一連串急攻,但兩大高手非同小可,方歌吟分心,便逼之不下,兩人也未能登車,卻在車兩旁的小小立足點上,對方歌吟展開攻勢。

    山路崎嶇,在不平、震蕩之下,方歌吟勉力反擊,大增壓力,跟兩人只要再迫一步,就入車中,方歌吟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這時,突來兩道急風(fēng),來自天象大師與嚴(yán)芳茫背后。

    兩大高手乍然遇袋,都是臨危不亂,接了下來,方歌吟趁機一招“開天辟地”,把兩人迫落下馬車。

    方歌吟歇得一口氣,這時旭日初升,竟已激戰(zhàn)、追逐、御敵了一夜未來會怎樣?──方歌吟不敢想,也不能想。

    ***

    天象大師、嚴(yán)蒼茫被逼落車下,才知道是梅醒非、辛深巷的出手。

    這時馬車已慢了下來,山路越來越窄,梅醒非、辛深巷等趁機追到,而后面也隱約可見,隨車痕追來有天龍大師等人的影子。

    這時四人并列,一面追逐,又相互攻擊。

    如此追追打打,眼前已是雁門關(guān)口。

    突然黑影一閃,八馬入立,竟然剎住。

    只見來人出掌無聲,雙手急而迅快地在八匹馬眼前那一陣急晃,八馬不敢冒進,登時止足。

    方歌吟大吃一驚,只見來人黑眉粗目,滿臉胡須,深沉冷傲,披風(fēng)黑衣,便是“大漠仙掌”車占風(fēng)。

    嚴(yán)蒼茫一見,心中吃了一大驚,怎么今天“三正四奇”,都會聚于此地了看來今天要奪血河,可要大費周章了。他雖遇強敵,心還是盤算如何搶奪血河車一事。

    方歌吟見是車占風(fēng)阻攔,未敢造次,肅然叫道:“車前輩。”

    車占風(fēng)抬頭一望,見是口角溢血的方歇吟,倒是未意料得到,怔了一怔,道:

    “是你?”

    天象大師與車占風(fēng)本私交極篤。在華山、黃山兩役中,車占風(fēng)始終未與天象大師交過手,天象見車占風(fēng)攔住馬車,大喜望過,道:“老車,截下這小子,我來對付嚴(yán)老怪。”

    嚴(yán)蒼茫知車占風(fēng)嫉惡如仇,素不喜自己,二十年前黃山之戰(zhàn),自己與之打個五百回合,未分轅軒,十年前雖換上了雪峰神尼,但自己在一旁觀戰(zhàn),其“大漠仙掌”,與中原絕大多數(shù)掌勁回異,而且另辟蹊徑,是極端難惹的人物,當(dāng)下閃身至方歌吟處,低聲道:“點子扎手,我們應(yīng)并肩作戰(zhàn)。”

    旋又呼道:“嘿嘿,我與這位方少俠是一道的,你們要單打,還是群毆……”

    豈知方歌吟毫不領(lǐng)情,道:“我跟你豈是一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我寧死也不跟你一道。”

    車占風(fēng)久經(jīng)風(fēng)霜,思路何等敏銳,目光更是銳利,稍留意一下,便看出了情形,大是為難,天象見之臉有難色,以為也是有意搶奪血河車,當(dāng)下冷哼一聲,臉色一沉,正待發(fā)話,忽然“嗖、嗖、嗖”三聲,三道靖似的纖細急影,投入場中,正是“翰海青鳳”曠湘霞,以及愛女車晶晶、車瑩瑩。

    車晶晶一雙妙目,仍瞟向方歌吟,車瑩瑩卻頭垂笑臉,連眼皮兒也不敢抬起。

    曠湘霞穿一身鮮亮紅衣,黑色大披風(fēng),身裁高大但曲線曼妙,她性子直,即道:

    “我看這姓方的不是壞人。不能殺他。”

    天象氣得哇哇亂叫,蹂足道:“好哇,原來你們是一道的”

    車占風(fēng)急欲分辯,天象已不及聽,呼喝道:“天龍,你替我掠陣,我先取下這小子再說”

    說,飛身而上。

    方歌吟已在清涼山上,與天象一戰(zhàn),知不能敵,而今又欺上,即是無奈,欲催馬前駛,車山風(fēng)又擋在前路,不敢冒犯;嚴(yán)蒼茫見車占風(fēng)的立場顯然跟天象又有所差誤,心中暗喜。他欲奪得血河車,自然是希望場面愈亂愈好。

    這時天龍大師與三十六僧等均已趕到,嚴(yán)浪羽及一干聞風(fēng)而至的武林人物,也陸績趕來:為了一部血河車,雁門關(guān)前塞滿的人。

    有人明知少林寺天象大師、東海劫余島嚴(yán)蒼茫、大漠派車占風(fēng)等絕世高手在此,斷討不了好回去,但因想目觀這一世間寶物,又想趁虛占點便宜,所以還是不顧一切,趕了過來,湊湊熱鬧。

    天象一上得車,掌呼呼,白茫茫的罡氣涌出,方歌吟受傷之身,那接得下,不一會使已敗象畢露。

    但方歌吟與天象鬧了約莫一盞茶時間,武林中人認(rèn)得天象,如其譽滿江湖,但這無名少年居然與之一鬧數(shù)十回合,紛紛詫愕不已,走問此人為誰,心下暗暗嘆服,并窈窈私語。

    這下為了信譽,天象更加力拼,又打出了“龍象般若禪功”。

    別的功力,方歌吟仗“百日十龍丸”神功,尚可支特,但遇上這純正菁華的少林正宗,便無法可制,一點微薄的內(nèi)息,也抵擋不住排山倒海般的攻勢,就在這時,破空忽傳來“嘶嘶”之聲。

    嚴(yán)蒼茫的臉色忽然變了。

    天象大師也突然色變。

    運車占風(fēng)也變了神情。

    破空“嘶嘶”之聲,劃碎了天象大師渾厚剛宏、無瑕可擊的白茫茫內(nèi)勁,直射了進去天象大喝,收掌,翻身,落于車前,單掌提胸,目光精閃,白須倒豎,不像出家人,而像一頭精悍的豹子,他喝問:“長空神指”

    只聽一人淡淡笑道:“正是桑書云。”

    青衫一閃,一人飄然而落,酒然拍拍方歌吟肩膊,深深的眼神望他,溫厚地道:“一路辛苦了。”

    方歌吟只聽到這溫暖的聲音,溫馨的手掌,溫情的眼色,連眼眶都濕了,激動而說不出話來,桑書云轉(zhuǎn)向天象大師,逸然笑問:“七年一別,大師可好?”

    天象大師鐵青臉,他看出方歌吟與桑書云關(guān)系匪淺,冷哼道:“托桑幫主的洪福,老衲沒死,等得及桑幫主叫人到敝寺來鬧事。”

    桑書云哈哈一笑,道:“敝幫良莠不齊,管教無方,請大師見諒。三日內(nèi)在下定必嚴(yán)懲誤闖寺者,并向貴寺登門道歉。”

    天象大師冷笑道:“道歉不必,只要現(xiàn)在桑幫主閃過一旁,莫庇護惡徒,老袖就感激不淺了。”

    原來昔年華山一役,桑書云對上的就是“三正”中的天象大師,兩人打得平分秋色,唯天象大師氣度甚狹,故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之因。后來黃山之役,桑書云對決的是嚴(yán)蒼茫,也是打得半斤八兩,嚴(yán)蒼茫恰好也是胸襟淺隘,所以也記仇記恨。

    桑書云本性豁達,倒無所謂。

    他“哦”了一聲,說:“他是兇徒么?請問他那兇?那惡?”

    天象怒道:“奶還要衛(wèi)護他他從少林山下,直打到山上,闖入寺中,甚至打入殿中,好不容易傷得了他,還傷了天音、鐵肩等,你們又將他救走,是什么意思,你說”

    天象一口怒氣,忿然說到這,卻猛發(fā)覺自己如此說話,等于暴露了少林這次奇恥大辱,回首望去,只見三十六僧等神情甚是尷尬,而群豪在不遠處議論紛紛,大多數(shù)人用驚羨或敬佩的眼光望向方歌吟,心想少林?jǐn)?shù)百年來儼然宗師,誰敢闖亂,如今這少年出入自如,又出自方丈之口,那會有錯,反而佩服起來了,其中站得最近的,是車晶晶、車瑩瑩而姊妹,目中也充滿了好奇與仰慕。

    天象大師此怒非同小可。他不知道這兩個女孩子是車占風(fēng)的女兒。心中很是不忿,雙袖一激,兩股狂瀾,襲向車晶晶、車瑩瑩,自身卻撲向方歌吟。

    天象大師是一代宗師身份,自然不至于會對兩個小女孩子下毒手,他雖年長,但性格沖動剛拗,那兩股袖風(fēng),不過想震退這兩名無知小女孩而已,并非歹念,可是他這一動手,車占風(fēng)家族觀念奇強,忽然變色,翰海青鳳又是護短出名的,那按捺得住。

    曠湘霞雙手一展,格過天象大師的袖風(fēng),“嗖”地一聲,兩指并伸,點刺天象喉咳。

    天象大師見曠湘霞撲來,心中暗暗叫苦,原來曠湘霞生性大方,也刁潑豁達,人又極美,天象畢竟是出家人,見一婦道人家如此撥打過來,實在成何體統(tǒng),只得退避,“撲”地又跌下車去。

    這時好事的群豪莫不失笑,都說少林平日威風(fēng)八面,今日卻教人一再折辱,連少林方丈也氣得直跳腳,簡直大快人心。

    天象漲紅了臉,似斗敗了的公雞,指車占風(fēng)罵道:“老車,你這是什么意思?”

    車占風(fēng)知道再解釋也沒用,這和尚的火爆脾氣他是知道的,當(dāng)下冷冷地道:

    “誰叫你先對小輩動手?”

    天象氣得哇哇叫:“你這是擺明了和我過不去?”

    車占風(fēng)論交誼,對桑書云實在深摯得多了,而且對方歌吟也有好感,當(dāng)下便來個相應(yīng)不理。

    嚴(yán)蒼茫知余眾不足畏,但而今車占風(fēng)顯然是站在桑書云與方歌吟這邊,自己非得與天象、天龍等合一不可,當(dāng)下說:“我說大師丈,這些人是一夥的,吃定了咱們了。”

    天象氣得胡子直翹,虎跳上前,要攻擊方歌吟,桑書云一攔,天象大師一出手,“大般若禪功”推出。

    只見一道白茫茫罡氣,直罩桑書云,桑書云吃了一驚,忙凝神以對。圍觀的人都紛紛大是興奮,交頭接耳道:“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以“長空神指”桑書云及少林方丈天象大師兩人名聲、地位、勢力、武功而論,確實是當(dāng)世一場罕見的激戰(zhàn),當(dāng)然令人引頸以待。

    只見白氣迷茫中青衣飄動,愈到后來,白茫愈盛,青影更稀。

    天象大師雖先曾與方歌吟力拼一場,又再長途追逐,與嚴(yán)蒼茫等交手,但老而弭堅,他的內(nèi)力即是愈打愈盛。

    桑書云開始是以小巧功夫騰、挪、縱、躍、避、閃、卸、脫等,但越打下去,越無退身余地,情知這老禪師武功非同小可,再躲閃下去,只要握上一掌,便吃不消,所以雙掌一展,也拍了回去。

    人道桑書霎輕身功夫與長空神指稱絕武林,卻不知他的內(nèi)功修為,也出奇的凌利銳脫,四掌交擊,各自“騰、騰、騰”地退了三步。

    每步腳印深陷,都極之吃力地想不再退下一步,但依然把樁不住,退、再退、又退,一共退了三步。

    各退了三步之后,天象立時出擊。

    他的“大般若禪功”,立時漲至八成,使出了“大般若神功”。

    一字之分,但區(qū)別就大了。“禪功”尚是人為尚能達至的境界,“神功”卻非人所能習(xí)。

    桑書云一驚,再接一擊,天象雙肩微微一晃,桑書云卻運返七步,臉色全白。

    他的臉色白無血色,一只右手,已伸至左協(xié)下,尾指微微曲起,天象雖震退了他,卻見桑書云如此,如其要施展名震天下的“長空神指”,那敢大意,心頭更是沉重,“大般若神功”激至十成,排山倒海地推了出去。

    只見茫茫勁氣中,乍聽“絲絲”之聲,七縷指風(fēng),破勁氣而入,原來“長空神指”,專破內(nèi)外家罡氣,“大般若神功”如天鼓擂山,但長空神指猶如針刺,依然劃破制入兩道勁氣交錯之下,空氣納悶、崩緊得如扯緊的布帛人人汗如雨下。

    這交擊之下,到桑晝云雙肩微微一晃,天象罡氣為“長空神指”所破,退出七步。

    桑書云正想說幾句佩服對方的圓場話,沒料天象中氣奇沛,人方立定,已打出十二成的“大般若神功”來。

    這下山嘯海撼,比任何一次都厲害,桑書云要說話的一口氣,竟被迫了回去,連聲音都不能出口,他知道救命要緊,長空神指猛震,漫天絲絲之聲陡起,狂風(fēng)落葉,七七四十九道指風(fēng)彈出。

    掌指交碰,天象又跌撞出三步,桑書云微微一震,但只不過剎那間,天象大師又全身骨骼拍拍作響,須根支支豎起,十四層境界的“龍象般若禪功”撞擊這下是真正一流高手真力相拼,不但群雄觸目驚心,見所末見,聞所未聞,連嚴(yán)蒼茫、車占風(fēng)等都為之色變,心念:萬一這一招是對我而施,我該怎么辦?自己拿手的絕技,是否接得下?

    兩人臉色俱陣青陣白,方歌吟則一腔心意,盡在關(guān)懷為自己而戰(zhàn)的“長空幫”

    幫主桑書云,天龍大師等關(guān)心掌門大師兄天象的安危。

    “龍象般若禪功”一出,桑書云飛騰起來,他身在半空,在狂瀾之下,愈似一葉無根浮萍,但他愈是無處力,所彈射的“長空神指”也愈頻,竟激出九十八指,凌空而出這下相接,兩人俱是一晃,沒有退后半步。

    天象大師臉色繃紅,眼球里已失神,且漲滿了血絲。

    桑書云臉色煞白,白中隱青,鼻孔人中處卻有一道血痕。

    兩人如此力拼,實犯兵家之大忌,很容易耗脫而死,但彼此都沒占便宜。

    桑書云月前曾與嚴(yán)蒼茫一戰(zhàn),內(nèi)傷未完全復(fù)原;天象大師也一連數(shù)戰(zhàn),內(nèi)力有所折損在先。現(xiàn)今專破內(nèi)外家罡氣的“長空神指”,竟破不了天象大師“龍象般若禪功”之氣墻。但“龍象般若禪功”的一龍一象合擊之力,也為“長空神指”所分解鉆裂天象奮起神力,又運起第十六層境界的“龍象般若禪功”,一掌拍出這下白茫茫的是氣,如同厚墻一般,向桑書云直逼過來,桑書云微嘆一聲,情知這是生死相拼,但已無法,“絲絲”之聲漫天而起,竟彈出一百九十六指這下兩人平分秋色,卻已到了強弩之末,天象大師生性倔強,竟猛運第十八層亦是“龍象般若禪功”最后一幢境界,就要拍出,忽然人影一閃,車占風(fēng)擋在中間。

    車占風(fēng)大喝道:“你們無怨無仇,十年一屆比武之約未至,你們?nèi)绱松老嗖瑓s是為何?”

    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群豪,見車占風(fēng)在如此要緊關(guān)頭,阻擋了分曉生死的一刻,莫不胡吹起來,陡見紅黑影子一閃,劈劈啪啪,嚷嚷的幾人,臉頰已腫起了老高的一塊,忙撫住臉不敢吵鬧。

    “瀚海青鳳”曠湘霞冷哼了一聲,“嗖”地回到了原地,拍了拍手掌,不再多看他們一眼。

    車占風(fēng)朗聲道:“你們指掌雙絕,天下莫及,又何苦在這分出生死,叫人笑話”

    天象真氣充足,雖發(fā)力過多,元氣游走,猶如萬針刺戮,卻忍痛叫道:“滾開一旁老衲今日要降魔伏妖”

    桑書云的“長空神指”,抑是最耗真元的,他一口氣幾接不上來,但卻無天象猶如針刺之苦,油然笑說:“出家人殺人,卻說降魔伏妖,只不知降的是什么魔?

    伏的是什么妖?”

    天象怒叱,指方歌吟道:“此人到少林……惹事生非,不除此害,江湖永無寧日”

    桑書云卻心平氣和,笑道:“我只知道方少俠上少林,乃因有人冒鐵肩之名,為禍江湖,他是要查證此事,唯由山下至山上,寺中到廟外,都是少林僧人不由分說,先行動手,而且群毆濫攻,不容人分辯余地,你們放冒充少林僧人為患武林的人不抓,卻來整治他……這是什么為民除害?”

    桑晝云一番話說下來,天象聽得一怔,他雖剛愎自用,但也是個秉正剛烈的人,只知道方歌吟上山鬧事,卻不知原來如此,呆了半晌,返頭問道:“可有此事?”

    眾僧人心知肚明,這是事實,也不敢打證,當(dāng)下期期艾艾,不知如何是好,天象一看,他畢竟坐鎮(zhèn)少林?jǐn)?shù)十年,觀言察色,已知七分,少林雖倨傲天下,但畢竟是名門正派,不至于捏造事情,天象這下氣得幾乎七孔生煙,愣了半晌,萎然而起,竟然向方歌吟長揖道:“這位少俠,老衲……咳咳,老衲實在……實在不知如何說好,老衲……老眼昏花,不知事情原來咳咳原來如此,咱們的梁子,便此一筆勾消,尚請少俠這個……這個”

    他想說請方歌吟“見諒恕罪”,但無論怎樣,均說不出口,急得漲紅了臉,比剛才以真氣拼鬧,還要難過。

    方歌吟見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居然向自己低聲下氣陪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想到自己近日來因死期將近,作了不少狂妄尊大之事,也甚是慚愧,更猛念及桑小娥,更不應(yīng)釀此大錯,于是心中大急,道:“大師切莫如此說。大師是前輩,末學(xué)冒昧闖寺,冒犯大師處,實已罪該萬死……”

    車占風(fēng)展顏笑道:“既然前隙盡釋,便就好啦,少俠你也是一代掌門,不必客氣”

    桑書云也笑了,懷有倦意地站了起來,拍拍衣衫上的沙塵,道:“大師神功蓋世,再打下去,我可沒幾根骨頭可奉陪啦。”

    天象大師蔽然道:“桑幫主的指功,如今老袖實見識了。”

    嚴(yán)蒼茫見這幾人愈談愈好,把自己孤立在一旁,滿不是味兒,見天龍大師在一旁,猶有余怒,使插口道:“血河車呢?難道便宜了這小子不成?”

    群眾當(dāng)然舍不得,為之附和哄然。曠湘霞銳目一瞪,眾人自喋不敢言。

    天龍大師也以為然,趨近對天象說:“稟告大師兄,方歌吟鬧寺一事,我們雖也有理虧,總不成把血河車拱手讓他呀。”

    天象沉吟起來。天龍大聲道:“方歌吟闖山一事,大師兄說既往不究,便是不究,但血河車為世間奇寶,見者有份,不應(yīng)由方歌吟獨占”

    眾人見有天龍大師出頭,唯恐不亂,紛紛喝采。

    車占風(fēng)常處大漠,行事說一不二,不喜迂回說話,當(dāng)下冷笑道:“天龍,你有幾個腦袋?”

    嚴(yán)蒼茫越前一步,嘿嘿笑道:“車占風(fēng),你唬不倒我的。”

    桑書云倦意地笑道:“我雖力竭,但這嚴(yán)老怪,還是可以交給我處理。”

    天龍大師知情勢惡劣,就算大師兄出手,恐也不易勝桑書云,嚴(yán)蒼茫也不見得能蠃車占風(fēng),剩下自己,也難敵方歌吟,當(dāng)下長聲吆喝:“少林三十六僧何在?”

    三十六僧立即站了出來,圍成了“鐵桶大陣”,才一下子,原來漸趨平和的空氣,又呈劍撥弩張起來。

    車占風(fēng)冷笑道:“想趁人多么?”

    一撥手,打出一支響尾箭,沖入半空,啪地爆開一道星花。

    隔不到半晌,共聞一陣急蹄,沙塵滾滾。

    東、東南、東北、南、南東、南西、西、西北、西南、北、東北、西北各有一黑披風(fēng)飛騎,急奔而至。

    一到“鐵桶大陣”前,勒馬而止,馬上人齊向車占風(fēng)拱手,腰間一柄無硝利劍,群豪動容赫然叫:“追風(fēng)十二騎”

    這下“追風(fēng)十二騎”已反包圍住“鐵桶大陣”,桑書云笑道:“車占風(fēng)把大漠高手都帶過來了?”

    車占風(fēng)道:“近日武林中盛門大派離奇被殲,生恐中原有事,所以把人也多帶些來。”

    嚴(yán)蒼茫臉色陰晴不定,現(xiàn)刻卻一笑道:“老車以為這一點人就移應(yīng)付了么?”

    車占風(fēng)扳臉孔道:“對別的可能不夠,今日卻至少可以確保你嚴(yán)老怪動不了血河車。”

    嚴(yán)蒼茫咭咭一笑:“恐怕未必。”

    以杖擊石,連續(xù)三擊。

    遠處的嚴(yán)浪羽趾高氣揚,連拍三下手掌。

    只見雁門關(guān)上,一連涌出四五十名黑衣大漢,彎弓搭箭,對準(zhǔn)“追風(fēng)十二騎”

    等,而關(guān)口也躍出數(shù)十勁漢,手持長鉤、鐘槍、鐵索,呼呼舞動,“追風(fēng)十二騎”

    神色大變,車占風(fēng)雙手一分,十二騎勉強按捺下來。

    嚴(yán)蒼茫哈哈大笑,仰臉直脖,好一會才道:“論實力,現(xiàn)今血河車,還不是老夫的了。”

    桑書云冷笑道:“沒想到嚴(yán)老怪把東海的實力都帶到長城來了。”

    嚴(yán)蒼茫得意至極,說:“不帶來,焉制得你們住”

    狂妄地笑道:“我早知有此一會,所以追逐血河車時,早已放出旗花箭,召集大部人馬到此伏襲了。”

    桑書云淡笑道:“這也可算作神機妙算了。”

    嚴(yán)蒼茫大笑道:“那,那,比桑幫主,卻似周密了那么一點。”

    天象大師也看不慣嚴(yán)蒼茫傲慢無禮,道:“奶以為血河車就是你的了?”

    嚴(yán)蒼茫怪眼一翻道:“至少不是你老和尚的。”

    天象大師被氣得胡子直吹,忽然閉目調(diào)神,朗朗哄哄地念了一聲:“阿弭陀佛。”

    眾人一呆,沒想到這沖動的老和尚會在此時此地念起經(jīng)來,嚴(yán)蒼茫又干笑幾聲,正想諷嘲幾句,隨不遠處也有人滾滾地傳了過來一聲:“阿弭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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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2:54 | 只看該作者
只見山腳處,荒涼古木之旁,步出一人,遙向天象大師合什見禮。

    這人方軟吟認(rèn)得,正是鐵肩大師。

    只聽鐵肩大師背后不遠,又有一聲“阿彌陀佛”。

    遠處又步出一黃衣僧人,然后“阿彌陀佛”之聲不絕于耳,一聲連接一聲下去,遠遠了傳了開去,然后衣袂、步履之聲,不知來了多少個金袍袈裟的僧人。嚴(yán)蒼茫笑不出了,笑容凍結(jié)在臉上,失聲失色道:“一百零八羅漢大陣!”

    只見羅漢又在第四層包圍了起來,把“披風(fēng)十二騎”及東海劫余門人,都密圍了起來,只要一聲號令之下,陣勢發(fā)動,配合核心中樞的三十六奇僧合挫之力,那還有人抵擋得住。

    桑書云笑道:“大師把少林寺都搬到這兒來了。”

    天象正想客氣幾句,鐵肩踏近,低聲道:“稟告師父,欲奪血河車,此正其時。”

    天象一時遲疑未決,天音大師也湊近,細聲道:“奪得血河車,對少林宗主地位,很有幫助。”

    天象臉有難色,桑書云觀人入微,了然了七八分,大笑道:“少林既將廟堂搬來雁門,長空也來東施效顰了!”說著長嘯一聲,響喝行云。

    天象等聽得暗知心驚,原來桑書云與天象大師適才力拼,本已氣竭,但長嘯之下,元氣大復(fù),清越無比,可見其功力精奇至極。

    這三聲呼嘯之下,遠處的“全足孫臏”辛深巷一場白旗,“雪上無痕草上飛”

    梅醒非也一招黃旗,只聽雜聲紛沓,槍塵滾滾,一時之間,不知來了多少騎、多少人、多少高手,團團在第五層再把少林僧人包圍了起來。

    天音、天龍等,為之瞠然。

    天象大師長嘆道:“天下第一大幫,果爾名不虛傳!”他黯然道:“既然如此,這里那還有什么說話的余地?走吧。”

    說僧袍一揮,長身而去。

    少林僧人,魚貫跟隨而走。

    頓時間,百數(shù)十少林僧人,走得一干二凈。

    臂戰(zhàn)群豪,見大局已定,自己等無機可趁,又對曠湘霞心存畏懼,也乘機走得個干凈。

    曠湘霞悻悻然拍手道:“算他們知機,走得慢些,我要他們這些到不知恥的好看!”

    車晶晶、車瑩瑩深知其母清烈個性,便過來服侍她坐下;那邊只剩嚴(yán)蒼茫一脈的人。

    嚴(yán)蒼茫見天象大師撤走少林寺的人,自己形成孤立,要走,就不舍得血河車,想爭,又沒有雄厚的實力,只得眼巴巴的站在那里,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桑書云也不去理睞他,就當(dāng)無視于他的存在一般,向方歌吟笑道:“你匆匆出雁門關(guān),是為了什么?”

    方歌吟喉頭一熱,眼淚幾奪眶而出,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車占風(fēng)卻道:

    “我知道!”

    車占風(fēng)說:“他是要出長城,直奔山,求雪峰神尼,不要剃渡賢侄女。”

    桑書云變色道:“雪峰神尼,臉慈心冷,殺人不眨眼,百十年來,無人敢上素女峰,你這去……”

    車占風(fēng)點頭道:“昔年我會與雪峰神尼一戰(zhàn),論武功各有所擅,比掌法我稍勝一籌,但較劍招我遠游于她,方少俠此去……”

    方歌吟激聲道:“無論如何,小娥為我所累,我一定要去,求情、被殺……都心甘情愿。”

    桑書云微喟道:“怕不只怕雪峰神尼,向不容情、你這一去,徒送性命,還是無濟于事……”

    車占風(fēng)卻道:“但雪峰神尼也曾對血河車動心過,若方少俠駕血車上恒山,一來可以及時趕到,以免造成終生之憾;二來若把血車送予神尼,或許她會網(wǎng)開一面也說不定……”

    方歌吟喜道:“那我這就去……”

    桑書云嘆道:“小女不知少俠為救老夫,被嚴(yán)老怪迫服“百日十龍丸”,隨時性命不測,卻道少俠負(fù)心,……小女品性拗烈,此上恒山,矢志出家,她素知雪峰神尼連老夫的面子也照樣不賞,以免挽回紅塵之念,可見心意已決……解鈴還需系鈴人,我們這身老骨頭,若然上山,反而是觸犯了武林大忌,更加不美……這下就要看少俠有沒有福份了……”

    桑書云嘆了一聲又道:“小女的事,就全交托于你了。”

    反身向嚴(yán)蒼茫掃了一眼,冷冷地道:“至于長城內(nèi)任何追擊,我可以擔(dān)保一一截下,……你只管全力赴桓山即可!”

    車占風(fēng)畢竟是大漠飛騎習(xí)慣了的人,生性比較親達,拍了拍血馬,豪然道:

    “那也好!方少俠能在有生之年,騎血河馬,乘血河車,餐風(fēng)飲露,踏破長城,赴桓山,救佳人,當(dāng)為人生一大快事也!”

    方歌吟也是生性俠猖狂之人,聽得如此之說,憂煩頓忘,猛想起宋自雪殘足后喃喃自說的一句話,當(dāng)下朗聲漫道:“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瀚海青鳳”礦湘霞更是豪俠女子,跳起來,“崩”地拔開了背上壺中的彎月酒囊,大聲道:“對!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憾!”

    她仰脖子連喝三大口,大聲說:“你像極了宋自雪!”

    她把酒壺丟給方歌吟,方歌吟劈手接過,礦湘霞道:“一出長城無故人。這是藏族“燒刀子”,一把刀子燒到肺腑里去,噴出來才是真正的人!”

    她用勻美的手臂一擦紅唇道:“男子漢,大丈夫,喝烈酒,做大事,死,又有什么可怕!我教你飲酒!”

    方歌吟仰頸喝了一大口,只感覺到一團熱辣,未到喉腔,已混身都熱燒了起來,喝到胃里,好像真有一把燒紅的叉子,他很少喝酒,這一喝下去,雙眼發(fā)直,但豪氣頓生,把酒壺丟還礦湘霞,向諸人一拱手,道:“我這就去了。”

    這時嚴(yán)蒼茫父子也悄悄地率眾溜走了,以免自討沒趣。

    方歌吟一挽僵轡,八馬齊嘶,長驅(qū)而去。

    車占風(fēng)遙望方歌吟翻飄的衣袂,喃喃地道:“此子若假于時年,當(dāng)可超越我們這一干人之奇材。”

    桑書云發(fā)出一望浩嘆:“就可惜在天不假年。”

    ***

    車晶晶、車瑩瑩閃量眼睛,晶晶瑩瑩。

    車瑩瑩悄聲地問:“你看他會不會救得了小娥姊姊回來?”

    她那好懂事的姊妹歪歪頭,奴起了咀,想了半天,道:“我看會,”她說:

    “一定會的。”

    “為什么?”車瑩瑩不了解。

    車晶晶笑了。“因為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是,”車瑩肇還是很耽心,“方大哥會不會死?”

    車晶晶秀眉戚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車瑩瑩仍是讓她那一向聰明冰雪的姊姊。

    “不會死的,”車晶晶忽然煩燥起來。

    “我也不知道。”她終于說。

    車瑩瑩眸子里也茫然。

    有誰知道。

    ***

    方歌吟快馬長鞭,破天而去。

    ***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日:“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二千里,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

    生要能盡歡,死亦能無憾。

    ***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

    陰山!□□□餅陰山麓時,已近天幕,遠望蜿蜒萬里、宛若長龍的萬里長城,忍不住令方歌吟浩嘆。

    生命已無多……然而長城不變,山河蒼古如歲月,他今日策馬觀長城,霓豪氣態(tài),不過如落夕殘霞,瞬間消散,明日再臨時,又是另一般云朵,不變的只有蒼山浩海,長城萬里。

    他長嘆長吟,最后還是策馬而奔,要在速度向忘掉了生命一切短暫的悲戚。

    就在這時,天色殘光,黯不能視。

    他竟感覺到馬車緩慢了下來。

    然而馬車并沒有慢。

    血河車在陰山險隘中,每一個大轉(zhuǎn)折,都有可能在千仞下車覆人亡,但血河車馬如靈通人性一般,每次都能化險為夷,挺至不用操縱,速度毫不減慢。

    血車在每一轉(zhuǎn)折處,發(fā)出車輪磨石地的尖銳嘶聲。

    而今車沒有慢,而是聲音慢了。

    那尖銳的轉(zhuǎn)彎聲音,拖得極尖、極長地,慢慢地播了出來,連馬蹄踏步聲,車輪轆地聲,都一點一點、慢慢地、緩緩地響起,變成好像是從血河車后響起一般地,令人牙酸、膽震心寒。

    雪又霏霏下。

    這時山色黯得更快,轉(zhuǎn)眼間只剩下一點淡黃,好似發(fā)舊了的絹帛一般,景物依稀,看不清楚。

    而在山間巖壁,竟點起了一蓬逢閃動的光芒。

    扁芒碧綠,一明一滅,又似浮動移走一般。

    表火?

    馬車急駛,但一切像在跌宕中,連聲音都慢了下來。

    陰山,還是陰間?

    方歌吟心中正在驚疑不定,忽聞一種奇異的咭咭怪笑聲。

    真的是“飛”了起來。

    這“東西”真有一雙薄翼,全身布有一種濃烈的血腥味,而體形也如血球一般。

    這是什么東西?

    方歌吟猛想起一事,只覺手心出汗,頭皮發(fā)炸,幾乎忍不住要失聲叫了出來!□□□半百年前的武林中,最可怕的人物,不是衛(wèi)悲同,也不能算是任狂。

    “血踩萬里”衛(wèi)悲同的武功,已到了前人所未能望及背項的境界,連“血河派”

    前兩位最負(fù)盛名的掌門:“血手屠龍”歸無隱、“血影神掌”歐陽獨,也還所難及,衛(wèi)悲同可以算作第一高手,除一代奇?zhèn)b蕭秋水外,誰也比不上他。

    但他不是武林公認(rèn)第一可怕之人。

    甚至有人還認(rèn)為衛(wèi)悲同對敵人雖心狠毒辣,對自己人卻是蠻慈藹的,所以當(dāng)時血河派才到了鼎盛高峰。

    “武林狐子”任狂可謂天下第一狂人,年輕時闖紫禁城、揍皇帝、奪得武林盟主寶座后又談笑間棄之,所作所為,可謂聳人聽聞。

    但他也不能算武林中所認(rèn)為的第一可怕之人。

    第一可怕之人乃是“血河派”的總管,外號“幽冥血奴”的蕭蕭天。

    蕭蕭天自小受其父好殺好勝好勇奸狠的心理影向,終身視蕭秋水為敵,又不能勝之,促成其變態(tài)心理,所以行事之殘毒,手殺之刁辣,連無惡不作的黑道中人,也為之惻目。

    他殺一個人,居然可以殺了七十八天,到后來他的家人在廁所里見到了他,居然還認(rèn)不出“他”是一個人。

    他整一個人,可以使他五官不剩下任何一件,可是卻偏偏不死,而且心理明白得很,還要茍延活了下去,活足三十年,受足三十年的苦。

    他若要報仇,那人一家雞犬都休想能留,男的給他活捉,生不如死,女的若給他擒,那凌辱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

    有人甚至認(rèn)為,當(dāng)時血河派之所以惹得黑白二道圍剿,天怒人怨,最主要是幽冥血奴一手造成的。

    “幽冥血奴”武功高極,而且據(jù)說有一雙薄翼,可以飛翔,半空攻擊敵人,從未失手。

    衛(wèi)悲同被大俠蕭秋水所殺后,群豪合力把血河派余眾殲滅,幽冥血奴卻被天象大師、雪華神尼、大風(fēng)道人追殺于筆架峰上,血戰(zhàn)數(shù)日,終于雙翼為大風(fēng)道人真氣所毀,背心被天象大師重?fù)艉螅醒┓迳衲帷坝^瀾瀑劍”貫胸而落下千仞山梁。

    可足如今、這氣氛、聲勢、情況,無一不酷似傳言中當(dāng)日“幽冥血奴”出現(xiàn)的情形。

    可是幽冥血奴不是早就死了嗎?

    那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卻又是誰呢?

    ***

    這血翼人一直在血河車上盤旋不去。

    方歌吟手心冒汗,但催馬未減。

    他舉目只見那心的血影正往下望,血臉竟是一團血肉模糊。

    方歌吟只覺心頭發(fā)毛。

    只聽半空、背后、山間、石喲,紛紛傳來這樣一種緩慢、延巖、可怖的聲音:

    “還……我……命……來……

    停……下……車……來……”

    方歌吟心里狂捻“桑小娥”的名字,決意不顧一切,策馬狂奔。

    他奔駛愈快,暮天蒼穹中,一道淡淡的血影,咭咭地笑、追蹤不去。

    這時天已全黑,方歌吟只見頂上一道恐怖的血影,始終迂回不去,這地方已快出陰山范疇了。

    跋上恒山、快上恒山!方歌吟心里默念:只要讓他見桑小娥,就算死在這一代人魔手里,也死而無憾。

    那咭咭笑聲,似在遠處,就像是在頸后傳來方歌吟猛回身去,背后沒有人。

    方歌吟毛骨悚然。

    這時血影已不知如何,竟消失不見了,遠處卻隱隱一個幽幽、像斷了氣的人還在喉咭叫:“還……我……命……來……

    停……下……車……來……”

    方歌吟不顧一切,“察、察”地鞭擊馬奔,這時山路愈來愈險,血馬卻似騰云駕霧。每一個轉(zhuǎn)角處,輪軸尖嘶之聲,幾乎要割破耳膜,山景飛逝,巖壁閃撞,方歌吟猛在一個轉(zhuǎn)彎,陡見一棵干橫攔山道上,想要勒疆,已經(jīng)遲了但八匹血馬,均有靈性,勒然而止,人立而起。

    八馬齊嘶。

    血車軋然停止。

    就在這時,“篤”地一聲,一物輕輕落入車中,方歌吟的背后。

    方歌吟猛回頭,一顆心幾乎從口腔里飛脫出來,幾乎是貼他的臉的,那不個血肉模糊、稀爛一團的“人形”而已。

    這“人形”還有兩張薄薄的、輕紗一般的、但又叫人嘔心至極的羽翼。

    這是什么“東西”……

    方歌吟只覺臭惡攻心,大喝一聲,閉上眼睛,雙掌猛地推出他不想怎樣,只想把眼前這惡心的血團推走。

    但他雙掌一推,就推在一團如同血漿一般的“東西”上,那東西軟軟的,根本推不掉,反而把方歌吟的手黏在那邊了。

    方歌吟此驚非同小可,連縮手也無及,急中生智,中指一曲,食指一壓,用“怒屈神劍”的劍招,把化入指掌之中,揮彈出去。

    這時方歌吟所拂出的,已不是指勁,而是劍氣,“嗤”地一聲,射入那“血團”

    體內(nèi)。

    那“血團”似乎一疼,方歌吟猛抽手,居然可以收得了回來,心中之喜,真是莫可形容。

    他欣喜的不止是能不受制于人,而是那“血團”不是鬼魅,而是人!人才怕痛。

    只要是人,就沒什么好怕的!方歌吟是怕他自己已經(jīng)死了,見的是地獄里的惡鬼!如果他死了,便見不到桑小娥了。

    他不能死。他絕不能死。

    那四十天的生命,他可以嫌太長、虛度、浪費,但此刻的他,每一點滴的時間都是極其珍貴的,他只求活下去能見到桑小娥一面就心足了。

    他要告訴她,他之所以說那些話,氣走了她,是錯誤的,是被迫的,是自己寧被打死也不情愿的……

    而今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人”,只要是人,就算武功以可以敵住“三正”的幽冥血奴再現(xiàn),他也不怕。

    他本來就有天大的膽子,童輝時便阻止過“三色天魔”行兇,他從來未怕過什么來!他大喝道:“幽冥血奴……”

    只聽那血影似的人影“咭咭”陰笑:“滾……下……車……來……”

    方歌吟劍眉軒動:“我為什么要下來!”

    幽冥血奴的聲音如斷了脖子的雄雞:“這……車……是……我……的……”

    方歌吟問:“你真的是蕭蕭天!你還未死?”

    幽冥血奴也不答話,忽然一蓬如血霧般的飄忽勁氣,直罩方歌吟。

    方歌吟坐馬揚聲,雙掌運足十二成功力,猛然推出!方歌吟自從服食“百日十龍丸”以來,功力徒進,連天象大師、嚴(yán)蒼茫等尚一時奪之不下,稍差一籌的天龍大師等,內(nèi)力修為上還不如她。

    但是這渾厚的內(nèi)力,一旦撞上幽冥血奴血霧般的罡氣上,卻如泥牛入海,消失無蹤。

    血霧一般的勁道,依然無聲無息地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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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3:12 | 只看該作者
方歌吟從未見過如此深不可測的功力,他機智過人,及時變招,剛才第一招中,他探出了幽冥血奴比較畏忌劍招,所以他右手致彈出“長空神指”,左手?jǐn)爻錾倭峙傻摹盎鹧娴丁薄?br />
    “長空神指”專破內(nèi)家罡氣,“火焰刀”為佛門正宗,幽冥血奴的“飛血陰功”,對此確有避畏,忽然閃身挪步,血影幢幢,方歌吟看得眼花繚亂,分不清有多少人影多少招式。

    方歌吟猛呼一聲,“錚”地拔出金虹劍。

    金虹如灼日,在幽黯的山夜里,溉然金亮,幽冥血奴似極厭惡光亮,手遮臉,毗齒怒道:“你是宋自雪的什么人?”

    方歌吟冷笑道:“鬼也會說話么!”

    幽冥血奴發(fā)出極其尖銳、夜梟一般的厲嘯,忽然一陣拍擊空氣的聲響,已越過方歌吟頭頂,向他后腦拍出一掌。

    方歌吟一仰身,一招“天河倒瀉”就劃了過去!幽冥血奴怪笑縮手,道:“好!江湖上已數(shù)十年未出天才了!”一說完,他的指甲又尖又長,已劃在方歌吟脈門上!方歌吟手腕一麻一酸,長劍脫手落地;金虹劍乃是天羽門信物,怎可有失,方歌吟另一手及時抄住。

    幽冥血奴咭咭一笑,一爪向方歌吟當(dāng)胸抓去!這一抓之聲勢,足可將方歌吟撕胸掏心裂肺!方歌吟把劍一橫,“海天一線”,穩(wěn)穩(wěn)守住。

    幽冥血奴微噫一聲,一連換了六種身法,一十五指,但方歌吟始終以一式“海天一線”,險險守住,幽冥血奴居然攻不進去。

    幽冥血奴攻不進去,方歌吟可要反攻了。

    他一出手就是“天下最佳快招”:閃電驚虹!“閃電驚虹”一出,斯無及閃避。

    但就在方歌吟蓄勢即發(fā)之際,幽冥血奴已翻了出去。

    劍芒一閃而逝。

    劍落空。幽冥血奴咭咭怪笑,又到了方歌吟的頭頂。

    除昔日與“武林狐子”任狂在血河車上對這一招外,方歌吟生平未見如此可怕的敵手。

    幽冥血奴掠上天空,方歌吟立即做了一件事。

    他攬轡掉頭,竟沖上斜披,不走山路,闖路奔上坡頂,直馳而下,血車唬唬,石濺沙揚,方歌吟另辟途徑,再轉(zhuǎn)入山徑,想撇開幽冥血奴。

    這時山風(fēng)狂吼,血車飛馳,奔得一陣,方歌吟不見幽冥血奴追來,心中稍安,忽然耳邊又聞輕輕的“篤”地一聲。

    方軟吟猛回頭,又乍見這血肉霉?fàn)的“東西”。

    這時血馬放足急馳,時帶長嘶,車中顛撲不已,方歌吟知道再不相拼,今日就難逃毒手,一招恒山派的“點點雪峰”,飛刺而出。

    幽冥血奴雙手一拍,竟把行起的點點劍光,盡皆抓住,一張口,竟向方歌吟頸邊大動脈噬來。

    那血盆大口,又腥又臭,犬齒尖露,方歌吟將頭一偏,反肘部用劫余門的“反手奇招”,一肘撞了出去。

    幽冥血奴吃了一驚,不料方歌吟有此,被撞開了兩步,卻如無事一般,獰笑道:“你的雜學(xué)倒是蠻多的。我……要……吸……盡……你……的……血……”

    說又如野獸急喘起來,又一幢血霧,涌向方歌吟;這血霧奇勁無處落,連擋、閃、避、退都不可能,方歌吟一想,反正躲不了,一招“玉石俱焚”,迎擊出去。

    幽冥血奴猛見金虹乍亮,聲勢實非同小可,他的人也在急劇的幾個旋身之中,血氣紛飛,只見一大團血意,連人也看不清在那里,方歌吟人在血霧之中,那一招“玉石俱焚”,無從出手,也失去了鵠影。

    只聽幽冥血奴幽幽如鬼域傳來的聲:“這是“化血奇功”,你……死……期…

    …到……了……”

    方歌吟只聞臭惡,不禁頭暈?zāi)X漲,勉力使出“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車”。

    他決定再冒險一搏,以“老牛破車”吸引住幽其血奴,反懾住他的精魄,自從他這招闖出少林三十六奇僧大陣后,對“老牛破車”此招自然信心倍增。

    他這一招稱使出,幽冥血奴突然脫下血衣,在方歌吟還來不及看清楚這人的真容實貌前,已迎頭罩套下去。

    方歌吟的一招“老牛破車”,使到一半,便眼前盡是血光,先是一悶,又是一窒,同時間,幽冥血奴已一掌拍實了他。

    方歌吟大叫一聲,狂噴一口鮮血,他知道再不脫出此血衣,便即要被幽冥血奴活生生打死,他不顧一切,辨識風(fēng)勢,往逆風(fēng)處標(biāo)出。

    這一下判斷正確,果爾越車投出。

    幽冥血奴回身一扯,想抓住方歌吟,但這剎那間相差不過毫厘。他只抓中了血衣,沒抓實方歌吟;方歌吟仍然落下車去,而血衣抑給幽冥血奴劈手搶了回來。

    方歌吟跌落地上,滾了幾滾,仍在吐血,血染紅了雪地。

    幽冥血奴生性本就好殺,有方歌吟這等年輕而武功又高的對手,他自是非殺之不可,但又怕追不上血河車的急奔,一遲疑之下,血車已過里許。

    待他控制得住奔馳申的血河車后,再調(diào)回來尋方歌吟:只見雪地上有殷紅的血。

    方歌吟已不見。

    幽冥血奴仰望蒼天,心里暗忖:這年青人的生命力兌地強頑,中自己結(jié)實一掌,居然能夠不死……

    他想想……忽然嘴角牽起一絲獰笑,這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血河車,已為他所得,車中所傳說載有武藝,此時不看,更待何時?

    他用手觸摸車壁,借一點點血河車本身瀑發(fā)的血光,摸索了半晌,終于發(fā)覺有字,他正想好好的探索下去時。

    突然長空一聲尖嘯。

    千仞上,壁崖頂,一條散發(fā)身影,直撲而下!幽冥血奴大叫一聲,雙掌迎上拍上,血蒙蒙一片紅光,直托了上去!那人狂吼一聲,兩道湛藍掌氣,直壓了下來。

    兩道氣流甫一接觸,幽冥血奴震下車來,那人足已到地,略一聳肩,幽冥血奴忿而叫道:“任狂!”語音微帶極點憤怒、驚懼、戒備。

    “武林狐子”任狂,披頭散發(fā),嘯吟道:“幽冥血奴,你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

    幽冥血奴切齒道:“我與你河水不犯井水,我的事,你少管!”

    任狂哈哈大笑道:“天下還有我任狂不管的事!”

    幽冥血奴陰笑道:“你想怎樣!”

    任狂大笑道:“揭穿你的真面目!”

    幽冥血奴似對任狂頗為憚忌:“既然你已知道了,我也容不得你活!”

    任狂發(fā)出一聲鋪天卷地的大笑道:“別人怕你,我可不怕,就算你真是蕭蕭天,也斗不過我。”

    任狂散發(fā)張揚,厲聲道:“我任狂生平只怕兩人:大俠蕭秋水和血河派衛(wèi)悲同,但他們都不在人世,”

    任狂傲然道:“這世間里已沒有我任狂怕的人!”

    幽冥皿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被譽為世外一奇人,我就從來沒服過氣……”

    任狂笑道:“我教你服氣!”

    一出手,五點飛星疾打而出。

    幽冥血奴揚手一接,忽然臉色大變。

    他的臉本來是血肉模糊一片的,臉色劇變時,就愛成慘青色。

    幽冥血奴驚道:“指鏢!”

    任狂大笑道:“我這不是桑書云的“長空神指”,而是內(nèi)家功氣最高峰的“從心所欲”。”

    任狂笑容一斂,雙目如刀鋒一般盯他道:“如果你真是蕭蕭天,又焉會不知這是“血河派”的登峰造極神功!”

    幽冥血奴全身忽然化作一團蒙蒙的紫氣,如黃果飛雨,直酒任狂!任狂冷笑道:“唔。這的確是蕭瀟天的“化血奇功”。”他說,突然吐出了一口氣。

    白練般的真氣。

    那血雨忽然盡消。

    幽冥血奴七八個翻身,落在五丈之外。

    白練打空,擊在巖上,碎裂為十。

    十片巖石,呼嘯轉(zhuǎn)射,仍襲向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整個身形卻似面粉團一樣,長了起來,把巖石都“吸”在身上,再消力后落下地去。

    任汪動容道:“果是蕭蕭天“吸髓大法”。”

    幽冥血奴卻說道:“你……你這“一氣貫日月”……在何處練得?”

    任狂笑道:“果是識貨,這是“血河派”第一任開山祖師“血沉天河”盛長風(fēng)的絕技我是在血河車壁繪圖中所學(xué)得的。”

    幽冥血奴猛回身,身形一竄,已撲上血河車。

    任狂哈哈大笑道:“莫緊張!急也沒用!血河車上的武功,我學(xué)盡了,便盡皆毀去,你搶得它,也沒有用……”

    幽冥血奴臉上并出了血汗,似對這事十分關(guān)切,急得用手亂摸車壁,只覺車壁寒氣浸人,如觸模在寒血上一樣,但車壁確有被人以利器或極犀利之掌力削擊、陷過的痕跡。壁上已只圖不留。

    幽冥血奴咬牙切齒地道:“任狂,我要你好看!”

    說出,一揚手,一道血般的光芒,在天空劃了一道血傘一般的圖形,任狂冷笑道:“想叫幫手來么?”

    話一說完,人已搶入車中。

    車子雖大,不過七尺來地,兩人在同一車中,瞬間交手已近百招。

    但兩人交手雖劇,血馬連嘶鳴也沒一聲;兩人手上功夫重,但身法卻比兩片落葉還輕。

    只見白氣一盛,血芒頓挫,呼地一聲,一血影長空劃過,落在丈外地上,任狂大笑道:“你的武功,只可勉強對“三正”聯(lián)手;我的武藝,卻尤在“四奇”合戰(zhàn)之上!”

    幽冥血奴拍拍血翼掠起,已到任狂頭頂,一道血云,直向任狂頭頂壓來。

    任狂隨手執(zhí)起馬鞭,“咄”地一聲,電割血云而入,如霹靂一般,鞭稍已攻入幽冥血奴。

    幽冥血奴長飛沖天,斜飛七丈,撫胸喘息。

    任狂大笑道:“這是“血河神鞭”的招式。若我手中執(zhí)的是血河神鞭,你早已……”

    話未說完,場中忽然多了二十個人。

    陰山天黑,黑得無復(fù)能已。

    這二十人一身黑衣,黑如黑夜。

    然而任狂知道來了人,二十個人。

    而且是二十個高手,二十個極其厲害的人。

    二十種不同的殺氣,從任狂被包圍的圈中攻來。

    可是這二十個人現(xiàn)在還沒有動手。

    只有怕于殺人,而又極會殺人的武林高手,身上才會散發(fā)這種殺氣。

    這正如嚴(yán)蒼茫、車占風(fēng)等人身上凜烈的殺氣。

    但是就算“三正四奇”盡出,也只有七個人,而今卻有二十個人。

    二十個無名無姓、不知是誰的人。

    他們是誰?

    ***

    任狂額上已滲出了汗。

    他們究竟是誰?

    他這次再出江湖,為的是追索這一群隱伏的極厲害的殺人者、陰謀者。

    而今他們顯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但他仍然不知道他們是誰?

    他們究竟是什么人?

    ***

    他一定要見桑小娥。

    他在地上滾動,幽冥血奴犀利的掌力,加上所中天象大師的掌力,一并發(fā)作,血氣浮蕩,眼目昏亂,幾乎暈了過去。

    可是他一想到桑小娥,他就爬了起來。

    他要見她。

    他一定要見她。

    他拖沾血又帶雪的身子,一步一步行,一步一步走,縱然沒有了血河車,他也要上恒山。

    他一定要上恒山。

    ***

    一個人如果“一定”要做一件事,那他就會“一定”做得到。

    但天意是不是如此?人力辦不辦得到?

    要是他中途脫力了呢?

    要是他中途放棄了呢?

    要是他有限的生命,不再等他了呢?

    ***

    任狂還是不知道這二十個人是誰。

    可是他知道現(xiàn)在遇上的是他一生最可怕的對手。

    他曾七次過黑白兩道,甚至血河派、少林、武當(dāng)?shù)淖窔ⅲ矓尺^天下無人敢惹的“三正四奇”,但都不會比這一次兇險。

    縱然如此兇險,他還不知道來人是誰。

    來人是誰?

    他突然有所悟。幽冥血奴待喘息平復(fù)后,又咭咭笑、笑了良久、拍手,一直拍,任狂問:“你是向我喝采?”

    幽冥血奴道:“人生的事,很難說,你說是不是?”

    任狂沒有答話,他在等他說下去。

    他果然說了下去:“像剛才,我隨時可能被你所殺;可是劇然情況互換,我現(xiàn)在隨時可以取你之命。”

    任狂瞪他說:“不過我現(xiàn)在還沒有死。”

    幽冥血奴覺得聽到很好笑的事一般,笑了又笑,任狂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幽冥血奴笑得快已喘不過氣來似的:“天下間沒有人能在這二十人聯(lián)手之下活得下去……就算衛(wèi)悲同在,也沒有用。”

    任狂刀一般的眼神又亮了:“你果然不是蕭蕭天。”

    幽冥血奴斂起笑容,問:“為什么?”

    任狂冷如刀鋒:“因為蕭蕭天不敢如此對衛(wèi)悲同不敬。”

    幽冥血奴仰天大笑道:“精彩。”又笑了一會,才道:“所以像你那末有趣的人死前,我要為你鼓掌、喝采。”

    任狂居然也笑道:“謝謝。”

    第一個“謝”字出口,人已如天箭一般,射到了幽冥血奴的眼前:到第二個“謝”字時,他已出了十七招手十九招腳。

    他認(rèn)準(zhǔn)了幽冥血奴。

    先制住他,可望有生機。

    那二十個人武功雖不如幽冥血奴,但也不如幽冥血奴重要。

    他絕不能讓幽冥血奴再逃出去。

    ***

    方歌吟已到了恒山。

    到恒山腳下,已近黎明,但天色仍一片漆黑。而且寒冷。

    天色未明時,總是更黑更冷的。

    他能不能再看見旭日呢?

    他不知道。他用金虹劍支身體。咳血。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此刻他只想到那陰山可怖的夜晚、悚目的血人……桑小娥,你在那一山、那一梁、那一層巖上?

    恒山寂寂、錦云無盡。

    ***

    幽冥血奴還是逃了出去。他一早好像已預(yù)防任狂有此。

    任狂武功雖高,但要殺他,至少要連番險搏,才能勉強勝他,要三幾招內(nèi)殺了他,根不可能的事。

    任狂一動,那不動的二十個人,就忽然動了。

    二十種武功,同時出手。任狂半空中的身形,突然一抑,躍回了血河車中。

    一人倒下,被他的“氣貫日月”劈為兩身。

    但任狂嘴角溢血。

    只一招,二十個高手中折損了一人,任狂受傷。

    任狂大呼道:“我知道你們是誰了!”

    他們是誰?

    ***

    起風(fēng)則冷,有云則雨,這是恒山天氣常見的情形。

    沒有旭陽。方歌吟穿過恒山岳廟后不久,即見“北岳恒山”四字,到了潛龍一苦一甘二泉。

    方歌吟捧了一些水,雨就下了,雨霏霏下。方歌吟抬頭望去,岫稍作彩色,原來是太陽透過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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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3:28 | 只看該作者
“我知道你們是誰了!”

    任狂這一叫嚷,剩下的十九個人,全都怔了怔。

    他們都沒有臉。

    因為他們都蒙臉。

    沒有蒙臉的僅有一人:幽冥血奴。

    他的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頓時又變成慘綠色。

    他冷峻地說:“你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問的這句話,總共有八個字。

    他問完這句話的時候,那十九個黑衣勁裝的蒙面人,忽然間都不見了。蹤跡全無,就像在黑氣中忽然消失掉一般。

    可是這些消失掉的人,比存在更可怕。

    他們的消失,在黎明未至前,如黑夜一般,無所不在。

    他們不在,殺氣更盛。

    任狂的眼睛聚然變成綠色。

    野獸在雷雨電光下的顏色。

    他回答:“我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重復(fù)了這個答案,八個字。

    這八個字說完的時候,他也不見了。

    他消失之前,在幽冥血奴的眼中,是忽然變成很多很多任狂,漫天都是任狂。

    然后劇然間一個任狂也不剩。只勝下黑夜的幽黯、以及沸騰一般的血車,和地上一具體。

    任狂在那里?

    任狂是在的。

    任狂不在,比在更可怕。

    幽冥血奴手心滲出了汗。

    血汗。

    他知道任狂一定沒有脫離那十九名刺客的包圍。任何人都逃不出這十九位高手的圍剿。任狂就在這包抄圈內(nèi)。可是任狂在那里?

    ***

    天之遠方,已有一線黎明。

    陰山之晨,似乎來得特別遲。

    血車血馬,仿佛有些不安的騷動。

    又過了良久,黑空里閃過一人。

    這人就似貓一般,躡足無聲,比落葉還輕。

    他雙眸精光閃閃,一看便知是剖人心肺也不變色的精銳殺手,他無聲無息地,在黑夜里出現(xiàn)。可是幽冥血奴馬上就發(fā)覺了。

    那人和幽冥血奴打了一個手勢。

    那手勢是拇指翹起,食指平伸,三指屆入掌心。

    幽冥血奴點了點頭。

    他了解那手勢的意思,這十九名刺客,還未與任狂遭過戰(zhàn),決定要縮小包圍圈。

    就在這時,那精光炯炯的大漢雙目忽然變了色。

    變成死青色。

    他的蒙巾松落,尖削的下巴,張開了啞然的口。

    然后他倒了下去。

    他在剎那間喪失了性命。

    幽冥血奴一揚手,打出一團血氣,同時間,至少有七道兵器攻入血河車。

    血河車中“嗖”地一聲,掠出一道極快的人影,又在黑暗,消失了。

    但那打手勢的大漢死了。

    幽冥血奴血肉模糊的臉色,不足于掩蓋他心中之驚駭:只有他才知道那威目大漢武功有多高,然而他在瞬目間被殲于匿伏在血河車內(nèi)任狂的手下。

    幽冥血奴冷笑道:“任狂,你不愧為“武林狐子章。”

    黯夜寂寂,沒有回話,幽冥血奴一身血光,成了最顯的目標(biāo)。

    也許幽冥血奴就是要成為目標(biāo),以誘任狂出手。

    事實上,只要任狂向他一出手,任狂就活不到下一個瞬息。

    必殺任狂!幽冥血奴今日的矢志就是要誓殺任狂!任狂必死。

    所以他又說:“可惜名動天下的任狂,雖狡詐若狐,但卻是藏頭縮尾,無膽之輩。”

    他說完了這句話后,便住口不說。

    這時血馬有一聲低低的哀鳴。

    不安的嘶鳴。

    幽冥血奴一揮手,黑暗中立時出現(xiàn)一五短身裁的蒙面人,他手上拿的兵器是一對狼牙棒。

    這對狼牙棒,重約七十余斤,但在他雙手拾來,輕若鴻羽,而他身高還不到四尺半。

    他完全沒有聲息,已掩到了血馬之后。

    血馬八匹。

    他正要留意,馬上、馬下、馬腹、馬頭有沒有人,就在這時,地上的“死人”

    突然彈跳起來,在他狼牙棒未揮動之前,已捏碎了他的喉核、肩脾、鼻骨、肋筋。

    那“死人”原本就是被任狂所殺的第一人。

    幽冥血奴大喝,五道掌風(fēng)、兵器齊出。

    任狂又不見了。地上有三具死人。真正的死人。

    二十個殺手,只剩下十七人。

    幽冥血奴冷笑,一揮手,黑暗中一人躍出,揚手發(fā)出兩道陰磷磷的火焰,三具首立時“蓬”地燃燒了起來,轉(zhuǎn)眼只剩青焰,最后化成血水一灘。

    三具首,點滴全無。

    幽冥血奴冷冷地道:“任狂,你的護身符,替死鬼都沒了,看你往那里躲!有本事,就出來,我們一對一較量!”

    只聽隘道上,任狂道:“你敢一敵一,我就出……”話未說完,十七種不同的武功、兵器、攻襲齊至。

    “嗖”地一聲,任狂長空拔起,直撲幽冥血奴,怒叱:“你!……”

    人到半空,兩道藍風(fēng),直壓而下。

    幽冥血奴雙手一交,兩道血氣,反撞而出。

    四道強勁交撞一起,頓成紫霧,兩人相交不下,但那十七道急勁,又向任狂背后交擊而至!任狂大喝,噴出一口鮮血,翻了出去。

    幽冥血奴長空飛截,一掌打在任狂腦后。

    任狂往前一撞,人人相截,任狂披頭散發(fā),混身浴血,逼退六人,一人攔腰抱住了他。他在那剎那間,殺了那人,但另一人已用銀蛇矛刺入他的腹膛。

    他扯斷蛇矛,繼絞往前急沖,后足飛踢,在向前急奔中踢死了那持蛇矛的人。

    同時間他已落入血河車中。另外九人,及時撲到。血馬長嘶,急馳而去。

    血河車勢不可當(dāng),已撞開四人,另外四人,未撲入車,已被任狂打落,另一人卻潛入車輪,一柄三尖兩極劍,閃電般刺入任狂背梁。

    任狂狂吼,血馬風(fēng)馳電駛,無人可當(dāng)。

    他一反手,抄住劍身,反撞而出,倒插入攻擊者胸膛,貫胸而出!幽冥血奴與十六刺客要追,血河車上酒下一地腥風(fēng)血雨而去。

    一名使斬馬刀的蒙臉人要追,幽冥血奴頓足道:“追不了。”

    十六名蒙臉人木然不動。幽冥血奴嘆道:“他玉枕穴了我一掌,活不了的,又中了“鬼手神臂”藍雙蔭的蛇矛,“括蒼奇刃”惲小平的三尖兩極劍,以及“神拳破山”支參幽的拳頭,他活不下去的。”

    “他一定活不了。”

    只是他身后的十三人,武功雖高,卻神色漠然,似對這世事,毫不相關(guān)。

    他們究竟是誰?

    ***

    “解下你的劍。”

    方歌吟迷茫中一震神。只見兩個灰衣女尼,臉色煞白,尖削下巴,兩人自峪中嫂出來,一左一右,神容冷峻,不帶一絲人氣。

    方歌吟恍搖了一下,問:“敢問……”才看清楚這兩人的打扮是女尼,囁嚅地道:“兩位師姊……”

    那較年輕的女尼一戚眉,輕叱:“解你的劍,滾下山去!”

    方歌吟一怔,忍不住反問:“為什么?”

    那年長的女尼一揚眉,沉臉道:“為什么。”她用鐵器擊地一般冷酷的聲音道:“這兒是恒山。我們是恒山三關(guān)第一關(guān)“金龍峪”的守將。放下你的劍,滾下恒山,便饒你一死。”

    方歌吟問:“恒山是你們買下的么?因何我不能上恒山?”

    那兩個女尼沒料方歌吟有那末大的膽子,居然反問過來,于是怒道:“恒山往素女峰的路,凡是男子,都不準(zhǔn)上山,否則格殺毋論!”

    方軟吟反問:“誰訂的規(guī)矩?”

    年輕的尼姑“刷”地拔出一把瀅然的長劍,道:“我們師父訂下的。”

    方歌吟:“你們師稱諱……?”

    年長女尼也看出方歌吟似受過重傷,而且身份亦不簡單,當(dāng)下合什道:“家?guī)熝┓迳衲幔┲鞣Q號?”

    方歌吟一挺,喜道:“雪峰神尼!我正想找她,我是天羽派方歌吟,想拜會令師……”

    年長女尼怒喝道:“胡說!”

    年輕女尼揮劍叱道:“住口!”

    原來雪峰神尼名列“三正四奇”中“三正”之一,名動天下,成為七大當(dāng)世高手中唯一女的,她早年甘受過男子的欺騙,所以恨絕男子,武功又高,出手又毒,為人臉慈心冷,人狠手辣,無人不為之頭痛。

    所幸雪峰神尼為人剛正不阿,恒山一脈,徒眾雖少,但收徒極嚴(yán),門規(guī)極繁,但聲譽良好,連少林天象,武當(dāng)大風(fēng),都不敢輕上恒山素女峰,數(shù)十年來,那兒成了男子的禁地。

    武林原來有三大絕地,或作禁地,一是忘憂林,一就是七寒谷,另一就是恒山懸空寺和素女峰因為恒山派一脈之故,至于懸空寺何以成為禁地,則不得而知了。

    雪峰神尼極恨男性,武林中人的共知,方歌吟因急欲救桑小娥,聽雪峰神尼名字,即喜極忘形,二女尼以為這登徒有意挪諭,甚是生氣,本來見方歌吟受傷在先,又眉宇軒昂,未忍即下殺手,而今再不容忍,那年長女尼,也“擦”地拔出金亮的長劍,與年輕女尼銀亮的長劍一交,“嗆”地一聲,劍勢欲飛,叱道:“無行浪子,你敢出言不遜,且接我們“兩儀劍陣”。”

    “兩儀劍陣”,原是武當(dāng)鎮(zhèn)山劍陣。但恒山派之“兩儀劍法”,雖取意自武當(dāng)劍法,卻有創(chuàng)新,而且更加精奇、凌厲、殺無窮,歷年來闖恒山者,極少能闖過這“兩儀劍陣”的。

    何況今日來的是恒山派一流的好手,在雪峰神尼座下女徒中排行第三的妙一與謬一。這兩人劍法盡得雪峰神尼相授,尤其“兩儀劍陣”,更配合無間,昔年“無情公子”嚴(yán)浪羽為追求恒山首徒清一,剛上恒山,便傷在這劍陣之下,當(dāng)下打消了非份之想,快快下山而去。

    方歌吟一見二人亮出劍陣,知無善了,自己內(nèi)創(chuàng)加劇作痛,知不能久纏,急忙解釋道:“兩位師姊別誤會……在下是……是為了桑姑娘而來的……”

    妙一與謬一師太相望一眼,勃然大怒,雙劍一交,再不打話,結(jié)起劍陣來,往方歌吟斬殺過去。

    原來桑小娥來恒山落發(fā),雪器神尼之徒向來對這長空幫的女公子甚為熟悉,見桑小娥哭哭啼啼上山,皆知是為一“臭男子”的事,而妙一與謬一一聽之下,如這人便是,怒不可赫,再不分由,決意打殺了為小娥妹子忿再說。

    “兩儀劍陣”一展,方歌吟忙不迭地叫道:“別別別……我是來……”

    他的聲音驟然切斷。連多一個字都講不下去。金劍銀劍。金劍銀劍金劍銀劍金劍銀劍。布滿了周圍,眩花了雙目。

    方歌吟拔出了金虹劍。

    金虹飛射,但猶在金銀圈里,飛游不出,闖不去。

    遠方彩虹悠悠,圈里金虹悠悠。

    妙一和謬一,大感吃力,她們的雙劍,好像箍住的是一條沖霄九萬里的飛龍,根本無法罩得住。這時方歌吟逐漸把自己的內(nèi)力注入金虹劍,金虹劍隱作“嗡嗡”

    之聲。嗡聲愈大,妙一與謬一師太大感壓力加強,方歌吟愈運用愈得心應(yīng)手,竟有宋自雪出手時的風(fēng)雷之聲。

    風(fēng)雷之聲大作,妙一、謬一的金銀劍芒頓挫受斂。

    就在這時,金虹劍的奪目光芒劇然一黯。

    原來方歌吟因受重傷,內(nèi)力運至最舒暢時,忽然血氣一塞,內(nèi)臟劇疼,所有功力一時無法接換,金虹劍氣勢大減。

    妙一、謬一見有機可趁,雙劍一展,一攻咽喉,一攻心臟,方歌吟只覺眼前一黑,內(nèi)息甚弱,如內(nèi)創(chuàng)發(fā)作,只能靠招式取勝,劍身一拍數(shù)擺,攻向妙一。

    妙一是較年輕的師太,忽見劍如長蛇,游刺而來,掠劍一格,謬一怕妙一封守不住,也回劍來救。

    沒料方歌吟至中途,忽然一變,變成了疾刺向謬一師太!謬一師太心頭一凜,她素聞“天羽奇劍”,以精奇凌厲見長,連師父也甚為慨嘆,而今兒,才知名不虛傳,忙一點妙一長劍,以雙劍圈撥之法,勉強守住。

    只見妙一謬一身前,金銀光圈一圈又一圈,任何事物,根本攻不進去,詎料方歌吟劍勢又是一折,金虹劍已刺入妙一劍圈之內(nèi)。

    這一招三挺,正是“天羽奇劍”中的“三潭印月”。

    劍已搶攻入妙一劍圈之內(nèi),但恒山劍法,也非同凡響,“兩儀劍陣”,更是攻守并宜,妙一一旦遇險,謬一長劍,已疾戮向方歌吟頭脈,要在方歌吟擊被妙一劍網(wǎng)之前,先殺傷了他。

    就在這時,方歌吟突然回身,發(fā)了三劍。

    謬一一凜,急收劍連架三劍。

    但方歌吟三劍一合,成了一劍,一劍指住了謬一的咽喉,凝住不發(fā),劍作龍吟。

    這才是石洞之中,宋自雪對方歌吟所授的“三潭印月”,三劍俱非,原是一劍。謬一呆住。妙一搶救。

    金虹劍劇然脫手飛出,如長天神龍,妙一全力后退招架,忽然劍氣一滅,長劍又回到了方歌吟手中。

    方歌吟手中的劍,卻指住自己的眉心。

    這便是宋自雪當(dāng)日喝問:“我發(fā)了幾劍?”方歌吟隨口答:“三劍。”宋自雪叱道:“不對,共一劍。”后來又問:“月不在潭,月在那里?”方歌吟答:“月在天。”劍即長空劃去,破空飛出,邊道:“練得此勢,千里取人首級,淡笑事也!”

    方歌吟看得心神飛越,脫口道:“若月不在天,何不在心?”宋自雪也激動起來:

    “好主意!心中有月,才是天心月圓!我十一年前已練到!”說后出劍,只見三道金虹劍圈乍閃乍亮,忽然合作一道飛虹,眼見就要飛天而去,卻忽然隱去不見,宋自雪道:“這一劍,穩(wěn)住不發(fā),可以任意出襲,才令敵人無從閃擋。”便是現(xiàn)在方歌吟所使的這一招:“三潭印月”。

    這“三潭印月”,全憑劍招取敵。方歌吟雖已連勝兩人而不殺,但己身卻墜入往事之中,與宋自雪學(xué)劍等等情事,猶瀝瀝在目,而今自己已使出這等劍招,宋自雪卻在九泉之下無法親見,不禁悲從中來,妙一謬一兩人早已被驚呆住了,否則此時狙制,定可搏殺中恍憾中的方歌吟。

    妙一跺了跺腳,蒼白的臉漲紅,她再撒賴,也知道方歌吟適才是饒他倆不殺,當(dāng)下遙指方歌吟,怒道:“你……闖過了劍陣,以為就可以上恒山了么!……”

    方歌吟收劍懇然道:“在下萬萬不敢冒犯。在下只為勸阻桑姑娘落發(fā)一事而來求神尼……”說到這里,嘆了一聲,不再言語。

    謬一與妙一見方歌吟得勝并不驕恣,而且語言懇切,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對是好,好一當(dāng)下對謬一道:“他……好像是真的要勸小娥姊……”

    謬一冷笑。她也是受過男人的欺凌后而上恒山來的。但她今日也不知怎的,對這持劍的青年男子,也有些不能自恃起來了。但她畢竟年長,見過陣仗,嘴里仍是冷酷地道:“你算是闖得過我們這一關(guān),但也絕闖不過二師姐的那一關(guān)。”

    說畢一轉(zhuǎn)首,與妙一退去。

    恒山派的“二師姊”,方歌吟聽說過,就是外號人稱“千手一劍緇衣衫”的靜一師太。她的武功,據(jù)說遠勝少林鐵肩和無情公子,武功直逼天音,只是向不涉江湖,故未列入年輕一輩武林人物高手榜內(nèi)。

    方歌吟又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用金虹劍支地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他知道他的時日,是越來越無多了,所以他一定要趕上恒山,趕去見到桑小娥。

    ***

    從金龍峪而入,峽隘崖高,西崖絕壁下,所見一處飛閣翼樓,猶建于空中,便是如岳絕景懸空寺。

    懸空寺為當(dāng)時武林三大絕地之一,素女峰畢竟還是男子禁地,但女性出入自如,方歌吟勉力繞懸空寺,先登虎風(fēng)口。

    循步登雪路,路陡地險,山風(fēng)呼號,宛如虎嘯,有詩云:“龍從殿閣擬摩天,俯覺姜山拜岳顛。石磴路攀紅日近,松案遙望白云懸。棋聲敵斷千年夢,洞古封殘歷代編。我欲凌風(fēng)發(fā)清嘯,誰知俠氣共盤旋。”詩中的“閣”,是比岳的主廟“朝殿”,“棋聲”則指“琴棋臺”,樣傳八仙中的呂洞賓曾在此彈琴下棋。

    虎風(fēng)口風(fēng)大,方歌吟因體力未復(fù),搖搖欲墜。

    這時谷口樓匾下有一個人,緇衣衫飛,人卻如鐵,釘在地上,紋風(fēng)不動。

    方歌吟以劍支地,吃力地抬頭:一個女尼,年輕的臉孔。年輕的眼神,年輕的腰身,卻有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方歌吟勉力道:“請問……”

    那女尼的語音如劍般削斷了方歌吟的問話:“我是靜一。”

    方歌吟是迎風(fēng)的,所以不但說話吃力,連睜目都很困難,“我是來懇求恒山掌門,替桑姑娘免除削發(fā)的。”

    靜一衣袂飄動愈激。山風(fēng)更強了。

    “你已闖過“兩儀劍陣章,沒有回頭的路了。你若知錯,先劃下一條胳臂,放下劍,爬下山去,按照門規(guī),可饒一死。”

    “不行。”方歌吟搖頭,他鬢發(fā)向后飄飛。“我要上去。”

    靜一冷冷地盯他,然后緩緩地抽出一柄古銅色的劍,靜靜地道:“那你只好死了。”

    她的身子越飄越前。山風(fēng)越吹越烈。女尼的身子蒸然脫離了土地,迎面向方歌吟罩來。

    她飄過來,遮住了陽光,給方歌吟當(dāng)頭陰影。

    最可怕的,不是陰影,而是劍。

    沒有光澤的、黃銅的劍。

    這把劍如無光無澤,比任何有光彩的劍更歹毒可怕!方歌吟無法分辨對方有沒有出劍,劍來自什么方向!他拔劍。

    金虹乍現(xiàn),頓時鎮(zhèn)住了塵沙,恢復(fù)了光芒。

    這時靜一的劍已戮至方歌吟的“承泣穴”。

    方歌吟猛一仰身,一招,“倒掛金”就掠了出去,這一招連守帶攻,出擊角度詭異,靜一驚覺,倒翻出去。

    靜一一倒翻而出,方歌吟即刻彈起。

    靜一落地于三丈外,方歌吟卻已攔在她的身前。

    風(fēng)狂吼,方歌吟背向風(fēng)勢,靜一對變得臉面向風(fēng)。

    靜一以袖遮風(fēng),她的身子微微抖,已不似適才那末鎮(zhèn)靜了。

    她的肩脾處有血淌下。

    方歌吟的劍,已指在她眼下的“臥龍穴”上,凝住不發(fā),劍身嗡嗡有聲。

    但方歌吟的劍尖有血。

    劍尖的血,是由劍身流落的。

    劍身上的血,乃由劍鍔滴下的。

    劍鍔上的血,系由手指滴落的。

    手指上的血,卻由手臂流下。

    方歌吟整只右臂,都是血。

    靜一那一劍,先斬中他右手,再刺他“承泣穴”。

    方歌吟中了一劍,以驚人的意志力,反劈中靜一一劍,摧毀了對方的應(yīng)變能力,再黯刺住對方的“臥龍穴”,凝住不發(fā)。

    交手不過一招,但比金龍峪中妙一謬一“兩儀劍陣”中的第一關(guān),不知驚險了多少倍,可怕了多少倍!而今局勢已定,方歌吟負(fù)傷,但制住了對方,劍光凌厲。

    靜一居然沒有閉目,還瞪住方歌吟,就似兩口要把方歌吟嵌入山壁去的釘子。

    “你殺是不殺?”

    方歌吟疲倦地?fù)u首,收劍,無言。

    靜一瞪他,啞聲道:“好,你算是過了我這關(guān)。過了我這一關(guān)又怎樣?清一師姊的恒岳坊關(guān),你就過得了么!”靜一暗啞的聲音如惡魔的翅翼般在風(fēng)中回翔。

    “就算你還闖得過,遇到師父你又能怎樣!我?guī)煾笟⑹譄o情,連少林天象部會被她擋于山門之外,憑你……”

    方歌吟沒有理會。他疲憊的背起劍,吃力地一步一步走去。離開了虎風(fēng)口、離開了那多風(fēng)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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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3:42 | 只看該作者
恒山坊是登恒山必經(jīng)之地,三五人家,山勢奇秀,怪石突兀,層疊千里,峰巒攢墳簇、青杉紅葉,點綴如盡。

    方歌吟一入恒山坊,意見街坊上有售西瓜。

    這時已近歲晚,約十月間,居然還有西瓜兒售,實屬奇事,原來此間習(xí)俗是在中秋買西瓜藏之,至十、十一月間取出,剖瓜分食,可免疾病,概此處轉(zhuǎn)冷轉(zhuǎn)暖,一夕之隔、猶如一季。能有諺云:

    雁門關(guān)外野人家,朝穿皮裘午穿紗;包有一件稀奇事,九十月間吃西瓜。

    最后一句或云:“抱火爐吃西瓜”,風(fēng)俗可見一斑。方歌吟因不知情,初到之際,甚覺稀罕,但心急要見覓桑小娥,也沒心停下。

    方歌吟一拐一拐的來到恒山坊前,兩個賣瓜的女子,看來是一母一女,纏方歌吟要他買瓜。

    “公子,請買個西瓜吶。”

    “又平又靜又涼又爽又好吃。”

    “咬呀,公子怎么有血!”

    “噢,公子爺受傷啦!”

    方歌吟苦笑搖手,說不要緊,一個婦人拿布來要揩抹血跡,小女孩子載竹笙,依舊上前來推售西瓜,方歌吟苦笑推辭:“我要趕路,我不吃了,我買下就是了…

    …請問“往恒山峰女器去,要怎么走?”

    那婦人問:“公子爺要到素女峰去?”

    方歌吟叫道:“我繞了長路,渡陰山來塞北,為的就是上素女峰。”

    那子女孩見方歌吟肯買西瓜,樣子很喜歡,禁不住道:“你知道素女峰是不準(zhǔn)男子上去的,現(xiàn)刻我們在這兒住的,都是女孩兒家。”

    方歌吟嘆道:“我知道。但我要阻止一件事。我一定要上去。”

    熬人沉吟道:“如此上去,乃是送死。”

    方歌吟毅然道:“就算送死,我也要上去,請兩位指一條明路。”

    熬人道:“既然你一定要上去,那就沒有明路了!”那婦人冷峻地說:“只有一條路。”

    方歌吟部問:“什么路?”

    熬人目光閃動:“死路。”

    她一說完,一手已扣住方歌吟的左手,另一手按住方歌吟的劍鞘。

    方歌吟一栗,他只剩下一條受傷的右手。

    那少女手上的西瓜突然裂了。

    西瓜肉鮮紅如血,西瓜籽漆黑如墨。

    西瓜籽都驟然噴射而出,射向方歌吟。

    方歌吟大叫一聲,突然他身子一側(cè),所有的西瓜籽都打射在他右半邊身子的要穴上。

    “那小女眼見得手,自是大喜望過,叫道:“師姊……”

    話未說完,方歌吟肘部一屈,竟在極其約角度下,反手拍中了那婦人。

    那婦人叫了一聲,松了手,竹笠一落,原來是女尼,方歌吟怒道:“恒山是名門正派,也施暗算么!”

    那少女驚呼一聲,立即改為尖嘯,一時四處響應(yīng),掠出了十七八名女尼,仗劍就要撲來,這少女反手打掉自己頭上的竹蓬,叱道:“堂堂天羽派,也使用東海劫余門不要臉的“腐功”與“反手奇招”,是誰丟了臉!”

    方歌吟剛才在危急中唯以“腐功”,閉去半身經(jīng)脈,使受少女暗器攻擊,而又用“反手奇招”,震退婦人,乃情不得已,少女這么一喝叱,方歌吟卻一時無辭以對,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婦人又持雙刀撲將上來,忽聽一清毅的女音喝止道:

    “五師妹、七師妹,休得胡來。”

    方歌吟這才知道,這婦人是恒山一脈的重將瓊一,外號“十指羅網(wǎng)”,精善擒拿之技,那少女則是恒山派七名雪峰神尼嫡傳徒弟之老么,“漫天花雨”瑤一。

    只聽那消沉的聲音又道:“退下,不要胡來。”眾人一聽,相顧片刻,都收兵快快退下。

    方軟吟知是恒山派的大弟子清一到了,清一一直是恒山雪峰神尼最寵愛的首徒,但在江湖上,清一的身份、武功,一直是一個謎。

    方軟吟只覺眼前一亮,出現(xiàn)了一個雪衣女子,頭上居然是束發(fā),長長的瀑發(fā)披到肩上,白得什么似的,好像山谷中的溪水,這個女子,弱不禁風(fēng)也弱不勝衣的,居然就是恒山首徒:清一師太。

    方歌吟呆一呆,也不管其他,長揖到地,道:“在下天羽派方歌吟,冒死拜見貴派掌門,懇求勿使長空幫桑姑娘落發(fā),在下愿以死身代。”

    清一怔了一怔,道:“你……你就是方歌……方公子么?……”

    方歌吟又是一愕,沒想到這恒山首徒,竟如此友善,而且全無架勢。

    只聽清一又問:“你不是已負(fù)了心,棄了小娥姊姊的嗎……”這時茅屋間忽然跑出一又肥又胖的五六歲扎辮的小孩,抱住清一雪色袍腳,牙牙地說:“姊姊,姊姊,我媽,我媽媽呢……”

    清一拍了拍小孩子的肩,又抱上來,親了親小孩子的臉,她清秀的臉龐,有說不出的茫然。

    “這小孩子的娘……就是給山下的男人害死的……你找娥姊姊,卻是為了什么……”

    方歌吟聽得熱血沖天。忍不住躍起,大聲道:“這位師姊,你給我聽住,天下男子,當(dāng)然有奸惡之輩,但不似你們恒山所認(rèn)為,全是喪盡天良之士!……小娥姑娘確為我所致而上恒山出家,但我之所以不敢與之結(jié)交,乃因自含身中奇毒,未有四十天可活!……清一師姊,我只請求你指點迷津,讓我上山救得小娥姑娘,你要宰要割,任憑處置,方某人絕不皺一皺眉、哼一哼聲!”

    方歌吟一口氣說到這里,內(nèi)心疼極,當(dāng)覺跟前盡是桑小娥凄然與傲然的身形,宛在天邊招手搖曳,心內(nèi)苦極,忍不住“哇”地吐了一口血。

    清一花容失色,臉白得什么似的,兩雙清零的眸子,也有了憐借,好一會才說:

    “我要殺你割你,做什么來?”

    方歌吟登時一醒,喜叫:“師姊你答允了。”

    清一出然嘆了一聲:“我答應(yīng)了,又有什么用?”忽然“嗆”地拔出長劍,一劍刺來。

    方歌吟百忙中一劍架過,沒料清一竟是如此說打就打,卻見清一欺近,并迅速低聲向他道:“小娥姊姊并未削發(fā),眼下就要成禮,你得趕快過我這關(guān),闖上西邊最高峰去,那就是素女峰所在。”

    方歌吟一聽桑小娥并未為尼,歡喜得忘了招架,又聽桑小娥即刻要削發(fā),不知能否趕及,一憂一喜,整個人都傻了,竟忘了招架清一的劍勢,幸而清一只虛刺三劍,在方歌吟身邊險險擦過,清一低叫道:“方少俠!”

    方歌吟尤在夢中。清一嘆了一聲,挺劍又虛刺,并叫:“方少俠!”

    方歌吟乍見眼前盡是劍光,又聞叫聲,猛然一覺,如冷水澆背,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西環(huán)山峰直插入云,陵然有鐘聲傳來,清一戚眉、劍走輕靈,急道:“不好,禮即開始,少俠快闖過我道一關(guān),趕上素女峰,遲了恐怕來不及了。”

    方歌吟尤如大夢初醒,急揮金虹,擋過兩劍,清一身形急掠而過,烏發(fā)如瀑,掠過方歌吟唇角,邊拋下一句話:“我?guī)煾改槾刃睦洌銢Q不是她對手……她最精強的是劍法,你萬萬莫與她老人家比劍……”

    方歌吟神智恍惚,連“是”字都來不及回答,清一忽然錯步一跌,同他撲來,撲劍一掠,邊低呼:“快!反攻我!”

    方歌吟不及多想,以劍柄反撞,撞開清一劍鋒,回劍一捺,清一竟不知閃避,了一下,清呼一聲,掩住創(chuàng)口,臉色氣得雪白,以劍遙指方歌吟,叱道:“你…

    …你……你就算闖得了我這一關(guān)……”一面又向方歌吟使眼色。

    方歌吟登時會意,收劍抱拳一揖故意朗聲道:“在下失手誤傷師姊……承讓了。”

    這幾句話,卻也是由衷之言,方歌吟不再多留,即刻就走。

    清一捂住臂上傷口,目送方歌吟遠去,尤默然不語。她尤拾雪亮的劍,劍光瀅瀅,劍身上反映她憂艷的清容。

    “為什么。為什么……這難道就是世間所謂的“情”嗎?”她想。

    有一天她正式落發(fā)時,有沒有這樣一個男子,為她不惜飛騎,為她不惜冒死,為她不惜一切去阻止……?

    清一不知道。

    瑤一輕靈地跳了出來,見清一臂上鮮紅的血,關(guān)切地問:“大師姊你受傷了?”

    在陰影里的瓊一師太卻冷哼忖道:“好像在做戲一樣。”

    ***

    素女峰,晚霞夕照,鐘聲悠悠。

    峰聳入雪,方歌吟他宛若走在云端。

    再也無人攔阻。見路,方歌吟則奔去。見廟,方歌吟則步入。最后見一殿堂,數(shù)百石級,直通南天門。

    方歌吟一口氣奔上去,只見飛檐凌空,“上見絕壁,千臨官階,殿下云級插天,門下弩碑森立”,這時空色慘淡;有一大殿,方歌吟走入,只見日落西山,夕照黯去,大殿甚敞,只有一白衣人。

    白衣人背后,是一所水月門。

    門內(nèi)背跪一人,正披上法衣,沒有回盼,但身裁巧俏,秀發(fā)末剪,正是方歌吟夢魂索系的人:桑小娥!□□□方歌吟腦門中轟然一聲,覺得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苦心所覓,終未的感覺,淚流法眶,幾乎當(dāng)場彬倒。

    ***

    那白衣女尼,慢慢站立起來。

    她玉色的臉,慈祥清靜,看不出實際年紀(jì)。

    盡避她慈祥淡定,但方歌吟一見之下,卻為她的威嚴(yán)所震住。

    女尼說話了。她站起來,比預(yù)想中更形高大,而且圣潔莊嚴(yán)。她比方歌吟足足高了兩個頭以上。

    “這兒是恒山重地。”

    方歌吟點了點頭,長揖到地,恭敬地道:“晚輩天羽門晚進方歌吟,拜見神尼。”

    那白衣女尼緩緩地道:“這兒是素女峰。”

    方歌吟當(dāng)然知道。而背向他的遠處之桑小娥,一直沒有回頭,像對他闖入之事,渾然未覺。

    白衣女尼定定地說:“我就是雪峰神尼。”

    方歌吟雖恭謹(jǐn)?shù)孛嫦蜓┓迳衲幔圆蛔〉赝P《鹳挥澳莾禾娇础?br />
    雪峰神尼靜靜地問:“這些你都知道了?”

    方歌吟不解。“晚輩知道……”

    雪峰神尼笑了:“你知道就好。知道就不算枉死了。”

    方歌吟一震,對露齒而笑,但臉無表情的雪峰神尼,竟有不寒而凍的感覺。

    雪峰神尼又道:“這兒是有規(guī)矩的,你想必也知道。”

    方歌吟頷首。雪峰神尼接道:“闖進峰的男子,自剔當(dāng)堂,保留全。”她本無表情的笑了笑又道:“若要我動手者,則殺了拋落山谷野狼。”

    方軟吟慨然道:“前輩,晚輩來此只為一事,雖死不足惜。”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說說看。”

    方歌吟道:“晚輩是不祥之人,怕無多日之殘生,連累小娥姑娘,所以不惜開罪桑姑娘;沒料桑姑娘因此來這里落發(fā),晚輩此來乃為制止此憾恨之發(fā)生……”

    只見水月門內(nèi)的桑小娥,聽到這里,纖細的身影抖動,雙肩也起伏不已。

    方歌吟長嘆一聲,繼紅道:“若能求神尼網(wǎng)開一面,而桑姑娘回心轉(zhuǎn)意,晚輩愿九死不辭!”

    雪峰神尼本是冷如冰鐵,此刻端詳了方歌吟一陣,哦了一聲道:“你中了的是東海劫余門的毒……沒幾天好活了,是不是?”

    桑小娥跪在那兒,又是一震;雪峰神尼繼續(xù)道:“桑書云早已遣信鴿過來,跟我說明此事,說你是為救他,而中了嚴(yán)老怪的毒,你年紀(jì)輕輕,能親救得天下第一大幫之幫主,實在不錯……”

    桑小娥一聽,猛然回身,淚流滿臉,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兒,乍見到方歌吟,又怕自己哭時難看,卻給意中人看到,便像個稚真的小孩子一般,呼嚷道:“你……

    你……你你你你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方軟吟心情激動,也不知如何說是好,只能重復(fù)又重復(fù)的說:“小娥,小娥,你不能落發(fā),你不能落發(fā)。”

    桑小娥跪行了幾步,掩膝悲哭起來。一切委屈,盡在哭聲內(nèi)消解。

    雪峰神尼卻道:“你們此番誤會得雪,本是好事,但此處卻是恒山派重地素女峰,我是雪峰神尼,我們是有規(guī)矩的,我都跟你說明了。”

    方歌吟把心一橫,真誠地道:“前輩,只要你肯放小娥落山,在下愿受萬狼分。”

    雪峰神尼笑了,搖頭。

    方歌吟握緊了拳頭,青筋畢露,問道:“為什么?”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因為我是雪峰神尼。”

    “桑小娥選擇了此地出家,就是因為知道我是雪峰神尼,就算天王老子來,或者桑書云親來,也挽回不了這個局面。”雪峰神尼聲若劍削薄冰,冷靜無情。

    “此刻你們兩人明知故犯,不管你們是誰,有何情彩,都不能壞我清規(guī)。男的該死,女的要出家,便是結(jié)果,毋庸多說。”

    方歌吟一聽,勃然大怒,沖口道:“天下那有這種“清規(guī)”!”

    雪峰神尼不怒反笑:“近十年來,你是第一個男人敢對我如此無禮。”

    方歌吟冷笑道:“卻不知十年前的英雄好漢是誰?”

    雪峰神尼似聽不出他言辭問的挪謙,輕描淡寫地道:“十年前么?那是幽冥血奴,已給我殺了。”

    方歌吟喝道:“錯了,幽冥血奴根本沒有死,他就在我往恒山的路上截?fù)粑遥搅搜榆嚕蛄宋乙徽啤!?br />
    雪峰神尼倒是怔住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持續(xù)了足足好半刻,因為事情太復(fù)雜,又太多了:首先是幽冥血奴,還有血河車……一直到雪峰神尼看到了方歌吟的掌傷,那確是十年前,幽冥血奴的“飛血兩掌”……

    才足堪問道:“……你說你是駕“血河車”……趕上……趕上恒山來。”

    方歌吟昂然道:“是。”

    “你……你又如何從“武林狐子”任狂那兒,奪得血河車呢?”

    “我沖上血河車時,任狂不在,……爭奪戰(zhàn)的時候,桑幫主都在,前輩若不信,可以查清楚。”

    “我信,我信;”雪峰神尼嘴角依然掛了一個不能置信的笑意。

    “后來……你又與“幽冥血奴”交過手……”

    “正是。”方歌吟斬釘截鐵地答道。

    “瞧你所受的傷,所說的應(yīng)是真的。”雪峰神尼審慎地道。

    “本來就是真的。”

    “那幽冥血奴果是復(fù)活了?”

    雪峰神尼的雙眸發(fā)出凜人的殺氣。

    “復(fù)活?”方歌吟不解。“十年前,筆架峰上,我、天象、大風(fēng)三人重創(chuàng)這人,然后把他打下萬丈深崖……我當(dāng)時怕他末死,又來作惡,所以下峰去找了三天三夜,終于找到了他的身,胸骨里邊插我的“觀瀾瀑劍”……”

    “那首確是蕭蕭天嗎?”

    “這個,”雪峰神尼于此稍為沉吟,“當(dāng)時那身似已被餓狼吃爛,我也認(rèn)不清……”說端視向方軟吟胸膛,喃喃道:“但這掌傷確是他所為……這狂魔又已出世,貧尼非下山一趟不可了……”

    方歌吟喜道:“神尼肯下山為救世人,對付狂魔,那實是天下人之福……”

    雪峰神尼森冷一笑:“只不過無論我要先除掉誰,第一個還是要先收拾你……”

    方歌吟怒極,憤然道:“好,既然此戰(zhàn)在所難免,晚輩只好領(lǐng)教了。”

    雪峰神尼慈祥的臉容上森然一笑即止,寬大的臉上無一絲皺紋,聲音里沒有抑揚頓挫地說:“既然你先受了傷……而又曾對抗過“幽冥血奴”,我就讓你有個機會……要是……”

    雪峰神尼本來想說:“要是一百招殺不死你”,后來一想,還是穩(wěn)點好,此人竟能從天外第一嗜血狂魔蕭蕭天手下逃過不死,只怕真不可輕視……于是說:

    “……你逃得過我兩百招,不但放你下山,連桑小娥也可以帶走。”說到這里,雪峰神尼自己也幾啞然失笑:對付這年輕而又受傷的毛頭小子,居然也要自己約兩百招實在是太過于穩(wěn)重了,奇怪的是自己何以變得如此膽小,難道是被青年的奮昂氣勢所唬?怎會!就算“天羽奇劍”宋自雪來,我也……

    “嗆”地一聲,令雪峰神尼眼前赤亮,如火團一般,方歌吟挽起金虹劍,劍朝地,作了個起手式,堅定神決地道:“前輩……請進招!”

    ***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還有什么遺言要交待?”

    桑小娥看看,忽然哭蒼哀怨喊道:“你走,你走……不要管我!”

    方歌吟堅決地道:“我怎么不管你。”

    桑小娥臉頰帶淚串子,怔了一會,銀牙一咬,又跪向神尼,蹭蹭蹭連連跪走幾步,扯雪峰神尼的腿哭道:“師父……請您放過他……我愿意剃渡……”

    雪峰神尼冷峻地道:“我放了他……不是壞了門規(guī)?”

    桑小娥哭道:“師父,就請您網(wǎng)開一面,他……他又不是有意觸犯的,都是我不好,我代他身死,總……”

    代他死!雪峰神尼心中暗暗感嘆,世間里可真有這等癡情男女。

    這時清一也從側(cè)門里出現(xiàn),垂淚扶桑小娥,向雪峰神尼求道:“師父……就請您開恩……”

    “住嘴!不關(guān)你的事!”雪峰神尼吆叱道,其實心中略有感動,所以又說:

    “……你真的要代死?”

    “是!”桑小娥雖滿臉淚光,但態(tài)度堅決。

    清一忍不住又說話了,她實在無法忍受這一對人乃受冷酷的拆殘。

    “從前師祖,不也是破了一次例嗎”

    “胡說!”雪峰神尼臉色一沉,喝道。

    “那又是那一個世間高手!”方歌吟心忖:至多不過一死,大丈夫何容女子哀哀為自己的殘生而求情。

    “蕭,秋,水!”雪峰神尼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年前,師父所訂下的恒山規(guī)矩,的確會被“百無禁忌”的蕭秋水所破壞過。問題是以蕭秋水武功之高,那有人能捺他何……?但這方歌吟。

    方軟吟轉(zhuǎn)了聽了豪氣頓生,“嘯嘯嘯”舞了三道劍花,道:“師太,請。”

    雪峰神尼一長身,就要撲過去,桑小娥卻一把抱住,向方歌吟叫道:“快、快走。”

    雪峰神尼一呆。方歌吟決然道:“我不走,這一走,天大地大,卻莫可容身。

    手持金虹劍的人是決不退縮的。小娥,請讓我一戰(zhàn),請放手!”

    桑小娥明知這雪峰神尼武功只在爹爹之上,那敢放手?雪峰神尼俯身點了桑小娥穴道,清一只好把她抱退。雪峰神尼雙袖一周,置于身后,道:“很好,你沒有乘機逃走,如果走得過我兩百招。你放心,我心履行我的諾言。”

    方歌吟他不答話,仗劍凝神。

    “你看點!”

    說長身而上,雙指并點,叱道:“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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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5:00 | 只看該作者
雪峰尼雙指并點,別看是隨隨便便的一擊,但不知多少武林人,因而喪失了一雙“招子”。

    方歌吟一轉(zhuǎn)劍,一招“倒掛金廉”就反撩了過去!就在這剎那間,雪峰神尼雙指猝然加快,方歌吟猛甩首,兩絡(luò)前發(fā),落了下來,方歌吟心忖:“僥幸!”

    雪峰神尼及時收指,也覺得指節(jié)一陣熱辣,險被削去,心里也道:“好險!”

    這下兩人一齊猛省,加倍小心。

    雪峰神尼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天羽奇劍”練的不錯。”

    方歌吟卻恭然道:“卻數(shù)在下見識了恒山派的絕妙武功!”

    雪峰神尼冷笑道:“還早呢。”

    猛喝道:“第二招!”

    手張若大鳥,飛掠過去。勢急,但無風(fēng)。這等飛襲方式,方歌吟一時不知如何回?fù)羰呛谩>驮谘┓迳衲嵘碜蛹匆采戏礁枰鲃x那間,頓佳,五指并仲,飛疾插過來。

    這每一招都是必殺的打法。

    方歌吟大喝一聲,伸劍一欄,正是“長天一劍”,反切過去。

    雪峰神尼眼見招式用老,忽然滴溜溜一轉(zhuǎn),人已到了方歌吟背后,叱道:“第三招了!”

    十指箕張,向方歌吟背心四道要穴便抓。

    方歌吟百忙中聞風(fēng)辯影,一招“天羽奇劍”的殺“血蹤萬里”就回掃了過去!“血蹤萬里”氣勢猛厲,曉是雪峰神尼,也無法攫鋒,只得把身子一縮,就在回時,又是一轉(zhuǎn),又在另一個奇巧的角度,發(fā)出了第四拍!□□□兩人攻守間,已過二十招,居然還是平分秋色。雪峰神尼始甚輕蔑,以為能輕取,眼見如今二十招未下,不禁有些顧慮起來萬一給這小子逃過了兩百招,自己豈不喪盡威名!她一想到這點,就“刷”地在旋身之中,拔出了如雪長劍。

    方歌吟正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劍尖一點,往雪峰神尼的如雪光圈刺去!雪峰神尼微笑,一挽手,格過一劍“刷刷刷”,借勢連攻了三劍!三劍迅極!蕭秋水連避過三劍,額頂已見汗!雪峰神尼白衣如雪,劍氣瀟瀟,劍走中鋒,快、迅、急、攻,根本不容方歌吟有瞬刻喘息,已連攻了一十七劍!方歌吟連招架了這一十七劍,只覺眼花了亂,手酸臂麻,雪峰神尼見自己所創(chuàng)的“連城一十七訣”對方居然消受得了,也十分驚訝,展開“雪花劍法”,如雪光飛酒,鋪卷過去。

    方歌吟開始施展“天羽廿四招”,還勉強抵擋得過去,他的劍法,顯然凌厲絕對可以壓得住“雪花劍法”的飄忽,但劍術(shù)卻還不如雪峰神尼老到,六十招一過,氣喘噓噓,有幾度險險中劍,岌岌可危。

    方歌吟道才知道,這名列“三正”之中,而且最難惹的恒山雪峰神尼,是何等精湛的劍手!劍風(fēng)瀟瀟,方歌吟邊打邊退,偌大的廳堂,兩人飄飛來去,劍意游走,已戰(zhàn)了數(shù)十招,方歌吟竟被疾迅的劍招迫到了墻角。

    背后是堅石的墻。

    已無路可退。

    方歌吟心下一沉。就在這時,雪峰峰尼的劍下慢得一慢,這只不過是電光火石間功夫。但方歌吟長劍一屈,彈出了“怒屈金虹”!雪峰神尼閃身一側(cè),方歌吟以“開天辟地”劍招,硬闖了出去,是位互易,變成雪峰神尼背向石墻,方歌吟的背后又有大片空闊。

    原來那一緩之間,是雪峰神尼“雪花神劍七七四十九式”用盡之時,這只是稍為一劍之間,第二套“素女劍法”未曾施展,方歌吟藉此破除逆境,時刻機緒之把握,實是膽大心細。

    方歌吟雖闖出了絕境,但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雪峰神尼臉若寒霜,回身一擰,又源源劍招攻到。

    方歌吟以“天羽廿四劍”對拆,不一會只覺天地?zé)o情,劍氣森然,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無法抵抗。

    原來此刻雪峰神尼所使出之“素女劍法”,乃極冷毒、無情,自極堅極純極靜極頓悟出來的劍招,無一不是逼人于絕路,方歌吟一面以華山、天山、點蒼、雪山、昆侖等派劍法招架,一而以各種小巧身法游走,鬧得二十來招,已來回大廳七八遭。

    雪峰神尼冷然道:“好,你所學(xué)倒是挺雜的。”

    劍招一緊,左穿右插,竟令方歌吟闖不過去。這時劍法充分發(fā)揮出壓力,方歌吟知道如不再振作,恐怕即刻就要橫當(dāng)堂,于是借劍一挑,順勢一搭。

    雪峰神尼見方歌吟居然要與自己比劍力,心中暗笑,因她劍術(shù)老練,對運力于劍上,已到“無礙”的地步,方歌吟劍法再辣,武功再雜,論到功力,絕對不可擬比,現(xiàn)下見方歌吟如此不知死活,以劍壓劍,當(dāng)下暗送內(nèi)勁,直襲方歌吟。

    豈知自己所送入劍身的力道,被對方劍身所透過來的兩道勁力所阻,余力再進時,又被另兩股勁道抵消,等到自己功力消滅后,又有兩道暗勁迫返,破解了自己的防線,心下不禁暗凜。

    這時又有三道內(nèi)勁,直逼而來。雪峰神尼乍想起曾聽武林中傅說的宋自雪所創(chuàng)之奇技:“九弧震日”這招的名字來。

    “九弧震日”是以九道內(nèi)勁,透過劍意,擊散對方一切防范……雪峰神尼一念及此,猝然棄劍。

    她畢竟是一代大師,說棄就棄,同時間雙指一彈,彈在劍鍔上,變得將劍借勢疾彈,戮向方歌吟。

    方歌吟正想發(fā)揮“九弧震日”的最后三招,但覺臂腕驟然一空,鵠的盡失,而對方的劍卻突地彈跳刺來!這一下變化,快到不可思議,明明是自己制住了先機,劇然變?yōu)槠骐U!方歌吟百忙中一彈指,以雙指使出“怒屈神指”勢,“叮”地將劍彈飛了出去!飛劍折射向雪峰神尼,神尼不慌不忙,橫手一提,又拿住劍柄,劍光一盎,又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情知如此戰(zhàn)下去,實在無法抵受,對方劍法簡直如神似鬼,不可捉摸,他暗運力于劍內(nèi),每一劍都使盡真力,直斬橫斬,反擊回去。

    雪峰神尼本就內(nèi)力精湛,但見對方所運使的也并非蠻力,而且真力猶勝自己,心中暗暗驚詫:這小子年紀(jì)輕輕,怎么機智反應(yīng),相當(dāng)過人,而且身懷宋自雷的“天羽奇劍”絕技,又兼通各種劍法、身法,居然還有這一身駭人的內(nèi)力。

    驚訝歸驚訝:雪峰神尼的劍法,可一點也不含糊,也運起深湛的內(nèi)力,兩人的劍風(fēng)每出一劍,即如星擊鼓,“咚”地一聲,拼搏了七八劍,兩人俱汗透背衫,方歌吟則氣喘如牛。

    雪峰神尼見久戰(zhàn)未下,內(nèi)心頗急,劍意又一轉(zhuǎn),每招卻用“帶”、“滯”、“遲”、“祛”的劍訣,方歌吟每一劍蓄力猝發(fā)的內(nèi)勁,全被她劍意上的“黏”、“送”、“起”、“去”間宛若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此方歌吟更處于大不利的地位之中,等于一個人使力,另一人借力,方歌吟拼搏了幾招,如長期下去,不是辦法,僅死路一條,但又為雪峰神尼劍法所引,無法收勁,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如電,“嗖”地沖面劃來!方歌吟危急之間,猛想起東海劫余門中有一絕招,即“移影遁道”,他急忙斂神再分,“刷”地一聲,雪峰神尼以為刺中,忽而影子消散,方歌吟已至背后,抖起神威,祛去強勁,始能換過一口氣來,使雪峰神尼無法再藉其力而耗盡。

    就在這時,清一女尼喊道:“一百招了。”

    雪峰神尼心頭一驚,下手更不容情。方歌吟揮劍招架擋攔,又使小巧身法騰挪逃避,不肯再為劍網(wǎng)逼困,未幾又二十招,方歌吟又在偌大廳中被迫走了二、三個圈圈,終于逼到了門口。

    雪峰神尼臉上煞氣大現(xiàn),一路飛斬疾刺,方歌吟一面擋一面疾退,一迫一逃中,又走了廿余招。

    兩人戰(zhàn)得正酣,陡聽清一叉恤道:“第一百二十五招!”

    雪峰神尼一聽,心下一凜,怎么已過這許多招了,萬一對方能走得過兩百招于是將心一橫,將自己在這十年來獨創(chuàng)的劍法,亦即是本來要用來作“三正四奇”

    下屆爭霸戰(zhàn)的壓軸劍法:“天河”使了出來。

    兩人一迫一逃,但依然搏劍,雪峰神尼只定下兩百招之約,并未規(guī)定以何種形式,故方歌吟人邊戰(zhàn)邊退的消耗戰(zhàn),仍然不能算是犯規(guī)。

    這時兩人已越過恒山“懸空寺”。懸空寺在兀異的山壁上建立,系建史上的奇跡。這時剛過第一百五十招。

    方歌吟運用智謀,退退避避,雪峰神尼在追逐中,無充分把握,亦不輕易出手。

    而清一卻解了桑小娥之穴道,一路上跟了過去,除了算出招數(shù),也不敢亂喊,怕影響方歌吟全神作戰(zhàn)之心。

    這時打到一處突兀的巨崖下,方歌吟已沒了退路,背后一道長瀑,沖瀉而下,白煙繚繞,十分激越。

    這時已戰(zhàn)到第一百五十五招。

    雪峰神尼森然抱劍,“嘯”地斜指右方,劍尖斜翹,道:“你沒路可走了罷。”

    方歌吟沒有回答,肅然仗劍而立,一副萬山崩而不亂于色,一心接戰(zhàn)的意態(tài)。

    雪峰神尼冷哼一聲:她看不出這年輕人還有什么可以讓他還有勇氣爭戰(zhàn)下去的勇氣,就算有,她也決定要摧毀之。

    她的“天河”劍法殺了出來,真似天河一般壯麗的氣勢,方歌吟想要招架,已力不從心,僅過了七招,“叮”地一聲,金虹劍已被打飛。

    方歌吟繼續(xù)苦戰(zhàn)。又過五招,已背臨深崖,雪峰神尼一招:“雪花點點”攻了過去,叱道:“下去!”

    方歌吟一個大仰身,居然頭項懸在半空,避過了這一劍,雪峰神尼倒轉(zhuǎn)劍柄,“刷”地又刺了下去!這次方歌吟理應(yīng)避無可避!在這一剎那方歌吟腦里卻閃過了求生甚至求勝的意旨,昔年大俠蕭秋水也在此種艱難情況之下,創(chuàng)出了“擎天一劍”,他也可以施只聽“絲絲”之聲,“長空神指”直彈襲雪峰神尼。雪峰神尼沒料到方歌吟在此等情形之下,居然還可以反守為攻,駭然跳避,怒叱道:“你……你究竟跟桑書云有什么關(guān)系?”

    方歌吟拼紅了眼,“長空神指”揮酒而出,雪峰神尼初甚驚異,但又過五、六招,見方歌吟只得“長空神指”之皮毛,長劍一放,天河劍法中之一招:“千水一流”,“嘯”地一劍,破指風(fēng)而入,方歌吟只來得及側(cè)一側(cè)身,劍已刺中左臂,直入骨骼。

    方歌吟痛入心脾,卻猝然反身反肘,在雪峰神尼完全意象不到的角度下,“碎”

    地一掌,居然擊中了雪峰神尼。

    雪峰神尼久經(jīng)陣戰(zhàn),臨危不亂,借力飛退,卸去大部份掌力,與其說受傷,不如說驚愕,嘎聲道:“你……怎會……劫余門……的怪招!”

    方歌吟趁此猛拔出地上長劍。

    雪峰神尼知不能再容方歌吟稍有喘息,自己被對方打中一掌,傷勢雖然不重,但若不除之,今后豈有顏面?當(dāng)然又展開“天河劍法”,拼殺過去!又七、八招后,方歌吟已不支。他一手以“天羽奇劍”劍招以對,左手還不斷使出“長空神指”、“大漠仙掌”以及少林絕招,使雪峰神尼要十分警惕小心。

    這樣又撐過了五、六招。雪峰神尼袖袍一揚,閃電般罩住了方歌吟的頭,“刷”

    地一劍,直刺心窩。

    這一下,方歌吟再精靈,也躲不過去了罷。雪峰神尼如釋重負(fù),作如是想。

    但卻未料到方歌吟把劍一橫,宛若海天一線,自己的劍尖,無疑等于自動送到對方的劍身上,“叮”地一聲,星花四濺!雪峰神尼不知這一劍招乃一代奇?zhèn)b蕭秋水所創(chuàng)的“海天一線”,那里攻得下去。

    方歌吟這時急甩開袖袍,就在這一甩之間,劍勢有了移動,雪峰神尼搶先縱身,劍往上挑,“嗤”地一聲,劍刺中方歌吟的脾骨!隨桑小娥的驚呼,鮮血飛綻,方歌吟卻哼也不哼一聲,依然擺“海天一線”

    的守勢。

    雪峰神尼怒嘯一聲,左刺右刺,前刺后刺,左刺右刺,這是“雪花太山”,即封死了方歌吟的退路,又分五虛六實,分襲方歌吟。

    方歌吟不動,依然“海天一線”之勢。

    所有的劍尖,到了“海天一線”上,部委落了下來。雪峰神尼臉色一變,使出“天河劍法”中極端凌厲的一劍:“天河飛遁”,劍勢斜撩而上,準(zhǔn)備光斬挫方歌吟運劍的手指再說。

    但是方歌吟依然“海天一線”未變勢。

    雪峰神尼的劍勢,又被一股無形的勁力所滯塞;雪峰神尼暴跳如雷,連攻七劍,全都給這“天下第一守招”攔截了下來。

    還是“海天一線”!仍是“海天一線”……

    在方歌吟心里,如狂魔在意念之外,不斷騷擾,他要把持修行的心。

    就在這時,雪峰神尼如一片云,冉冉升起,“刷”地劍切入瀑中。

    然后向方歌吟出劍。

    劍在帶起晶瑩的水花。

    方歌吟稍微被眩目的水珠所動搖,劍勢一亂,雪峰神尼欺劍而上,“刷”地又在方歌吟右肋切了一記半尺來長的劍痕。

    雪峰神尼準(zhǔn)備第二劍就要把方歌吟斬之于劍下。

    就在同時,方歌吟猝然攻出一劍!這劍就是昔年燕狂徒常用的絕招:“玉石俱焚”!雪峰神尼一招攻到一半,忽然感覺到對方要出劍的氣勢,竟無可匹擬。

    未出劍時的氣勢已無可御,出劍時定必可怕!雪峰神尼是何許人物,久經(jīng)世故,飽歷惡戰(zhàn),當(dāng)機立斷,一招使至一半,便立即翻了出去。

    她就在方歌吟出劍之前翻了出去,以她對劍法精深的了解與自覺,使得方歌吟那一招擊空。

    要不然“玉石俱焚”真的已出手,就連雪峰神尼,也招架不下這“天下第一攻招”。

    雪峰神尼的身子才飛出去,又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一抽,雪峰神尼又陡掠了回來,發(fā)了一劍。

    方歌吟一劍不中,回劍已來不及,“玉石俱焚”須要極大的心力,就在這時,方歌吟閃電發(fā)出一招!這就是天下第一快招:“閃電驚虹”!這劍后發(fā)而先至,眼看可以斬殺雪峰神尼,但雪峰神尼的身形又似風(fēng)箏一樣,陡地升去,又花另一角度,飛了回來,發(fā)出一劍。

    方歌吟一劍落空,回過身來,又發(fā)出“閃電驚虹”!雪峰神尼的劍尖又是不及這一招快,只怕劍未刺方方歌吟,眉心已被洞穿,所以只發(fā)了半招,又如被抽離似的,掠了回去。

    如此一來一回,又打了七八招,雪峰神尼發(fā)狠又急,心里自忖:不行,這樣子打下去,不行!但每次自己發(fā)劍,對方神奇也似的劍招,卻必可比自己劍鋒先至……

    雪峰神尼豁出去了,劍脫手?jǐn)S出!這一下,人未到,劍先到,方歌吟的“閃電驚虹”再快,因距離太遠,刺不人,也沒有用。

    這一劍十分狠準(zhǔn),竟穿過方歌吟脾骨,自背對穿出來,在場臂戰(zhàn)的桑小娥與清一,都不禁尖叫起來。

    方歌吟搖搖欲墜,他依然緊咬牙齦,雪峰神尼眼見一劍得手,心中大喜,卻見方歌吟連受三道重創(chuàng),加上前面的兩道掌傷,居然不倒,不禁赫然。

    她知道這青年確有別人不及之處,所以發(fā)狠了心,一不做,二不休,猛沖上前,掌影漫天,向方歌吟的天靈蓋拍了下去。

    就在這時,雪峰神尼突然發(fā)覺一切都變了!這世界像顛倒過來一般,一切都很不一樣地,緩慢了,連倒瀉下來的瀑布,都像一寸一寸往下掛一般,慢了拍子,她正在疑慮間,卻發(fā)覺自己的出手,也慢了下來。

    這時方歌吟手中的金虹劍,已慢慢斬了下來。

    雪峰神尼只覺自己身形、衣袂、飄飄欲仙,她雖不知道這就是所梢“天下第一慢招”:“老牛破車”,但也知不覺,憑數(shù)十年應(yīng)敵經(jīng)驗,竭盡所能,向左一移。

    本來往她頭頂斬落的金虹劍,偏落斬于她的琵琶骨上!她只覺一慢刺疼,立刻清醒過來,又變得出手如電,“砰”地雙掌拍中方歌吟,并隨勢抽回“觀瀾瀑劍”。

    方歌吟“哇”地一聲,和激噴之鮮血,倒翻出去,吐了一大口血,將金虹劍往地一插,屹立不倒。

    原來天下最佳慢招:老牛破車,本是無法可破,但方歌吟負(fù)傷實太重,所以施使時不能全神貫注,所以當(dāng)劍一嵌入雪峰神尼肉中時,反令雪峰神尼神智清醒,及時反擊出去,解了“老牛破車”,又重創(chuàng)了方歌吟。

    這時方歌吟就算是鐵鑄的,意志力百張,也無法再戰(zhàn),于是把心一橫:

    這的確是不世之才,可是非死不可!自己與之拼斗,居然還中了他一掌一劍,那那有臉目在江湖上混。

    她當(dāng)然不知道,就算天象大師、嚴(yán)蒼茫等曾與方歌吟交過手,亦都幾乎不敵,如不容易才險險勝之,但也沒曾如此重創(chuàng)過方歌吟。方歌吟此刻的武功,與“三正四奇”相差無幾,其意志力與斗志則尤有過之。

    雪峰神尼叱喝,“天河劍法”中絕招:“星搖斗晃”,在搖撥中,猝然出劍。

    方歌吟的氣力,已不能自土中拔劍,他在此刻,只有一個意念:方歌吟你不能死。撐下去!他居然一張口,以牙齒咬住了劍鋒。

    這一下之膽大,令雪峰神尼也為之色變。這等以齒御劍的技倆,充其量只可以用在兩者武功極其懸殊的情況之下,而在對方無甚可觀自己卻藝高膽大,才敢如此凌人。

    而今雪峰神尼武功猶在方歌吟之上,而且還是當(dāng)今武林中,可謂第一用劍大師,方歌吟居然敢如此,雪峰神尼也不禁為之一怔。

    她只要把劍尖一送,方歌吟立即就要穿喉破腹而死。

    她驚疑地再看了這青年男子一眼。

    這是最后的一眼;她當(dāng)然是要殺死他的。

    就在這時,乍聽清一叫道:“住手!二百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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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5:20 | 只看該作者
這時只聽?wèi)铱账轮校瑐鱽磉诉绥娐暋?br />
    “兩百招了?”

    這時落日的余暉,黃澄澄地,像照過無數(shù)漢家陵關(guān),古道西風(fēng)的斜陽,照在方歌吟那凜無懼,披血全身的軀干上,以及背景蒼宏古幽的懸空寺。

    “兩百招了嗎?”

    其實雪峰神尼可以不承認(rèn)。

    而且把劍尖一送,也不能算是一招,或者可以算是上一招的余勢。

    雖然雪峰神尼明知不是,她那一招沒有這種余勢。因為不必。她相信沒有人居然敢用牙齒咬住她的劍鋒。

    “二百招了么?”

    時間好似在那暉黃的斜夕下凝住了。

    雪峰神尼右臂的袍袖,又無風(fēng)自鼓,突然“兵”地一聲,劍鋒自方歌吟齒縫自折,雪峰神尼又回復(fù)了她的慈和,把劍“嗖”地飛扔于飛瀑之中。

    她合什道:“阿彌陀佛,二百招已過,方少俠可隨桑姑娘下山去也。”

    一剎那,愕住的桑小娥、清一,都哭出聲來,飛奔過去,摟住血人似的方歌吟,放聲大哭起來。

    方歌吟卻“咄”地跪地,向雪峰神尼道:“晚輩叩謝師太……”

    雪峰神尼望長天落日,衣袂飄然:“阿陀彌佛,善哉,善哉……”

    如此孓然遠去。

    落日將沉。

    “觀瀾瀑劍”永埋瀑底。

    ***

    雪峰神尼其實可以耍賴。但雪峰神尼并沒有這么做。

    方歌吟確實已握過了兩百招,而且還反傷了她一掌一劍。

    雖然方歌吟他遍身浴血。

    方歌吟一直到雪峰神尼的身于遠去,他才倒下去,呻吟道:“……小娥……我們成功了……我們……終于成功……”

    桑小娥忍悲道:“……是……”

    方歌吟掙扎把沾血的手,放在桑小娥纖弱的手上,兩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后方歌吟平靜地閉上了眼,好似死去一般平靜。

    夕陽靜靜地照在恒山上。懸空寺上。夕陽靜靜地照在他們?nèi)松砩稀7礁枰鳌⑸P《稹⒁约扒逡弧O﹃栰o靜地照在他的臉上,方歌吟緊的眼蓋上、濃眉上。

    ***

    神跡似的,方歌吟卻未死。

    雪峰神尼默許方歌吟寄存于恒山上,桑小娥、清一,日以繼夜,照顧他湯藥。

    然后在第三天方歌吟奇跡般地醒過來。

    他蘇醒過來時,說了一句話:“生命真好。”

    外面陽光也好。

    鳥聲歡唱,蝶旋花開。

    生命雖好,但卻是短促的。

    桑小娥心里這樣想可是愛情呢?

    她準(zhǔn)備萬一方歌吟不幸,地也不要獨自活。

    清一卻在一旁垂淚。

    她在木條窗子透過來一格一格的陽光中,看到仰臥在床上方歌吟那偉岸的輪廓,坐在床沿那纖巧的桑小娥之側(cè)面……

    她只覺得只要這樣看這天降下來的一對人兒,她就是最幸福的了。

    她但愿永遠也不要離散。

    ***

    但她是唯一送走這一對人兒的人。

    方歌吟在兩天后再度醒來時,知道這里是恒山,他便要帶未曾痊愈的傷,離開了這地方。

    桑小娥扶持他離去:清一遠遠望他倆自蒼宏古意的山徑上慢慢地走下去,仿佛看到這歷史上的兩個人物,漸漸跟自己隔得遠了,而且毫無相干了,而且自己還在超脫的塵俗之外,未能跟去……

    她卻為此點淌下了兩行淚……

    讓風(fēng)吹去。

    ***

    方歌吟的日子,只剩下了二十天不到。

    江湖上仿佛消失了這一對人間俠侶;但武林中也不時聽聞他們仗義過的傳奇。

    他們在那里,過得好不好呢?

    桑書云時目送長空歸雁,目光蕭索。

    好小子,居然能自素女峰闖下山來!車占風(fēng)忍不住逢人便說。

    這小子居然未死!天象大師雖是出家人,也如此懊惱。

    雖然未死在恒山,但也活不長了。

    嚴(yán)蒼茫卻如此陰毒地想。

    不知與方歌吟交手兩百回合的雪峰神尼,又是何想法?

    且不知方歌吟、桑小娥這一對人間仙侶,去了那里,但是江湖土、武林中,卻在這一段日子里,發(fā)生了驚天動地,膽裂心驚,哄哄動動的大事。

    只不知方歌吟、桑小娥知不知道?

    ***

    “不知爹怎么了?”桑小娥向重傷未痊愈的方歌吟,幽怨地說。

    他們兩人,已到了甘肅古酒泉一帶。

    酒泉是通往西域的古道,據(jù)說有泉水味如醇酒,故名酒泉。

    笆肅蘭州,扼內(nèi)地西北黃河之咽喉,鎖內(nèi)陸,并握外西北安危機危。東出湮關(guān),得魯豫燕趙之健兒,兩入巴蜀,挹財富于天府;西倚康藏高原,有天然屏障,北穿草原,可雄據(jù)蒙疆邊睡。甘肅西有涼川、甘州、肅州。肅州酒泉南有祁連山(蒙語即是天山),終年積雪,如倒插銀屏;西北扼嘉峪關(guān),橫斷以馬鬃、祁連兩山,形勢險要;北臨討來河,東接高臺荒漠之黃泥堡,是為關(guān)西要塞。

    “懷念爹爹是嗎?”方歌吟輕撫他那傷痛末愈的胸口之傷。雪峰神尼那脫手一劍,并未傷及要害,但是雪峰神尼在那閃電般劈掌后藉隙抽拔,劍脫出體內(nèi)時反而割傷了要脈,較為嚴(yán)重。

    這時正是春節(jié)近時,瑞雪紛飛,真是“一夜北風(fēng)寒,盡澳江山舊”,山脈高原,一片銀滿。

    “也不。”桑小娥眼睛幻起了晶花,仿佛小時見到了小花園什么珍奇似的,亮稚氣而幸福若小燭:“小時我在花園,牡丹花開得好大,有八、九十一朵,我好喜歡,爹回來就跟我講外面的故事……他……他幫里事情忙,很少回來了,只有在我娘死后,他更刻意照顧我……”

    “所以寵成你的脾性!”方歌吟溫柔憐惜地笑道。

    桑小娥知他指的是以前在長安太白樓上的凌傲,赦然笑啐:“你又來了,人家那時不知道嘛……”

    “人家是誰?”方歌吟笑調(diào)侃。

    “人家不就是……”桑小娥無限嬌羞,道:“人家講正經(jīng)事嘛。”

    “你講、你講。”到最后方歌吟還是得讓她。

    “……爹常給我講故事,也有說到蘭州這里,說水從天上來,水從云里過,一點也沒錯,只是“黃河之水天上來”、“黃河遠上白云間”……又說自望河樓望南北山與東川,俯視黃河滾滾,萬馬奔騰。某偉人有機聯(lián):“萬山不隔中秋月,百年復(fù)見黃河清”……爹說氣派好大,有丹心一片,萬古流芳之志,我今日來這里,才是見識了。”

    “我也是。”方歌吟道,“昨日到五泉山,五泉由石縫涌出,飛花噴雪,宛若長瀑,尤其東龍口與西龍口,西泉由高瀉下,勢驟聲宏。那里也正是霍去病大將軍自臨洮追逐匈奴,越泉蘭山頂,因無水飲,霍將軍手扶策馬杖五擊,得五泉,雖然是類似神話,但人在這百年前的歷史舞臺上,真是蒼顏斑剝,令人策馬回思時,數(shù)不盡的蒼落嘆息。”

    “可是我原不喜歡這些。男兒家縱橫天下,方歌吟迎風(fēng),決戰(zhàn)天下,原是好事。

    我小時最愛無所事事無所思,赤足到小溪水邊,浸得足踝涼沁沁,石河邊的小野花綠油油青背蔥然的草兒,像吃了冰般純潔,哼哼我喜愛的心歌,遠處有鵝在唱歌…

    …”

    “難怪你叫小娥!”方歌吟雖傷口隱痛,但精神卻很好,微笑又調(diào)侃道:

    “原來有公鵝叫小娥,哦嘎哥!”方歌吟引頭學(xué)叫玩。

    “難聽死了!”桑小娥吃吃地笑,笑彎了腰:“那是這樣叫。”

    “不然怎樣叫,”方歌吟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不然,你叫來聽聽。”

    “這樣叫的,”桑小娥一面忍唆一面叫:“哦咿呵……”

    聲言悠揚,很是遙遠好聽。方歌吟不由隨那清清細細的歌聲望去,抑見一個蒼白的人,騎馬在雪花紛飛中,往這兒走來。

    其實隔得相當(dāng)遙遠,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看,就覺得對方“非常蒼白”。

    至于為什么有這種“非常蒼白”的感覺,方歌吟卻不知道。

    方歌吟不由自主臉色一繃,抓住了懷中的金虹劍。

    他的感覺不知從何而來而昔年大俠蕭秋水,也是同樣有這一種仿佛預(yù)知危機的直覺判斷。

    “什么事?”桑小娥見方歌吟攸變的臉色,心田里也不禁緊張了起來。她多不愿意有任何事故來騷擾到她和方歌吟這段嫻靜、幸福,但無多的歲月。

    ***

    馬得得得得……漸漸走近。

    已經(jīng)很近很近了……得得,得得,依然走來。

    馬已經(jīng)極近極近了,馬上的人卻并沒有勒止。

    方歌吟扶桑小娥,戒備的站了起來。

    “來者何人?”

    馬上的人沒有回答。

    馬蹄依舊前行。

    “停步!”

    方歌吟斷喝:不祥的念頭閃過,他飛掠而起,一抄手,那人落了下來:

    是個死人。

    ***

    死人沒有傷口,卻五官溢血,顯然是中毒而歿的。

    死人臉色全白,顯然是已死了很久。

    桑小娥不禁掩臉微呼了一聲。

    方歌吟撫傷口,俯身探察,見體背后有幾個字:血字敬邀足下及桑姑娘移尊至嘉峪關(guān)一會,伏請垂眷。金衣會掌門。

    “金衣會……?”桑小娥臉色透白,就在這時,風(fēng)雪聲外,又聞蹄聲!□□□蹄聲緩緩。

    馬上又是一人,不動不言。

    方歌吟抄起,那人跌落,死狀、血書,皆是一樣。

    這人懷中有日月雙筆,看來還是使奇門兵刃的武林高手。

    方歌吟凝注遠方,道:“第二條首!”

    桑小娥駭然道:“是金衣會!”

    方歌吟疾問道:“金衣會是什么……”

    桑小娥忽然抬頭,遙望遠處,臉色愈變愈白,忽然叫道:“是“九迎賓”!九迎賓!”

    這時又有馬蹄聲傳來……

    ***

    第三具首。

    這死者連蕭秋水都認(rèn)得,是河北名鉤手盧亦飛。

    “究竟金衣會是什么?”方歌吟沉地問:““九迎賓”又是什么?”

    桑小娥好一會才能恢復(fù)鎮(zhèn)定,她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主之女,識見過人,思索了一會,婉靜地娓娓道來:“金衣會在中原武林聽來,比較陌生,而在塞外,甘肅、青海、新疆一帶,卻以“金衣會”為最盛大……他們金衣,拜火、血祭、儀式頻繁,但教徒甚眾,其中金衣長老,武林都十分詭秘高明……他們迎接敵人,越是厲害的角色,所殺的人愈多,便是如此騎馬前來,附上血書相約……”

    只聽又一陣“得得”聲響,又一人一馬前來。

    ***

    第四具首。

    ***

    “他們奉為最高的禮儀,為“九迎賓”,但甚至如此陣仗過,他們曾揚言是要留給大俠蕭秋水的……,他們也自視甚高,昔年擊殺綏遠“青龍偃月”慕長天時,也不過只用了“三迎賓”……”

    慕長天是綏遠一帶武林梟雄,使的是“青龍偃月刀”,俠名甚著……而金衣會只對他用了“三”而已。……

    桑小娥道:“這幫人極是厲害,而且為非作歹,利用宗教,使到人們獻奇珍異寶,甚至奉上人身祭品,少女壯男不等……我爹的勢力,也因他們存在,無法延伸到此處……”忽又叫道:“你看,你看,又一具屁體……”

    ***

    第五具首。

    “看來金衣會倒蠻看得起我;”方歌吟聳了聳肩,道:“我值五具骸?”

    “第六具又來了!”桑小娥輕聲呼道。

    丙然又一具首,伏在馬上,自雪景中走來。

    “好家伙!”方歌吟恨忿地道:“單止這一點:濫殺無辜,就該先滅之而后快!”

    “這一段日子,你也快意恩仇,殲滅了不少胡作非為的幫派。”桑小娥已經(jīng)比較鎮(zhèn)定,用冰冰涼涼的心手觸摸方歌吟手腕道:“要小心身體。”

    “唉,”方歌吟嘆氣:“第七具體!”

    ***

    再沒有首了。

    “是七迎賓!”桑小娥呼道:“他們待你為“三正四奇”同樣隆重。”

    “金衣會”曾揚言日后要入侵中原,以“七迎賓”里格殺“三正四奇”。

    “他們只不過要我死罷了。”方歌吟摸摸傷口道:“難道我還要感謝他們的禮遇,……何況……”

    方歌吟的聲音里忽也布滿了殺機:“濫殺那么多人,為了我方歌吟,我倒要去會會,他是什么東西,敢判人之生死!”

    ***

    桑小娥默默收拾起火堆旁的東西,幽幽地道:“金衣會的會主燕行兇,外號“金笛蛇劍”,是個非常的人物……”忽然“當(dāng)郎”一聲,一物落下,是桑小娥自己的玉鐲子,不小心敲斷了,桑小娥忽然撲在方歌吟懷里,哭道:“這般只有我們倆人的日子……我多不愿意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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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5:54 | 只看該作者
方歌吟緩緩?fù)崎_桑小娥,雙手扶在她肩前。雪光下,桑小娥猶自搐泣。方歌吟抹掉她臉上的淚光,又有雪花飄到她臉上,方歌吟又把它抹去,輕捧,用一種不忍驚擾的聲音道:“戰(zhàn)斗來的時候,只要是必須的,我們都不該去逃避它。”

    方歌吟輕輕但堅決地道:“何況,我背負(fù)金虹劍,而且是你的丈夫!”

    方歌吟雙目直視桑小娥道:“我雖生命無多,但你丈夫不是個在他生命里退縮不前的人。”

    “是……”桑小娥不住點頭,卻悲不自勝,伏在方歌吟肩上哭了起來。

    方歌吟輕拍她抽搐的肩,柔聲道:“我們……”

    “到酒泉去。”

    ***

    如此斬釘截鐵,無法挽回。

    如人決定了他的行程。

    ***

    生要能盡歡,死要能無悠。

    只要能無憾;死,又算得了什么!□□□餅了酒泉到嘉峪關(guān)。

    萬里長城第一關(guān)。

    ***

    蒼山雄拔,這,這莽然的山色里,有多少的青史,在這里寫成。有多少逐敵的飛騎,在這里埋骨?

    蜿蜒起伏,氣勢浩壯,萬里長城的滄源歷史,在此始或在此終,為面北樞紐,雄關(guān)聳峙,氣勢磅礴。黃河萬里,蒼茫無根,歷史的長廊在此煥發(fā)幽古的光華。

    嘉峪關(guān)。

    這時的嘉峪關(guān),雖并非后朝的輝煌,但別有一番古意悲涼。

    方歌吟與桑小娥慢馬到了關(guān)前,天色已黯……

    ***

    方歌吟策馬在關(guān)前,遙望關(guān)上城樓,道:“既約在下前來,又何苦匿伏一隅,而不現(xiàn)身相見……”

    雪兀自紛紛落。城墻上忽現(xiàn)出四個金衫的人,戴彩制臉譜,木然立在墻頭。

    桑小娥在昏暮里見此,不禁微微有些抖哆。方歌吟拍拍她冰涼的手背,朗聲道:

    “諸位既沒有話說,又隱去真實臉孔不相見,在下亦無久留之意,就此了……”

    說居然回僵就得得遠去。

    城樓上四人,互對一眼,臉上雖看不到表情,但似乎大是愣然。

    “呔!留步!”一金衣喝道:

    “哦?有什么指教。”方歌吟勒轡回身,攸然問。

    “金衣會既邀你以“七迎賓”之禮,便留下人頭再走!”另一金衣人叱道。

    “沒有了頭怎么回去。”方歌吟笑道:“這路,我不很熟。”

    “先砍下你的頭,走走看,不就得了。”第三個金衣人嚀笑道。

    “你砍砍看。”方歌吟含笑目注對方。

    “那你就死罷。”又一個金衣人叱道。

    然后在宛若無聲的雪隆中,四人宛若無聲地悄然落下來。

    桑小娥低呼了一聲,這才看清楚了四個金衣人的臉譜,如國劇中的臉譜,都是大花臉,但都有一雙森冷,比雪還冷酷的眼睛。

    方歌吟伸手握住桑小娥的心手,緊了一緊,猶如一股暖流,通布全身。

    然后方歌吟酒然下馬。

    迎四個金衣人蕭然走去。

    ***

    “為什么要我的命?”方歌吟微笑問。

    “哈哈哈!”一金衣人笑道:“如果你還能回到中原,就會發(fā)現(xiàn)天下武林同道都沒有命了……”

    “住口!”另一金衣人拔出一雙短戟,叱喝道。

    先前那名使鏈子槍的金衣人,好像情知自己說錯了話,忙垂手喋聲。

    另一名腰插青鋒刀的金衣人喝道:“你漏了底!命你先去取他頭顱!”

    “是!”那使鏈子槍的金衣人如釋重負(fù),“曖”地抽出子槍,呼呼地晃蕩起來,等認(rèn)準(zhǔn)目的,把握時機,要一擊而中。

    “要速戰(zhàn)速決!”方歌吟看清情勢,心下暗忖;他已經(jīng)在這些日子里訓(xùn)練了各種戰(zhàn)斗的能耐,判斷形勢的眼光:“只怕要下殺手,以免小娥受累。”

    那使鏈子槍的人才一轉(zhuǎn)動鏈子,其他三人已形成包抄圈。一看便知道是搏斗經(jīng)驗極豐的殺手。

    方歌吟雙目緊盯住揮動鏈子槍的金衣人。

    就在這時,后面的一名金衣人,驟然拔出雙頭槍槍套叫尖喝了一聲。

    方歌吟猛然回頭。

    就在這時,鏈子槍閃電般飛出,急刺方歌吟后頸!方歌吟雖回過頭,但神智卻仍在鏈子槍上。

    這是宋自雪在石洞中的苦心栽培,石洞中根本沒有光亮,而宋自雪也沒有了眼珠,所以僅憑感兒出劍!這比用眼睛看還準(zhǔn)確,還要可靠。

    直覺的傳達比眼睛的傳達應(yīng)該更快而且范圍更廣,而無阻礙。他反手一劍,削斷了鏈子槍的鏈子。

    就在這時,青鋒刀已到!方歌吟一旋身,“閃電驚虹”,后發(fā)而先至,劍已刺住那青鋒刀大漢之咽喉,不過并沒有刺下去。

    對方利用使雙頭槍的金衣人,吸住方歌吟注意力,再以鏈子槍出手暗襲,但其實主力攻擊,是在于這使青鋒刀的金衣人一擊中。

    但方歌吟以“速戰(zhàn)速決,將計就計”的方法,用他武功里的絕妙處,先行將三人擊敗,以震嚇對方圍襲聲勢。

    但就在此時,使雙短戟的大漢已撲出,果然撲向桑小娥!方歌吟一見大驚,收劍回身,欲往搶救,但那使青鋒刀的居然對方歌吟的饒而不殺,毫不感動,就在方歌吟一輕身剎那,大刀砍下!方歌吟百忙中一回劍,“天羽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血蹤萬里”,攔腰斬殺了對方。

    可是此時使短戟的已迫住了桑小娥,桑小娥僅憑“長空神指”,勉強與之周旋。

    這時使雙頭槍的大漢又?jǐn)r在身前,以圖攔方歌吟片刻,只要夥伴能制住桑小娥,便能要脅方歌吟,穩(wěn)操勝卷。

    方歌吟一見情勢,涉彎長劍,“錚”地一聲,彈射出去,只見一道劍氣,“嘯”

    地射出,這下是“怒屈金虹”絕招,隔空射中使短戟的后腦,那金衣人慘呼倒下。

    使雙頭槍的見方歌吟居然在自己攔截下,隔空殺人,叱喝一聲,雙槍齊出!其實這些人的武功,跟四人合擊,武功已不在“鐵狼銀狐”聯(lián)手之下,但方歌吟并非昔日吳下阿蒙,武功已臻“三正四奇”之境界火候,這些人那是對手。

    那使雙頭槍連攻七八招,那被方歌吟輕描淡寫的化解的過去,這時四人中已死其三,另一同伴只剩下沒有槍的鏈子,纏戰(zhàn)桑小娥未成熟的“長空神指”,如兇多吉少,突然劃了兩道槍花,高呼:“扯呼!……”

    “扯呼”就是要撤走的意思。方歌吟卻也不想追趕,猝然定下神來,猛抬頭,嘉峪關(guān)聳峙,背后蒼穹,風(fēng)涌云動,只見一個懶懶散散,道人裝束的灰臉青年,正陰森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森冷的望下去。

    也不知怎的,方歌吟一見此人,回鞘的寶劍忽然質(zhì)起;方歌吟心中暗暗吃驚,忙回手制住。

    但使雙頭槍的大漢未曾往意到,逃到城下,稍微一蹲,想躍上城墻,落荒而逃。

    就在他躍至一半,忽然望見那青年道人俯瞰的眼。

    只聽那金衣人發(fā)生一聲極之驚恐的慘呼;方歌吟沒有看見金衣人此時的臉,不過也可以想像他驚心裂膽的樣子。

    然后青年道士如一只灰鴿子般降了下來。

    劍光一閃,在與金衣人擦過間掠過。

    然后金衣人上躍的身體,自額頂分成左右二半。

    血雨紛飛,慘呼逆止,兩行身兀往上躍,到半途化作血雨下。

    左右手中的斷截的雙頭槍,也分兩處連手釘插入土中。

    ***

    青年道士落下,森冷臉,腳步不動,人已如鬼魅一般,到了只剩下一條鏈子沒有槍的金衣人身側(cè)。

    那金衣駭極,狂呼:“不,不,我,我……”

    青年道士的臉容,忽然有一種很陰狠的表情,一低身,劍光一閃,慘嚎聲中,金衣人被攔腰斬為兩段。

    也是血光中,青年道士陰森,徐徐站起。

    這等殺人的手法,真移叫人悚目驚心。

    ***

    “你究竟是誰?”方歌吟直覺到這人才是真正的敵手。前先的四個金衣人,比起來似乎只是探陣。

    這人現(xiàn)在斬殺了兩人的位置,卻正奸在他與桑小娥之間,一下子擊破了兩人首尾相顧的契機,而且隨時可以把桑小娥的安危轉(zhuǎn)成了方歌吟的弱點。

    所以方歌吟絲毫不敢冒然迫擊,何況仍不確知對方是敵是友?

    對方?jīng)]有回話。只是驕傲的抬起頭。

    這人看似中土人氏,而武功這么高,劍法那么好,而且又是道士,昆侖、峨嵋等道教派系,就算如掌門出馬,也未必有那么好的身手。

    那道士走前來兩步,方歌吟腰間的金虹劍竟又脫銷而出。方歌吟趁機抄劍在手。

    那道士陰冷地瞥了一眼,脫口道:“好劍!”

    桑小娥卻撇嘴道:“怪人!”

    道士一返身,狠毒的眼神令桑小娥嚇退了兩步,那道士嘴角裂了一絲歹絕的笑意。

    “我殺了他,你就是我的。”

    桑小娥氣白了臉,跺足罵道:“你……”

    就在這剎那間,道士倒飛出去,長劍嗆然出手,猝刺方歌吟!□□□竟在這種情形下出手!方歌吟本來注目于道人與桑小娥問的對話,因怕他猝然攻襲桑小娥,但就在這一刻,他疏于防范。

    劍尖已刺到了方歇吟胸前的衣襟。

    方歌吟的“玉石俱焚”已送了出去。

    這時天下第一攻招,就算道人能殺得了方歌吟,白已也斷無可能避得開去。

    所以他只得撒劍退走。

    方歌吟險死還生,卻大是驚詫:

    若是“三正四奇”中的高手,有此身手,不足驚奇,但對方只是一個比自己長三、五歲的道人,卻有這等武功,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因此方歌吟決意要試出他武功來歷。

    ***

    方歌吟因習(xí)“武學(xué)秘岌”,故對天下各種武術(shù),都有涉獵,如今決心要探出對方底細,理應(yīng)不難。

    但對方似乎有意不使出看家本領(lǐng),歹辣劍法即都是中土所未見。

    包令人疑惑的是,他絕毒的劍法中,鄰又隱隱流露出一種原先的正氣,似是名門正派的劍術(shù)。才有這等氣派。

    方歌吟已經(jīng)與之搏劍三次,卻是勝負(fù)頁未分。

    一個弟子武功已屬如此,師父還得了!兩人交手二十一招。

    道人目中的局傲,開始因疑慮而融化了。

    他眼色里帶了絲微的驚懼,但出手依然狠辣!方歌吟自恃藝高膽大,好奇心強,所以一直沒有施“天下四大絕招”,以圖查出對方根底。

    但就在此時,方歌吟身上有兩處傷口因激斗而繃裂。

    方歌吟白了臉,忍痛揮劍而戰(zhàn)。

    可是那道士也看得出來,就在這時,發(fā)揮了綿綿、精密、周圓、無缺的劍法!方歌吟勉力而戰(zhàn),擋了七八招,傷口滲出血水來!那道人忽然右劍朝左一圈,藉力帶走方歌吟的劍訣,右劍朝右,弧形飛削方歌吟左手!方歌吟因強忍疼痛,實在難以避開,終于一交坐倒,猛叫一聲:“是“武當(dāng)陰柔劍法”!”

    那道人一驚,臉色忽變,眉心紅光一現(xiàn),殺性火起,竟?jié)M臉紫氣,拍出一股紫氣!方歌吟避無可避,居然運起東海劫余門的“腐功”,硬受了一記,呼問道:

    ““武當(dāng)先天無上罡氣”兄臺跟大風(fēng)道長怎么稱呼?”

    那道人一聽方歌吟這般叫,仍然不答,但卻有些忙了手腳,不知是因為詫異方歌吟捱受一掌,竟然還能叫嚷,還是因方歌吟的呼嚷,叫破了他的來歷,因而心慌意亂,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一般的,臉上紅光隱隱。

    方歇吟一見,心頭大驚。這等運功情境,似曾相識,就在這時,紅茫茫的掌勁,已然壓到!方歌吟忙用少林“金剛掌”硬接,一面駭?shù)溃骸澳恪憔烤故钦l?”

    “砰”地一聲,曉是方歌吟得“百日十龍丸”之助,功力大進,也被震飛出去!桑小娥這時聽方歌吟叫出武當(dāng)派的“先天無上罡氣”及“陰柔綿劍”,突然想起,這人身、打扮,舉止,與江湖上一個名人相近,當(dāng)然叫道:“尊駕是不是長風(fēng)道人?”

    那青年道士猛回頭,一咬牙,就在這時,方歌吟攸地站起,“閃電驚虹”就在這瞬間刺了出去!那道士一聲長嚎,如灰鷹一般,掠上城樓,在灰云驕涌間,消失不見。

    嘉峪關(guān)依然雄峙。

    方歌吟劍尖有血,一滴一滴向土上滴落,劍身又恢復(fù)金光盎然。

    ***

    方歌吟依然怔怔地望城樓上消失了的鬼魅般身影,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桑小娥卻走過來探看方歌吟傷勢,把頭枕在方歌吟肩上,在天地變色,云卷蒼穹之際,兩人相依相俱。

    “這人究竟是誰?”

    “如是長風(fēng)道人,那“三正四奇”中的大風(fēng)道長,簡直不可思議了……”長風(fēng)道人是大風(fēng)道長的高足。大風(fēng)道長乃武當(dāng)派掌門,亦就是“一正”之一。如果長風(fēng)道人的武功與方歌吟如此相近的話,那大風(fēng)道長的武功,不是遠超桑書云、雪峰神尼等人。

    “而且這的武功……”方歌吟臉有郁色。

    “怎么了?”桑小娥這樣關(guān)懷地問。

    “……沒什么。”方歌吟沒有答,挑起地下身一人的面具:瞧那人的相貌,卻并不像是中土中人。

    方歌吟又仔細搜索其他幾人的身,“金衣會找我來干什么?……”

    “他們還說什么中原武林大劫殺的……后來又被制止說下去。”桑小娥接道,卻不意從那使青鋒刀金衣人的首中摸出了一張字條,當(dāng)郎呼道:“啊。”

    方歌跨過去,貼桑小娥蹲下,仗桑小娥鬢發(fā)上一顆明珠的微茫映亮,原來是血書。

    血書上歪歪斜斜幾個字,似在極危急中寫下,又驟然而斷,似書者已遭毒手:

    “……被……困……七寒谷……”

    “被困七寒谷?”方歌吟、桑小娥一齊抬頭,兩人眼睛里都充漁了不解的疑慮。

    “是誰被困?”桑小娥茫然。

    “七寒谷在那里?”方歌吟問。

    桑小娥戚起眉尖,思索了一會兒,道:“好像聽辛大叔說過……有這樣的地方……啊,對了,就是“武林三大絕地”之一……”

    “辛大叔”就是“長空幫”的大堂主“全足孫臏”辛深巷。桑小娥幼時,與辛深巷最好,辛深巷也愛惜這侄女如珠如寶。

    “……素女峰本也是武林三大絕地之一?”方歌吟問。

    “是呀,”桑小娥莞然一笑。“可是給你闖過了。”

    方歌吟濃眉深皺,又俯看血書:“究竟被困的人是誰?”

    “是一個人,還是很多的人……”

    “這跟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桑小娥念及與方歌吟日子已無多,很不愿在此時還要管別人的事,所以期期艾艾的道:“我們……”桑小娥深情款款,目注方歌吟,道:“不管不就得了。”

    方歌吟深深地望桑小娥,望得是那么專注,那么深情,好一會才道:“我每次作戰(zhàn),都是為了和你還可以相處,那怕片刻,也要爭取,所以才攻無不克!”

    桑小娥聽,啊,他竟是對我那么好……不覺眼眶濕了。方歌吟徐徐站起,立于天下第一關(guān)之前,蒼茫天地,方歌吟背負(fù)雙手,風(fēng)起勁吹,如將飛去。

    “可是這血書讓我們給見了……也許這血書有很多生命,等援手,待拯救,越過了千山萬山,落在別人手上,又陰差陽錯,叫我們給見了!”方歌吟緩緩回身,目光有一稀深沉的熱忱:“小娥,你說,我們怎能不理呢?”

    桑小娥盈盈站起,笑挨了兩個淺淺的酒窩,娓娓道:“你說的,我都聽你!”

    她甜甜一笑,無限依存的俏臉在方歌吟懷中:“你去那里,我都跟你。”

    ●“血河車”第二部份“逍遙游”終了請看第三部份“養(yǎng)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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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6:23 | 只看該作者
有讀者反應(yīng)說:“‘血河車’故事和‘神州奇?zhèn)b’系列真看不出是同一個作者的手筆!”這正是我的抱負(fù),如果可能,我正準(zhǔn)備在第三個長篇中能再有如此膽氣,創(chuàng)出另一種風(fēng)格和氣局。‘血河車’和‘神州奇?zhèn)b’其實是同的,雖然在手法上,“血”近于中國文學(xué)傳統(tǒng)章回小說之筆法,“神”近于中國現(xiàn)代小說之創(chuàng)意,但中情感、氣勢、風(fēng)格、經(jīng)絡(luò),都是一脈相承的。不重覆自己,而且沒法超越自己,更要不斷創(chuàng)新,便是我自小學(xué)時代拿筆寫作以來的宏愿。從寫詩,到寫散文,至寫小說,甚或論文,然后編書,迄今天寫武俠小說,仍未變初衷,但求無枉此生而已。

    不過受一些名家前輩的影響,也是有的。自幼最偏愛金庸先生的作品,覺得他小說至博至大,真是望道始覺大地寬,讀他作品,才知情深義重。中國古典小說,或現(xiàn)代小說,作品有他份量之厚者,亦難有他份量之博;有他作品份量之大者,亦無他作品份量之重。博大厚沉,是其作品之特色。古龍先生之作品,為我成長后常看,其破舊立新、創(chuàng)意才氣,亦令人有欽服之處。近日對日本武俠小說稍加涉獵,對小山勝清、柴田三郎、司馬遼太郎等作品,也算翻了一些。西方劍擊、日本武士道,跟中國武俠品味,都是大有回異,但也有精神相契之處。偏執(zhí)一方者常言:中國武俠小說就是中國的,跟“舶來品”不能扯上任何干系!或曰:中國武俠小說就是日本武士道和西方劍俠小說“翻版”,這些都是坐井之言。融匯貫通、師彼之長才是正道。不管如何,所幸我們生在泱泱中華上國,寫出來的作口卻有發(fā)展不完的深厚傳統(tǒng),有筆削不盡的悠遠歷史,有品味不止的人情世故,要寫武俠,當(dāng)然是這世界上最有俠氣的中國人勝任之責(zé)!

    這里有一個頗好玩的統(tǒng)計:一般出租武俠小說的書店,對于我的書,多備有兩套,而且新書出來之前,要事先“登記掛號”。租看武俠小說,雖然對出版者來說,若而不購是極大的不利,但對于作者的我來說,寫出來的作品應(yīng)是求讀而非求買,則是十分欣慰。又某些書店向出版社抱怨說我的書常遭盜竊,我曾跟社內(nèi)同仁嬉言:“看來我讀者群中之三山五岳的人倒不少!”雖則“偷書不為賊”,但自己的妙手空空令別人的血本無歸,當(dāng)非義者當(dāng)為。有幾位讀者,有些已成家立室,有些是大學(xué)研究生,常親至出版社里等看新書的出版,這更替得我惶愧交集,覺得如不把其余的幾部書快寫、寫好,那真有負(fù)重望了。

    五月末旬將應(yīng)邀赴南部演講:屏東農(nóng)專“俱懷逸興壯思飛”,高雄師院“欲上青天攬明月”,高雄海專“百戰(zhàn)沙場碎鐵衣”,高雄工專“江湖寥落爾安歸”,文藻女子外語學(xué)校“江湖秋水多”等,談的都是以武俠小說作為一種文學(xué)上的研討。這段日于;天天趕稿,病了兩場。好像武俠小說里真氣岔了道:“走火入魔”,一陣寒,一陣熱,腦袋似被斧劈,心口有如刺鉆,但我一心要好起來,而且一定會好起來。

    板于一九八○年五月六日二次大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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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6:38 | 只看該作者
人——活著為了什么?

    們是許多人孜孜仡仡,自從有了生命,使開始探究這生命的意義。

    但方歌吟只剩下了十五天的生命——

    “百日十龍丸”給予了他十倍以上的功力,卻限制了他只有百日的生命。

    一個人自知生命存只百日,會怎樣?——

    詐醉仟狂?悲笑終口?或放浪形骸、胡作非為?

    方歌吟都沒有這樣做。

    雖然他也有勇闖少林,力挫嚴(yán)老,苦拼天象,甚至博戰(zhàn)血奴,獨挑恒山,但這些并非好勇斗狠,罪衍惡業(yè),而是為情為義,合理成仁的戰(zhàn)斗;他一往無顧。

    而現(xiàn)在——他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天:十五個白晝,十五個夜晚,如在月初,則他最多只能見月圓一次,如在月梢,則他最多只能見月缺一次。

    月圓月缺——如果你仰望蒼穹,月明星輝,卻是最后一次的燦爛,——你會別頭而去,還是暗揮長淚——

    這些方歌吟都沒有。

    他也望著星空,繁星點點,在他只剩下十五天的生命里,他也會想到朱完的心愿,要照顧桑小娥,父仇末報,以及“生要能盡歡,死亦能無憾”的師伯宋自雪,郁郁一生的“江山一劍”祝幽,以及期望能在未死前,拜望師母宋雪宜一次……

    但他此刻,尤自耽心,那在金衣會尸首上搜出來的一角紙團,上面的血字:“……被……困……七……寒……谷……”

    是誰被困?

    因何被困?

    是誰困人?

    他在替留血書者耽心耽心那寫血書的人,等不等得及他趕去。那人的生命,是否也像是蒼穹的星子,微弱者一霎一霎閃亮。

    要有信念。

    等看我。

    方歌吟忘了自己將死,只希望能拯救人之再生。

    他在這僅存的十五天生命里,餐風(fēng)飲雨,披荊闖棘,趕去武林三大絕地之一的“七寒谷”,要探個究竟。

    他忘了自己……。

    □□□

    “啊,流星。”

    桑小娥在他身邊,如此低喚道。

    方歌吟在星夜下看去,桑小娥纖巧的側(cè)臉,是如此勻美嬌好。方歌吟不禁有悲哭的沖動。因為他快要永遠看不到了。他不畏懼生命之消逝,作為一決斗者,跟“日出而作,同入而息”的擊壤而歌者,沒什么分別;只怕在人生長流里,歲月蒼茫申,自己竟失去了依憑…

    ……花飛隨風(fēng)……

    ……流星湮逝……。

    唉。

    方歌吟心申不禁黯然一嘆。只聽桑小娥衣裙梟動,菩薩般靜柔蛟美的手掌合攏于心,在輕輕地唱著一首歌:“……把映著淚痕的紙,交給那旅行底水……何時才能流到你……屋邊……讓它彈動你底……心弦……”

    那么輕淺的聲音,像一舀流水,湍漩在石邊,等待一次驚艷。那末虔誠的聲音,雪白的雙頰映著些微的紅潮,長睫對剪下隱隱的涵光。

    “……我曾問那南歸的雁……何時帶來你的消息……它為我命運嗚咽……希望是夢心無依……”

    每一句的第一個字,“我”或“何”都一下子拔高,少女稚氣的聲音里充滿了殷切的想望,可是有自珍呀,有不平……唱到“嗚咽”時,是真的“嗚咽”了;唱到“無依”時,是真的“無依”了……

    方歌吟見桑小娥的淚珠在星也下簌落下來。他驀然意識到不能把握這生命的珍美而心疼如絞。

    我不能再照顧她了。

    方歌吟心里如斯地狂喊出血來。

    “大哥;”雖已如同夫妻,桑小娥還是習(xí)慣這樣呼喚方歌吟。

    “如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桑小娥幽幽地說。

    不能!

    方歌吟激聲道:“不行!小娥——你要想想幫主!”

    伯父就是桑幫主。即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主,名列“三正四奇”之一的“長空神指”桑書云。

    “……爹會了解的。”桑小娥掩臉。

    星空下的一片柔弦。星空下的倩臉。

    方歌吟輕擁而笑:“……幫主孤零零一人……”

    桑小娥抬頭,淚光在星光映照下一霎閃爍:“……可是你也在那路上……苦蒼蒼一人呀……”

    方歌吟目注桑小娥,怕下一刻再也見不到她了。

    “小娥。記住。生命是美好的,要活看,才是完成我心愿。我一股英魂,也會隨著你。陪我而逝,乃是枉死。那不像我的小娥。”

    桑小娥不住落淚,不住頷首。方歌吟不知怎的,想起那長安客樓上初遇桑小娥的一戰(zhàn)……她那時還是一身爽落的男裝,兩條如絮的飛隅,在空中飛舞,她躍起、躍落,陽光清清楚楚照進來:那般驚心動魄的初遇……

    那末美的一戰(zhàn),就在這時,漫天寒星中,忽有二枚,閃落下來,夾看尖銳的呼嘯,急打方歌吟、桑小娥眉心死穴。

    □□□

    兩點寒星急打!

    方歌吟閃電般雙指,夾住一枚,長劍“嗆”然出輔,擊落射向桑小娥之另一枚。星光下,方歌吟一映照,指間五棱暗器發(fā)出猝厲的藍芒。

    是見血封喉的粹毒暗器!

    方歌吟一聲斷喝:“誰?!”

    只見一陣籟籟,星空下的胡桃樹與杏子樹一陣輕搖,無聲地落下了三個黑衣蒙臉人。

    他們低蹲的身姿,精炯的眼神,一望而知是武功極高、殺氣極重的能手。

    最奇的是中間那名,腰畔系有一團紅光朦朦的事物。

    此處已近寧夏之銀川,風(fēng)光極美,就算晚上,在星夜下也有一種醉人氣息。但這三人一現(xiàn)身,殺氣騰騰,好似繃緊了的弦,而殺人的箭矢隨時脫手射出□□□方歌吟卻毫無懼色。雙指輕輕一彈,“唆”地一聲,五梭藍星“筋”地射入了一棵櫻花樹余申,直沒不見。三人見此出手,都震了一下。

    方歌吟輕彈寶劍,發(fā)出“唆”地一聲,問:“我與諸位,向無冤隙,因何下此毒手?”

    三人一怔。光見當(dāng)中那黑衣人沉聲道:“兩位自何處來,往何處去?”

    方歌吟悠然道:“我等自來處來,到七寒爸去去”三人又是互覷一驚。當(dāng)中那黑衣人叱道:“七寒谷是禁地,你去作甚?!”

    方歌吟道:“既是禁地,你管我作甚?!”

    黑衣人露出野獸一般白而尖森的牙齒,裂嘴笑道:“小子,饒是你膽大,你聽過天羅壇未?”

    方歌吟臉色一變,桑小娥卻“呀”地一聲,花容失色。

    □□□

    “七寒谷”與“忘憂林”、“素女峰”號稱“武林三大絕地”之首,“素女峰”只準(zhǔn)女子上山,不準(zhǔn)男子入山,但“七寒谷”卻男女皆不準(zhǔn),更為霸道。

    恒山素女峰上有名列“三正四奇”中的雪峰神尼坐陣,但“七寒谷”谷主曲鳳不還,據(jù)說武功不在“三正四奇”之下,只因遠在賀蘭山,鮮入中原,所以才未榜上列名;曲鳳不還為此大為不甘。

    而此刻方歌吟才入寧夏,在此銀川一帶,即入“天羅壇”中的難纏人物——“天羅壇”酷似“金衣會”,遍布察哈爾、絞遠、寧夏一帶,也是以邪教妖術(shù)惑民心,逆行倒施,壇主唐木木,外號“九陰真君”,有如“黃河千里,唯富寧夏”對稱的“神州萬里,塞外一兇”的歌聯(lián),就是指這殺手無常的“九陰真君”唐木木。

    如今這三人是“天羅壇”的人。方歌吟的頭好似大了三倍。

    黑衣人也盯著他的頭,似對他的頭也很有興趣:“小子,如果你還想保留你的頸上人頭,還是滾回原來你來的地方罷。”

    方歌吟搖頭道:“為什么不給我進入第七寒谷章!黑衣人忽然握拳,拳背向上,在星空下伸出了手。方歌吟未知其意,凝目注視。黑衣人緩緩反轉(zhuǎn)部位,再漸次扳開手指,展露掌心。掌心中有一微小的黑點。方歌吟看不清楚,他俯首凝視。忽然,他背后的兩名黑衣人,猝然拔出鋼叉,飛刺方歌吟背部!而黑衣人掌心的那枚黑點,居然是會動的,疾打至方歌吟臉門!這下前后夾攻,攻其不備、真是必殺的打擊丁□□□方歌吟陡屈起手指,隔空一彈,”嘯“地一聲,把那枚黑點”錚“地彈飛!然后躍起,半空旋身,天羽奇劍,”血蹤萬里“,飛削而出!兩人萬未料到猝不及防的刺殺,力歌吟居然騰身避過,并展開如此凌厲的反斬!兩人武功也非同幾向,但終究接不下當(dāng)年”天羽奇劍“宋自雪苦心創(chuàng)研的劍招、兩人呼嚎聲中,肩膊上都濺了血,倒地不起。那黑衣人狙擊不中,卻損失了兩個助手的戰(zhàn)斗力,目中兇光畢露,右手一揚,紅扁大現(xiàn),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獰笑道:“臭小子,報上你的名來?俺”天羅壇章“天狗院章壇主任理大手下不殺無名小卒。”

    方歌吟笑道:“任你打?怎有這種名字?”

    任理大怒極。原來“天羅壇”總壇主燕行兇為人甚是乖異,別人專找好的名字命名,他卻百無禁忌,把他座下六院,名為“天狗”、“天豬”、“天鶴”、“天龜”、“天蟲”、“天牛”,名字別扭,行事也怪。

    任理大聽方歌吟如此調(diào)侃,自是氣極,一揚手中羅網(wǎng),飛罩而下,還爆一陣喀當(dāng)喀當(dāng)?shù)倪B響。

    原來他手中所持,是一面不知用什么絲織成了紅網(wǎng),看上去十分詭異,而且上面幣滿了金鈴,格斗時很擾人心神,而又可作暗器用。、方歌吟自從遇血河車,尤其戰(zhàn)“幽冥血奴”蕭蕭天后,對紅色串物很是頭痛,見此紅色大網(wǎng)的武器,也感辣手異常,一時不知如何破法。

    他只有低頭閃過。

    “呼”地一擊,網(wǎng)掃不中,但卻忽然罩落!

    別的兵器,一擊不中,就失去了出招的效果,但這張紅網(wǎng),擊中時固然可以致命,不中時卻更可生擒敵手。

    這下遂變俄頃,方歌吟武功高強,也不知如何應(yīng)付是好。

    “天羅壇”武功之詭秘,果然跟中原武林大有分別。

    方歌吟初遇這種以網(wǎng)為兵器,變化飄忽的武功,大感辣手。

    方歌吟百忙中,向劍往天一指,正是“長天一劍”!

    但紅網(wǎng)依然罩下。

    劍鋒頂住網(wǎng)的中央,網(wǎng)的邊緣,立時垂落。

    只要一旦垂罩下來,方歌吟便得困在里邊:——那任理大不禁臉上露出得意。

    就在這剎那間,方歌吟用劍頂住紅網(wǎng),就這緩得一緩,他已迅魚一般溜出網(wǎng)沿,閃電般扣住了任理大的手腕!)任理大的獰笑僵在那里,瞬間的轉(zhuǎn)變,他已受人所制!

    方歌吟冷冷地望看他,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妄動,我有話要問你。”

    任理大目光閃過一道狠色,左手一拔,抽出一柄懷劍。

    方歌吟用力于手,任理大登時痛得黃豆大的汗珠,芩芩而下,他卻也是硬漢一條,半聲不哼,一劍往自己被拘的手腕扎下去!

    這下連方歌吟也始料未及:血光暴現(xiàn),那任理大已斷一腕,頭也不回,飛遁而去。

    方歌吟猶執(zhí)住他血淋淋的斷腕,呆得一呆,任理大已不見影蹤,桑小娥欲追趕過去,方歌吟作勢攔住,道:“不用追了!這人倒是一條好漢……”

    桑小娥道:“據(jù)聞”天羅壇章中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今得一見,果真如是…

    …“”我們?nèi)巧狭诉@班人,真是難有寧日了……“桑小娥幽幽地道。方歌吟當(dāng)然看出桑小娥的心思,他攪肩愉快地笑道:“只要管了這一樁”七寒谷章的事完,我就不再惹事了……就跟你一起,不管江湖事了,只愿天地泛孤舟……這樣好不好?“桑小娥嬌慵地笑了。就在這滿天星斗的晚上,他們有多少青春生命要珍惜。□□□銀川西距賀蘭山約九十里,東臨黃河,是一個縱展平原。方歌吟與桑小娥往西推進,一路上或疑有人跟蹤,但自從對方兩度攻襲,吃了大虧后,一直沒有發(fā)動直接的戰(zhàn)役。賀蘭山即為阿拉善山。山陰為蒙古人所居,山陽為澳人所居,或云山巾多背林山樹,望之如駁馬,西夏人叫駁馬為賀蘭,因而名之。從西城出去,方歌吟與桑小娥從城里打聽得一些奇怪事兒:最近有一批似是武林人物的中原人士,曾從這里經(jīng)過,像追搜什么事物的,但一入賀蘭,即無消息。那些人是誰?在搜索什么?跟”被困七寒谷“的字條,又有何關(guān)系?方歌吟與桑小娥并架馳去,一望無際的草原盡處,便是崔巍天際的賀蘭山,在西夏帝王元吳的古疑冢,以及遠方波溝起伏般的長城萬蝶,賀蘭山真是氣勢沈雄,英雄策馬的地方。是愈來愈接近賀蘭山了…;□□□忽熬響起一陣勁急的擊打空氣之聲,有說不盡的惶急……方歌吟、桑小娥同時抬頭,只見長空里一只白鴿疾飛而過。其羽翼之強、飛沖之勁,一看便知是訓(xùn)練有素之信鴿。忽地一吻疾閃,”唆“地劃破長空,”璞“地對穿信鴿:鴿子中矢,”呼“地落了下來。落在草原那邊——信鴿——信鴿——有人不想讓某種消息傳開去……方歌吟向桑小娥疾道:“你去撿信鴿!”

    桑小娥疾應(yīng):“好!”策馬俯沖了過去,人幾與馬貼在一起,后著的秀發(fā)“花”地在陽光中急揚了開來。

    馬聲飛馳而去;方歌吟則調(diào)馬頭,“錚”地拔出長劍!

    丙然就在這時,“希車車”馬嘯,如滾鼓般急疾,兩匹快馬,沖了出來!

    這兩匹馬極快,而手中都提出長釣,直向桑小娥截去!

    方歌吟打馬迎上,半空劃了兩道劍花,張臂遠攔,道:“朋友,聽我一言”那兩人理也不理,兩匹壯馬,直沖過去,像矢志要把力歌吟撞倒,踩斃于蹄下!方歌吟那有這般容易被撞倒?

    就在那兩匹健馬要撞中方歌吟之際,方歌吟猝然躍落,雙手一展,已左右挽住來馬,兩馬驟然而止!

    兩人斷未料到,看似一個文弱書生,竟有如此深厚內(nèi)力,一勒陡止奔馬,一時夾制不住,嘩然滾落下馬來!

    兩人武功,卻也不錯,一旦落馬,藉勢一翻,立即站起,狠毒地望向力歌吟!

    這時桑小娥急馬奔馳,卻彎腰一掛,閃電般自地上抄起信鴿,烏發(fā)激揚,臉泛紅霜,策馬奔向方歌吟處,呼道:“大哥,我撿到了”那兩名大漢霍地站起,胸前衣襟士都繡看一只鳳凰——極難看君的,肥碩擁腫的鳳凰。

    其中一人抽出雁翎刀,怒叱:“你是誰?第七寒谷章的事,你都敢管?!”

    方歌吟微笑道:“不是管,……我還要到第七寒谷章去!”

    這一句話,令兩名大漢都嚇了一跳,“七寒谷”近百年武林中無人敢惹,亦無人耙妄入一步,……

    這下連另一名大漢都拔出了一對“鐵雞抓”,冷冷地道:“將信鴿還出來!”

    方歌吟微笑。橫劍而立。

    兩人對望一眼,各發(fā)出一聲怒喝,分左右撲來二能在這時,長空驟然一聲鷹唳。

    方歌吟猛覺頭上烏云一罩。一掌往上拍了出去!

    “砰”地一聲,又是一聲長唳,巨鷹負(fù)傷而去,天為之一亮,但方歌吟之左腕,也為之抓傷。

    方歌吟驚魂未定,乍聽桑小娥一聲驚呼,只見黑影一閃,腥風(fēng)撲臉,一只黑豹,啦向桑小娥!桑小娥對敵經(jīng)驗,本就不怎么夠,加上豹子的猛悍迅急,桑小娥被那勁風(fēng)所迫,呼息一窒,幾落下馬來!

    方歌吟目光一瞥,只見腥風(fēng)又起,又有兩只黑豹,露齒狂奔而來,方歌吟心里一凜,身形-展,已攔在桑小娥慌惶失措的身前!

    這時黑豹已長身撲下,長足九尺,如泰山壓頂,但方歌吟搶步?jīng)_前,劍劃而出!腥風(fēng)中夾帶看血雨!迎頭淋下,豹爪已嵌進了方歌吟的肩膊,但豹身已被金虹劍攔腰斬為二段。

    桑小娥尖叫,她在力歌吟背后,見豹已撲至方歌吟身上,又有血雨噴出,一時不知是不是方歌吟受傷,所以尖叫起來。

    可是方歌吟確定自己沒有負(fù)傷。他連忙一掌推開黑豹,卻見那兩名胸繡鳳凰的大漢,已倒在血泊中,兩只怒豹正在吞噬看他們的軀體1這是為了什么?!

    方歌吟急趕過去,兩頭狡健的黑豹、立即回首,毗牙展齒,軋責(zé)肌肉的前腿蹲低,準(zhǔn)備一撲而噬。

    殺人滅口?

    這時一只黑豹走而無聲,疾躍向桑小娥,目光兇暴地要咬桑小娥手中之鴿子,另一只豹子,仍留在那兒,監(jiān)視方歌吟。

    這些豹子是誰訓(xùn)練,竟比人還靈通?

    方歌吟雖藝高膽大,但他寧愿與人戰(zhàn)斗,而不愿與這等兇殘的野獸格斗——確實是驚口心寒。

    就在這時,黑豹撲出,撲噬向桑小娥手中的血鴿。

    它們似乎被訓(xùn)練的目標(biāo)是鴿子,所以務(wù)必要吞之而甘心。

    方歌吟長身掠起,另一頭監(jiān)視的黑豹怒吼一聲,夾起一道腥風(fēng),狂撲而出!

    豹的反應(yīng)可謂過人,但方歌吟半空再提氣猛縱——在剎那間改變了方向,卻仍是向飽擊桑小娥的豹子掠去。

    撲向方歌吟的豹子當(dāng)然撲了個空,就里同時,方歌吟幾乎把撲向桑小娥的豹子自上而下剖了腹腔。

    而這時桑小娥已發(fā)出了她的“長空七指”!

    她是射向另一只正往方歌吟撲來的黑約二

    她對豹子向自己的攻擊不能應(yīng)付,而對撲向方歌吟的豹子,因為關(guān)心,情急間“長空神指”反而得心應(yīng)手的施出來了。

    那豹子再聰明,也避不過桑書云所創(chuàng)的“長空神指”,七指中至少有五指拂中,那豹十分健碩,慘吼之余,居然負(fù)傷遁逃!

    這時在兩人頭頂盤旋的負(fù)傷老鷹知無機可乘,才長啼幾聲,遙飛離去。

    這一場戰(zhàn)役雖告結(jié)束,但令二人驚心動魄——動物噬人,也是他們平生僅見,是怕那兩名大漢不是方歌吟對手,反被擒迫供,故令黑豹噬之而滅口?

    究竟“七寒谷”里有什么秘密?

    □□□

    方歌吟呼道:“快看那只鴿子……”

    那只鴿當(dāng)已斃命。一支強箭貫穿了它。桑小娥當(dāng)然好心疼,但那縛在鴿子腿上的血書,卻更令她心驚。

    “血書”是從一件青色的衣衫上撕下來的,染滿了血跡,寫的也是那五個觸目驚心的字:“……被……困……七……寒……谷……”

    方歌吟和桑小娥不禁都失聲而呼。兩人相顧失色。他們不是畏懼這件神秘的詭事,而是認(rèn)得這件衣衫,這手字體。

    衣是“長空神指”的衫上撕下來的。

    字也是桑書云的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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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6:53 | 只看該作者
“是爹的字!”桑小娥幾乎呻吟道。

    “隨那豹子的血跡,快跟上去!”方歌吟即下決斷於是了一個密林

    這密林內(nèi)布滿了黃杏、櫻桃,但卻有說不出的詭秘。

    密林越走越深選,到處陰黯濕灑,石塊上都被青苔所占據(jù)。

    那豹子的影蹤當(dāng)然已不見,但想必離“七寒谷”已不遠。

    力歌吟嬋扶桑小娥,兩人戒備看向前并進,密林盤根交錯,無終無止,桑小娥忍不住心中慮,哭道:“方大哥,我怕爹會——”失聲不能再說。

    “桑幫主深謀遠慮,武功超凡,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是如果沒有事,又為什么要留血書?而且按照這血書由亡命信鴿被截?fù)舻那樾蝸砜矗闆r十分緊急。

    究竟在“七寒谷”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陰影幢幢的賀蘭山,彷佛布滿了疑云,一步一陷阱。

    正在此時,方歌吟心頭又掠過一種不祥的陰影。

    他想用眼睛去捕捉那陰影,鼻端卻聞到一股腥風(fēng),就在他聞到的時候,發(fā)鬢飛揚,那腥風(fēng)自背撲來。

    又是豹子!

    方歌吟只覺眼前一花,但他不能退或避!

    因為桑小娥就在他身邊,他一閃開,恐怕就要殃及桑小娥,所以他反而迎上花豹!

    他的劍尚未拔出,他只有雙手一拍,并抱住豹子!

    在這剎那間,他已用了少林的“大手印”,力擊下去!

    那豹子負(fù)傷狂吼,方歌吟離他太近,只有拼命抓住不放,也被他抓傷了幾處!

    方歌吟無論如何,都不放手,而且運力自兩邊死夾,那豹雖力大無窮,但又怎及得上功力增長十倍的方歌吟?不一會,終于倒地不起。

    方歌吟大力一呼一吸,正要立起,忽然眼前草地,一物竄起,竟比閃電還快!

    方歌吟在那剎間,不及思索,雙指一彈,彈中那物!

    “波”地一聲,那物竟被彈飛丈外,撞在大樹桿上,原是是一條碧黃的毒蛇,蛇首已被方歌吟一指彈碎!

    原來方歌吟剛那一指,在情急中而施,居然把兩種平時都不會貫通的第天羽奇劍“中的”怒曲神劍“化做長空神指”,再將“怒用神指”的指力:,才一舉擊破了毒蛇,也救了自己。

    這一指乃合“三正四奇”兩家之精華,其力量捏拿之準(zhǔn),令力歌吟自己也意想不就在這時,他又發(fā)現(xiàn)一只極巨毛茸的猩猩,已掩至桑小娥的背后。

    怎么各處的野獸都涌來這兒了?

    他大喝一聲,飛躍過桑小娥頭頂,也越過猩猩的額頂,那猩猩猛然察覺,舉臂要來抓,乃歌吟已不容發(fā)地穿了過去,順手在猩猩腦門以“六陽金剛手”一拍猩猩狂吼一聲,搖搖幌幌,終于巍危顫顫,轟然倒下;桑小娥這才查覺,驚得失聲呼叫,差些兒給猩猩仆倒的身軀壓中。

    方歌吟一拖桑小娥纖手,疾道:“快,快離開這里,這兒是野獸窩”就在這時,又一陣急腥風(fēng)搖樹林,一吻嘯吼撲至!

    方歌吟急低旋身,反刺一劍!

    “嘶”地一聲,力歌吟背部被抓了一道見血約五爪之痕,頭上方巾也給抓落,發(fā)鬢凌亂,但那頭山貓也吃了一劍,負(fù)傷急遁。

    方歌吟負(fù)疼急道:“跟棕它!”

    牛羊鶴琢都有個家,負(fù)傷的鳥獸都必定回到它們的居處。

    如果它們是經(jīng)人訓(xùn)練的話,那么就一定會回到飼養(yǎng)它們的地方。

    一定有人指揮的;否則賀蘭山不可能變成了野獸窩:萬獸齊集!

    方歌吟如斯肯定。

    方歌吟急追。

    他后面還拉桑小娥的小手,越過苔石、密樹,甚至躍上高大的樹桿追蹤。

    那山貓流血急遁。

    石縫邊匿伏兩三個人——就在這時,那山貓已迅雷不及掩耳地?fù)湎蚰侨耍瑥埧谑上蚰侨祟i旁的大動脈!

    待那人警覺返身時,山貓已撲到那人身上,那人已不及閃躲!

    在這一剎那間,方歌吟手中金虹劍已脫手飛出!

    “”他在那瞬間無法確定那些人是誰,只忽然有熟悉的感覺。

    而他只是為了救人,已毫不加思索的揮出了劍!

    劍化金虹,直刺入山貓背亟后。

    山貓狂嚎,那人左右手一挑,亮出一雙銀戰(zhàn),“研研”二聲,都刺入了山貓體內(nèi)!

    山貓輾轉(zhuǎn)掙扎幾下,終告斃命。

    那人自血泊中巍頓而立,在旁兩人關(guān)心扶持。

    桑小娥目光一凝,隨即喜呼:“辛大叔丁”原來這險被山貓咬死的人,并不是誰,卻正是“長空幫”下五大堂主首席,“長空神指”桑書云之得力助手,與方歌吟有數(shù)面之緣的白旗堂主“全足孫檳”辛深巷!

    辛深巷本來也是一臉風(fēng)霜,但乍見桑小娥,也喜得跳了起來!

    “小姐!”

    辛深巷滿臉滄桑,但見方歌吟、桑小娥,卻喜悅莫已。他向方歌吟一頷首,臉上流露了一個會心的微笑;方歌吟見看他,也如見親人。

    “小姐,你好容光煥發(fā)啊。”

    “大叔,怎會……”桑小娥靠在辛深巷寬厚的膀邊問。

    “大叔老了。七革深巷如此發(fā)出一聲謂嘆,大力地拍擊桑小娥的背膀!”不。人家痛嘛。“”哈哈……“辛深巷嚎笑看,忽又笑容一斂,眼睛發(fā)亮問:“你們怎會來了這里?”

    桑小娥一撇嘴,道:“這倒要問大叔了,大叔好好的江南局面不管,來這兒給山貓咬,卻是干嘛?”忽然憶起一事,脫離了辛深巷臂膀,急問道:“爹他……是不是出事了?”

    辛深巷彷佛臉上又多添了幾道皺紋,“實不相瞞,小姐,幫主已失蹤多日。”

    “什么?!”桑小娥幾乎跳了起來,“果然是爹爹……”

    辛深巷咪眼睛,反問:“……你們也知道這里的事?……那么這里的事是真的了?……”

    方歌吟切入問道:“這里的什么事?”

    辛深巷攤手道:“我他不清楚啊。”

    方歌吟皺眉道:“你也是……我們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辛深巷沉吟一下,道:“看來事急不宜遲,請先說你們兩位追索到這兒來的原因。”

    方歌吟道:“我倆在嘉屹關(guān)一帶,受到”七尸迎賓禮之邀約……“辛深巷目光閃動,截道:“什么?!”七尸迎賓……“金衣會的人!!…”

    方歌吟道:“是。他們派出四名香主,狙殺不遂,反被一道士打扮的人誅而滅口。我就在死身上搜出了幾面血書……”

    辛深巷雙肩一聳,自袖內(nèi)掏出幾張皺紙,笑問:“是不是這些?”

    方歌吟、桑小娥看去,只見果是歪歪斜斜的寫“被困七寒谷”等字,有的可能寫時太急,連“七寒谷”三字都未寫完,便已斷了,其中有一張只寫“被困”二字,下面便是一大灘濃血染紙,想必在那時遭了毒手。方歌吟道:“正是這些血書……后來赴七寒谷途中,就在銀川一帶,受到截殺,并與”天羅壇章的一名壇主及其手下交手,……“辛深巷單”量本本的人出動了?“方歌吟點點頭,道:“還不止。我們就在前面,還跟曲鳳不還的手下交過戰(zhàn),并撿得桑幫主的手筆……”

    辛深巷嘎聲道:“真是七寒谷”的人?!“方歌吟掏出血書,道:“就是這一份……”

    辛深巷立即接過來看,臉色凝重,蹂足道:“真是幫主親手所書……”

    原來桑書云平日幫務(wù)極忙,極少練字,但遍閱摹書,博學(xué)大度,對書法繪畫,雖疏練習(xí),卻極有天份,比苦練字的人,雖然法度欠周,意境妙逸,比練字的人創(chuàng)意得多!他的字龍飛鳳舞,俊逸寮秀,別具一格,辛深巷久在桑書云摩下,自然一瞧便辨認(rèn)得出。

    至于方歌吟,也因桑書云昔日奉贈的手抄之“長空神指”練習(xí)方法,而識得桑書云書法,并且對那一手不加勤習(xí)而全憑才華、氣態(tài)、勢度、胸襟、識見、筆力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字體,甚為心儀。所以乍見之下,也是識得。至于嗓小娥為桑書云之女,對父親的一手字跡更為熟稔,也更仍勿需置疑了。

    方歌吟雙眉一剔,道:“這便是我倆匆匆趙來的原閃……不知辛大叔……?”

    辛深巷以手加額,道:“前些日子,武當(dāng)大風(fēng)道長與恒山需眾神尼連袂來找?guī)椭鳎^”血河車章又現(xiàn)江湖,在寧夏一帶出現(xiàn),而且系由武林第-大煞星,死而復(fù)生的幽冥血奴瀟蕭天所駕,沿途上殺戮無辜,傷天害理……幫主聞后,愿意悉力阻止,即邀得“大漠仙掌章車占風(fēng)出面,四人并上少林,求了少林天象大師下山,路上碰了第劫余島主章嚴(yán)蒼茫,其他有意覬覦”血河車“的便宜,也一路跟了來,而且還有各路武林人物……”

    方歌吟雙眉一展,道:“武林七大高手中,”三正“全至,”四奇章亦到其三,按理說不會出事才對……“辛深巷嘆道:“本來是的。邊疆一帶,第長空幫章實力所不能及,但我也請了護送幫主的高手二十三人前往,他們都是精于布陣、遁甲、奇門、通訊、追蹤、伏擊、逃亡的好手,卻沒有一個有消息,沒有一人回來……”

    方歌吟、桑小娥都大見色。辛深巷又道“自桑幫主一出,沒了消息,連同其他高手,也一樣沒了音信,同樣派座下高手來尋,亦一樣沒有頭緒。更可駕慮的是,此行中少林天象還帶了天龍大師等隨行,并有達摩廿四僧,車大俠也偕同“瀚海青鳳章曠女俠等前往,嚴(yán)老怪亦帶了他兒子和島中弟子數(shù)十名……無一不是武林高手,身經(jīng)百戰(zhàn),怎會通一個訊息都沒有?就算遇到了極大的艱險,以桑幫主等六大高手,天下又有誰能擋?就算是叫武林狐子章任狂,也沒有這個力量……”

    方歌吟,桑小娥愈聽愈見心。辛深巷長嘆一聲又道:“現(xiàn)在各大門派子弟,也發(fā)眾來搏。長空幫人多勢眾,這幾日來苦心搜索,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些蛛絲馬跡!”

    桑小娥急得捉住辛深巷的手疾問:“是什么跡象?!”

    辛深巷嘆道:“……這幾日來,我們朝夕尋搜,卻也無端端喪失了多位弟兄生命,有的被野獸攻襲致命,有的顯然是被人所暗殺……像今天,若無方少俠相救,辛深巷怕就……”

    方歌吟謙沖地道:“辛大叔莫如此說。縱沒晚輩那一劍,大叔的雙斬,也非那山貓禁受得了。”

    辛深巷苦笑,指指自己的腦子道:“那時恐怕咽喉又多了一對鼻孔了。……我有自知之明,腦袋還行,至于身手,則當(dāng)方少俠的徒弟都排不上。”

    方歌吟道:“辛大叔快別這樣說……如果武功高強就是一切,那么真正在青史里留名的人都是一些武林人物了……事實上,根本絕大多數(shù)的人還否定”武林卜的存在呢。“辛深巷笑笑換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剔眉:“……然后我們搜至這兒附近,便發(fā)覺了幾只冒死飛出來的鴿子,以及被殺的幫中子弟身上搜出來的血書……可是我們搜遍敖近,被毒蛇猛獸攻擊了不下數(shù)十次,死傷不少精銳,還是查不出江湖人稱第武林三大絕地章的”七寒谷章究竟座落在那里……“”這里的猛獸恐怕并不是野生的,而是受人訓(xùn)練有素地攻擊踏入這林子的陌生人……“方歌吟沉吟道:“正是。貳斃遼釹錕嘈,用手向青苔石后一指,“這便是”人獸合作章的最好證明。“方歌吟隨手所指望去,只見石后臥伏看一人,早已氣絕多時,右手緊握一柄雕花宣斧,但手腕卻被一支黑箭貶穿,臉上、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衣衫撕爛,顯然是給猛獸咬死的。”敵人先用箭奪去其戰(zhàn)斗力,然后再唆使虎豹噬殺之;“辛深巷深深一嘆道:“這人是少林俗家弟子出類拔萃者,卻遇人暗算,死于這莫名其妙的森林中。真是——”方歌吟忽然道:“如果以桑幫主等人的蓋世武功,尚且被困于某處,那就算覓了,又有何用?”

    辛深巷來回走動,終于道:“如果知道桑幫主等人在那里,我即可聯(lián)絡(luò)各路英豪、以及幫中好手,前來救援,……就算對方實力再強,武功再高,也抵擋不住我們的飽勢。”

    方哥吟道:“哦?”

    辛深巷目光如電,道:“實不相瞞,”金衣會“、”天羅壇章加“七寒谷”,雖然難惹,但第長空幫“若傾全力而出,尚可一戰(zhàn)……況且還有少林、武當(dāng)、恒山、大漠、劫余島、以及武林十四大門派的好手,這一場會戰(zhàn),我們輸不了的……”

    方歌吟也目光炯炯有神:“只不知”七寒谷章因何要冒此天下武林同道共殲同愾之險,來誘困桑幫主等呢?……“辛深巷道:“這是一舉將中原武林高手一網(wǎng)打盡之舉,非超凡野心,不可能如此做法。”

    方歌吟道:“但對方又如何預(yù)知桑幫主等之行程,而誘入”七寒谷“呢/”辛深巷望眉道:“這恐怕就與”血河車章之出現(xiàn)有關(guān)了。“猛抬頭,道:“別看這兒只有幾個人,這座山的里里外外,都有我們的人在搜,在山外也有人尋索,只要一有消息,便立即召喚,共同搶救……”

    方歌吟點頭道:“是。我們也該分頭去搜搜……”

    辛深巷輕輕撫了一下飲泣中的桑小娥,道:“小姐,你別擔(dān)心,幫主他老人家洪埃齊天,不會有事的……何況,幫中干練的梅二堂主還陪看他老人家,不會發(fā)生什么大不了的……”

    說拿了三支旗花響箭給方歌吟,道:“一有所發(fā)現(xiàn),即找個可以看見天空的地方,燃放出去;如果最緊急……”說出又掏出一支純紅色的炮筒:“把它扔在硬物上,即刻走開,這些都是敝幫的聯(lián)絡(luò)信物。”又說:“今天搜索隊里的聯(lián)絡(luò)暗號是——對方問:第忽然前面閃光一下,你就要答:叫她就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如果是你先問,則是:第唐朋是怎么死的?章,對方要答:“不小心躲在床底下給唐肥壓死的。一定要記得。”辛深巷深意地望望二人,又道:“雖說小姐在此,但行動里素重紀(jì)律,認(rèn)暗號不認(rèn)人,少俠還是得記住了。”

    方歌吟遙望遠去在森林申的辛深巷背影,感嘆地道:“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為了爹和長空幫;”桑小娥幽幽地道:“辛大叔老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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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7:08 | 只看該作者
方歌吟與桑小娥繼續(xù)搜索,野林子里有一族一族的小花,在這陰沉的密林里,一團一團的乍亮。

    桑小娥雖心她父親的性命安危,但也忍不住驚嘆一聲:“多美麗的花!好熱鬧的開謝!”

    方歌吟笑道:“所有生命都是歡悅、有力的。”

    桑小娥忽然哀傷起來:“辛大叔為了爹和幫里的前途,心忡忡,所以老得特別快,爹以前文采風(fēng)流,寫過”大鐘敵古寺,葉落梧桐驚章,京里傳誦一時,后來也騰不出余裕來為詩了。

    唉呀,娘過世后,爹雖然也有在外結(jié)識女人,但我都知道,爹懷念娘親……他很不快樂哎。“方歌吟專注地聽,道:“桑幫主和辛大叔,都是了不起的人。”他們已經(jīng)搜索太久了,一直沒有歇過,但一點頭緒也沒有,只好在崖邊坐下來,方歌吟繼續(xù)道:“你爹雖成名,更難得的是胸襟和氣度,那提提攜后進的熱心,不遺余力,使人靶覺到他似乎永遠不會老……”方歌吟悠然道:“我好羨慕你有這樣一位父親。”

    “可惜我娘是個薄命的女子;”桑小娥也在崖邊坐下來,只見崖下一片白茫茫,深不見底,偶傳猿啼……

    “爹常說娘是紅顏知己……”“其實你娘也很幸浮”方歌吟出神地陰冷的云海,道:“只銥刻活埂是一

    他怔忡望看彷佛不動的雪朵,世間事,白雪蒼狗……他耳邊又響起了宋自雪擊劍悲歌:“生要能盡歡;死亦能無遺憾!”

    自己在生,盡歡了沒有?

    自己一死,能否無憾……

    留下了桑小娥……他又彷佛在白茫茫的云海看見桑書云那襲孤獨的青衫。

    “辛大叔很可憐;”桑小娥猶自說:“爹還有過娘,而且在武林中成大名,武學(xué)中儼然宗主……辛大叔在長空幫初崛時加入,放棄了誤解他排擠他的家人,也割舍了原來可以考取的功名,甚至荒廢了武功所以他武功并不高,為的是替爹料理那繁忙的雜務(wù):料理得整整有條,盡可能不讓爹費心,讓爹能專心創(chuàng)第長空神指章的絕招……”

    方歌吟聽得熱血沸騰,道:“辛大叔真是可敬。”販桑小娥在土中撿了幾枚石子,拋弄,悠悠地說:“他放棄了一切,卻使”長空幫“有了今天的威名。他一無所得?但猶孜孜不倦的努力……”方歌吟熱場大“可是每一個每一個偉大人物的身邊,總會有幾個這樣開荊辟棘的人,來襯托,同時也來完成……他人的偉舉。……辛大叔了不起,也許比桑幫主更了不起,因為他完成也促成了他人的了不起!他拋棄了一切,所換得來今天”長空幫章的威名和桑幫主的英名,那便足矣……“”是。“桑小娥用力把石子拋到崖下去,”當(dāng)年“長空幫章未起,多少壓力,官愛的、民間的、武林的,都壓榨、嘲諷、打擊、甚至迫害、暗殺、挑撥、離間,多少意志不堅定的人,紛紛各找藉口,各為前程,作鳥獸散……只有辛大叔,堅持不去。”

    “他之不去一定能吸引更多的真正高手來。”力歌吟豪氣蔓生,“我相信,只要有辛大叔這等好漢在桑幫主摩下,我若還能活命,也必投入第長空幫章,在這樣有志氣、的義氣的大幫中,方能大展鴻圖”方歌吟猛吸一口氣挺胸道販“只有遠見的人,才會留守下去。遇難則退的人,只有早日后悔罷了,我雖未在昔日長空幫創(chuàng)幫立道時輩達其盛,但心響往之……”

    桑小娥秀領(lǐng)也堅定地點頭:“這點確然,不少退出的人已經(jīng)在后悔,現(xiàn)在第長空幫章功同日月,一帆風(fēng)順,他們后悔已來不及了……實際上,像曾極五叔叔就是自創(chuàng)北宗鷹爪門失敗后,再回到幫里來的,不過也一番誠意,大叔胸襟真好,勸爹不必記前非,收容了他那時他正被武當(dāng)派的人追殺中。”

    “好胸襟!好氣度!”方歌吟他豪豪萬丈,“有這樣的胸襟!有這樣的風(fēng)度!無敝乎桑幫主輕易將第長空神指章傳授于我!開始時我是大惑不解,真是小人之見——其實就算辛大叔不練武,也是世間一流高手,因為第勇者不懼,仁者無敵”方歌吟激動地道:第有他那樣的眼光,當(dāng)然可以讓浪子回頭,這樣第長空幫章才有真正的人才,也不會夾技自珍。那些退出的人,也只有眼看這些給經(jīng)起大浪濤的人,留名千古了!好!“桑小娥展顏笑道:“方大哥,你真是我爹的知音。”

    方歌吟癡癡地凝注桑小娥道:“不對,你爹的知音:辛大叔才是。”

    桑小娥嬌笑道:“這點確然。我爹最維護辛大叔的了。”

    方歌吟怔怔地道:“當(dāng)然。有這樣的朋友,真是可以將生命相寄,古人說:“刎頸之交,真是形容得一點也沒錯。”

    桑小娥見方歌吟望看自己發(fā)傻,“噗嗤”一笑,婉約問:“你傻呼呼地望看我干嗎?”

    “看你笑起來,比花開還盛!方歌吟喃喃地道,忍不住揍過臉去,吻了一下:“真是比花開還嬌艷!二方歌吟喃喃地道:“看你,稚氣得像剛生下來沒幾天的小鴨子?”

    桑小娥冷不防方歌吟平日彬彬君子?一下子如比親熱,不禁羞紅了臉,手上捏玩的石子,“吧啦吧啦”地都撤落到崖谷里去了。

    桑小娥嬌羞地正要嗔怒,忽地方歌吟寒臉跳起來,疾道:“不對!不對”飛PBR54321娥開始以為方歌吟犯了錯故意耍賴,后來見方歌吟臉色如此凝重,不禁一慌,問:“什么事不對?”

    方歌吟頓足道;“唉呀,這山谷不對!”他向崖下說,山谷里靜靜的,沒有回音,連云也是定定的。

    “唉呀!我怎么一直沒有看出來?”

    桑小娥也俯首觀察了,一會奇道:“有什么不對?我怎么沒有看出來?”

    方歌吟道:“你看,我們來時這地形,似不應(yīng)出現(xiàn)這突兀的山崖;縱然有崖,也不應(yīng)如此陡高,我們爬上來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升高的感覺,山的兩邊,不可能如此懸殊才對;”方歌吟目光閃興奮的銳光:販,:“何況,這山太靜,沒有鳥鳴,因為跟本飛不進鳥;而且云架都是不動的,因為不是云,而是瘴氣,我們在這里久了,是不是有些頭暈?還有……”方歌吟睿智地?fù)P眉:“這根本不是山崖?這崖口并不高,我是從方你撤落石子的落地聲中判斷的!下面不到二十尺外,就有土地,而且是堅實的泥地!”方歌吟興奮地道:第如我所料沒錯,崖下不是深淵,而是山谷,匿伏在白云深處的“七寒谷”七寒谷“真的是山谷旦只不過離崖不到兩丈的山谷!方歌吟在和桑小娥無意間的談話里,不意地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方歌吟又拿起了一塊石子,用力地彈飛出去!隨”嘛“地一聲,便是”撲“地一聲回響,很快的石子已到了地。”真的不到兩丈。“方歌吟肯定地道:“我先躍下去,……你在這兒等辛大叔。”

    第不。“桑小娥堅定清靜地?fù)u頭,”我們一起去。“方歌吟在靜定的云上端詳她:她背后密林都留荔綠的顏色,她這一生都為我斷送了,我那里比得上桑伯伯,獨留世間,緬懷莫己…;難道還要把她了然留在這里?只要真有危難時,自己拼得一死,也要呵護她,不讓她受傷害……。”好。“方歌吟他堅毅地道:“一齊下去。”

    他攪扶看桑小娥,右持金虹劍,飛身入定定的云霧之中。

    云霧之下是什么?

    深淵?還是絕境?

    云霧之下原來不是云霧。

    是幽靜的山谷,但是極其寒沁。

    原來那靜固的云霧不是云霧,而是這谷地的尊、菇、苔、草、藤、葉、樹竟奇異的冒出掩氣,聚集于頂上,形成了如同云霧一般的煙氣。

    雖然沒有毒,但卻令“七寒谷”有了最佳的天然保護障體。

    大概“七寒谷”也因此而命名罷。

    方歌吟心中這般忖想。桑小娥一雙細細咪咪謎的耄眼睛,也清靈地轉(zhuǎn)動,打量這蚌地方。

    就在同時,兩人一齊發(fā)現(xiàn)了:地上有血!

    遠處有體!

    草地被踐踏得一片凌亂,樹木折損倒栽,這兒雖然在不久前經(jīng)過一場極端劇烈的搏斗。

    地上橫五豎八,倒在干涸的血泊中、有少林和尚、武當(dāng)?shù)廊恕⒏鞔箝T派高手、長空幫子弟,甚至也有金衣會人、天羅壇徒,還有七寒谷眾。…

    “一定是在這里,”桑小娥雙碎發(fā)出奮悅又慧照的神采:“他們曾在這兒血戰(zhàn)過。”

    “我們一路找過去;”方歌吟目光四下搜索。

    第要不要先通知辛大叔他們……章“桑小娥有些擔(dān),問。第先探清楚了再說。章方歌吟與桑小娥繼續(xù)進入。地上戰(zhàn)斗的跡越來越顯,也愈來愈激烈。死越來越多,血醒味愈來愈濃。方歌吟道:“七寒谷章與”天羅壇章和“金衣會章伏襲”三正四奇章和“十四大門派”,所付出的代價也留在太大了,只不知為了什么……“陡地住口?方歌吟目扁閃動,伏耳貼地,傾聽一會,悄聲向桑小娥道:“西南方約半里,有格斗在進行!”敵人就在附健方歌吟、桑小娥匿伏在樹干、樹枝上,一棵連接一棵,竄伏躍落過去,漸漸接進了那聲音之所在。

    “啊。”方歌吟幾乎喊出聲來,原來一處樹枝上掛一具尸首,赫然竟是少林天音大師!

    天音雙日瞪如銅鈴,五官溢血,死得極慘:方歌吟在勇闖少林救小娥時,曾與天音大師交過手,跟這羅漢堂的首席展開過一場舍死忘生的決斗,而今見天音這等高手居然也斃命此處,怎不吃驚。

    繼而發(fā)現(xiàn),天音乃背后十掌,掌如血印,方歌吟驚駭莫己,心中省忖、莫非連“幽冥血奴”蕭蕭天,也都來了此處?!

    桑小娥見力歌吟陡地一震,收間:“什么事?”

    方歌吟搖首道:“沒有事。”

    桑小娥乍見那掛在樹技上的死,吃了一驚,幾乎叫出聲音來,終于忍住,以為方拌吟他因此而驚動,所以沒有再追問。

    就在這時,他們已瞥見縱錯的密林與山巖中,有人影幌動。兩人禁聲,無聲無息地伏過去,探查究竟。

    目光所見,實令方歌吟、桑小娥都大大吃了一驚。

    他們雖有心理準(zhǔn)備,但都一下子無法接受眼廉出現(xiàn)那么多的人。

    數(shù)百的人,井然有序,包圍看一面偌大山壁。

    山壁內(nèi)有一黑突突的穴,穴內(nèi)看不清楚。

    山壁外,端坐十六名漠然、而臉色慘白、目光呆滯的黑衣人,卻有一種甚是凜人的煞氣迫人。

    山洞外,倒很多體。

    在黑衣人包圍圈外,足有三兩百個胸繡肥鳳的“七寒谷”眾,亮兵器,蓄勢待發(fā);這二三百人之后八九丈遠,又有兩、三百名身著金色衣服的大漢,嚴(yán)陣以待!

    在這些人之后約十丈遠,便是樹林,在這林子邊又匿伏了足有數(shù)百人,在樹林處處張開羅網(wǎng),真可謂包圍得鐵桶似的密。

    這足足整千人,嚴(yán)陣以待,莫非為了包圍前面的山穴,比對峙毒蛇猛獸更緊張,整個周圍的空氣都像凝結(jié)了似的。

    山洞里有些什么人?!眾前謾有一身形擁腫得平常人家怠大門都擠不進去的肥肥者,在指揮;“金衣會”徒之前,亦有一金光褶褶,但皮膚一蚌疙瘩一個疙瘩的大漢,在策劃;而在“天羅壇”的“天羅地網(wǎng)”前,也有一個瘦如侏儒般的矮子,嚴(yán)踞壓陣。

    這三人是不是“金衣教”的會主“金笛銀劍”燕行兇,“天羅壇”壇主“九陰真君”唐本本?“七寒谷”谷主“泰山壓頂章曲鳳不還?方歌吟、桑小娥潛伏至一棵高大的樹木上,可以望得一清二楚,而這些人似料定不會有人居然往深崖一跳,竟找到這里來一搬的,根本沒方去注意身后是否來敵。方歌吟為這凝肅附殺氣,人多但鴉雀無聲的靜寂而滲出了額上的冷汗。桑小娥這時突然驚呼出聲:“呀,是恒山的師姊們!”

    原來在山穴外的地上,有無數(shù)尸首。其中有兩具,都是桑小娥認(rèn)得,正是鎮(zhèn)守恒山“兩儀劍陣”的妙一與謬一兩人。、桑小娥一見,心里一痛,不禁驚呼出來。

    雖語音極低微,但把守林邊的矮子霍然回首,目如冷電,似透過所有的樹葉,往方歌吟這兒射來;方歌吟心下一沈,那“天羅壇”壇主唐本本已一返手,“嘯”地射出一物,直奪入林中來!

    方歌吟、桑小娥俱吃了一驚,桑小娥想閃躲,方歌吟一手拉住,只聽“篤”地一聲,夾帶看一細微的嘶鳴,原來那柄飛刀,刺殺了桑小娥身旁的一只松鼠,釘于樹干上,唐本本冷笑道:“是松鼠。”

    雁行兇在第二排埋伏中,也聞聲回過頭來,道:“唐總壇主好手力、好手法!”唐本本一曬,他是故作瀟灑,但縮小干打了一般的臉上還掩蓋不了得意之色:“只不餅是只松鼠。”

    “松鼠的蹦足都走不過唐壇主的耳目章圍在第一排的肥人曲鳳不還嬌聲唆氣地道。方歌吟捏了一把冷汗,同桑小娥低聲道:“看這唐本本的施放暗器手法,八成是蜀中唐門的人,待會兒要加倍小心。”

    四川唐家聞名五百余年,暗器施放手法,天下莫出其右,自從大俠蕭秋水獨赴唐門一役后,唐家實力、名聲雖然受挫,但其他世家名家地位,仍舊無法與之相將。

    桑小娥悄聲道:“這家伙就是唐門的人,卻是唐家的叛徒;”桑小娥湊近方歌吟耳邊細聲說:“這人心術(shù)不正,在唐門犯了淫戒,又帶馬上槽欺下瞞上,給為唐門下令剪除;”方歌吟只感覺到桑小娥在他耳邊講話,有說不盡的舒服,耳邊嘴角養(yǎng)麻麻的,真希望桑小娥永遠也不要說完:“他逃到塞外,因懼唐門追擊,所以苦創(chuàng)一種接暗器的兵器就是”天羅壇“著名的”天羅地網(wǎng)章,反而促使他成了名,成為可攻可守的難纏兵器。“桑小娥眨了眨眼睛又說:“待會兒交手,不單要防他的暗器,也要防他的羅網(wǎng)。”

    ,方軟吟忽然回頭,兩張畫圖里人物般的臉對在一起,桑小娥頓泛紅霞,低下頭去,力歌吟柔聲道:你的眼睛像剪水……“話末說完,突來一聲叱喝!方歌吟聞聲望去,只見全部擺陣的人,都緊張了起來。洞穴里忽然出現(xiàn)了幾個人。一時間劍風(fēng)、掌風(fēng);指風(fēng)、杖風(fēng)一齊響起!劍風(fēng)是雪峰神尼的凌厲劍風(fēng),指風(fēng)是桑書云專破內(nèi)外家功力的絲絲破空點穴指風(fēng),杖風(fēng)是嚴(yán)蒼茫瘋狂劇厲的杖風(fēng),至于掌風(fēng),有靜中生殺機的”大漠仙掌“,有力摧的”大般若禪掌“,還有一種柔綿陰密的”太極掌法“!這六種犀利兵器、功力攻出,只見洞外的塵沙如卷起一片狂沙遮天,”三正四奇“已到六人,這六人合作,怕世間上再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擋得住。然而竟然抵擋得住。那洞外的十六個神色木然的人,驀然都站了起來,推出了雙掌!六大高手的身影,立時被封殺了回去!,是什么人,居然可以迫退”三正四奇“中之六大高手?!洞內(nèi)的人一既被迫了回去,桑小娥失聲叫道:“爹在那里!”但這時狂風(fēng)大作,眾人注意力都在洞口,誰也沒有再留意些微的異聲。

    只聽曲鳳不還喝道:“不出來么?放火!”

    “哄章地一聲,四處都點起了火頭。方歌吟這才汪意到,四處都擺滿了干柴,看來他們要生火,活活把洞里的人燒死,或烘迫出洞來。這時木柴嘩啦嘩啦、瞬瞬咄咄地焚燒,方歌吟情知再緩,恐洞穴死傷更多,急向桑小娥道:“小娥,此情非得已,桑伯伯危殆,我要下去救,你想辦法溜出去,叫辛大叔他們帶救兵過來這里。”

    桑小娥明目馬上漾起了淚光,想說話,但“你……你……你……”了幾聲,竟噎住了喉嚨,說不下去,低頭垂淚。

    “小娥,大事來了,我倆不能再因私情誤事;”方歌吟緊執(zhí)桑小娥之手,真切地道:“乖。你先去。”

    桑小娥猛抬頭,猶掛看淚珠的臉腮泛看一種凜然的英氣,一字一句地道:“好,我去。大哥,你若不測,我也不活了。”她冷靜地滑下樹干,往回頭路奔去時,又甩揚發(fā)絲,回過頭來,勻秀的側(cè)臉更顯英風(fēng),“請你記住我這句話,要保重。章貳蹦閎BR54321不測,我也不活了。“方敬吟心里反覆吟誦看這句話,心痛如絞。他再也不敢想下去,猛吸了一口氣”嗆“地摘下了金虹劍,連人帶劍,沖了出去!這時火勢已十分濃熏,方歌吟沖下去時,人在濃煙之中,眾人不料有人自后面攻來,方歌吟揮舞長劍,連刺數(shù)人,已沖過”天羅壇“的第一道防線,一面大喊道:“救兵來了!救兵來了!”

    這叫喊真是亂人耳目,果然包圍者大為騷動,方歌吟沖入陣內(nèi),殺傷數(shù)人,但對方因自己人多,敵人只有孤身一人,反摸不清敵之所在,而呈混亂起來。

    只聽雁行兇大叫道:“穩(wěn)點!不要亂!不要亂!”

    但方歌吟已拼一口氣,越過了第二道防線!

    他直接近第三道防線之際,忽見“呼”地迎面來了一“團”事物,厲疾撞了過來!

    方歌吟一見來勢,情知不可匹擋,但他也知道只要被阻得一阻,即無葬身之地,當(dāng)下不顧一切,一劍遞出,正是拼死招法:“玉石俱焚”!

    這一招勢道凌厲,對方就算一舉把他撞死,怕也得以身殉之;曲鳳不還實吃了一驚,他連對方的底細都尚未摸清,怎能拼個同歸于盡,藉此一滾,向側(cè)旁避了過去!

    方歌吟自己更不想反擊,但這一招之間,已知對方功力,或可略在“三正四奇”之下,卻絕不遜于自己,單打獨鬧,非兩、三百回合不能分勝負(fù)。他知道這點,那敢稍緩,借“玉石俱焚”這天下第一攻招之勢,趁“七寒谷”谷眾手忙腳亂時此陣勢而入,開出一條路來!p此時那十六人居然還端坐并不起身,這等毫不動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之定力,恐怕猶在“三正四奇”之上;方歌吟人如疾矢,但心中暗叫苦也,他以一人之力,如何越過這十六高手,闖入洞內(nèi)?

    他心中如此想法,身形邦絕不稍緩,居然給他闖進了十六人包圍圈內(nèi),方歌吟一怔,只見十六人眼神呆滯,木然地望住自己,不禁心中一寒,只聽曲鳳不遠大叫道:“攻他!飽他!這不是我們的人!”

    方歌吟心中一奇,難道這十六高手分不清那是敵那是友不成?但他已沒空多想,瞥見洞口旁盡是燃物,急忙以掌力摧迫,掃開燃物,當(dāng)下濃煙大減。

    曲鳳不還繼續(xù)呼嚷道:“殺掉!把這人殺掉……”

    那十六個目光癱呆的人,漸漸轉(zhuǎn)動眼珠,在燃薰中看來,無盡可怖,似正欲動手,卻聽“金衣幫主”燕行兇大呼道:“不用,讓我們來擒住他好了!”

    “天羅壇”壇主唐本本已“呼”地長空飛了過來,半空喝道:“叫他們別動,免得反打了自己人!”

    方歌吟心中疑惑大熾,但下手可不慢,已把大部份的柴薪都遠遠地推了開去,并聽見山洞內(nèi)的咳嗆之聲,這時“九幽真君”唐本本已撲到他頭頂,“霹靂”一聲,自上而下,五指屈爪,抓了下來!

    方歌吟這時已拼出了真火,有些人心越是遇危難的時候,斗志越盛,而且困難挫折驚險愈巨,他的表現(xiàn)就愈好,而方歌吟無疑就是這種人。

    他一招“倒瀉天河”,反撩了上去。

    唐本本萬未料到這后生小子,反應(yīng)如此厲害,劍法如此凌厲,差點了道兒,急忙縮手,藉勢一掠而落,背向方歌吟,但三點寒星,分土、中、下三路,飛打而出!

    方歌吟早有防備,一招“三潭印月”。第叮叮“爆出三道星花,砸開三件暗器。唐本本霍然回身,喝問道:“你就是新近崛起的方歌吟?!”

    看來方歌吟近日在武林中聲名甚是響亮,連這域外的一世梟豪也有所聞,方歌吟正待答話,陡聽曲鳳不還又呼叱道:“坐下,坐下,這斯由我們來對付!”

    正慢慢轉(zhuǎn)向方歌吟的十六名詭異高手,又坐了下來。這時又一道急風(fēng),到半空急分兩道,急取方歌吟左右雙耳!

    方歌吟心中大奇,普通高手過招,很少封別人的耳朵下手攻擊,因耳朵并非要穴,就算被斬傷,也無大礙,方歌吟心是那末想,回頭一格,一招西華劍派的“左右逢源”,格過來勢,“當(dāng)當(dāng)”兩聲,星火四濺,方歌吟心下卻明白了。

    原來出手的人是第金笛銀劍“燕行兇。于其說是銀劍,不如說是藍劍,因為劍身銀光漾一種獰厲的藍芒,一看知涂有劇毒,至于金笛”…

    就在這一格之間“嘯嘯”兩聲,笛孔彈出兩枚梨花釘,急打方歌吟!

    方歌吟幸而心中已有防范;銀劍有毒,必見血封喉,故取耳也其樣可以致命,那末金笛也必…

    …所以金笛射出梨花釘時,方歌吟他急劇陡退!

    但在同一剎那間,唐本本也揮手打出兩根喪門釘!

    這一下方歌吟前后受敵,唯有長身拔起!

    可是短小如侏儒的唐本本,輕功卻好,后發(fā)劃如彈丸,直沖而起,由上而下,撒下一道紅網(wǎng)!

    這一下方歌吟可謂自投羅網(wǎng)。佼幸方歌吟在銀川一帶,曾與“天羅壇”天組壇主任理大交過手,見識過這“天羅地網(wǎng)”的厲害,這時金鈴霍霍,網(wǎng)罩而下,與任理大的身手自是高明十倍,但卻令方歌吟心中生智,這網(wǎng)雖無法以劍來擋,卻間隔有孔,方歌吟五指一彈,“長空神指”破空射出!

    指風(fēng)恰好透過網(wǎng)孔,穿而射出!

    唐本本未料到方歌吟居然會使“長空神指”,閃避不及,吸氣一沉,指風(fēng)險險自頭頂劃過,但就在這一失神間,方歌吟已反手一抄,以極奇玄妙的角度撈住紅網(wǎng),藉勢而上,“閃電驚虹”刺出!

    唐本本若立時棄網(wǎng),也許還可以避得開去,但唐本本太過輕敵,而且他發(fā)明以網(wǎng)收唐家之暗器,久而久之,養(yǎng)成一種網(wǎng)一旦失去,生命便無保障的心理,所以倉急間,下意識地反死抓網(wǎng)不放,讓方歌吟能藉力欺身而上“閃電驚虹”系天下第一攻招,哪讓他稍作猶疑,而且方歌吟已欺入中宮,唐本本縱千手暗器,也來不及在這短距離下發(fā)射了;眼看方歌吟就可以手刃唐本本于劍下,要不是這時來了個曲鳳不還……

    曲鳳不還自側(cè)撞來,她以臃腫的身體當(dāng)武器,“碎”地撞中方歌吟身側(cè),把方歌吟撞得滿天星斗,跌飛出去。

    但方歌吟快劍回掃,天羽奇劍最辛辣的一招:“血蹤萬里”,依然擊中了曲鳳不還。

    在人中穴上第啼“地劃了一道血口!房上形創(chuàng)倘敕人已被撞飛出去!曲鳳不還沒料到這暗算一擊,居然仍被方歌吟反創(chuàng),她不知道方歌吟在身陷重圍、四面受敵時,求生力越強,意志力越濃,而且因招變招,理化莫測,如在嵩山闖”達摩廿四僧“之一役,以及清涼山力戰(zhàn)天象、嚴(yán)蒼茫等時,便充份地表現(xiàn)出這一點。方歌吟被撞飛出去。他雖金星直冒,但只要腳踏實地,緩得一緩,便可再戰(zhàn)!只借敵人不讓他有再戰(zhàn)的機會。”金笛銀劍“燕行兇是什么人,他的身形如疾彈一般,雙足一點,也射了出去,劍笛皆離方歌吟咽喉不到半尺!只要方歌吟勢子一停,他的劍和笛,便只要花方歌吟的皮膚上輕輕一觸:只要輕輕一觸,便可要方歌吟立即斃命!方歌吟只覺眼前金藍一片,知兵器已近臉前,卻無所力、無法抵擋;就在這時,憑空一只無聲無息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他只覺眼前一黑,已入洞里,煙薰入眼,他忙閉起眼睛,只聽”長空神指“”絲絲“之聲,以及”大般若神功“的狂風(fēng),雪峰神尼的”天河劍法“怒嘯,他再開眼時,隱約可見一大漢提他,微笑端祥,似無限欣慰!方歌吟一見,很是熟悉,脫口叫道:“車叔叔!”

    卻聽另一更熟悉,但依然悠閑的聲音笑道:“這下可好,咱們第三正四奇章,可全在這洞里大聚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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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7:24 | 只看該作者
說話的人,當(dāng)然就是“長空幫”幫主,“長空神指”桑書云。

    他鬢發(fā)凌亂,衣襟幾處灼焦、撕裂,身上有血跡斑斑,眼球也充滿了紅絲、疲憊,但他整個人讓人看來,仍是那般光鮮、明亮,依然那般悠閑、酒落。

    方歌吟充滿了親切的一聲呼喚:“桑幫主……”

    桑書云目光充滿了欣賞:“……不管救兵多少,但你是第一個趕到的,實在很有心!”語音一落,旋即又道:“這兒可不止我,別的前輩……可都來了。”

    方歌吟環(huán)顧四周,只見洞口還立衣衫遍血狠狠的雪峰神尼,以及一臉血污、憤懣中的天象大師。這一僧一尼,和方歌吟初遇時的莊嚴(yán)高雅,已判若兩人,可見這一場戰(zhàn)斗,何等慘烈,但這兩人畢竟是正道中人。見方歌吟冒死沖入,也出劍掌相護,大家敵愾同仇起來。這兩人并肩作戰(zhàn),負(fù)傷,卻都有一種相依相憑的感覺。

    而車占風(fēng)正好及時將方歌吟一手抓進來如同在閻王殿中一手扳回一般。

    桑書云似對背對洞口、倚墻而立的一人特別尊重,笑道:“……這位你恐怕還未見過;正是武當(dāng)派大風(fēng)道長是也。”

    只聽那人哈哈一笑道:“我在洞內(nèi),也看見你在洞外飛來飛去,以少壯之齡,力戰(zhàn)三大魔頭,實是,英雄出少年,江湖上傳聞一點也不差工哈哈哈……”

    方歌吟因其人背洞而立,看不清楚,只覺一種迫人的氣勢,自那人身上襲來,而且氣派非凡,方歌吟定睛望去,只見這道人,著八卦兩儀長袍,袖長及地,三絡(luò)長須,及胸而齊,道骨仙風(fēng),一派正氣。

    這時洞內(nèi)忽有一股寒氣逼來,方歌吟回頭一望,只見傷者滿地,或瀕臨死亡,或呻吟哀鳴,都是各各門派的武林好手,卻有一人,雙眼發(fā)直,披頭散發(fā),狀若癡狂,喃喃自語,方歌吟一瞥:此人好熟,卻不知是誰;略一沉思,幾叫出聲來:“……嚴(yán)蒼茫!”

    這瘋子一般的血污老兒,竟是平日聲勢凌人、不可一世的“東海劫余島”島主嚴(yán)蒼茫!

    桑書云微喟一聲,車占風(fēng)以沉實的步伐走過來,搭向他的肩膀,悄聲道:“不要去惹他……他死了兒子!”

    “什么?”方歌吟幾乎跳了起來,尋思:連“無情公子”嚴(yán)浪羽都已戰(zhàn)死,可見這一戰(zhàn)之慘烈。瞥見嚴(yán)蒼茫形容憔悴,平日的張妄與托大,一點都瞧不見了,被汗水濕透的發(fā)絲,黏到額上來,平日漂白的大袍也甚污穢,雙眼紅絲滿布,方歌吟不由禁自生了悲憫之心,這人雖曾害自己活不長久,但也在晚年失掉了唯一的獨生子,心中悲愴,可想而知。

    “你是怎么樣尋來這兒的呢?”桑書云微笑問。

    “……對,我們被困這許多天,筋疲力盡,卻是無一人來援,你又如何尋到這地方來的呢?”大風(fēng)道長是洞中諸人里神色湛然,最從容不迫的一人。

    方歌吟在黜黑的洞中,道長背光而立,肩膀的弧線上映有一層蒙蒙的光,輪廓五官都看不清楚,方歌吟心頭忽然有一個感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既有些驚惶,但最主要的是不安,這感覺來自熟悉,他熟悉這個人。

    他隨即又想,不可能,他不可能見過大風(fēng)道長,而且以大風(fēng)道長的身份,跟那人也太風(fēng)牛馬不相及了,于是他心里又稍為寧靜了,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大風(fēng)道長微笑問:“方俠神色猶疑,……似在想些什么?”

    他問得十分溫柔關(guān)心,但方歌吟他不知怎的,心里一微栗,忙定過神來,勉強笑道:“不是……是……晚輩是想,跟道長好像……好像碰過……”

    大風(fēng)道長奇道:“那是什么時候的事?少俠氣宇迫人,貧道若見到過,必然會記得少俠。”

    方歌吟恍惚了一下,囁囁道:“不……不……可能我夾在人群中,前輩叱吒風(fēng)云,自然難以留意到在下……”

    桑書云笑道:“你怎么啦?來時受傷了?”言下關(guān)懷之情詳表于色,車占風(fēng)調(diào)笑道:“怎么?岳父看女婿,口水點點滴,果爾不同。”

    瀚海青鳳礦湘霞也笑道:“看哪,桑幫主這番后繼有人了。”

    這兩番話抑說得桑書云、方歌吟心里各自一痛,因為兩人心里都知道方歌吟自己已不久于人世,承受衣缽、光大門楣的事,更談都不要談。這次共同對敵,同舟共濟,在嚴(yán)浪羽未遇難前,桑書云曾要求嚴(yán)蒼茫交出解藥,嚴(yán)蒼茫苦笑:“這解藥我自己也沒有,要是有,第一,我就能自己先服“百日十龍丸”,先劇埔功力了。第二,在此情此境,我倆生死未卜,還要那姓方的小子小命做什么?”用語誠摯,絕非撒謊。

    如此一來,方歌吟所中之毒,真是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桑書云疑然了一下,就在這時,洞口人影一晃。

    這一晃原是極快,人影就要闖入洞來。

    就在這瞬間,天象大師與雪峰神尼同時出手。

    “大般若禪功”的是氣,與“天河神劍”的勁氣,一齊狂涌而出,那人顯然武功極高,但人擠在狹窄的洞口,連對兩股奇功,那里接得住,只得悶哼一聲,飛閃而退去。

    “再來.再來我宰了你!”

    天象大師胡須根根倒豎。他帶來的少林子弟,十九都已壯烈犧牲,這趟少林損失那末慘重,他自覺罪責(zé)難咎,一急之下,那還有什么“善哉”、“戒殺”,殺性大起,什么話都罵得出口。

    雪峰神尼淡淡一笑,“大師不用吼,待他再來,真的宰了便好。”她說的極是平和,其實心頭恨極;她說的時候,白玉也似的劍身,乍爆出一道極眩目如赤電的光芒來。天象卻甚聽得進雪攀神尼的話,當(dāng)下不再痛罵。

    方歌吟與雪峰神尼斗過劍,自然知道她的利害。車占風(fēng)瞧,不禁又摧促道:“少俠還是先說出來由,好讓大家共商對策,敵人見你來援,怕援軍又到,攻得更急了。”

    方歌吟當(dāng)下把自己如何來到“七寒谷”前后情形,從“金衣會”、“天羅壇”攻襲狙擊自己的事,都一一說了。只見桑書云、車占風(fēng)、大風(fēng)道長都臉有郁色。獨有嚴(yán)蒼茫,猶兀自征征凝望著洞口,不言不語。

    桑書零點點頭道:“沒料咱們所放的信鴿,竟也有一、二只,落到賢侄手中……”

    大風(fēng)道人目光閃動,道:“既然落入方少俠手中,……不知是否也落于他人掌中?”

    眾人當(dāng)然是如此祈望,但又心知希望甚微,一時間不作聲。

    方歌吟見名動武林的“三正四奇”,除“天羽奇劍”宋自雪已逝世外,天象大師、雪峰神尼、大風(fēng)道人之“三正”,“大漠仙掌”車占風(fēng)、“長空神指”桑書云、“東海劫余島”島主“滄海怪叟”嚴(yán)蒼茫都在此處,仍沒有辦法突圍,心中疑惑,愈來愈大,于是想問,大風(fēng)道人等卻早已看出方歌吟納悶。

    “你上恒山后,貧道便得到消息,說“血河車”為死而復(fù)生的“幽冥血奴”所駕御,在賀蘭山一帶出沒……”說到這時,停了一停,又道:““幽冥血奴”蕭蕭天生性殘虐,而今復(fù)出江湖,是件辣手的事,往昔我們“三正”聯(lián)手合擊,也只不過稍勝而已,今番再現(xiàn),并在“血河車”上,擱不好已學(xué)成了“血河派”武功,所以就帶數(shù)名弟子,匆匆下山,找到雪封神尼,并求桑幫主仗義相助,還邀來了車大俠……”

    桑書云接道:“近日我也接到訊息,塞內(nèi)塞外,涌現(xiàn)大批不明來歷的武林高手,而且橫威城外的“金衣會章、第天羅壇”等居然意圖侵占中原,所以也較為警惕,邀得車兄弟前往,并往邀天象大師……恰好嚴(yán)島主也……也有興致,所以也就跟了來……”

    其實嚴(yán)蒼茫來意并不是為了“鋤奸伏魔”,最主要的“興致”,是針對“血河車”而言,嚴(yán)蒼茫硬跟了來,正是醉翁之意,卻撞這兇殺之災(zāi),桑書云等乃瞧在嚴(yán)蒼茫喪子之痛面上,語氣口上才沒有椰諭幾句。

    “我們一干人在賀蘭山一帶,跟蹤了過去,有可疑的形跡,便追蹤至此,由大風(fēng)道長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此山谷,我們當(dāng)時匆忙間沒有細慮,留下幾名弟子,便跳下來探個究竟,不料因而中伏……”

    其實以“三正三奇”等,真可以說是“藝高膽大”,當(dāng)時心想:自己幾人在一起,當(dāng)今之世,就算任狂來襲,也抵擋得住,有何可懼,卻不料……

    “我們一旦下來之后,退路即被封死,留守的弟子,盡皆被殺……”

    “難怪!”方歌吟脫口道。“難怪什么?”桑書云倒為詫異。

    “難怪谷外,并沒有什么猛烈的格斗痕跡,加上山谷處地玄奇,的確很難找到這里。”方歌吟道。

    桑書云、車占風(fēng)相顧一眼,車占風(fēng)嘆道:“便是如此,就算搜遍山林,只怕也不易找到。”

    瀚海青鳳道:“不過有少俠安排了小娥接應(yīng),只要能逃得出去,以“長空幫”的實力,或許……”

    天象冷冷截道:“有什么用?外面的人,成千上萬,高手如云,別說一個“長空幫”,就算十四大門派盡出精英,只怕也奈不了洞外那十六個怪人的何!”

    車占風(fēng)輒然笑道:“大師,這樣小覷中原武林人物了……”天象還待辯駁,劇然洞口人影一閃,三條人影,魚貫前后,想要硬闖進來。

    雪峰神尼的劍,如瀑雨般飛酒過去,前一人悶哼一聲,肩頭中劍,暴退而出。

    第二人卻趁劍勢之末,一手抓住劍身,另一手格過了天象大師勢若奔雷的一掌。

    但是車占風(fēng)、桑書云這兩大宗師,怎肯讓敵人隨隨便便就攻了進來,十指兩掌,絲絲的風(fēng)聲夾雜在裂帛前凝煉郁悶的空氣里襲出,那人“哇”地吐了一口血,傖然身退。

    這時第三人又閃了進來,就地一滾,手持曲尺,一尺拍出,大風(fēng)道人依然盤膝而坐,但猝然伸手一撈,已捉住了曲尺。

    那曲尺陡然變作了紫色,方歌吟一驚,原來大風(fēng)道人的“先天無上罡氣”,已運在手掌之中,那人手抓曲尺,如觸炙鐵,急忙松手,方歌吟一招“怒屈金虹”,“嗤”地一道劍光,返射了出去!

    那人見勢不妙,連忙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了出去,“嗤”地劍氣在堅硬的地上射穿了一個深洞。

    這七大高人聯(lián)手,來敵盡被迫了出去。

    由于洞口極端狹窄,僅供一人出入,洞內(nèi)卻十分寬潤,所以敵人來犯,只能逐個進入,一旦前面遇伏,撤退時定必與后面跟進的人擠在一起,十分窒滯,這次對方三人連攻,顯然是搭配已久。

    大風(fēng)道人橫目瞧了方歌吟一眼,道:“可喜可賀,宋老弟真有了衣缽真?zhèn)鳌!?br />
    桑書云因礙于自己與方歌吟關(guān)系,不便而調(diào)。車占風(fēng)是個出名仆直的人,當(dāng)下即點頭道:“不錯,“三正四奇”中,你功力最弱,但恭居末座,皆無置疑。”

    礦湘霞笑接他丈夫的話下去:“難能可貴的是年紀(jì)如此之輕,日后大有作為。”

    車晶晶、車瑩瑩兩人,水靈靈的眼睛卻不住往方歌吟身上瞟。方歌吟想謙遜幾句,桑書云卻語重深長地道:“這次若只是“金衣會主”燕行兇,“天羅壇主”唐本本,“七寒谷主”曲鳳不還,憑他們?nèi)酥Γ胁蝗纭叭甭?lián)手之?dāng)常赐饽且皇耍裰撬坪醮魷瑓s功力十足,若以一戰(zhàn)一,或可勝之,以二戰(zhàn)一,則難應(yīng)對,這十六人,究竟受誰控制,卻大是問題……”

    方歌吟不禁問道:“這一十六人,究竟是誰?”

    桑書云臉上,閃過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陰翳,沉重地道:“昔年圍攻“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門人“血影神掌”歐陽獨的事,你知道么?”

    方歌吟猛地一震,澀聲道:“桑幫主,你……你是說……這二十……二十名高手……是……?”

    桑書云冷沉地頷首。這時石洞內(nèi)的空氣,仍殘留濃煙氣,血腥味,但是人人臉色森沉,靜到了極點,連出聲呻吟的人,也都住了口。

    原來六十年前,當(dāng)世二十位最負(fù)盛名的年青高手,圍殺歐陽獨,結(jié)果一去無回,結(jié)果普陀山上,血跡斑斑,“血影神掌”因此喪命,但這二十名高手,也杳如黃鶴,有去無回。

    難道而今助“七寒谷”等兇徒狙殺“三正四奇”,武林精銳的十六高手,就是最負(fù)惜日仗義除魔的二十高人?

    這種事,教方歌吟怎樣想得通、想得透?

    桑書云也瞧出了方歌吟約滿腹狐疑:“我們也想不通,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一進入谷底,我們即刻撤退,他們便似受藥物操縱,同我們橫施攻制,我們要說話,他們即動上了手……若論武功,以一敵一,我們能勝之,已屬僥幸,所幸他們武功雖高,卻因神智迷失,故不能至盡發(fā)揮,我們方才能以一戰(zhàn)二,邊打邊退……返到這里,死傷大半,幸而恒山派那位小尼姑帶來了兩位救星……”桑書云說,將手一引。

    方歌吟遁引望去,只見一寧秀端清的女尼,一直凝望自己,自己這別頭看出,她臉上陡地飛上兩朵紅云,緩緩見禮。方歌吟在恒山上,承她相助,此刻見她,很是喜歡。雪峰神尼卻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聲。

    這時洞外搶攻得非常緊迫,大風(fēng)道人氣得在洞中怒嘯三聲,元氣充沛,洞為之震。雪峰神尼冷冷地道:“大風(fēng),你要想逞威風(fēng),就到外面去張揚,在這兒呼叫,也不怕吵。”天象應(yīng)聲附和道:“照呀!”

    大風(fēng)不跟雪峰神尼趑趄,向桑書云道:“咱們殺出去如何?”

    桑書云回顧那一群在山洞深處,或坐或臥的傷者,苦道:“我們都出去拼命,他們呢?總不能眼巴巴叫他們送命!”

    大風(fēng)道人“嘿、嘿、嘿”笑了三聲,目露兇光。方歌吟心中又是一凍。

    雪客神尼生性極為局傲,但知此等情形之下,若無“長空幫”出手,是斷無可能脫困的,于是問道:“令媛已去通知貴幫多時,諒稍待即至……問題是,“長空幫”為天下第一大幫,但對手結(jié)合三大實力,而且高手如云,貧尼冒昧,敢請教桑先生,勝算若干?”

    桑書云長噓道:“現(xiàn)下我被困在此,無法作決定……唯有仗賴辛深巷,我不在時,他可有全權(quán)決定一切,若舉棋傾力而為,則可一拼……”

    天象大師冷曬道:“圍在外邊的實力,可不是烏合之眾……”

    車占風(fēng)冷冷截道:“要是烏合之眾,也圍不了咱們……”

    便在這時,又有人閃電般闖入!

    雪峰神尼雖是女流,守的卻是第一線,來人撞至,她一劍就封了回去,迫住了那人!

    可是那人只是個幌子,就在那人被迫于洞口之際,他褥下忽然溜進了一人,正是又矮又瘦又削又捷的“天羅壇主”唐本本。

    唐本本一至,揚手一揮,蓬地自他手上乍揚起一團茅花也似的東西,噴射過來。

    要知道洞內(nèi)雖潤,但人眾多,大半受傷,閃躲談何容易,何況這蓬暗器細如牛毛,無孔不鉆,那有余地可以退避?

    但就在這瞬息間,陰沉站在洞內(nèi)一隅的嚴(yán)蒼茫,動了!

    他猛把身上大袍,驟脫了下來,迅疾無倫地?fù)涠_^去,迎毒針,張袍一罩,竟將唐本本矮小的身軀,連人帶身包在里面!

    這一來,唐本本的毒針,連一根都沒法射出來,反而全被里在袍里。

    唐本本這一下真是名符其實被“天羅”所罩。

    好個唐本本,也真不是浪得虛名,大喝一聲,身子硬生生往下一沉。

    原來他運足氣功,雙足便陷入土去,他原本身裁便極矮小,這一來,令嚴(yán)蒼茫抱了個空。

    可是他所發(fā)出的“滿門刺”毒針,也盡皆被嚴(yán)蒼茫的長衫包住。

    唐本本變成到了嚴(yán)蒼茫腰際,他一揚手,左手鋼爪,右手鐵鉤,向嚴(yán)蒼茫下三路攻到!

    嚴(yán)蒼茫狂吼一聲,一腳端出。

    “嘶”地一聲,唐本本的鋼爪、鐵鉤,在嚴(yán)蒼茫大腿上各抓了一下,滲出血絲來,但嚴(yán)蒼茫的一腳,也把唐本木踢得飛了出去!

    嚴(yán)蒼茫厲吼一聲,披頭散發(fā),狀若瘋汪,跟便也要追了出去,桑書云、車占風(fēng)分左右截住。

    嚴(yán)蒼茫大喝一聲,不顧一切,奮力一扯,竟然在兩大高手擒拿之下,硬沖三步,頭首已伸出洞外!

    他的頭臉才一現(xiàn)露,十五種不同的兵器、掌風(fēng),迎臉打到!

    曉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嚴(yán)蒼茫,對這翻天覆地般的掌風(fēng)、武器,也怔住了,一時不知擋好、守好,還是退好、避好,這呆得一呆,驚濤裂岸的攻擊已撲臉而到。

    但是這時桑書云、車占風(fēng)第二股大力,又已涌到,硬生生把嚴(yán)蒼茫往洞內(nèi)一抽,三人因用力過猛,把持不住,只聽“隆隆”一陣連響,那些掌勁都打在洞口,一時山搖地動,風(fēng)云變色,碎石肩巖,紛紛打落,沙塵彌漫,十分可怕。

    桑書云、車占風(fēng)、嚴(yán)蒼茫三人伏在地上,衣衫盡沾塵埃,險死還生,逃過大難。

    嚴(yán)蒼茫翻身坐起,桑書云緊握住他的手道:“嚴(yán)兄,不可輕生……”

    嚴(yán)蒼茫呆呆茫茫,眼眶掛下了兩行淚來。方歌吟在身旁見了,也心頭為之一酸。

    “瀚海青鳳”礦湘霞向方歌吟悄聲道:“那剛才進來的矮子,就是殺他兒子仇人之一,嚴(yán)島主見了,自然憤怒若狂……”

    這時只聽一人喃喃道:“他們越攻越猛,適才一擊,已用了全力,奇怪……”方歌吟一看,只這人衣衫碎裂,原本是金色架婆,現(xiàn)下都沾上泥塵血跡,十分狼狽,竟是威嚴(yán)莊穆,曾與自己生死相搏的天龍大師!

    二人本是生死大敵,但現(xiàn)下在此石洞中相遇,卻十分親切,方歌吟不禁問道:“奇怪,奇怪什么?”

    天龍橫了方歌吟一眼,他對這人,心中百感交集,這人曾在眾人面前將自己擊敗,大大挫損了自己的威名,但天龍畢竟也是少林一代僧豪,因?qū)掖谓皇郑约簲〉眯姆瑢Ψ礁枰饕灿芍缘貧J佩?當(dāng)下雖然不情不愿,卻還是答道:“……他們好像已知我們援軍來到,故此全力攻侵似的。”

    方歌吟聽了,心頭又是一動。

    這時又有兩人,攻了進來。

    天象大師怒極,胡子又根根倒豎如戟,在“大般若禪功”,“龍象般若禪功”,一齊推出,兩腿狂踢,滾滾而去,把兩人都送了出去。

    此刻石洞中的情勢,已萬分危急。

    □□□

    桑小娥與方歌吟自林中分手后,情知救人要緊,萬分火急,心里一面惦念方歌吟的安危,以及父親的情形,心念一橫:這兩人都是她這世界上至親的人,如果有什么不測,她要“長空幫”傾力報仇后,以身相殉便是了,當(dāng)下全力飛奔,只想找到一二個“長空幫”的人:通知此事,方為心安。

    可是慌忙間竟辨識不了道路,她從小驕生慣養(yǎng),出門無不仆從如云,幾時需要如此披荊斬棘,此刻她身負(fù)老父和丈夫安危,五內(nèi)如焚,倉急間更覓不出一條明路,能重返絕崖之上的。

    如此如同小鹿一般,在密林間也不知被勾傷了幾處,她越奔越氣喘,密林一幢又一幢,始終闖不出去,她氣喘噓噓,拼命咬下唇,咬得連唇都流了血,她堅持要自己不能在這危在旦夕的狀況下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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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7:38 | 只看該作者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了一個似曾聽過的口音,道:“……聽到師父三聲呼嘯,就是全力硬闖,也要闖進洞里,把他們殺個清光。”

    桑小娥一怔,這聲音冷峻、驕傲、無情,令人生起一種殘狠如狼的感覺。他所說的“師父”,又是誰人?所指的“洞”,難道是適才所見“七寒谷”等人用火薰的地方嗎?若然,則跟自己有關(guān)了。當(dāng)下攝足至一叢多形葉簇藏匿,再悄悄張望出來。

    只見林中紅檜之下,有三、四個人,一人僅剩獨臂,便是“天羅壇”中“天大香主”任理大,其余二人,一金衣,另一人黑色勁裝,胸紡鳳凰,顯然一是“金衣會”的門徒,一是“七寒谷”的徒眾。

    這三人顯然身份都不低,但對背靠紅檜神木的那人,神態(tài)卻十分恭謹(jǐn)。桑小娥心中尋思:莫非“金衣會”、“天羅壇”、“七寒谷”之外,還有什么神秘幫會,領(lǐng)袖看這一干人么?

    只聽那人又道:“你們在這入谷甫道只布下這么一點兵力,如果有人攻入,那豈不一敗涂地了。”

    任理大揖身恭聲道:“……谷主和壇主都認(rèn)為,這谷口秘徑,不可能為人所發(fā)現(xiàn)……”話末說完,“咄”地一聲,臉上已括了一巴掌。

    那人出手極快,不但任理大避不了(而且也不敢閃躲),連桑小娥也只見灰袖一閃,那人已在任理大臉上括了一巴。

    桑小娥越來越感覺那聲音熟悉,自己似曾聽過。一方面心喜,知道自己已接近谷口進道了,另一方面從那人口氣中:也暗自驚心,看來這一干人的組織:野心、手段,都比自己想像中可怕得多,大哥和爹不知怎么了?

    想到這里,她又臉上一紅,忖道:怎么先想到“大哥”,才想到爹爹?爹養(yǎng)了自己二十年,自已抑如此……如此……但她又心想:爹如果死了,她就要挺身而出,拋棄一切孽念、享樂、悠游,來承繼父業(yè),但方大哥若不測,她就活不了。一個是繼承,一個是同死,那情感是決然不同的。

    只聽那人又叱道:“沒有人進來,便不必布防了,如此不是正好讓敵人來個攻其不備!”那三人聽了,雙手置在雙腿側(cè),身體得在筆直,不住說“是”。桑小娥心頭更急,那人語音十分陰毒,也不知在那里聽到過,便很想看個究竟,到底是誰。但有一莖形葉塊擋在前面,始終看不到那人臉孔。

    桑小娥聽了他們的對話,更想趕出去,讓對方尚未布防之際,逃出去通知辛大叔再說,但她又怕如此冒然竄出?定必驚動了這幾人,自己武功可不成,如此大是不妙。

    這時她童心大發(fā),悄悄地用手挽開那葉莖,偷偷張望過去,那人正說到:“……師父費了那么多功夫,把他們引到“七寒谷”來,意圖一網(wǎng)打盡,如果有什么閃失,以后便不容易得手了……所以務(wù)需要加強戒備,切切不可輕敵。”

    桑小娥心道:“那人口中所說的“師父”、“師父”、“師父”究竟是誰,這時她已挽開那葉莖,一望之下,幾乎失聲而呼灰衣道士!

    那嘉峪關(guān)前,跟“金衣會”的人猝擊方歌吟和桑小娥的青年道士!

    □□□

    桑小娥隱約記得這青年道士殺人滅口,手段殘忍至極,而且還公然對自己和方大哥說出這樣的話:我殺了他……你就是我的了。

    想到這里,心中一陣震栗,差點要驚呼出聲,但她畢竟冰雪聰明,猛想起此刻自身如砧上之肉,怎能沖動,當(dāng)下強自忍住,卻聽那道士狠狠地道:“那一對狗男女,已到了賀蘭山,一逮他們,即交予我處置……”

    桑小娥聽到“狗男女”,氣得鼻子都白了,如他是指自己和力歌吟,心中啐罵了千百遍:你才是狗東西呢!忽然想起,那人是道士,而那人口中所言,他的師父引“三正四奇”入谷,莫非那人“師父”就是……

    想到這里,驚駭無限,手中不驚用力,那葉莖原來屬于山原草木植物“咬人貓”一類.稍加用力,即速刺戮,疼痛至極,桑小娥終究忍不住叫了一聲:“哎喲!”

    這一叫,令那林中四人,陡然變色,連桑小娥自己,都魂飛魄散,當(dāng)下不理一切,“嗖”地掠了出去,只望在家人未發(fā)覺之前,自己來得及闖出谷去。

    誰知這么一來,更加暴露了自己的形跡,耳邊只聽“呼呼”風(fēng)聲,敵人一面追趕,一面叱喝,一路撞倒不少林木,已然越追越近!

    “照打!”一團東西,挾急風(fēng),飛制桑小娥后頭!

    桑小娥在急奔中一低頭,那暗器飛劈而過,雖然擊空,但桑小娥幾絡(luò)發(fā)絲,散揚半空。只聽那冷峻的聲音陰惻惻地道:“不可傷她……把她留給我。”

    桑小娥一聽,心里更急,這句話簡直比:“我殺了他……你就是我的”,更進一步,只不過那時候她身邊有方歌吟,雖然心寒,卻仍不怕,而今在這幽秘的谷中,而她自己,只有一個人。

    就在這時,眼前一空,白茫茫一片云海,在危亂中亡命奔逃,誤打誤撞,闖到了來路。

    去路是有了,可是怎么上去呢?

    只聽“咭咭”冷笑,四人已分四個角度,包圍住桑小娥,四對眼睛不住往她身上溜啊溜的,陰險地笑,都不先出手。

    桑小娥既慌且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畢竟是名門之女,最急當(dāng)口兒,忽然嫣然一笑:“給你們逮啦……你們想怎樣?”

    那道士瞇眼睛,一絲笑意也沒有,反問;“你看我想把你怎樣?”

    桑小娥一顆心突突地跳撞,強自笑道:“你少賣狂,我爹就在附近。”

    那道士哈哈大笑:“桑書云么?他此刻若能分身過來,那他就不是人,是神仙了。”桑小娥靈機一動,接問,“你師父……把我爹引到洞里去了?”那道士陰笑道:“這叫請君入甕。”

    桑小娥疾道:“沒料大風(fēng)道人乃武當(dāng)名宿,如此下流!”那道士怪笑道:“下流?待會兒你才知道什么叫“下流”哩……”

    突然一怔,情知失言,怒道:“你……你怎么知道我?guī)煛瓗煾妇褪牵 鄙P《鹉樔艉溃骸拔疫知道你叫鐵骨道長哩。”那道士注邪一笑,道:“知道也好,教你以后忘不了我的仟處。”

    桑小娥見他越說越無理,當(dāng)下不去理他,設(shè)法裝得鎮(zhèn)定,舉步走去,一面說:“我都知道眼下你們已被包圍,還要逞強。”金衣會與天羅壇的人,目目相顧,變了顏色,鐵骨道人作勢一欄,嬉皮笑臉地道:“小娥妹子,你可唬我不住。”

    鐵骨道人原本相貌陰驚,而今強作嬉笑,更是陰森可怖,桑小娥見他語言輕挑,又想起昔日調(diào)戲他的嚴(yán)浪羽,也是如此污言穢語,只是換了個人而已,而今在當(dāng)日救他的方歌吟,卻又要陷重圍,無論如何,都騰不出來救他,心里一急,忽聞頭頂云海里,傳來人聲。

    桑小娥知云頂之上,其實就是山崖,亦是此山谷的唯一入口,所謂云海,不過是谷中葦類之霧氣,于是不顧一切,大聲呼叫:“救命!救命!七寒谷的人就在……”

    鐵骨道人臉色一變,忽地伸手,向她抓來!

    桑小娥蓄力已久的“長空神指”,驟然全發(fā)了出去!

    鐵骨道人甚至其余三人,對這一個妙靈靈的少女,本就存輕敵之心,沒料居然能射出獨步天下的“長空神指”,如果桑小娥所射的不是鐵骨道人,而是其他三人中任何一人,恐怕都必奏效;鐵骨道人雖然猝不及防,但他武功高到不可思議,袖袍連卷,已消去指力。

    桑小娥發(fā)了一輪指風(fēng),猛一吸氣,往上縱去。

    半空一閃,一柄懷劍,往她小腰刺到。

    桑小娥畢竟也是名家子弟,除面對“無情公子”嚴(yán)浪羽如此勁敵外,共余的她還真不怕,當(dāng)下“玉環(huán)鴛鴦步”、“水蓮蝴蝶步”,連環(huán)蹦出,任理大的懷劍,猝然下出手,由于輕視,竟被踢飛。

    但人影疾閃,兩人已左右扣住桑小娥肩膀,把桑小娥扯落下來,正是“金衣會”和“七寒谷”的人。

    桑小娥此驚非同小可,直欲張口求救,一只怪手,已掩住她的嘴,原來鐵骨道人,一臉陰狠淫猥之色,已經(jīng)到了她身前。桑小娥情知落在此人手上,比死還不如,當(dāng)下情急起來,張口一咬,咬在鐵骨道人手上!十分力,鮮血浩洛而下,鐵骨道人目露兇光,“咄”地?fù)澚松P《鹨话驼啤?br />
    桑小娥只覺腦門一陣發(fā)黑。鐵骨道人抓住桑小娥衣襟便要扯,忽聽頭上一人喝道:“狗賊,住手!”

    聲音至天而降,說到最后一個字時,已到了地上。這時“嗖嗖”二聲,兩拙飛刀,急打鐵骨道人身后。

    鐵骨道人是何許人物,一仰身,避過兩刀,這時飛刀打空,竟射向桑小娥。

    發(fā)射飛刀的人不禁驚呼一聲:“哎!”卻見鐵骨道長一抄手,把兩柄飛刀挾在手中,再一招手,雙刀倒射回去!

    只見眼前人影一花,兩柄刀被一聲“霹靂”,震落了下來,這人正是“長空幫”五大堂主之一的“鷹爪王”曹極。

    發(fā)射飛刀的自是葉三娘。另外還有兩人,一白衣儒士,頭戴方巾,手持銀笛,正是牧陽春,另一人也是白衣人,勁裝束腰,雙手倒提銀戟,便是五大堂主首席,“全足孫臏”辛深巷。

    這四大堂主齊至,鐵骨道人等不禁變了顏色。桑小娥迷迷糊糊中,呻吟道:“辛大叔……爹在……谷中……危險……”

    曹極在這四人中,雖然武功最低,但脾氣最急直,便待出手,辛深巷一攔,低聲道:“投鼠忌器,小心小姐。”

    聲音雖然極低,但卻給鐵骨道人聽去,當(dāng)下嘿嘿笑,用手捏桑小娥的脖子,道:“不錯,你們只要再妄動一根指頭,我就殺了你們的小姐……”說,手指稍加用力,葉三娘一顆心幾乎都飛出口腔來,她把桑小娥自小帶大,如何能不痛心,她雖是女人,但江湖閱歷甚富,此刻都亂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連忙叫道:“別別別別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鐵骨道人冷笑道:““長空幫”總集合的令箭與花旗,都給了我,才好商量。”

    辛深巷變色道:“你……你怎曉得……”

    原來“長空幫”自組幫以來,實力龐大,素來不用全力作戰(zhàn),所以加入“長空幫”的人,多受其恩澤,而不必做事。皆因沒有總動員的必要。“長空幫”要集合他們,便得放“萬里一空”火箭花旗,這旗箭除幫主外,只辛深巷擁有;但這時內(nèi)層機密,鐵骨道人卻怎曉得。

    鐵骨道人冷笑一聲,也不答話。辛深巷臉露深思之色。鐵骨道人要辛深巷把令箭給他,是“長空幫”攸關(guān)坐死的信物,自不能給他,但小姐又落于此人之手……

    葉三娘進前一步,陪笑道:“我給,我給……”說伸手入懷,鐵骨道人陡地喝道:“你少耍花招!令箭只有辛深巷有!”

    辛深巷等又是一怔。葉三娘詫問:“你……你怎么都知道?”鐵骨道人驕橫笑道:“我什么都知道!”辛深巷詫問:“令師是……”鐵骨道人冷笑道:“告訴你也無妨,家?guī)熅褪俏洚?dāng)派掌教。”

    辛深巷忽然吐出了一句話:“殺!”

    鐵骨道長敢將師承漏給他知道,必定已動了殺心,如他不殺鐵骨,鐵骨也必要殺了自己。江湖上的道理很簡單,便是一句:“你不殺我,我便殺你”。

    所以辛深巷情知已沒了周旋余地,所以只有一個“殺”字。

    □□□

    “全足孫臏”辛深巷的武功雖然低微,恐怕還不是五堂主曹極的對手,但卻是桑書云座下最寵信的一人。

    所以桑書云不在的時候,辛深巷便是在“長空幫”號令一切的人。

    當(dāng)他說了一個“殺”字,便等于下了“殺”令。

    曹極、葉三娘、牧陽春都同時出手!

    牧陽春的銀笛發(fā)出急嘯,閃閃生亮,就似銀劍一樣。

    葉三娘一雙“干將莫邪刀”,使得酒落,舞砍如雪,她不敢再使暗器,怕傷了小姐。

    曹極用手。他的手可以在一瞬間扭斷了牛脖子。現(xiàn)在他只想拘斷那淫猥道士的頸項。

    可是他就聽到背后響起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牧陽春的一只手,一支笛,全部全力打在葉三娘的背后。

    葉三娘攸然停止,刀光都黯淡了下去。

    她嘴里溢出了血,臉卻白得驚人。

    □□□

    她緩緩回首,眼瞪得欲裂,曝濡要說話,牧陽春輕輕跳開,說:“不用問了。我就是奸細。”

    這時桑小娥已然清醒,藉見意圖救護自己的葉三娘如此下場,哭叫道:“三娘!”掙扎奔過去,鐵骨道人一揮手,那兩人即放了桑小娥,桑小娥淘哭撲將過去,葉三娘已然飲恨氣絕。

    □□□

    鐵骨道人放開了桑小娥的時候,曹極的火氣全冒了上來,辛深巷的心卻沉了下去,沉到底。

    鐵骨道人敢令人釋放桑小娥,系因為他自信已控制大局了。

    可是曹極不理這一切。

    他要殺掉牧陽春。他一定要殺掉牧陽春!

    他甚至盛怒得不能發(fā)出一句話,他飛撲過去,雙掌如雷霆,向牧陽春展開最猛烈的攻擊。

    鐵骨道人冷冷用眼吊住辛深巷。

    他知道辛深巷是這干人中的老大只要辛深巷一出手,他就出手。可是辛深巷沒有出手。

    他連眼睛都不多霎一下。

    葉三娘的死,他好像完全沒有看見。

    但是曹極那邊的雙手,不但沾不牧陽春的邊,牧陽春的反擊,抑漸令他喘氣淋淋。

    桑小娥抱葉三娘的首,滿臉淚痕,向辛深巷悲聲呼道:“辛大叔,曹五叔遇險了……”

    辛深巷沒有回應(yīng),只在臉上展現(xiàn)了一個非常殘忍的笑容。桑小娥的心冷了,冷成冰。她但顧自從適才跟方歌吟一齊見到辛深巷后,就一世人沒有再見過這個人。這個冷漠、陰險,他父親所最寵信的人!

    “原來你不但是個瞎子,而且還是個聾子!”桑小娥白牙縫里吐露出這一句話,辛深巷卻笑了,同鐵骨道人笑了,笑意里有說不出的媚諫。

    桑小娥再也忍不住了,跳起來叫:“你去殺了牧陽春!”

    鐵骨道人冷冷地覽視一切,忽然道:“你去殺了曹極!”

    辛深巷就出手了。

    雙槍一戮,齊齊利入曹極背后雙夾骨之中。

    隨曹極的一聲慘嚎,牧陽春的手背,正敲鑿在曹極的額頂上。

    □□□

    桑小娥的掩臉尖叫而止,曹極回首,低吼拼死抓住辛深巷的前襟,嘶聲道:“你……你究竟算不算得做個人!”

    辛深巷連眼都沒有眨。他居然搖頭。

    曾極怒吼一聲,雙手抓到他臉頰。辛深巷還是臉無表情。曹極臉上全身,忽然都抽搐了一下,嘶啞即道:“小姐……告訴幫主……老曹全力而為了……”說完聲竭而死,雙手在辛深巷臉上抓下了十道血痕。

    桑小娥含淚光,拼命的點頭。曾極出身雖然不好,少時做個強盜,后被她父親所感化,但忠心耿耿,鞠躬盡悴,總比那一些假仁假義的家伙好上一萬倍!

    老曹,老曹,你死得冥目,我一定,我一定叫爹殺了辛深巷,給您報仇。□□□

    “長空幫”的五大堂主,在一起也不知多少年了,一下子孿生肘腋,互相殘殺,竟死了兩大要將,長久相處,卻是誰也不了解誰,誰也不知臨危時,跟自己誓死共對的是誰。

    鐵骨道長嘆了一聲:“唉,長空幫……”

    辛深巷也嘆了一聲:“長空幫的下場……”

    牧陽春冷冷地道:“辛深巷,你少來假惺惺,來這一套,也免不了一死。”

    辛深巷卻怪有趣的望他:“哦?”

    牧陽春因憤怒而手微微抖,大聲道:“我們計劃中,你根本就是敵人,你怎會……”

    辛深巷大笑道:“你可以問鐵骨道兄。”

    桑小娥見自己“敬愛的”辛大叔竟和敵人稱兄道弟,忍不住罵了一句:“好不要臉!”

    鐵骨道人怪有趣的望辛深巷:“哦?”

    辛深巷道:“令師要占“長空幫”,缺了我辛深巷怎成?”

    鐵骨道人哈哈大笑,辛深巷也哈哈大笑,兩人仰天長笑,只有牧陽春笑不出來,期期艾艾道:“你……原來你……你也是我們的人?”

    辛深巷笑聲一竭,沉臉道:“……要不是你因自命才氣不凡,不應(yīng)屈居老四,時時圖幫主之志,桑幫主早已知曉了。……要不是我壓下來,誰瞞得住這樁子的事!”

    牧陽春臉色都變了,赫地退了一步,啞聲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桑小娥只聽得恨極。唯鐵骨道人冷冷地說:“……家?guī)焻s從未提起過你。”

    辛深巷笑道:“我這樣的身份,可謂九死一生,自然是秘密。”

    鐵骨道長沒有笑,雙眼仍盯住他一舉一動:“家?guī)熢鐚⒂媱澣P相告,卻沒有你這一環(huán)。”

    辛深巷越聽越好笑:“大風(fēng)道長是什么人!他可會將一切告訴你!……我們每一個人,只是他一棋子罷了。”鐵骨道人的手,卻已按到劍上,冷冷地道:“可是家?guī)焻s把你當(dāng)作是敵人的一棋。”

    桑小娥巴不得兩人互相斯斗起來,在旁插嘴道:“對!對!快殺了他,他是爹最信任、最忠心的部下!”說到“忠心”二字,真是咬牙切齒。

    辛深巷卻依然笑嘻嘻地道:“令師自然待你是手下第一員猛將,只是……入侵中原大計,豈能一一相告,那是通敵賣國,滿門抄斬的事啊!難怪接待來使,過程都盡版道兄您了?”

    鐵骨道人唬了一跳,失聲道:“是……是……辛……辛先生都知道了?”

    辛深巷大笑道:“不是大風(fēng)前輩告訴我的,難道是我老辛憑空亂猜的?”

    桑小娥忍無可忍,突然出手。

    她在悲憤中出手,自是用了全力。

    那任理大一不留神,手中懷劍,已被他奪去。

    任理大以為桑小娥要殺自己,連忙護身而退。

    然而桑小娥卻風(fēng)也似的閃了過去,一劍斬向辛深巷。

    她在悲怒中出手,這一劍盡力而為。

    辛深巷與長風(fēng)道人在對話中,誰都未會留意,待劍光斬至,鐵骨道人陡喝:“小心!”

    伸手一推辛深巷,為時已晚,粟小娥的劍斬不辛深巷的腰,卻斬了他的右腿,“嗤”地斬落了一條腿。那懷劍竟是十分鋒利,既曾自斷任埋大一臂在先,而今又?jǐn)嘞铝诵辽钕镄辽钕镆粭l右腿。

    辛深巷吃痛,狂吼一聲:“你這妮子!”

    鐵骨道人卻怕辛深巷盛怒中殺傷了他的美人兒,伸手一推,“砰”地拍得桑小娥跌出去。

    那牧陽春本來心中對辛深巷,早已怒極怨極,他在“長空幫”中,之所以無法遷升,多少都與辛深巷有關(guān),如今“拼得一身剛,便把皇帝拉下馬”,背叛“長空幫”,出賣桑書云,仍在這武功不如自己的家伙掌握之下,幫主一職,只怕也是無望,當(dāng)下冷冷說了一句:““全足孫臏”這回子可真成了“缺足孫臏”啦。”

    盡避辛深巷痛得黃豆般大的汗珠不住酒落,鐵骨道人卻視若無睹,半笑謹(jǐn)半認(rèn)真地說:“辛先生為公賣力,犧牲慘重,真是功績炳彰,待明報金主,定追封高官,……辛先生用計過人,無腿自比有腿,來得個,來得個……名符其實。”

    辛深巷居然也苦笑道:“這妮子出手好辣!幸得道兄相救,……”

    桑小娥恨得牙嘶嘶,淚珠兒盡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悲聲罵道:“辛深巷,你們這些賣官求爵,不得好死!”說樓葉三娘的身,嗚嗚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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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10-21 19:08:01 | 只看該作者
鐵骨道人邪笑道:“你瞧,這妮子有多美……”風(fēng)吹過,桑小娥伏在葉三娘身上豪哭,發(fā)梢被吹拂起來,露出雪白無瑕的頸項,剎是美麗,但純潔無邪,看了令人有一種清揚的感覺。然而鐵骨道長此人淫劣至極,竟然出了壞心。

    “是呀。”辛深巷忍痛怒道:“道兄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氣。”桑小娥一聽,幾乎氣暈了過去。

    抑聽辛深巷又道:“不過據(jù)我所知,大隊人馬已在上面搜索,道兄在谷口布防的人手足夠么?”

    鐵骨道人搖首正色道:“不夠。他們根本以為對方找不到,實是太危險了……”忽然省起似的,向辛深巷道:“這可不怕,有你辛先生在,可以號令“長空幫”,有什么為難的。”

    辛深巷臉上卻顯出了危難之色,鐵骨道人早已鑒形察色,道:“辛先生如有難處,可以直說。”辛深巷忙道:“不為難,不為難,“長空幫”在下是控制得了,不過來者還有十六大門派……”

    鐵骨道人開始以為辛深巷沒有誠意投誠,要緊關(guān)頭來一下“吊起來賣”,及聞他說起各大門派,才省悟事情非同小可,沉吟半向,即毅然道:“這妮子先由辛先生照應(yīng),我去調(diào)兵馬埋伏于此,以防未然!”

    鐵骨道長目光閃動,又加了一句:“小牧也在這里,照應(yīng)照應(yīng)好了。”

    牧陽春應(yīng)了一聲,辛深巷慌忙道:“鐵骨兄好好辦事,在下這里,一時之刻,尚應(yīng)付得來。”鐵骨道長笑道:“你倒機伶,待掃平了逆黨,我稟報師父,有你賞的。”辛深巷長揖到地,拜謝不已。

    桑小娥看了,簡直覺得忿恨。鐵骨道長去后,桑小娥頓覺心頭放下大石,總算暫免遭狼吻之危。但面對辛深巷、牧陽春這等無趾小人,卻兀自心寒。

    鐵骨道人帶領(lǐng)三名手下去后,只剩下牧陽春與辛深巷二人,桑小娥想伺機突圍,并不太難,但是鐵骨道人伸手把她推跌出去當(dāng)兒,已封了她“肩府穴”,半生麻痹,動彈不得。

    卻聽辛深巷向牧陽春道:“牧老四,小心桑小姐逃了。”

    牧陽春冷冷地道:“小心你自己才真。”

    辛深巷一愣,奇道:“你說什么?”

    牧陽春一字一句地道:“我說,小心你自己的狗命才真。”

    辛深巷奇道:“牧老四,你要知道,我們現(xiàn)在是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你,你怎可這樣說話!”

    牧陽春鐵冷臉色,道:“同不同一條陣線,那可難說……你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桑書云沒有你,怎會如此飛黃鴻達?就算假戲真做,也不應(yīng)如此拼命呀。”

    辛深巷為之氣結(jié):“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這幾年來,要是沒有我維護你,桑幫主他老人家又怎會看不出來,你……你……這樣說,是什么意思?”

    牧陽春右手執(zhí)銀笛,不住往左掌敲打,“……沒有什么意思。只是你在桑書云的幫中,當(dāng)我的上司;而今在大風(fēng)道長旗下,仍當(dāng)我的上級……這樣的氣,我憋不下。”

    辛深巷恍然道:“你是……你是妒忌!”

    牧陽春沈聲道:“嫉恨!”

    辛深巷頓足唉道:“此刻是生死存亡之際,成敗在此一擊咱們隨大風(fēng)道長義舉,怎可以先亂了陣腳……牧老四,萬勿如此,這樣那里對得起大風(fēng)道長的苦心籌劃!”

    “籌劃個頭!”牧陽春怒道:“豈有此理!我加入了整整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卻連安排了你這樣的一個“重兵”在幫里,都不讓我知道,我……”

    他越說越怒:“我不殺了你,也枉自為人了!”

    兩人啞然一陣,又是一陣難堪的緘默。

    桑小娥見二人爭執(zhí)起來,恨不得兩人自相殘殺起來,自己倒有一線生機。

    辛深巷澀聲道;“你……你敢背叛大風(fēng)道長!”

    牧陽春嘴角泛起一絲險惡的笑容,道:“大風(fēng)道人又不在這里。”

    辛深巷的右腿痛得厲害非凡,咬牙敷上了金創(chuàng)藥末,止住了血,牧陽春冷冷地道:“我看你敷藥……也是多此一舉了。”

    辛深巷啞聲道:“你……你要殺我?”

    牧陽春鐵青臉色,一步一步走進來,說:“殺你又怕什么?我殺了你,再奸了這女子,鐵骨雜毛來時,我報他個你意圖不軌,先奸后殺,所以給我代勞了。”

    牧陽春陰森地咭笑了幾聲,又說:“我一向斗智不如你,但武功總比你好……難得今日你又安重傷,這次不殺你,以后也難有機會了。”

    他殘虐地一笑,瞇眼,銀笛敲在虎口上,居然裝作柔聲問:“你想……我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時機嗎?”

    他淫穢地向桑小娥處瞄了一眼又說:“難道我放大美人不要,等這幾年,眼巴巴的就等那小雜毛來享受嗎?”

    辛深巷臉色漸漸發(fā)白,黃豆般大的汗珠不斷自額上淌下,也不知是因為痛楚還是恐懼:“你真的要……要這樣做?”

    牧陽春越行越近,冷笑道:“這可怨不了我。”

    桑小娥聽得這兩人如同禽獸一般的行為,直是深痛惡絕,恨不得死了算了,但又惦念方歌吟,想嚼舌自盡,又沒有那末大的勇氣。只聽辛深巷又說:“大風(fēng)道人知道,定必宰了你。”

    牧陽春大笑道:“辛深巷,你唬得了別人,唬不了我的。”銀笛一晃,左手“嗤、嗤、嗤”三道急風(fēng),打出三枚鐵棋子,直射辛深巷。

    辛深巷一腿已斷,無法走避,雙手銀戟左封右格,“叮叮”二聲,撞開兩枚棋子,但因手臂用力,觸動腿傷,“哎喲”一聲,第三顆棋子竟擋不開去,直射他的胸前!

    就在這時,驟然響起一道急風(fēng)。

    一塊小石子,不偏不倚,半空截中棋身,將棋打歪。落嵌入地。

    牧?xí)炒耗樕儯托恚灰妱饩褪且婚W!牧陽春百忙中全力將笛一隔,但笛沒有格得住那紫電穿云般的攻擊,一只右腕,尤握笛子,被斬落船地上。

    牧陽春大驚中忘卻了痛苦,捧自已的斷手,嘶叫道:“不!不!不!……”

    就在這時,劍光又是-閃。

    牧陽春的頭顱,“呼”地飛了出來,長空噴落血珠如雨,在地上辛深巷的臉上;那顆人頭尤自在慘呼最后一個字:“不!……”

    俟音剛斷,人頭“卜”地落在地上,雙目仍睜得老大,恰好跌落在桑小娥附近,嚇得桑小娥幾乎急叫起來,這一急之下,被封之穴道本就力謹(jǐn)輕,這下氣血一沖,倒把“肩府穴”沖開了。

    桑小娥身在險境,反而清醒,如身陷絕境,斷不能輕舉妄動,所以假裝穴道仍然被封,俟在地上。

    來人原來便是去而復(fù)返的鐵骨道長。

    只見鐵骨道長神色冷峻,緩緩調(diào)轉(zhuǎn)劍尖,收劍入鞘。辛深巷大喜若狂,忙解釋,鐵骨道長一揮手,淡淡笑道:“不用說了。”

    辛深巷一呆,鐵骨道長又道:“你以為我會走遠么?”

    淡淡一笑又道:“我從未聽師父說過來,所以不放心,留下來觀察你,誰知道叛徒是牧陽春,不是你……”

    他奸險一笑又說:“武當(dāng)派想稱雄天下,做事不審慎小心,怎能成大事!”

    辛深巷拜服道:“少主真是算無余策。”

    鐵骨道人見他稱自己為“少主”,顯然是心悅誠服,想辛深巷在武林中是以機智出名,而今竟在智謀上不如自己,不禁心生喜悅,大笑道:“好,好,你做得很好,日后成大任,定必好好摘賞你的忠心耿耿。”

    辛深巷垂淚道:“多謝少主眷顧。”

    桑小娥聽得咬碎銀牙。心忖:自己縱舍得一死,也要手刃這最對不起自己父親的奸徒!于是悄悄蓄勢待發(fā),卻聽鐵骨道人狂妄地道:“通報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遣那三人去了。……不一會“金衣會”、“天羅壇”、“七寒谷”的高手都會過來布署……”

    桑小娥聽得心里大急,因而想起大風(fēng)道長若跟自己爹爹、方大哥同一洞中,不是如伴豹狼,隨時都會有危險?徒弟都如此奸滑,做師父的那還得了?

    辛深卷嘆道:“少主真是神機妙算,在下佩服得要死。……”桑小娥越聽越火,心想:這既然“要死”,就先給你去死好了。

    她伸量過后,決定先殺辛深巷,然后自盡,要殺鐵骨道人,就算猝而攻殺,也力有未逮,因為對方功力實在太高了,但要殺辛深巷,卻大可一并。

    這時鐵骨道人笑道:“這牧陽春,我看他也沒安什么好心,既能出賣桑書云,也會出賣我們;他放出三顆棋子,終于還是棋差一。……”他這番話,是故意說給辛深巷聽的,言下之意是,辛深巷會不會也像牧陽春一樣,表里不一。

    就在這時,急風(fēng)忽響。

    懷劍依然在桑小娥手中,她這時全力連人帶劍刺出。

    這一劍,是桑小娥全力一擊,而且因近日跟方歌吟在一起,劍術(shù)上也有所得,這一劍刺出,端的是勢度非凡,快若驚鴻。

    鐵骨道人乍聞急風(fēng),跳避一旁。

    但劍光并非攻向他。

    劍刺辛深巷心房。

    辛深巷因右腳不能支地,連運力、出手部大受阻礙,眼看沒法逃過這一劍。

    鐵骨道長猝拔劍,身形一俯,后發(fā)而先至,長劍往桑小娥的懷劍格去!

    就在這迅若奔雷的剎那間,劇然發(fā)生了一件事。

    辛深巷竟然有力動手了!

    他的雙戟,如閃電一般,飛快利入鐵骨道人左右脅骨之中!

    鐵骨道人悶哼,劍勢一挫,“叮”地一聲,仍把桑小娥懷劍碰歪,不過卻震不飛桑小娥的劍,“嗤”地一聲,短劍刺入辛深巷左臂之中,對穿而過。

    這一下突變,令桑小娥莫名所以,連劍也不敢抽回,嚇得退了七八步。

    鐵骨道人慘白臉,微微顫顫,捂胸站了起來,嘶聲道:你……你!……”

    辛深巷慘笑道:“便是我了。你看我像出賣桑幫主的人么?”

    鐵骨道人腦中閃過一個恍然,難怪辛深巷雖然表現(xiàn)得忠于自己,但卻始終未曾直呼過一聲“桑書云”,一直是叫“桑幫主”,鐵骨道人此時恨自己為何當(dāng)時沒查覺出來,卻已遲了。

    辛深巷:“……令師……根本沒有任命過我……我也他根本不知個中隱情……我只是打蛇隨棍上,讓你完全地信任了我,我才能夠殺你,才能夠救小姐……”

    說到這里,兩道傷口一齊發(fā)作,痛得臉色由白轉(zhuǎn)紫:“牧陽春出賣我們時,先殺葉三娘,葉三娘一殘,我和曹極,至多與他可打個平手,加上你和那三人,便全無生機,我死不打緊,而且還有小姐,還有這入口的竅秘,不能如此就算了,所以……”又痛得滲出了眼淚,一時說不下去。

    桑小娥悲叫了一聲:“辛大叔!……”望自己手中沾血的懷劍(這廢了辛大叔一手一足的兇器呀!)整個人都茫然了,真想一劍倒刺進自己的心坎里。

    看辛深巷忍痛的神色,桑小娥心如刀割,絞痛不已,辛深巷又道:“鐵骨道人,你敗在我智謀上,應(yīng)該沒話說,我是“長空幫”的智囊,天下第一大幫的軍師,怎會被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哄得下來?”

    他慘笑又道:“你故意匆匆而去,其實匿藏樹上,偷窺我們的動靜,我早已猜到,便特把牧陽春的私心引出來,讓你們?nèi)プ韵鄽垰⒁环?br />
    鐵骨道人嘶聲道:“你!……”

    辛深巷一面笑一面痛得臉肌抽搐,說:“引走三人,騙你怒殺牧陽春,犧牲曹老五,然后藉小姐對我的攻擊,引誘你俯身來救,再猝然殺你,這些計謀,你栽得不冤!”

    鐵骨道人再也按捺不住,嘶嚎,張牙舞爪,鮮血直流地?fù)淝叭ィ粍ο蛐辽钕锎滔隆?br />
    辛深巷寧靜冥目,喃喃道:“五弟,我該償你一命……”就在這時,鐵骨道人劍勢一頓,止住不前,辛深巷并感覺不到有任何傷痛,睜眼一看,只見鐵骨道人胸前灰袍,露出了一截劍尖。

    桑小娥及時殺了他。

    □□□

    鐵骨道人怔了半響,終于一松手,“咯當(dāng)”一聲,劍落地上,他的人也轟然倒地。

    出現(xiàn)了本來在他背后滿腮淚痕的桑小娥。

    桑小娥哭道:“辛大叔!……”樓住辛深巷的脖子,就陶大哭了起來。

    辛深巷老淚縱橫,用僅有的一只手,輕撫桑小娥秀肩,呻吟道:“小娥,小娥,只要你不見怪大叔,大叔就安心了,就心安了。”

    □□□

    桑小娥兀自哭個不休。

    越哭越是傷心。

    辛深巷苦笑道:“小娥,辛大叔又沒事,你傷心什么?”桑小娥哭得梨花俏雨:“大叔,大叔,我誤會了你,我傷了你,我傷了你哪。”

    辛深巷笑道:“我的命都是桑幫主的,你才斬我一腳,斷我一臂,還沒有殺我,有什么好傷心啦!”

    桑小娥尤逕自道:“我傷了你、我傷了你!”

    辛深巷嘆了一口氣,撫慰桑小娥發(fā)梢道:“……其實唯有這樣,才能減輕我心中的罪孽。”

    桑小娥停止了哭,但一雙美目,盡是淚水,瞪大了問辛深巷道:“大叔有什么罪孽?”

    辛深巷痛苦地道:“為了好教那狗道士信任,我風(fēng)言風(fēng)語,對……小姐不敬,實在死有余辜,萬死不賠……還有使老五身亡,心中實難過,小姐斷我兩肢,反令我心中罪念得以減輕……”

    桑小娥忍不住眼淚又?jǐn)⒍拢靶链笫迨菫榱司任夷模 种还治艺`解了大叔,大叔撫養(yǎng)我這許多年,我還不了解大叔的為人,實在不值得大叔救哪!……至于曹五叔,大叔殺他,也迫不得已,總好過死于歹人陰狠手下啊!……何況,都是為了我……”說眼光瞥見地上的斷腿,以及辛深巷鮮血斑斑的衣衫,心里忐忑:怎么讓斷腿重接,怎么才能讓鮮血不流啊……想到后來一幕,辛深巷因被自己斷去一腿,若要殺鐵骨,非要誘他下俯不可,如自己不斷去他一腿,要殺那惡道就容易多了,當(dāng)下不勝傷悲,懊恨得又嗚嗚飲泣起來。

    辛深巷笑道:“瞧。那末大的姑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要給方少俠見羞了……”桑小娥又想到辛深巷必然已發(fā)現(xiàn)自己穴道已解,正要謀刺他,所以才能趁鐵骨架開自己劍尖時,把握那瞬間出手殺了他;大叔明知自己可能身死,還是要替自己殺了那惡道啊……而自己卻險些殺了大叔。

    想到這里,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大叔,大叔,都是我不好……”辛深巷慘笑道:“只要你沒有誤會大叔,大叔就滿足了。”言下不勝凄酸。

    桑小娥又想起辛大叔孤零零的一生,而今連手腳都為了自己殘廢了,想到方歌吟的話,淚珠兒像斷線的珍珠一般掛落下來:“要是爹在,才不會像我,這般誤解你呢……”辛深巷正要答話,卻痛得緊皺了眉心,全身抖,桑小娥急忙離開身體,吃驚地道:“我可曾碰痛您了。”

    辛深巷用力搖頭,好一會才恢復(fù)神智,喘息道:“我,我沒事……”

    桑小娥連眼睛下的浮笑頰紋,都哭腫了,辛深巷安慰道:“其實小娥你若不真?zhèn)恨大叔,出手要是不辣,那惡道甚是機伶,定然不信,那時大叔和你,可都慘羅……小姐刺得好!”

    桑小娥仍在郁郁。辛深巷想法子逗她笑,她都不笑,辛深巷望那靜止的“云朵”,喃喃道:“你……你快背大叔出去,大叔要放箭令,集合所有“長空幫”,共救你爹爹。”

    想到爹爹,桑小娥也跟想到方歌吟,心里亂作一團,顫聲問:“……現(xiàn)在來不來得及……”還末說完,密林里已響起步聲,辛深巷肉體雖然痛苦,但神智未失,道:“敵人來了,快背我上去。”

    桑小娥不顧一切,背住辛深巷,又想撿地上那斷腿,卻又不敢撿,手足并用,攀上一棵榕樹頂,再發(fā)力一躍,一抵頂上,辛深巷即刻張手一甩,呼地一聲直沖上樹梢,又化成藍芒,炸在半空,更化成一條白線,直沖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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