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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偵探] 《暗訪十年,無數(shù)次死里逃生(告訴大家你所不知道的城市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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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7:39 | 只看該作者
如果遇到這個蠢魚真的有錢,怎么辦?如果他根本就不在乎在你這家酒吧消費千兒八百的,怎么辦?
  酒托們有的是辦法,她們就像水蛭一樣,不吸干你的血,她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有多少錢,她們就會騙你多少錢。
  我曾經(jīng)遇到了這么一件事情。

  有一次,一個男人跟著酒托進了酒吧,那個男人應該很有錢,四十多歲,矮矮胖胖,一身名牌,頭頂光禿,四周頭發(fā)濃密,這種發(fā)型叫做“地方保衛(wèi)中央”,或者叫“地中海”。這個男人夾著一個小包,像個軟皮本那樣大的一個小包,里面應該都是錢吧。男人盡管名牌包裹,但是掩飾不了一身的土氣,我想他可能是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
  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可能經(jīng)常進酒吧、夜總會這類場所,他對這類場所很熟稔,一來就主動坐在了墻角,眼光環(huán)繞四周,一副舍我其誰的神情。服務生拿來了酒水單,他連看也不看,對酒托說:“你點吧,想喝什么你點。”酒托拿著酒水單偷偷地笑了,她知道今天逮到了一條大魚。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煙,小熊貓,黃色包裝,一盒就是120元。他掏出一根給了服務生,服務生拿著香煙左看右看,舍不得抽,他沒有見過這種香煙。

  酒托點了一瓶紅酒和果盤,服務生端上來了,紅酒啟開,服務生就要求買單。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二話不說,拉開小包,從里面取出一沓錢,數(shù)了數(shù),給了服務生。服務生歡天喜地,酒托喜不自禁,她一直在發(fā)手機短信。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面不改色,繼續(xù)喝酒。
  我知道今天有戲看了,就悄悄坐到了距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背對著他們,裝著打瞌睡。
  喝過了幾杯酒后,酒托的手機鈴聲響了,我聽見她說:“我在和朋友喝酒,你過來吧。”掛斷電話后,酒托向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解釋說:“和我住在一起的女孩子回家了,沒有帶鑰匙。我讓她過來取。”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笑著說:“是不是也是美女?”酒托說:“當然是的啦,想不想認識一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說:“好啊。”酒托又說:“今天晚上我們兩個人陪你,要嗎?”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嘎嘎笑著說:“好啊。”他的笑聲像鴨子叫一樣。

  幾分鐘后,另一個酒托來了,其實這個酒托就在門外等候。先到的酒托看到這個蠢魚蠢得要死,又有錢,就發(fā)短信讓后一個酒托趕快打自己電話。他們經(jīng)常會這樣配合,只要讓打電話,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他們連臺詞都不用編排。這就像前幾年流傳的一個笑話,說是非洲球員來到中國踢球淘金,看到這里能賺錢,球迷特多,就打電報告訴同伴:“此處錢多,人傻,速來。”
  來了新的酒托,前一個酒托就喊服務生:“來一瓶紅酒啊。”服務生就屁顛屁顛端來一瓶紅酒。啟開,付錢。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還不在乎。
  好!,接著來,今晚就想看看你兜里到底有多少錢,你買得起幾瓶酒。
  兩個酒托左右夾擊,一口一個寶貝,一口一個親愛的,你剛剛碰杯了,她接著來。就看你個土老冒能喝多少?再開瓶,再付錢。
  喝到最后,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招架不住,醉了。兩個酒托也喝的差不多了,第三個酒托又來了,她的借口是來叫前兩個打麻將的。她還沒喝呢。繼續(xù)上酒,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趴在桌子上,像頭死豬一樣,翻著白眼。酒托從他的小包里拿錢買單……這次,終于把他榨干了。酒托們嘻嘻哈哈地離開了,今晚每人都能提成幾千元。
  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怎么辦?兩個服務生架著他走出去,喊輛出租車,在野雞賓館開間房子,那里開房不要身份證,把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扔進去,然后,他們就回來了。
  像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但是,和酒托喝酒,動輒被騙幾千元的卻大有人在。
  剛開始我想不通,第一瓶酒打開了,出資上千元,感覺到上當了,為什么不趕快離開呢?為什么還要繼續(xù)上當?
  其實,這是一種賭徒心理。想著既然上當了,既然被騙上千元,就豁出去了,要把面前這個漂亮女孩泡到手,上千元不能白掏。
  第一瓶酒喝完了,酒托還要喝。好!喝吧,喝完了你總得跟我走吧,跟我開房去吧。第二瓶酒喝完了,酒托還沒事,還要第三瓶,怎么辦?喝!到這種地步了,怕什么!不過就是多掏1000塊錢嗎?一定要把面前這個漂亮女孩泡到手。這時候,你已經(jīng)迷糊了,你的頭腦已經(jīng)無法控制了,你就像紅了眼的賭徒一樣,想著下一輪一定翻身,一定把輸?shù)腻X贏回來。酒托勸你喝酒,你就老老實實地喝,而酒托卻是淺嘗輒止,最后,你醉了,搖搖晃晃,身上的錢也掏光了,被服務生送到了馬路邊。攔輛出租車,他們轉身走了,現(xiàn)在,你愛去哪就去哪里吧。

  你能有多少錢,他們就敢在你身上掏多少錢。看你還敢不敢充大款?
  你喝了酒,沒有錢,那好,我們派人跟著你去取,旁邊就有自動取款機。你喝了酒,還沒有卡,還沒有錢,那對不起了,你喝了多少就吐多少。打!
  這是前些年酒托采用的方法。現(xiàn)在不同了,現(xiàn)在很少打你。現(xiàn)在很多人身上都喜歡裝張信用卡,裝卡越多的,越是有錢人。你沒有錢,那就刷卡啊,黑酒吧里都有刷卡機。讓你一晚上刷幾千幾萬,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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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7:53 | 只看該作者
 現(xiàn)在,我對酒托這個利益鏈條有了初步的了解:第一個鏈條是鍵盤手,鍵盤手是男子,卻冒充女子,在網(wǎng)上釣到你,把你的手機號碼交給主管;第二個鏈條是主管,他會把你的電話號碼交給酒吧負責人;第三個鏈條是酒吧負責人,他會把你的電話轉交給酒托。第四個鏈條是酒托,酒托釣你出來,來到酒吧。第五個鏈條是你,你只能見到酒托,見不到這個鏈條上的其他人。你也是這個鏈條上的一環(huán),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環(huán),因為這個鏈條上的其余四個環(huán)節(jié)都要靠你生活,你養(yǎng)活了那四個環(huán)節(jié)的人。

  這四個鏈條環(huán)環(huán)相扣,卻又單線聯(lián)系。如果有一環(huán)出現(xiàn)問題,絲毫不影響其他環(huán)節(jié)的工作。鍵盤手只認識主管,不認識酒吧負責人;主管只認識酒吧負責人,不認識酒托;酒吧負責人只認識酒托,不認識鍵盤手;酒托只和酒吧負責人聯(lián)系,其余的人一概不理。
  我當初一直不解的一些謎團,現(xiàn)在就可以揭開了。
  為什么你在網(wǎng)上告訴了“女子”電話號碼后,女子會經(jīng)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打給你?
  這是因為,你的電話號碼要經(jīng)過主管、酒吧負責人之手,才能轉交給酒托。
  為什么酒托在電話里一定要讓你去她那邊,而不會答應來你這里?
  因為她就一直活動在她所服務的黑酒吧附近,她要把你帶進黑酒吧。
  為什么你來到酒托說出的約會地點,總是要二三十分鐘后,酒托才會出現(xiàn)?
  因為酒托埋伏在約會地點周圍,觀察你的一舉一動,看你是不是便衣,是不是來報復的人。
  為什么酒托見到你不說其他的,只說要和你喝酒?
  因為網(wǎng)上和你聊天的那個人是鍵盤手,是一個男子,而你見到的是酒托,是一個女子。酒托之說以不說別的,害怕穿幫。
  為什么你想帶酒托去吃飯,而酒托每次都說不吃飯,只想喝點東西?
  因為她要帶你進入酒吧騙你。

  為什么一走進酒吧,剛剛點了酒水,馬上就會端上來?
  因為服務生早就準備好了這些酒水和橙汁,就放在吧臺的后面,酒托一說哪種,他們馬上就端上來,害怕你突然反悔,害怕你突然說不要酒不要飲料。
  為什么你剛剛喝了一口酒喝了一口飲料,服務生就馬上要求你買單?
  因為他們擔心你沒有錢,沒有錢還占著地方占著酒托,他們不劃算。
  為什么酒托總是在不停地接電話發(fā)短信?
  因為她業(yè)務很繁忙,找她的人在后面排隊。
  為什么你買了單后,還沒有喝幾口,酒托就催促你走?
  因為他感覺到你再沒有油水可榨,她要接待下一個上當?shù)暮湍阋粯佑薮赖哪凶印?br />
  在這個黑色利益鏈條里,環(huán)環(huán)相扣,設計精密。只要你動了色心,你就被裝進了口袋里。你被宰了,還不知道是誰割了你的肉,是什么時候刀子放在了你的脖子上。有的人懷疑這個女子有問題,有的人懷疑酒吧有問題,但是沒有人懷疑到鍵盤手,沒有人懷疑到主管。你會想,網(wǎng)上網(wǎng)下兩重天啊,網(wǎng)上那么溫柔可愛的一個女孩子,網(wǎng)下怎么這樣可憎?網(wǎng)友真是“見光死”。你還會想,酒吧太可恨了,本來會和這個漂亮女孩有段什么浪漫情緣,沒想到酒吧宰人,讓女孩子沒有和我交往的心情了。

  也有些人看到昂貴的酒水單,不愿意出錢,怎么辦?酒托逼迫你出。
  我曾經(jīng)見過幾例這樣的事情。紅酒打開了,服務生拿著酒水單過來了,男子質(zhì)疑“怎么會這么貴?”不愿意掏錢。這時候,酒托就會說:“出門喝酒,就是圖個心情,錢算什么?”如果你還不愿意掏錢,酒托會繼續(xù)逼你,“一個爺們,這點錢還扣扣索索的,算了,我出錢啊。”但是,酒托盡管這么說,她絕對不會拿錢的,她手放在口袋里,然后又放在坤包里,但就是不會拿出來,她看著你的反應,看著你的態(tài)度。這時候,你盡管有一百個不愿意,也會掏錢買單的。帶著女子去酒吧喝酒,讓女子掏錢,怎么說也不像個爺們。

  但就有人故意不掏錢,就是要讓酒托出血,就是要看酒托怎么辦。我曾經(jīng)見過這么一個,當?shù)乜谝簦觳采嫌写糖啵∪怛皬垼婺績磹海烙嬕彩堑郎匣斓呐笥选<t酒開了,酒水單拿來了,就是嫌價格貴,偏不買單,幾個服務生圍過去,一個個摩拳擦掌的,這哥們也狂,說:“你們膽子大,就把我打死,打不死,我明天帶人鏟了你們這酒吧。”服務生嚇住了。他們畢竟都是東北人,在南方地盤上做生意。地頭蛇不是那么好惹的,那也是從多年的血泊中摸爬滾打出來的,其中不乏亡命之徒。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酒托上場上,施展陰柔功夫,一口一個大哥,運用激將法,這哥們說:“你愿意買單,你就買單吧。”酒托一下子噎住了,瞪了半天白眼,才說:“好吧,我買單。”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拿出來是空的,“啊呀媽呀,忘拿錢包了。”然后,打電話給什么姐們,讓拿錢過來,電話又打不通。沒轍了,干噎著,下不來臺。最后,這家酒吧只收了這哥們100元酒水錢。

  酒托欺騙這些幻想著一YE情的人,讓人有些氣憤,而如果再欺騙那些純潔交友者,就更讓人憤懣難平了。
  鍵盤手在婚姻交友網(wǎng)站上找到你,和你在網(wǎng)上聊天的時候,冒充的都是都市白領,收入可觀,又容貌靚麗,秀色可餐,能說會道。這樣的女孩,很少有男人不動心。
  酒托和你見面的時候,要求喝點紅酒,去酒吧制造點浪漫氣氛,你也不會懷疑什么。開瓶酒,上千元,你還不會懷疑,紅酒本來就很貴的,再說,和這樣的都市麗人交往,喝瓶紅酒又算什么。一個高智商高收入的白領麗人,和一瓶紅酒比起來,孰輕孰重?你肯定會正確選擇的。
  可惜的是,你面前的這個女子,她確實很漂亮很性感,可是,她并不是網(wǎng)上說的大學畢業(yè)生,也不是什么辦公室白領,她可能小學都沒有畢業(yè),她是文盲或半文盲,她沒有工作,也不會坐在寫字樓里的辦公室。她確實是高收入,不過她的高收入是你給的。是你的愚蠢給她提供了高收入。
  我見過一個最可怕的酒托,一晚上騙了一個男子8萬元。這個男子就是一個純潔征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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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8:10 | 只看該作者
這個男子應該是我來到黑酒吧上班的十幾天后出現(xiàn)的。
這天夜晚,酒托帶進了一名男子,這名酒托就是準備欺騙我而沒有得手的那個,身材很好,容貌皮膚都很好,單眼皮,看起來單純可愛,實際上心如蛇蝎。她帶進來的這名男子文質(zhì)彬彬,戴副近視眼鏡,神情靦腆,還拉著一個皮箱,好像剛剛下了火車,就被酒托騙過來了。
  他們剛剛坐定,服務生就過來了,酒托直接拿過酒水單就點,眼鏡沒有阻攔,他笑瞇瞇地看著酒托,大概覺得能夠和這么漂亮的女孩子喝酒,實在是自己幾世修來的福分造化。
  紅酒上來了,服務生打開,然后一人面前斟滿一杯,眼鏡剛剛喝了一口,埋伏在吧臺后一直盯著的另外一名服務生就走過來了,拿著酒水消費單,其實酒水消費單也是提前就寫好的,只要是酒托點單,而你不看,那就恭賀你,你中頭彩了,最昂貴的酒水消費單就擺在了你的面前。不多,還不到一萬元,只有8800元。

  眼鏡看著酒水消費單,愣了一下,酒托裝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她說:“還沒有喝酒,怎么就要買單?”
  服務生冷冰冰地說:“我們這里就這規(guī)定。”
  眼鏡手放在腰間,大概想掏錢,又有些遲疑。酒托說:“我買單吧,這點錢我還是拿得出的。”她也把手放在了腰間。
  純潔的眼鏡慌了,他說:“不不不,我來啊。怎么能讓你掏錢?”他從腰包里抽出一沓錢給了服務生。服務生轉過身,撇撇嘴巴,他對這個愚蠢的傻子加白癡非常不屑。

  繼續(xù)喝酒,酒托試探眼鏡:“你怎么出門還帶著拉桿箱?”
  眼鏡胸無城府,單純得就像幼兒園大班的學生,他說他來給工廠進貨。
  進貨就有錢!酒托興奮得眼皮直跳。
  第一瓶酒喝完了,酒托直接喊服務生:“再來一瓶。”眼鏡張張嘴巴,想拒絕,又礙于面子,終于把到口邊的話吞了回去。
  第二瓶紅酒上來了,一開瓶,要兩萬元。“啥子酒啊,這么貴?”眼鏡問。服務生指著瓶子上的一行外文字母說:“這是拿破侖喝過的酒,賣你兩萬算便宜了,別人我還賣他兩萬五呢。”能被騙到這里來的,智商都比較低,估計也看不懂外文字母,服務生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眼鏡拉開皮箱,取出兩萬元。酒托一直盯著眼鏡的一舉一動,看到皮箱里還有一個小包,小包里有很多錢,她興奮得眼睛放射出金子的光芒。

  第二瓶紅酒喝完了,眼鏡面皮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將近三萬元啊,就這樣沒了,擱誰身上,誰的眼睛都會紅。眼鏡起身想走,酒托攔住了,說她再一瓶就喝好了,她才剛剛來了興致,再喝一瓶,兩人一起去酒店開房,房費她出。話說到這個份上,眼鏡又坐下了,不就一瓶酒嘛,再喝一瓶,然后和這個漂亮女孩開房。到了這種地步,老子不要錢了,只要人。眼鏡沒想到,他這一坐,又把幾萬元坐沒了。

  又上來一瓶酒,眼鏡剛想問多少錢,服務生眼疾手快打開了,買單!多少錢?五萬。怎么這么貴?“你看這什么牌子的?這是美國總統(tǒng)喝的,美國總統(tǒng)接待別國總統(tǒng)時,就喝這酒。”怎么辦?瓶蓋都打開了,買單唄!
  眼鏡喝了幾口,終于想明白了,不對,不對呀,這里有問題,這是黑店。趕快走!剛拉起拉桿箱,被服務生攔住了,“先生,你還沒有給開瓶費啊。”多少錢?“高檔酒都要收開瓶費,3瓶,3000元。”眼鏡臉上脖子上全是汗珠,拉開拉桿箱,打開小包,數(shù)數(shù)還不到3000元。服務生大度地說:“給你打個八折,收你兩千四得了。”眼鏡如數(shù)點過錢,落荒而逃。酒托打的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這一晚,從外地來進貨的眼鏡在這間酒吧消費了81200元。
  酒托的工資是一日一結,第二天下午剛剛上班的時候,酒托們就會來到酒吧里面那間小房子里領錢,酒吧負責人也會把前半天上鉤的蠢魚的電話交給她們。這家酒吧給酒托的提成是30%,僅僅那天晚上,單眼皮酒托從眼鏡身上就賺了24360元,鍵盤手賺了8120元,這只是一個客戶啊。
  酒托的電話經(jīng)常會更換,大概半個月就會更換一次。五十元或者一百元買張卡,用完就換,這也是為了避免報復和消除罪證的。
  酒托和妓女不一樣,但比妓女更可恨。酒托只接酒吧負責人提供的電話,只和這些電話的主人見面。如果你貿(mào)然打進酒托的電話,約她出來吃飯,想和她見面,或者讓她選擇見面地點,喝酒吃飯都行,她也是不會答應的。酒托很賊,她擔心落入報復的陷阱。
  鍵盤手也經(jīng)常更換QQ號碼,因為有人被酒托騙后,就在網(wǎng)上大罵鍵盤手,他把鍵盤手和酒托當成了一個人。為了不影響“工作”,鍵盤手也更換QQ號碼。
  這時候,QQ號碼換了,手機號碼換了,你找誰去?如果你不報案,你就只能自認倒霉。事實上這種事情很少有人報案,為什么?因為你是抱著不純的目的去見酒托的,你被騙了,只能吃個啞巴虧。你不愿意這種事情張揚出去,警察知道了,同事知道了,家人知道了,怎么辦?算了算了,以后小心點。
  你去找律師,律師無能為力。取證難啊!酒托是你帶來的,酒吧消費明碼標價,酒吧說不認識酒托,你愿意喝這么貴的酒,酒吧就愿意提供。這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情,是周瑜和黃蓋之間的事情,誰管得著?
  所以,酒托才會如此猖獗,形同洪水,遍布全國。
  酒托是十多年前就出現(xiàn)的,很多男子在上當后就會引以為戒,“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被火塘燒兩次。”這是一句彝族諺語。酒托們現(xiàn)在升級了,升級成了球托、飯托、群托和各種各樣另外的托。
  網(wǎng)友見面,不叫你喝酒了,改成打臺球或者網(wǎng)球,打臺球網(wǎng)球就要喝點飲料什么的,一結帳,上千元。
  網(wǎng)友見面,吃頓飯也是常事,吃完飯一買單,又是上千元。
  這些網(wǎng)友不是網(wǎng)友,而是酒托。打場球吃頓飯就再也不理你了,打電話也不接,你的電話已經(jīng)被列入手機設置的黑名單中。
  “防不勝防啊!”范偉大哥在被本山大叔騙后,拍著腦門懊悔地說。
  群托和酒托一樣可憎,他是變相的酒托,他欺騙的是更多的人。

  群托托主有男有女,但是群托里絕對有一批漂亮女孩子,這就是酒托。
  群托有一個QQ群,群主定期邀請大家去玩,唱歌什么的,但絕對不會要請你去騎自行車或者爬山,大家一群人在KTV包間里喝酒,女子免費,男子AA,結果,最后一算帳,每個男子千兒八百。你們都回家了,群主和歌廳分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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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8:22 | 只看該作者
珍惜生命,遠離酒托。
  網(wǎng)友可以見,但不能見酒托。
  那么,如何預防酒托呢?
  很簡單,參照上面那幾個“為什么”。你給了她電話,她遲遲不給你電話,可能是酒托。你請她過來,她一定要你過去,可能是酒托。見面后不說網(wǎng)上聊天內(nèi)容,一見面就帶著你去喝酒,絕對是酒托。拿著酒水單要點紅酒,什么貴就點什么,這時候如果你還看不出她是酒托,你就是傻子了。如果你看出她是酒托,還不好意思拒絕,還要陪著她喝酒,你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

  對女孩子可以寬容,對酒托決不能寬容;在女孩子面前可以不好意思,在酒托面前絕對不能不好意思。酒托不是女孩子,因為她已經(jīng)失去了女孩子的矜持和嬌羞。知道她是酒托后,你該走就走,不要留戀,不要害羞。更別幻想和酒托之間會發(fā)生點浪漫的事情,告訴你,酒托賣藝不賣身,她的藝就是她的無恥。人無恥則無敵。
  在這個酒吧里,我只是一名最底層的清潔工,我無法接觸到錢。但是我能看到他們怎么收錢,他們怎么詐騙。他們的詐騙手段萬變不離其宗,而被騙者卻總是屢屢上當,真真讓人痛心。
  該了解的都了解到了,我決定離開。
  這些天里,我在這里吃住,還沒有走出過酒吧的大門。我怎么才能離開?
  我想到了裝病。
  酒吧里有水果,一些水果已經(jīng)腐爛變質(zhì),應該由我來扔掉。我把那些腐爛的部分削掉,其余的部分吃下去。其實,病菌已經(jīng)由腐爛部分傳染到了尚未腐爛的部分。我又故意喝生水,讓自己感冒拉肚子。果然,兩天后,我腹脹如鼓,一趟接一趟地奔往廁所。我終于如愿以償?shù)厣×恕?br />   藍疤痕看到我不能再繼續(xù)上班,就讓兩個穿著“老虎”工作服的人陪著我去醫(yī)院。
  醫(yī)院距離酒吧大約200米,在去醫(yī)院的路上,我一直在盤算著怎么逃脫,我一遍遍地把自己幻想成武林高手,最好是李小龍,一拳一個,讓他們打得趴在地上無法動身,這樣我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了。
  然而,這是在大街上,不是在荒郊野嶺。李小龍電影中的打架場面都在荒郊野嶺,沒有在大街上的打斗場面,因為這樣很容易招來警察。何況,在這200米之內(nèi),還有很多他們的人,穿著工作服和沒有穿工作服的。很可能一打起來,那些打手們都會趕來。
  怎么辦?
  來到醫(yī)院,我看到一樓有廁所,便進了廁所,兩個打手在外面等待。廁所的窗戶沒有封鋼筋,真是天助我也。我攀著窗扇,一縱身,就跳到了廁所外面,廁所外面還有一堵墻,墻邊有一棵大樹。我攀上大樹,跳到了墻外。墻外就是馬路,人群川流不息。幾個行人看到有人突然從墻上跳下來,驚愕萬分,卻又不敢聲張。
  過來了一輛出租車,我坐進去。“火車站。”我笑著對司機說。
  這篇暗訪稿件最后沒有見報,因為我新供職的這家報社是一家名副其實的小報。
  兩個月后,我又來到這座城市,坐在公交車里,路過了我上班的這家酒吧,透過玻璃窗看到,酒吧的招牌已經(jīng)換了,換成了一家服裝專賣店的招牌。
  那家酒吧最后怎么樣了?我一直不知道。但是不外乎兩種可能:一種是被公安查封了,一種是被人砸了。我更傾向于前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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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8:46 | 只看該作者
文化館里的這兩種人經(jīng)常會有矛盾。有才華的看不起有后臺的,有后臺的更看不起有才華的。在這個小城市里,有才華的都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他們常常會在正說話的時候就唱起來,常常會在正唱的時候又哭起來,他們覺得自己懷才不遇,明珠暗投,鳳凰落在豬身上,鮮花插在牛屎旁。而有后臺的人最他看不起這些落魄的人。有后臺的人都趾高氣揚,志得意滿,她們喜歡用鼻子說話,視周圍人如草芥,這種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又最讓有才華的人受不了。兩種人在這個文化館里水火不容。

  每當兩種人之間有了矛盾,矛盾反映到了張館長這里,張館長總是微笑著說:“淡定,淡定。”
  養(yǎng)生學已經(jīng)讓張館長超然物外,他像得道的老仙一樣寵辱不驚,不論任何人向他反映任何問題,他的神情都很沉穩(wěn),一如枯井之水。
  有一天,我正和張館長聊天,一個說快板出身的“有才華”的人走過來說:“師范學校里有人貼小廣告,招聘愿意代孕的女孩子。”張館長一驚,站了起來,他不再說“淡定”了,他驚訝地說:“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那里面都是十幾歲的小女孩啊。”張館長在空地上轉了一圈又一圈,他像被關在籠子里的猛獸一樣,焦躁不安,他唉了一聲后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淪喪,綱常不再,妖魔鬼怪紛紛出籠。”

  這是我第一次聽說代孕,可我并不了解代孕是怎么一回事。我問:“什么是代孕啊?”
  張館長痛心疾首地說:“此乃違背人倫之事,實為大逆不道,會遭天譴的啊。”他還是沒有給我解釋什么是代孕,大概覺得我沒有妻子,不便說這些。
  第二天,我又來到了張館長這里,坐在樹下繼續(xù)喝茶,我向張館長說起了代孕的事情,職業(yè)的敏感讓我覺得這是一個重大題材。一個身材魁梧的“有后臺”的老女人突然走來了。這個老女人只要來找張館長,必定是來告狀,說那些“有才華”人的種種毛病。其實她來告狀,并沒有什么具體的目的,只是想把憋在肚子里的話說出來,而且還要說給一個重要的人來聽,這樣,她就心情舒暢了,她就身輕如燕了,她就鶯歌燕舞了。在這個文化館里,“有才華‘的人和”有后臺“的人井水不犯喝水,卻又水火不容,誰都看到對方不順眼,誰都是對方眼中的沙子。

  這個高大魁梧的老女人,她的丈夫在師范學校里擔任什么官職,張館長問:“聽說師范學校里有人貼小廣告,誘惑小女孩代孕?”
  老女人不以為然:“這不就是宋莊那個神婆子搞的嘛,神婆子說她這是造福萬代的功德事情。”
  我一驚,記住了宋莊。
  那個周末,我先來到了位于這座小城市邊緣地帶的師范學校,在學校的很多面墻上,都能看到“招聘女子代孕,一次10萬”的小廣告。這座學校的學生都來源于初中,他們的年齡都在十幾歲,學生們的臉上還有一層尚未褪去的淡淡的絨毛,稚氣未脫,發(fā)育未全。而“代孕公司”卻把主意打在了這些孩子的身上,實在讓人氣憤。

  當天下午,我又坐著長途汽車來到了距離市區(qū)30多公里的宋莊,我想找到那個神婆子,我想看看傳說中的代孕老板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神婆子在宋莊家喻戶曉,一個穿著寬大的褲頭,裸露的身體被曬得像焦炭一樣烏黑的少年帶著我來到一座廢棄的院子前,他說:“這就是神婆子的家。”
  神婆子應該搬走很久了,院子里的野花野草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落葉,顏色青黑,像鋪了一層厚厚的苔蘚。這個院子有兩間房,房門上鐵鎖高懸,鐵鎖外裹著一層鐵銹,顯然好久都沒有人開啟了。
  我來到了神婆子的鄰居家,鄰居是一個熱情大方、性格開朗的40多歲的婦女,她給我端來茶水后,就坐在對面陪我聊天。她說,神婆子今年有60歲左右,幾年前從宋莊搬走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神婆子是外地人,上世紀60年代的“三年困難時期”,神婆子來到了宋莊,面黃肌瘦,嫁給本村一個老光棍做了妻子。沒有人知道神婆子來自哪里,只知道她是外地人,是逃荒來到宋莊的。
  嫁到宋莊后,神婆子不會插秧不會種稻,村里人都看不起她。突然有一天,神婆子說她天神附體,下到凡塵,幫助人間治療疾病。她說她是王母娘娘的八仙女,是董永老婆的妹妹,那時候人們都知道一部叫做《天仙配》的古戲。神婆子又唱又跳,還在地上打滾,眼睛一翻,就看不到眼珠子了,那種形象嚇壞了所有人,人們都說這個外地來的媳婦真的神仙附體了。過了半個時辰,神婆子爬起身來,神色如常,此后她成了名副其實的神婆子,不用下地干活,專門給人治病。

  神婆子治病有自己獨特的一套“醫(yī)術”,每當有病人求上門來,神婆子就在神像前念念有詞,有時候還對著毛主席像虔誠膜拜,然后,燒幾張黃表紙,讓病人把紙灰喝下去。這樣獨特的醫(yī)術還真的治愈了好幾個病人。
  神婆子聲名遠播,成了名人。
  那時候的農(nóng)村,幾乎每個村莊都有一個這樣的神婆子,我很長時間對她們?yōu)槭裁茨軌蛑斡恍┎∪硕偎疾坏闷浣猓髞韱栠^了一個老醫(yī)生,老醫(yī)生說,那時候的農(nóng)村醫(yī)療極不發(fā)達,人們什么病都會找神婆子,肚子疼的,感冒的,消化不良的等等,黃表紙的灰燼吞下去后,確實對消化不良有療效,人們就誤以為神婆子醫(yī)術高超。其實,不僅僅是黃表紙的灰燼,喝點泥土,照樣能治愈消化不良。

  后來改革開放,農(nóng)村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神婆子突然就會種田插秧了,而八仙女也突然離開她去了天國,她此后再也沒有神仙附體。
  神婆子無兒無女,一直和老伴相依為命,年齡比她大了20歲的老伴對神婆子言聽計從。
  前幾年,老伴死了,神婆子家中來了一個外地人,她們商量了幾天,就離開了宋莊。莊子里有人說神婆子在市區(qū)里做生意,生意做得很大,還在市區(qū)買了房子。
  “神婆子做什么生意?”我問。
  “聽說是幫人家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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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8:58 | 只看該作者
我決定尋找神婆子,這個傳說中的巫婆。我想知道都是哪些人甘愿代孕?哪些人需要找人懷孕?這是一個被人們忽略了的人群。
  在尋找神婆子之前,我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大款,我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那條褲子還專門用盛滿熱水的搪瓷缸子在褲管熨出了兩條筆直的線,我的頭發(fā)剪成了寸頭,其實那時候剛剛暗訪酒托結束,發(fā)型也只能留成寸頭。那個年代的大款都喜歡留寸頭,腋下夾著一個書本大小的皮夾子,不知道皮夾子里夾著什么,大款走路的時候喜歡腆著肚子,衣服下擺塞進褲管里,腰間系著一條皮帶,皮帶松松垮垮地,圈在肚皮下面,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那時候的大款們不知道為什么都喜歡這樣的打扮。而現(xiàn)在,你在大街上遇到這樣打扮的人,一定會認為是癲癇病患者。

  我想好了托詞,我見到代孕公司的人就說,我已經(jīng)有了兩個孩子,想再生第三個孩子。
  我撥打了師范學校那張代孕小廣告上的電話,一個女子在了解了我的情況后,讓我來到市中心醫(yī)院面談。
  和幾個月前暗訪酒托一樣,這名女子依然在我來到醫(yī)院門口后,遲遲不現(xiàn)身,她每隔幾分鐘就會打我的電話,詢問我的準確位置,并說她馬上就會到。其實,我知道她現(xiàn)在就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也許在我身后的某幢大樓里,也許就在旁邊的某一輛汽車里,她在暗中觀察我,觀察我的一舉一動,而我不知道她是誰,她在哪里。
  她和酒托的做法如出一轍,她讓我往醫(yī)院里走,坐在醫(yī)院花園旁邊最里面的一張連椅上,她說她五分鐘之內(nèi)就會趕到。于是,我像地下黨接頭一樣,坐在了她指定的位子上。
  我在想著,這個女人莫非就說江湖上傳說的神婆子?江湖高手出場都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變幻莫測,波詭云譎,她長什么樣?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莫非這位江湖怪俠真有什么易容術?
  過了十幾分鐘,我的身后突然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嗨”,轉過頭去,看到面前是一個20多歲的女孩子,皮膚光潔,長發(fā)披拂,看起來青春可人,臉上帶著開心的微笑。這種戀人式的見面方式讓我有些手足無措。她大大方方地坐在我的身邊,用手指梳理著頭發(fā),手肘似乎總在無意地碰在我的肩膀上,讓我感到很不自在,又有些春心蕩漾。她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讓人沉迷。
  她肯定不是神婆子,那么她會不會就是代孕媽媽?
  “你開車過來?”她問。
  我點點頭。像酒托一樣,她開始試探我,我相信她和我見面的每句話照樣都是精心設計的。
  “做什么工作?”
  “網(wǎng)絡工程師。”和很多次暗訪一樣,這個不知道什么內(nèi)容的高端時尚職業(yè),是我對外宣稱的職業(yè)。
  她顯然不懂這個職業(yè),她問:“工資應該不錯吧。”
  “我自己給自己發(fā)工資。”
  她沒有聽懂,懵懂地看著我。一雙眼睛睫毛很長,眼珠烏黑,看起來單純可愛。我想,這樣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就愿意做代孕媽媽?
  我向她解釋說:“我自己開公司。”
  “哇!”她發(fā)出一聲驚嘆,張開了夸張型的嘴巴。她裝著無意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很溫熱,很柔軟,像一塊剛剛出籠的熱豆腐。

  “你這么有錢,你的妻子一定很漂亮,你一定有很多情人。”她問,“為什么還要找人代孕?”
  我說:“我已經(jīng)有了兩個孩子,現(xiàn)在想生第三個,按照政策是不能生育的,所以想偷偷生。妻子如果懷孕,會被人發(fā)覺;情人懷孕,就要分家產(chǎn);所以,我就找到你們代孕。”
  她興奮地說:“你找對人了。”
  我問:“你們怎么收費?”
  她站起來說:“這樣吧,我們另外去一個地方談。這里人多眼雜,不方便。”

  我們一起走出醫(yī)院,沿著醫(yī)院旁邊的林蔭小道向前走去,她時不時地向后面和兩邊張望,警覺得像只狐貍。有時候,她正說著,突然就住口了,我一看,原來迎面駛來了一輛自行車。
  我們左拐右拐,走上了一條凹凸不平的水泥路面,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迷路了,不知道這是哪里。我問:“還有多遠?”
  她裝著無意中碰了一下我的手臂,說:“快了,快了,就在前面。”
  走過了這條水泥路面,又走下了一個斜坡,來到了一個地下停車場,從一個小門走進去,是一條黑暗的甬道。手摸著潮濕的墻面,我突然感到害怕了,莫非這是一群以代孕為借口實施搶劫的歹徒?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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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9:11 | 只看該作者
她在黑暗中感覺到了我的遲疑,就拉住我的手說:“大哥,前面就是啊。”我的手臂碰在她的胸脯上,她絲毫也不躲閃,反而更緊地把我的手臂貼在她的胸脯上。那一刻,我體會到了什么叫心猿意馬,什么叫想入非非;那一刻,我遐想與愜意齊飛,恐懼共驚訝一色。

  在黑暗中走了幾米后,突然轉彎,前面有了亮光,來到了地下室的電梯口,這里的位置已經(jīng)是-2樓,我不知道這幢樓房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共有多少層,我們要去哪一層,我像一頭被蒙著眼睛的大象,被她牽著鼻子,在這逼仄而狹窄的樓層里遲鈍而緩慢地行走著,一不小心,就會被碰得遍體鱗傷。
  電梯啟動,我們來到了8層。8層一共有兩戶人家,房門都開著。有一戶的里面站立著兩個大腹便便的女子,一看到生人,馬上關上了房門,有一戶的里面有一個40多歲的女子,挽著發(fā)髻,看起來很利索干練。她一看到我,就馬上站起身來,出門迎接。
  我走進去,看著這間80多個平方米的居民樓被改裝成了辦公室,里面放著一沓資料,優(yōu)生優(yōu)育的宣傳冊,懷孕必讀的書籍,還有一臺電腦。這間辦公室里,除了這名40多歲的中年女子外,還有三名年輕女子,趴在桌子上寫著什么。中年女子對一個穿著紅色上衣的年輕女子說:“你帶她們?nèi)z查吧,我來了客人。”
  紅衣女子走出去,敲開了對面的房門。然后,那些懷孕的女子魚貫而出,不是兩個,而是四個。她們乘著電梯去了樓下。我站起身來,裝著欣賞窗外的風景,看到這四個大肚子女人,和那個紅衣女子,坐進了一輛面包車里。面包車向遠處駛去,屁股后面一溜黑煙。
  后來,我才知道,這四個孕婦都是代孕媽媽,今天是她們檢查身體的日子。平時,她們就住在這座城市里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也許是某一幢居民樓上,也許是某一幢寫字樓上。為了躲避檢查,她們晝伏夜出,只有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們才會像老鼠一樣悄然出沒,在小區(qū)的草坪上或者樓頂上曬“月光浴”。

  中年女子問我:“為什么要選擇代孕?”
  我把剛才對那個漂亮女子的話又對她說了一遍。我問:“安全嗎?”
  她說:“當然安全了,我們已經(jīng)做了幾年了,還從來沒有出過事。”
  我問:“收費多少?”
  她伸直身體,靠在椅背上,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然后說:“這要看你選擇哪種方式了。一種是20萬,一種是30萬。”

  為什么同樣都是代孕,會有不同的價格?看到我疑惑,她繼續(xù)說:“如果你選擇人工受精,那就是20萬;選擇自然受精,那就是30萬。”
  這個太專業(yè),我還是不懂,但又必須裝出很懂的樣子,我故意說:“那也不能相差10萬元啊。”
  她避而不答,反問我:“你想要哪一種?”
  我說:“自然受精。”
  她笑了,臉上掠過一絲淫蕩的神情,“你想想,一個黃花閨女,陪你睡,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還給你生孩子,收你30萬不多吧。”
  我問:“生下來孩子怎么報戶口?”
  她說:“全包啊,30萬給你把什么都解決了,準生證、上戶口……反正到你手中就是一個完整的孩子,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如果是男孩子,再加收5萬元,雙胞胎加收10萬。”
  我不說話,為她剛才的話感到震撼。她以為我猶豫不決,就說:“你剛才也看到了,那幾個都是我們公司的孕婦,去醫(yī)院檢查身體了。客戶只要把錢交了,我們就負責到底,你到時候抱孩子回家就行了。”
  我剛才看到的那四個女子,有的面容清秀,年輕貌美;有的身體壯碩,豐乳肥臀,他們都是名副其實的生育機器。她們代替人生育,而在他們懷孕的這些天里,他們知道懷的是誰的孩子嗎?

  我故意問:“如果孩子生下來了,你們公司這個代孕的人想抱回去,經(jīng)常來我們家鬧事,怎么辦?”
  中年女子笑了,她說:“這個你完全放心,你是我們的客戶,你的資料我們完全保密。你是誰,做什么工作,在哪里,我們都不會告訴她。當然你更不會告訴她。她只是替你生孩子,生完孩子她就走了,和你一點點關系都沒有了,世界這么大,以后誰也見不到誰。”
  我問:“你們現(xiàn)在有多少個代孕的人?”
  “你來看看。”剛才帶我進來的漂亮女子打開了電腦,又打開了一個文件夾,里面是近千女子的資料,有照片、年齡、籍貫、愛好、是否生育等等,她說:“這些都是代孕的,你挑選吧,想選誰就是誰。還可以同時選上幾個,讓幾個都懷孕。”

  我粗略瀏覽了一遍,看到這些女子年齡在16歲到40歲之間,絕大多數(shù)在25歲到三十歲,沒有生育,而且都長得不錯。她們中,有的遠在黑龍江,還有的是本省的。想不到有這么多的女子做代孕媽媽,我感到很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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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9:23 | 只看該作者
這些代孕媽媽又分成了不同的種類,年輕漂亮,中專以上學歷的,沒有生育過的,價格相對高些;而文化程度偏低,模樣一般的,生育過的,價格就會低些。如果選擇外地的,還要由你承擔代孕媽媽來見面的路費,看上人后,再準備繳納“代孕費”。
  代孕媽媽分兩種,一種是人工受精的,一種是自然受精。所謂人工,就是把男子的精子和女人的卵子放在一起培育,然后把培育成功的胚胎植入女子的子宮中,使女子達到懷孕和生育的目的。人工受精,就是代孕媽媽和男子同居,通過性交的方式讓女子懷孕,女子確定懷孕后,男子必須離開,懷孕的女子以后有代孕公司照顧,男子只要出錢就行了。
  后來,我還暗訪過一家代孕公司,這家對人工受精的解釋是,把男子的精子植入女子生殖器中,在女子卵巢里哺育成功。也許人工受精有兩種途徑,這兩種解釋都正確。

  和我談話的這個漂亮女子年齡很小,估計還沒有結婚,可是她說起男女的生殖器官和男女之間的事情來,就像說起自己家的親戚一樣,娓娓道來,朗朗上口,面不改色心不跳,要留清白在人間。看得出來,她是非常熱愛自己的代孕事業(yè)。她說,代孕是造福全人類,促進社會和諧,幫助受苦受難的人再續(xù)今生的偉大事業(yè)。
  這話有點像神婆子的語氣,聽說神婆子當初給人治病的時候,就是這套說詞,也只有神婆子這樣的人,才能創(chuàng)造出這樣偉大的詞匯來形容自己“偉大”的事業(yè)。
  神婆子現(xiàn)在在哪里?
  漂亮女子繼續(xù)給我介紹代孕女子,她讓我在那近千份的資料中挑選。她說,他們的代孕公司立足本土,輻射全國,立志全球,要讓這一偉大事業(yè)成為全球女子都熱衷的事業(yè),要讓所有漂亮女孩都來代孕,都樂于代孕,都以代孕為榮,把自己的美麗世世代代地傳播下去。
  女子嘴皮上下翻飛,眼珠左右翻轉,靈活得像一只站在舞臺上的雌猴子,或者像一個變形金剛。如果這是一個傳銷機構,那么,無疑她已經(jīng)被洗腦了。每個被洗腦的傳銷者,都會把自己的傳銷勾當當成世界上最偉大的事業(yè)。
  女子問我:“你想找本地的?還是外地的?”
  我故意說:“醫(yī)學上不是說了,父母雙方地域距離越遠,生下的孩子越聰明嗎?我就找外地的,外國的最好。”
  女子說:“外國的都已經(jīng)預訂出去了,你想想,多少有錢人想和外國女子睡一覺,但是找不到人,我們這里有外國女人,而且還是漂亮的外國女人,還能不搶手?”
  我又故意說:“那就找東北的,聽說東北女子很高大,將來遺傳給孩子,也會高大。”

  女子在網(wǎng)上幫我找,在上千人中,找到了幾個籍貫填寫東北的女子,身高都在170厘米以上,從照片上看非常漂亮,柔媚動人,盡態(tài)極妍,一個個都很“靚穎(影)”,就是不知道是否姓張,因為這些代孕媽媽和我暗訪過的血奴一樣,對他們的稱呼都是代號。155號,就代表家在重慶涪陵的一個小美女;867號,就代表家在遼寧丹東的一個大美女。
  我點著找到的第一個東北女子說:“我要這個。”
  女子說:“這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懷上了。”
  我又點著第二個東北女子說:“那就換成這個吧。”
  女子好像有些替我遺憾地說:“這個已經(jīng)預定了。”
  找到的幾個東北女子都有了“下家”,我故意裝出一副很郁悶的樣子,端起紙杯喝水,一言不發(fā)。
  女子又開始撒嬌了,她靠在我的身邊,一雙大奶子和我的胳膊若即若離,讓人浮想聯(lián)翩,她說:“其實本地女子很漂亮的,難道你不覺得嗎?”
  我點點頭。

  女子很高興地跳起來,走到電腦邊,從另一個文件夾里找出幾張照片:“你來看看,這里有兩個,剛好還沒有人預訂。”
  我走到電腦邊,看到第一個女子長得人高馬大,頭發(fā)又密又長,像馬鬃一樣,她在照片中做出“回頭一笑百媚生”的姿態(tài),兩瓣屁股也像性成熟期的母馬一樣,飽滿滾圓。女子說:“她生過孩子,雙胞胎,你和她在一起,也能給你生雙胞胎。”
  這個女人身高足有170厘米以上,大眼睛,粗眉毛,骨架粗大,很豐滿,有一種少婦成熟的魅力。為了了解更多的情況,我故意說:“我想要沒有結婚過的,小姑娘比較好管教。”
  女子又點擊著另外一組照片,上面出現(xiàn)的是一個年齡不到20歲的女孩子,婉約動人,楚楚可愛,她說:“這個合適吧,還在上學。”
  我問:“正在上學怎么能懷孕?”
  女子說:“我們可以給她開醫(yī)院證明啊,就說有什么病,需要療養(yǎng)一年時間,一年過后,她孩子生下來了,可以繼續(xù)上學啊。”
  我說:“醫(yī)院會開這樣的證明嗎?”
  女子笑著說:“現(xiàn)在這社會,有錢能使鬼推磨,哪個醫(yī)生不愛錢?給了錢,你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們的人工授精都能在醫(yī)院做,開個假證明又算什么。”
  我沉吟了一會,故意說:“這兩個女人都不錯,該選哪個呢?”
  女子爽朗地笑了,她拍著我的胸脯說:“這有什么難的?兩個女人都要啊,今晚和這個,明晚是那個,都讓懷孕,都讓生下來不就結了?很多人都是采用這種方式。”
  我點點頭,答應先見見這兩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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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9:34 | 只看該作者
臨走的時候,漂亮女子送給了我一盒錄像帶,她讓我回家好好看看,她說那是他們的宣傳資料。我沒有想到,這種無法見到陽光的黑暗勾當,居然還有宣傳資料。
  那個年代,刻錄光盤非常昂貴,而制作錄像帶則相對便宜。那時候的VCD尚未普及,DVD還屬于高科技,而放像機則走進了城市的千家萬戶。在農(nóng)村,彩色電視機依然屬于奢侈品。
  當天夜晚,我來到了文化館,張館長家中有一臺放像機。我將錄像帶放進放像機里,告知了錄像帶的來源,張館長感嘆地說:“妖孽啊,妖孽。”

  那盒錄像帶長達一小時,是某家有線電視臺錄制的。它采用了那時候剛剛興起的一種名叫“訪談”的操作形式,這家電視臺的主持人坐在演播室里,分別采訪了三個人:要求別人代孕的人,代孕媽媽,代孕公司的經(jīng)理。畫面還不時切換到一些代孕場景,配上主持人竭力模仿趙忠祥而實際變成唐老鴨的刺耳聲音。
  要求別人代孕的人,是一個女子,戴著面具,她說她不愿意生育,因為生育太疼痛,但是又想要孩子,怎么辦呢?她打聽到了有這一家代孕公司,而代孕公司就能夠解決她的難題。她說,是代孕公司帶給了她幸福安康,是代孕公司讓她心想事成,她永遠感謝代孕公司。
  張館長也在看著,他時不時地就會發(fā)些感慨,他說:“不想生孩子,你算什么女人?生孩子是女人這一生應盡的義務,就像男人應該賺錢養(yǎng)家一樣天經(jīng)地義。”
  接著上場的是代孕媽媽,也戴著面具,她說她愿意代孕,但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她喜歡孩子,這些年來,她一直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可是戀愛失敗,婚姻失敗,促使她走上了代孕之路。代孕的那段時光,她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很充實,因為她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后來,孩子生下來了,她送給別人,但是一點也不痛苦,相反感到很幸福,因為她做了一件好事,她讓別人擁有了幸福,她在“學雷鋒”,她在“為人民服務”。

  張館長站了起來,他沒有端著自己須臾不離手的宜興茶壺,他的手指在顫抖著,他說:“寡廉鮮恥,無恥之尤。”
  最后上場的是代孕公司的經(jīng)理,一個滿臉皺紋,膚色黝黑,卻又穿著裁剪精細的灰色套裙的老女人,看起來不倫不類,像舞臺上的滑稽小丑一樣。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婆子,她搖身一變,野雞變成了家雞,可是仍然沒有脫離母雞的本性。她一會兒努力做出矜持的表情,嘴唇緊抿著,神情嚴肅,像那尊著名的山頂洞人的雕塑;一會兒又放肆地大笑著,顛著套裙下像柴禾一樣干瘦的小腿,露出殘缺不全的黃牙和發(fā)皺打褶的大腿。她說,人類為什么喜愛自己的孩子,因為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續(xù),人死后,他的魂靈會依附在孩子身上。如果沒有孩子,這個人的靈魂就不能安寧,就會變成孤魂野鬼,時時遭受別的鬼魂欺負。但是,有的人由于種種原因不能生育,就找到代孕公司,請求代孕,代孕是造福萬代的大事,是促進社會和諧發(fā)展,穩(wěn)定國家形勢的千秋大業(yè)。

  張館長氣得頭也在顫抖,他憤憤不平地說:“老妖精,老巫婆,謊言往往披著真理的外衣,無恥總是打著高尚的旗號。人心不古,妖孽叢生。痛哉!”
  這是真正的反動和邪惡,它在明目張膽地挑戰(zhàn)人類的道德底線,試圖摧毀人類有史以來就在構筑的家庭理念。更為奇怪的是,它如此冠冕堂皇,如此膽大妄為,實在超乎人們的想象。
  這家電視臺,我們在收看電視的時候,常常能夠收看到,這個主持人,經(jīng)常會在這家電視臺露面,而且還號稱什么“金牌主持人”,他真的制作過如此惡劣的節(jié)目嗎?他為什么就要和臭名昭著的代孕公司同流合污?
  我打電話找到這家電視臺,問到了這位“金牌主持人”的電話,我打通了電話,剛剛說明了情況,他就很不客氣地說:“你找我的經(jīng)紀人吧,我沒有義務回答你。”
  然而,他的經(jīng)紀人是誰,他沒有說,我也不知道。再打電話,他關機。第二天打,還關機。
  聽說,這些所謂的大牌人物,都有好幾個手機,他們把手機分成了幾個檔次,對哪一類人公布哪個手機號碼,他們心中有數(shù),在他的眼中,我屬于最低等的人,關掉這個最低等的手機號碼,絲毫不影響他的生活。
  后來,我問代孕公司那位漂亮女子,這個錄像帶在那家電視上播出過嗎?她說:“沒有播放,只是錄制,作為我們的對外宣傳資料。”

  “你們給了多少錢?”
  “20萬。”漂亮女子張口就說,突然有意識到了什么,她問:“你問這些干什么?”
  “隨便問問。”我說。
  本以為不會見到這兩個女子,結果見到了這兩個女子。

  幾天后,我又來到了這家居民樓里,在一個私密的小房間里,我等待著與代孕媽媽見面。他們說,先來的是那個母馬一樣高大豐滿的女子。
  我坐在房間里,望著窗外,窗外是鱗次櫛比的高樓,遠處有幾只小鳥無聲掠過,我感覺異常緊張,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紅高粱》里坐在花轎里的那個新娘子,不知道自己見到的會是什么人,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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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9:45 | 只看該作者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然后,推門進來了一個黑黑胖胖的女子,對我笑著,露出了一顆殘缺的門牙。我向她點點頭,她坐在了一張椅子上,毫無顧忌地打量著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這種眼光讓我想起了小時候一些久違的時光。那時候,北方農(nóng)村的每個村口都會有一棵大槐樹,每個村口的槐樹下總會有一些聚集在一起做針線活的老太太,每當看到有陌生人走來,她們就會用這種毫無顧忌的眼光觀察,她們記憶力驚人,過了很多天后,她們還能記得某一個陌生人的穿戴和容顏。

  我知道她看到我,以后肯定不會忘記我了。
  我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她為什么會突然來到這里,她應該是這家代孕公司的工作人員吧,但是又不像,她像一個剛剛從田間地頭走回來,又奶完孩子的中年農(nóng)婦,她坐在我的對面,像男人一樣岔開雙腿,讓我感到難堪。
  她問:“你覺得我怎么樣?”
  我愣住了:“什么怎么樣?”

  她說:“給你生仔啊。”
  我一下子噎住了,難道,這個大大咧咧坐在我的對面,岔開雙腿的“農(nóng)婦”,就是照片中那個風情萬種的女子?古人云: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西方諺語也說: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但是,現(xiàn)在,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和我一起同床共寢,一起耳鬢廝磨,一起魚水之樂的女子,她善解人意,她美麗溫柔,她嬌嫩欲滴;我也無數(shù)次地幻想過我們的孩子,他像早晨的第一縷陽光一樣新鮮,他像陽光下綻放的花瓣一樣美麗,他像花瓣上的露珠一樣晶瑩,然而,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會和這樣的一個粗笨女人肌膚相親,會和這樣的一個愚蠢女人孕育后代,會讓我的血液和這樣一個女人的血液一起奔流在后代的血管里。

  用后來流行網(wǎng)絡的一個詞來說我當時的感覺:我暈,我狂暈!
  我有一種被強奸了的感覺。
  她看著我,坐在我的對面,粗大的十指交叉著,那上面還沾著番茄醬之類的滑膩膩的東西,我真不敢想象,這雙孔武有力的大手,捧著我的孩子,會是一番什么景象,它一定會把我的孩子捏得姹紫嫣紅。
  我不說話,看著窗外的遠方,我有一種屈辱的感覺。又覺得很好笑。
  她看到我不說話,就問我:“是不是你看不上我?”
  她很誠實,誠實得讓人難受。
  我說:“沒有啊。”
  她說:“沒有就好,我還擔心你看不上我呢。”
  她不但丑陋,而且愚鈍。真想不到,這樣的人也好吃懶做,選擇做代孕媽媽。就好像我不明白那個名叫什么什么的,放著好好的老公不愛,偏要找那個什么什么的,“做為男人,一定要熟悉電腦,從前有個人,不會修電腦……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她傻傻地笑著,臉上的肌肉塊塊飽綻,半截門牙熠熠閃光,這樣的女人也許真的像代孕公司的工作人員說的,能夠生育雙胞胎,但是,她生育出來的雙胞胎,估計和她是相似形。這樣的雙胞胎,不要也罷。
  我走了出去,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在她的面前,我感到深深的壓抑,一個女人給予一個男人的壓抑。
  那個漂亮的工作人員,以后我才知道她叫阿玉。阿玉問我:“怎么樣?”

  我一聲不吭,又走回到了那個私密的小房間里,我聽見這個粗笨的女人問阿玉:“他要不要我?要嗎?”
  我在小房間里坐著,想著此前會有多少男人像我一樣坐在這個房間里,坐在這張椅子上,像在桑拿城里挑選即將交媾的妓女一樣,挑選著這些代孕的女子,想著這些代孕女子曾經(jīng)像走馬燈一樣,來到了這一間小房里,打開自己的隱秘,讓人觀看,讓人挑選,我就感到很痛苦。這里是一個妓院,是一個自愿組合自愿媾合的妓院,而它卻還要冠冕堂皇地頂著一個為別人著想為別人服務的帽子。一邊在賣淫,一邊在修建貞節(jié)牌坊。

  我又想著這些所謂的代孕媽媽,這應該是一群沒有正常思維的女人。她們只有女人的結構和功能,卻沒有女人的思想的感覺,沒有女人應該具有的溫柔、善良、嬌羞、純潔、端莊、智慧、聰穎、婉約等等特征和責任心,她們是男人、女人之外的第三種人。
  就像當初暗訪妓女一樣,我此前想著妓女一定是一些為生活所迫的女子,后來才發(fā)現(xiàn)妓女都是邪惡的。此前我以為代孕媽媽都是些窮苦人家的孩子,現(xiàn)在才知道代孕媽媽都是些腦殘。
  腦殘會遺傳。你會讓她代孕嗎?你會讓你的孩子像孕育他的這個女人一樣腦殘嗎?
  我以為我見到的這個半截門牙的女人已經(jīng)屬于極品了,沒想到接下來見到的這個更為極品。莫非代孕中心是天下極品女人培訓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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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1:59:56 | 只看該作者
 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了敲門聲,進來了一個20歲左右的女子。她又矮又瘦,發(fā)育不良,身上該凸起的地方?jīng)]有凸起,該凹下的地方卻又沒有凹下,她就像一截包裹在布片里的木頭。她的臉上布滿雀斑,鼻子扁平,嘴唇凸起,這些都還不是最顯著的。她臉上最引入注目的,是一雙斗雞眼。
  我的心中又掠過了剛才那句話:這樣丑陋的女人,怎么還代孕?誰會找她代孕?
  她坐在我的對面,臉上帶著嬌羞,可我覺得那種嬌羞是竭力裝出來的。她雙腿并攏,雙手放在膝蓋兩邊,好像竭力讓兩個膝蓋合攏,好像她兩腿之間的內(nèi)褲是偷來的,害怕被我發(fā)現(xiàn)了。其實,說實在的,這樣的女人,即使赤身裸體,我也沒有任何“性”趣。
  我問:“你多大了?”
  她睜大一雙斗雞眼,似是而非地看著我,臉上是一副很驚訝的神情,她很認真地說:“哇塞,你怎么可以問女孩子的年齡呢?女孩子的年齡是不能隨便打聽的。”
  我靠!我在心中狠狠地罵著。我竭力忍受著心中的厭惡,我故意問:“你今年有40歲了吧?”
  她慍怒了:“哇塞,你怎么能把我猜想成這么老?你怎么能這樣對女孩子說話?”

  我再靠!我又在心中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你生過幾個孩子?”我繼續(xù)不懷好意地問。
  “哇塞,人家還是處女耶,你怎么能這樣問一個女孩子呢?這樣是很不禮貌的。”她站起來說,好像很生氣。
  “你怎么會選擇做代孕媽媽?”
  “哇塞,人家覺得好玩嘛。”她很無辜地說,歪著頭,兩條胳膊像翅膀一樣上下扇動,在狹小的房間里轉著圈,她的這種舉動讓我差點當場嘔吐出來。癩蛤蟆把自己當成了飛翔天使,螳螂把自己當成了重型坦克,蚊子把自己當成了轟炸機。長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它還有可能是蒼蠅。
  我壓抑著不斷涌上來的惡心,看著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又掉落了一地雞皮疙瘩,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個女人,比我剛才見到的那個半截門牙的女人,還要極品。
  看到我不說話了,她居然轉守為攻,她說:“你好好帥氣耶。你會選擇我嗎?人家可好喜歡你啊。”

  剛起的一層雞皮疙瘩,又掉落了。
  見到每個男人夸帥氣,這應該是他們的職業(yè)用語,見到趙本山就說“你年輕英俊”,見到潘長江就說“你高大威猛”,見到范偉就說“你好苗條耶”。我就一平常男人,既不好看,也不難看,走在大街上很快就會被淹沒,就像一滴水珠被大海淹沒一樣,我又怎么能談得上“好好帥氣耶”。她該不是在罵我吧?我呸!我呸呸呸!
  可是,看她臉上的天真表情,好像又不是在罵我,她也不會這樣轉著彎罵人,她的智商還沒有發(fā)育到這種程度。接著,她又蹦出了一句:“有的人中看不中用,有的人中用不中看,就看你選擇哪種?”
  我今天算是大開眼界,我一天之內(nèi)就見到了兩個有些人一生也無法見到的極品女人,我三生有幸。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這樣赤裸裸的話的女人,居然號稱“人家還是處女耶”。
  讓這樣的女人代孕,簡直是對自己身體的極不負責任,簡直是對自己身體的侮辱。
  她看到我還沒有說話,居然步步緊逼:“哇塞,你是不是害羞?男人還會害羞?”
  我像逃脫強奸一樣地從那間小房子里逃出來,我逃到客廳里,大口喘氣。一回頭,我看到一個50多歲的肥豬一樣贅肉累累的男人,正在和阿玉談判。這樣的男人,和這兩個極品女人,應屬絕配。
  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我想,為什么代孕女人都如此形象丑陋,素質(zhì)低下?其實道理很簡單,長相漂亮素質(zhì)上佳修養(yǎng)良好的女孩子,誰愿意代孕,誰愿意懷孕還要受到這么多的管束,誰愿意東躲西藏,而最后又要忍受骨肉分離?誰愿意為了區(qū)區(qū)幾萬元的“補償”,肚子上留下一道永遠也無法修復的疤痕?而以后找男朋友,永遠都會留下“罪證”。代孕收費20萬,代孕公司拿大頭,代孕女人只能拿到很少的一部分。

  阿玉在忙著接待那個肥佬。一個穿著淡藍色套裙的女子走過來,她和阿玉一樣,性征明顯,乳房張揚,她臉上帶著職業(yè)的微笑,問我:“先生,你滿意嗎?”
  我一言不發(fā),搖搖頭。
  她說:“請您留下您的聯(lián)系方式,我們找到合適的對象,會通知您。”
  我沒有手機,一個愿意拿出20萬來代孕的號稱老板的人,居然沒有手機,這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我說:“我的手機號碼只有生意上的朋友知道,不會對外公布的。你說吧,什么時候再讓我過來,我就過來。”
  她走過去,和阿玉耳語幾句,又走過來對我說:“先生,您后天過來,行嗎?”

  我站起來,點點頭。當時我沒有想到,當我再次來到這里時,已經(jīng)掉進了一個陷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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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2:00:07 | 只看該作者
當天晚上,我又回到了文化館,和張館長在一起海聊。臨近午夜的時候,張館長說:“餓了,一起出去吃宵夜吧。”臨出門的時候,張館長順手把一把彈簧秤放在了口袋里。這個50多歲的老人有著錙銖必較的習慣,毛主席說: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而經(jīng)歷過毛時代的張館長,就最講認真二字。據(jù)說他剛到文化館的時候,有一次大家一起吃飯,觥籌交錯,杯盞往來,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座位空了,宴席結束的時候,他才風塵仆仆汗流浹背地趕來,問他去哪里了,他說:“剛才正吃飯,突然發(fā)現(xiàn)寫的散文中有一個詞語用錯了,回去改了過來。”人家說:“多大個事情啊?值得你這樣?”張館長一本正經(jīng)地板著臉說:“天大的事情啊,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如果變成鉛字,會誤人子弟,貽害終生啊。”那篇文章最后沒有發(fā)表,也沒有成為“千古事”。

  那天,我們一起來到了一家酒樓上,張館長點了一斤沙蝦,廚師稱量好以后,就準備進廚房做。張館長說:“且慢。”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彈簧秤,一稱量,僅僅六兩。張館長拿著彈簧秤,像拿著一面金字招牌,他理直氣壯地問:“這是怎么回事?”廚師說:“你的秤有問題。”張館長說:“這個秤我用了十年,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有問題。”另外一名肥胖的廚師走過來了,他喊道:“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滾,啰嗦什么?”張館長氣得臉色煞白,“你你你……”他抬起手指,氣得說不出話來。我走過去,對肥胖的廚師說:“把你們老板叫過來。”那名像豬一樣的廚師蠻橫地抱著膀子:“我們老板豈是你能見的?”沒辦法,我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證讓他查看,他認真地看了看,還歪著頭問我:“假的吧?現(xiàn)在的人可都喜歡冒充記者。”

  站館長執(zhí)意要求他們添加沙蝦,他們依然認為張館長的秤有問題,最后,張館長和我只好離開了。走到酒店門口,那名胖胖的廚師威脅我說:“不準曝光我們酒店的事情,你要明白,能夠開這么大的酒店,就一定有背景,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冷笑一聲說:“曝光之后,我打你電話,到時候你多買幾份報紙。”我既然選擇了這份職業(yè),就不會害怕威脅,越是受到威脅,我越是要抗爭到底。我在乞丐群落里,在血奴群落里,在販賣黑槍的群落里,在黑惡勢力群落里,幾進幾出,毫發(fā)無損,一個小縣城的破酒樓居然也敢威脅我。笑話!
  我回到報社,連夜寫稿。第二天,報紙上登載了這家酒樓存在短斤少兩的問題,編輯將稿件做了處理,酒樓的名字沒有寫,只是寫了江邊的某酒樓,而江邊有好幾家酒樓。
  當天中午,我就接到了電話,一個粗聲粗氣的男子氣勢洶洶地問:“稿件是你寫的?”我回答:“是的。”“你采訪我們老板了嗎?”我回答:“你們不愿意讓我見你們老板。”這個男子在電話中惡狠狠地說:“沒有采訪我們老板,就是編造事實,欺騙讀者,給我市餐飲業(yè)抹黑。你等著瞧,有你好看的。”
  這家酒樓有什么背景?我想不明白。想打官司嗎?這是我親身經(jīng)歷的,并且還有張館長親身見證,而且,文章中并沒有點名哪家酒樓,你怎么告我?我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無理取鬧。這樣的歪風邪氣,這樣的蠻不講理,也許只會在這個小城市里發(fā)生。

  下午,副總找我,詢問那篇稿子的事情,他告訴我說:“你報道的這家酒樓是一個副局長開的。他今天就給我打了十幾個電話,討要說法。”
  我說:“莫名其妙,他要什么說法,他想怎么樣?”
  副總說:“你把事情經(jīng)過寫出來,我們開編委會討論。”
  我感到很可笑,就這么一點破事,還要開編委會討論,這些編委們可能每天吃得太飽吃得太撐。我匆匆寫下事情經(jīng)過,不到一頁紙,就交給了副總。
  我把這件事情完全沒有當一回事,沒想到,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給我埋下了禍根。
  在這家縣級報社里,做深度報道是無法滿足正常生活的,我每做一次深度暗訪,需要半個月以上,而稿費卻又低得可憐,這家報紙的稿費是按照字數(shù)來計算的,不考慮稿件的質(zhì)量。為了糊口,我不得不像他們一樣,寫一些大話空話套話,什么“取得了長足進步”,什么“再上新臺階”,什么“齊心協(xié)力,再造輝煌”。我知道這些“沒屁硬擠”的文字沒有多少人看,沒有多少人喜歡,但是為了生活,我不得不寫。

  我相信報社這一張張年輕的臉,每天編造這些千篇一律,卻又要有微小差異的官樣文章,一定很痛苦,這樣的人只能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如果走出去,來到市場化的都市報里,他們只能餓死。但是,在這里,他們生活得紅光滿面,自得其樂。悲夫!
  我還想著我的代孕媽媽稿件,這才是真正的新聞,這才是弘揚正氣,揭露丑惡的新聞。
  第三天,我又來到了代孕公司,這次,接待我的是阿玉。
  阿玉說:“我們來對面的房間面談。”
  我跟著阿玉來到對面的居民房里,和她們的辦公地點比起來,這里布置得非常溫馨。淡紅色的窗簾像波浪一樣,滾過落地玻璃窗;木質(zhì)地板一塵不染,門口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兩雙拖鞋;墻壁上鑲嵌著幾張油畫,畫面上的裸體女人神情曖昧;臥室布置得更為溫馨,一張軟和的大床,此刻正像女人一樣,裸露出胸膛……
  阿玉為什么要帶我來到這里?我想不明白。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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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2:00:18 | 只看該作者
阿玉關上了臥室的房門,像回到家一樣,脫掉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小背心,細細的帶子掛在肩膀上,讓人擔心隨時會掉下來。她挺直腰身,兩個飽滿成熟的乳房,在薄薄的衣衫下呼之欲出,讓人擔心小背心隨時會被撐開,兩顆乳房就會像兔子一樣爭先恐后地跳出來。氣血上涌,我的呼吸有點不暢。面前的阿玉不是女人,她是一顆定時炸彈,她隨時會引爆,將我的欲望炸得粉身碎骨。
  我的身體被悄悄地喚醒,一種久違了的沖動,正在覆蓋我的全身,讓我眩暈而幸福。
  阿玉坐在寬大的床上,攤開雙腿,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看到了她短裙下面和短裙不同顏色的布條。她的誘惑不言而喻,她的眼神飽含期待,此時無聲勝有聲。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當一個你不熟悉的女人愿意和你上床的時候,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她有什么目的?為什么要在她的上班時間,帶著我來到她們另外的一間工作室,這間充滿了誘惑的臥室?她一定是把我當成了大款,當成了想找代孕媽媽的人,一定是派阿玉來拉攏我。阿玉依靠什么來拉攏我呢?依靠她的生殖器官。生殖器官是小學文化程度的阿玉唯一能夠吸引男人的地方。在這家代孕公司,生殖器官不是包裹在褲子里面的隱秘的東西,而是他們的工作器材。
  這家代孕公司的工作人員,其實就是穿著套裙的妓女。
  妓女敲詐嫖客的手段有幾種:當嫖客正要媾合的時候,突然幾個男子沖進來,一頓痛毆,嫖客跪地求饒,拿出所有的錢來,這一般針對的是普通人;當嫖客和妓女媾合后,妓女拿出照片或者錄像帶,讓嫖客來購買,這一般針對的是當官的;當嫖客和妓女媾合后,妓女聲稱自己懷孕了,要嫁給嫖客,這一般針對的是企業(yè)家。
  阿玉躺在床上,彎曲著身體,像一條蓄勢待發(fā)的毒蛇。理智告訴我,這是一個陷阱。如果知道是陷阱,還要為了滿足畜生一樣的生理需求,急急忙忙跳下去,那就是白癡。

  這間臥室里一定有機關。然而什么機關,我卻不知道。
  后來,我才知道了,這間溫馨的臥室里,她們安裝有攝像頭,每當有想要代孕的人退出,她們就派阿玉這些工作人員,在這間房屋里拉人“下水”,她們只會擺出一副誘惑的姿勢,誘惑把持不住的男人主動“攻擊”她們,她們還要做出“抵御”的姿態(tài),而“抵御”的防線總是像豆腐渣工程一樣,一觸即潰。然后她們拿著這些所謂的“證據(jù)”,要告發(fā)強奸,或者要公布在網(wǎng)上,以此要挾男子就范。

  我一言不發(fā)地走到了客廳,坐在沙發(fā)上,我等待著阿玉的出色表演。
  幾分鐘后,阿玉從臥室里出來了,她象征性地伸了一個懶腰,說:“好困啊,上班累死了。”
  我看著她,她臉上是一幅非常無辜非常天真非常純潔的表情,她說:“我搞不明白,你到底要找什么樣的人?不就是代孕嗎?能替你老婆代孕不就行嗎?干嘛挑挑揀揀,我們這里不是菜市場。”
  我說:“我明白,你們這里不是菜市場,是肉市場。”人們還把賣淫叫做“賣肉”。
  “什么肉市場?這是辦公室啊。”她強調(diào)說。
  我說:“你們真的是不是能夠代孕?我想見見你們老板。我要聽她說。”她們的老板就是那個神神叨叨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老太婆。

  阿玉答應了。
  半個小時后,我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神婆子。
  神婆子異常精瘦,只剩下一把一捏就會嘎巴作響的干骨頭,她的鼻翼邊有一顆醒目的黑痣,臉上額頭上全是皺紋,身上異味撲鼻,是那種狐臭混雜著香水的異味,讓人聞后直想打噴嚏。
  神婆子向我介紹了她們公司的工作流程,她說,公司開展這么多年來,已經(jīng)給數(shù)百名不孕的夫妻解決了后顧之憂,實在是功德無量。首先,你自己當面挑選好代孕媽媽,然后,公司會帶著你和代孕媽媽去醫(yī)院體檢,體檢完畢后,你就可以與公司訂立合同,交錢;代孕公司也會和代孕媽媽訂立合同,這個合同內(nèi)容很詳細。合同簽訂好以后,你就可以來這里(就是對面那套布置溫馨的房子)和代孕媽媽同居,也可以帶著代孕媽媽出外同居。代孕媽媽懷孕后,就必須把代孕媽媽交回公司,公司安排代孕媽媽的一切食宿,你需要按月繳納代孕媽媽的生活費用,包括房租、吃飯、零花錢等,一月5000元。代孕媽媽去醫(yī)院生孩子時,你可以陪同,這時候,準生證什么的都由代孕公司提供。孩子生下一周后,代孕媽媽出院,你抱走孩子,以后兩清,互不干涉。

  “生這樣的一個孩子,所有費用大概需要多少錢?”我問。
  “不到30萬。”
  神婆子拿來了一份合同讓我看,這是公司和代孕媽媽簽訂的合同,這個合同多達三頁,上面寫著:“不許打聽客戶的任何情況,不許告訴客戶自己的任何情況,包括真實姓名、家庭地址、電話號碼等等信息。”“懷孕期間,不準私自外出,不準和外界任何人聯(lián)系。”“孩子交給客戶后,不準探望,不轉打聽,否則公司有權扣發(fā)所有收入。”
  這份合同把代孕媽媽完全當成了一個生育機器,沒有思想沒有溫度的生育機器。代孕媽媽懷孕后,為了逃避檢查,為了躲避麻煩,她們就把代孕媽媽關在了籠子里,徹底與外界斷絕了來往。這樣的孕婦,這樣的環(huán)境,能夠生下一個健全聰明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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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2:00:30 | 只看該作者
這家代孕公司隱身在居民樓里,這幢居民樓一梯兩戶,兩戶都是代孕公司的辦公地點,一戶是接待客戶的,一戶是提供客戶和工作人員,和代孕媽媽媾合的。沒有人會來到這里,除非客戶和代孕媽媽。這家代孕公司沒有招牌,也沒有營業(yè)執(zhí)照,沒有完稅證明,沒有任何標志能夠看到這家公司的業(yè)務是提供代孕。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黑公司。
  神婆子這些年依靠這些代孕媽媽應該賺了很多錢,她戴著一顆鉆戒,碩大的鉆石熠熠閃光;她還戴著項鏈,鉑金的,白色的項鏈襯托得她的皮膚更黑了,看起來,她的脖子上像被切割了一個V字型的刀口。
  神婆子像江湖傳言中的總舵主一樣,有一絲威嚴,她坐在我的對面,雞爪一樣的手指不斷地敲擊著桌面,似乎是讓人們留意她手指上的鉆戒。她抿著干癟的嘴唇,嘴唇后是她竭力要隱藏起來的凸出的牙齒。兩頰無肉,眼睛深陷,尖嘴猴腮,相面書上說,這樣的人陰險狡詐。
  神婆子好像很關切地對我說:“你看上哪一個,她不愿意了,我替你出面說。”
  我笑著說:“不是她們不愿意,是我不愿意,你們這里的代孕媽媽怎么都不好看?”
  她說:“怎么會沒有好看的,好看的多了去了,我們有近千名代孕媽媽供你挑選。”
  我說:“我見了兩個,長相都對不起觀眾,好歹也要比我妻子漂亮點嘛。要不然我代孕干什么。”

  她說:“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人手不足,要不,你過上兩個月,我們這里有兩個剛生完孩子。這兩個都漂亮,像年畫里的女子。”
  我說:“我不想再等了,能不能讓我見見你們的代孕媽媽,要懷上的。”
  她笑著說:“沒問題,你見到了她們,也就放心了。你來了好幾次,看得出是真心和我們做生意,我們也不是騙子公司,我們是誠信做生意。”
  神婆子帶著我乘電梯來到了樓下,樓下停著一輛新款奧迪。神婆子走到了車子跟前,從車子里鉆出了一名20多歲的男子,點頭哈腰地叫著“黃總”,然后給神婆子打開了車門。原來神婆子姓黃。

  坐在車子里,我心中感慨不已,這樣一輛百萬元的車子,我奮斗一生也買不起。而文盲神婆子,靠著裝神弄鬼,靠著替人代孕,居然發(fā)財了,而發(fā)財后居然變成了“黃總”。這世界太奇妙了!小時候老師經(jīng)常諄諄教誨我們說:“知識改變命運”,“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騙術改變命運,嘴巴里有黃金屋,嘴巴里有小帥哥。
  車子駛進了一座小區(qū),小區(qū)很普通,沒有圍墻,沒有保安,只有幾幢孤零零地圍在一起的破舊的居民樓,就像幾個老人圍坐在一起開討論會。小區(qū)的空地上,堆滿了垃圾、枯葉和狗屎。空氣中氤氳著一股腐爛變質(zhì)的氣味。
  車子在一幢居民樓下停住,神婆子對司機說:“你們上去吧,我就不去了。”然后,她把一串鑰匙交給了司機。
  走在黑乎乎的樓道里,我才看到,這幢年代久遠的居民樓根本就沒有電梯。樓道陰暗潮濕,墻壁剝落殘破。剛才,神婆子還說,每個客戶每月要給代孕媽媽5000元生活費,而這么高的生活費,居然給代孕媽媽提供的是如此惡劣的居住條件。
  司機帶著我,氣喘吁吁地爬上了九樓,這是樓頂,打開門,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里面居然有五名女人,其中四名孕婦。
  那名沒有懷孕的女人40多歲,她笑吟吟地迎上來,手上還拿著一根菠菜,她正在廚房擇菜。她知道了我的來意后,介紹說,這些孕婦都是代孕媽媽,其中有兩個,一個皮膚黑的,一個皮膚白的,是給同一個客戶懷孕的,“都是六個月的身孕,也會同時生下來,到時候我們就報雙胞胎啊。”廚娘還悄悄告訴我,這倆“黑白夫人”同一張床上伺候一個客戶一個月,結果兩個人都懷上了。

  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染著黃頭發(fā),一個扎著辮子,她們都操著不同的外地口音,一個來自四川,一個來自云南。
  這四個孕婦都比阿玉介紹給我的那兩個極品女人好看些,看來,那兩個極品女人是別人挑挑揀揀后剩下的賣不出去的爛番薯。阿玉極力想把這兩個爛番薯推銷給我,然后自己就能拿到業(yè)務提成。
  黃頭發(fā)看起來年齡大些,也面相和善些,我問:“相隔這么遠,你們是怎么知道這里可以代孕?”
  黃頭發(fā)操著四川口音說,她一年前來到這里,找工作找不到合適的,太累,又賺不到錢,看到電線桿上的代孕廣告,就報名參加了,“沒想到這么快就懷上了。”她麻木的臉上帶著笑容。
  我問:“你懷上的是誰的孩子?”
  她說:“不知道,一個中年男子,胖胖的,很有錢,帶我去他家住了兩月,就懷上了。他家的房子好大啊,像宮殿一樣。我沒有問他的名字,也不能問。他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他有一次問我,我說你就叫我阿娟吧。”
  黃頭發(fā)已經(jīng)懷孕八個月,肚腹像一座隆起的山丘,我問:“孩子生下來給了人家,你會想嗎?”

  黃頭發(fā)嘲弄地看著我,拍拍自己的肚子說:“我想什么?想這狗崽子?我有崽,我孩子都上五年級了,我賺了錢就回家?guī)业尼贪 !?br />   我說:“這個孩子也是你懷的,是你生的,你以后不想來看孩子?”
  黃頭發(fā)面目表情地說:“我才不會想他,我只想錢。一開始我就知道這是人家的崽子,我當然沒有感情。崽子給他,錢給我,我就走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女人。
  代孕媽媽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標準來理解的。從我暗訪過的幾類女人中,我總結出了:妓女沒有感情,酒托沒有道德,代孕媽媽沒有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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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fā)表于 2009-9-20 12:00:40 | 只看該作者
房間的陳設很簡陋,一臺21寸電視機,一臺飲水機,廚房里是煤氣灶,沒有抽油煙機,墻壁上糊著一層厚厚的黑色油煙,看起來齷齪至極。兩間臥室,兩張床,床單被子都很陳舊,真想不到四個孕婦是怎么睡的。
  我問廚娘:“你們住在九樓,行動不便,孕婦們怎能爬這么高的樓梯啊?”
  廚娘說:“她們怎么能出去?計生檢查這么嚴,要被發(fā)現(xiàn)了可就不得了。她們除過一月一次去醫(yī)院,其余時間都要呆在這里,哪里也不能去啊。”
  我說:“這里太悶了,孕婦要適當活動點。”
  廚娘說:“她們在這里挺好的啊,有電視看,還有人聊天。一點不寂寞。你看,客廳這么大,還能做廣播體操。”
  正說著,突然門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廚娘臉色大變,她悄聲說:“快,快。”四個孕婦像四只身手矯健的貓,兩只藏在了床底下,兩只藏在了衣櫥里。廚娘和司機面面相覷,都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做著噤聲的手勢。
  腳步聲響了幾下,又停止了,接著,是下樓的雜狂而急促的腳步,房里的所有人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孕婦們也都從床底下櫥柜里鉆出來了,小聲地用各種方言罵著。司機給我端來了一杯水,說:“李總,喝吧。”
  辮子說:“你也叫李總?前天還來了一個李總。怎么這么多人叫這名字?”
  我笑著解釋說:“我不叫李總,我姓李,大家出于尊敬,把姓李的人都稱為李總。”

  “哦,我知道了,我們那個旮旯的人都把男人叫爸爸,但不是真的爸爸,意思就是像爸爸一樣親,是不是這意思?”辮子問。
  我點點頭。
  “黑白夫人”挺著大肚子在地板上散步,用手扶著腰,左顧右盼,悠然自得。她們就像兩只游走在水缸里的金魚,快要碰頭的時候,又分開向后游走。一月才能出外一次,還是檢查身體,從醫(yī)院回來后,他們又被匆匆忙忙地塞進這個籠子里。她們的行動受到限制,她們的思維也被鉗制。就連她們彼此之間,也不能公布個人的真實信息。
  我問:“整天呆在這間房子里,會不會憋得難受?”

  黑夫人說:“不會啊,半夜時候,等到這幢樓房安靜的時候,我們就會在樓頂上曬月亮。站在樓頂上能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黑夫人說著話,沒有留意,突然摔了一跤,廚娘和我都驚呼一聲啊呀,一起跑過去。黑夫人自己爬起來了,臉上還帶著笑。
  “沒事吧?”我問。
  “沒事。”黑夫人說。“有事才好呢,重新懷孕,該給我的,一分錢都不能少。”按照這家代孕公司的規(guī)定,如果意外流產(chǎn),客戶要支付一半費用,代孕媽媽再重新懷孕。兩次懷孕的間隔期間,客戶需要支付工資費用。
  白夫人說:“做這事比在工廠打工輕松多了,每天什么都不干,還拿的是高工資。”
  這是一群什么女人啊?為了錢,她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愿意做。這是一群讓人匪夷所思的女人。

  很多女人懷孕后,都會買一大堆《懷孕指南》、《胎教必讀》之類的書籍,然而,在這里,我找不到一本這樣的書籍,這里連一片紙也找不到。可能代孕媽媽們文化程度都不高。果然,我問后才知道,她們的最高學歷是初中肄業(yè)。
  許多女人懷孕后,都會加強營養(yǎng),因為均衡的營養(yǎng)不僅僅是自己需要的,更是腹中胎兒需要的。我向廚房望了一眼,看到案板上只有一根紅蘿卜,一顆白菜,一堆菠菜,代孕媽媽每天就吃這樣簡單的飯菜,這點蔬菜又能有多少營養(yǎng)成分,而客戶支付的是巨額的費用啊。這家代孕公司的確太黑了。
  在這樣簡陋的環(huán)境中,這樣一群文盲女人,這樣粗糙的飯菜,又能生出什么健康的孩子?
  司機的手機響了,是神婆子黃總打來的,她在催促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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